加入收藏
搜索: 热词:冷香赋齐晏解甲八条看雪小君一剪荻宜失落在记忆里的人吴忠全血河车

返回顶部

悦阅书阁 > 其它 > 我死后的第十年 > 第43章 伤疤

    伤疤

    季凡灵拉开车门,坐进车里,整个人湿透了,落汤鸡一样往下滴水。

    江柏星一手把着伞柄,一手把护在怀里的包裹从窗户递给她,弯腰道:“姐姐路上小心。”

    “快回去。”季凡灵说。

    “傅先生再见。”江柏星又对驾驶位的傅应呈说。

    傅应呈没理。

    黑色的SUV亮起雪白的车灯,雨刮器急速摆动,车头冲破雨幕,疾驰而去。

    倒车镜下悬挂的平安符幅度略大地晃来晃去。

    季凡灵侧头看了他一眼。

    讨厌下雨为什么还来接她?况且不是下午才吵的架?难道他想和好?看表情也不像啊?

    问出来显得她好像有点不知好歹,女孩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没说,闷闷抽了几张纸巾试图擦自己身上的水。

    车厢里沉默蔓延。

    傅应呈把车里冷气关了,薄唇紧紧绷成一线。

    瓢泼般的雨一捧捧在挡风玻璃上炸开,沉闷的雨声敲在车顶,像是连成一片的耳鸣,让他有点喘不上气。

    齿间漫起一股苦涩的药味。

    药味也压不住每逢雨天就会翻涌起的情绪,仿佛那年天台的暴雨依然狠狠砸在他头上。

    她明明就坐在他旁边。

    他竟然还是,控制不住地想她。

    在车速失控以前,绿灯变红,90秒的长红灯。

    库里南连同过快的心跳一起减速,缓缓停在了路口。

    傅应呈沉沉吐了口气,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像是被烫了一下,又很快挪开目光,眉心蹙紧:“他怎么打的伞?”

    因为心情差到谷底,这话问得很不客气。

    季凡灵扯了扯嘴唇:“我打的伞,而且他不也湿透了?”

    想起少年那句委屈的“怎么做才能让傅先生喜欢我”,女孩忍不住侧过脸,“我说,你老凶人孩子干什么?就不能鼓励他两句?”

    傅应呈脸色很沉,比平时还要沉上几分。

    说起来,当年的事也不是江柏星的错,而是酒驾司机的错。

    但江柏星的存在,就像一根扎在眼球里的刺。

    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他。

    季凡灵不在了的这件事。

    所以。

    他怎么可能对江柏星有好脸色。

    江柏星上不起学,他帮了,他们家店倒闭,他帮了,他父亲付不起医药费,他帮了。

    他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少出现在我面前”。

    这里面,到底是哪个字听不懂?

    傅应呈没有看她,黑沉的眼眸倒映着无边雨幕和空荡的马路:“孩子?他跟你一样大,你怎么不把自己当孩子。”

    “那我不是,为了你着想。”

    “?”

    季凡灵慢吞吞道:“毕竟我们是一个班的,我要是孩子,你也得是孩子。”

    傅应呈:“……”

    季凡灵本来是想怼他,可是“我们”两个字出来以后,车厢里剑拔弩张的尖锐气氛却莫名地缓和了一点。

    红灯变绿,车子起步。

    季凡灵斟酌了一会,吞吞吐吐道:“那个……傅应呈,我有话要说。”

    傅应呈淡声:“不听。”

    季凡灵:“?”

    女孩原本有些犹豫的脸瞬间黑了,掀起眼皮:“我管你听不听,你不听把耳朵堵上。”

    “那不就行了,想说什么说什么。”

    傅应呈看着前方的雨幕,季凡灵隐约感觉他今天不对劲,和他在法国打视频回来那次一样,一直浸在某种情绪里,以至于原本清冷的嗓音都像蒙上一层低哑的雾。

    不像是他这么高傲的人会有的语气。

    更像是某种,隐忍的自嘲。

    “——你说话,我还能不听?”

    对向来的车呼啸而过,雪亮的灯光像一簇流星,飞快划过女孩清透的瞳孔。

    掀起一丝很轻的悸动。

    季凡灵清了清脑子里一瞬间涌起的异样思绪,语气平平道:“我要去上学,也不是不可以。”

    她又补充道:“毕竟你钱都花了,我就只好,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傅应呈嗯了声:“什么条件?”

    “……”

    季凡灵被他看穿了,只好开口:“丑话说在前面,你最好别抱有期待。”

    傅应呈:“什么期待?”

    季凡灵:“我只负责毕业,不负责上大学,也不负责考出任何成绩。”

    空气安静了很久。

    久到季凡灵以为傅应呈卡住了。

    男人肩膀颤了下,然后又颤了下,那种挥之不去的阴沉情绪终于破了个口。

    傅应呈绷不住,轻笑了声。

    季凡灵垮了脸:“……”

    笑屁啊!

    傅应呈就这样带着一点微凉的笑意开口:“你一直在担心这个?”

    季凡灵面无表情:“滚。”

    傅应呈:“难道你觉得,我让你读书是为了拿状元?”

    季凡灵:“滚滚滚。”

    “我有点想不起来了……”

    傅应呈蹙眉像是回忆一样,慢悠悠思索,“你什么时候成绩好过?”

    季凡灵:“……”他妈的。

    她害怕傅应呈对自己失望的担心好像一场荒谬的大屁。

    女孩恼羞成怒,板着脸冷冰冰说:“你笑吧,别到时候看到我的成绩被吓死。”

    傅应呈:“吓死?你是说十月月考倒数第一的那种程度么?”

    季凡灵一愣,很快意识到他口中是她死前最后一次参加的月考。

    季凡灵冷冷道:“那是因为我没考语文。”

    “你语文不是考52?”

    “那是因为我他妈的没写作文!”季凡灵彻底怒了。

    “是么,”傅应呈淡淡道,“所以为什么不写作文?”

    季凡灵心里一颤,不吭声了。

    其实她不是没有成绩好的时候,她小学的时候也是班里前三,直到江婉突然查出胃癌,她只能医院学校两头跑。

    最后江婉离世,她整个人像是套在一层厚重的罩子里,半年都听不进去课,即便这样,成绩也维持在中上游的水平。

    可很快,季国梁的赌瘾越来越大,发展到了带人回家开赌桌的地步。

    醉酒的赌徒输红眼的怒骂和吵架声,整晚整晚吵得她睡不着觉,她跟季国梁的斗争,每次都以家暴和克扣生活费结束。

    在她还没学会偷钱的时候,她每天都在挨饿,所以习惯了有饭吃的时候以最快的速度吃撑,然后一两天不吃饭都没有问题。

    胃痛,伤痛,和缺乏睡眠,让她越来越频繁地在课上睡着,落下的课程也越来越多。

    即便这样,她还是擦线考进了北宛一中。

    直到高一下学期的一次考试。

    头天晚上,她的腿被打伤了,疼得睡不着,导致她在考场上困得直接睡了过去。

    交卷前十分钟,她才醒过来,看着眼前的白卷,仓皇地拿起笔,心急如焚,补救一样拼了命地写。

    可是空白的地方太多了,多得她根本写不完。

    时间一分一秒地归零。

    季凡灵答题的速度越来越慢,越来越慢,直到最后彻底停下。

    她想,反正写不完了,就算再怎么样,这张卷子也会是不及格。

    她想,就这样吧,没有办法了。

    她想,算了。

    积累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疲倦一下子淹没了她,季凡灵放下了笔,突然感到一阵久违的轻松。

    与其拼了命再眼睁睁看着它烂掉,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努力。

    她就这样,亲手放下了自己,注定不及格的人生。

    ……

    没想到放下以后的人生,竟然过得也不赖。

    她偷季国梁的钱,她上课睡觉,她不做作业,她考试乱写,她抽烟喝酒,她翘课早恋。

    她只活当下的一瞬间。

    怎么高兴,怎么活。

    而傅应呈现在却要她回去上学。

    或许,那个在她屁股后头追赶的影子,就是考场上一觉睡醒拼命答题的自己,那个时候她还会害怕,而她已经很久不会害怕了。

    她害怕傅应呈对自己失望,更害怕过去的自己失望。

    ——她自己放下的笔,要怎样才能捡起来。

    无数细密的水流从车窗上蜿蜒而下,将远处的行道树模糊成绿色的光影。

    季凡灵眼神空蒙,好像在看窗外,又好像什么都没看。

    过了会,她才突然蹙了蹙眉,扭过头:“不对,你怎么会记得我十年前的成绩?”

    傅应呈:“……”

    季凡灵眉头更紧了:“还能记得我考倒数第一?”

    傅应呈:“……”

    季凡灵愈发疑惑:“还记得我语文考52?”

    雨水无情地噼里啪啦,纷乱地砸在挡风玻璃上。

    男人薄唇动了动,自知失言,脸色僵硬道:“我过目不忘。”

    季凡灵知道他记性好,还不知道他记性这么好,忍不住问:“那你记得那次周穗考多少分吗?”

    傅应呈手指一顿,侧脸绷得更紧了:“我干脆把全班的成绩,都背一遍给你听?”

    女孩很有兴趣:“好啊。”

    还“好啊”。

    傅应呈冷冷嗤道:“你要是这么无聊,不如提前背两篇文言文。”

    季凡灵:“……”

    他绝对不记得。

    他恼羞成怒了。

    *

    二十分钟后,库里南停进地下车库。

    季凡灵下车后,回头看了眼,忍不住抿了抿唇。

    真皮座椅和地毯上留下的水渍格外显眼。

    季凡灵欲言又止,跟上傅应呈的脚步,进了楼道电梯口,才开口说:“那个,把你车弄湿了。”

    “所以呢,”傅应呈声音很淡,“又不是我洗。”

    季凡灵:“……”

    他是怎么做到每句话都这么合理又这么欠揍的。

    但她心里又稍微地,轻松了一点。

    走进电梯,季凡灵每走一步都发出酷滋酷滋的声音,她垫起脚尖踩了踩,发现鞋里进了不少水,跟海绵似的。

    偏偏今天她还穿了条能盖住脚面的长裤,垂到脚跟的裤腿也全湿了。

    潮湿的感觉黏着并不舒服,季凡灵心不在焉地,随手拎着裤腿往上拽着甩了甩。

    浸湿的布料被拎起,宽阔的裤腿下,露出纤直的小腿到膝盖,因为常年不晒太阳,明晃晃地白。

    傅应呈视线垂下。

    恰好落在她小腿……一条蜈蚣一样狭长的,斑驳的,陈年伤疤上。

    季凡灵看到自己腿上的疤,心里咯噔一声,嗖的把裤腿放下去了。

    女孩若无其事地直起身,和电梯门反光里傅应呈深邃的目光撞个正着。

    傅应呈脸上没什么情绪,就这样隔着反光盯着她看。

    一瞬间恍惚他又站在女装店的试衣间外,听到店员们窃窃讨论她身上的伤疤,“浑身上下到处都是……”“你不知道多吓人……”

    “傅应呈。”季凡灵突然冷着声音喊他。

    傅应呈回神,偏头看向她的眼睛。

    季凡灵黑着脸:“就这么好看?”

    傅应呈这才目光垂了下,注意到她被水浸湿的衬衫……

    说实话也看不清什么,只是半遮半掩透出一星半点的肤色,脆嫩的白。

    肩膀单薄,锁骨纤长,再往下,是只有还在生长期的少女才会有的,懵懂柔软到极点的轮廓。

    像是早春柳枝上生出的绒毛,无端在人心里挠了一记。

    季凡灵咬着牙根:“还看!”

    傅应呈腾的移开眼,薄唇微张,欲言又止,舔了下牙尖,轻蔑地笑了声:“你怎么会、会觉得我会有兴趣……

    “再说,”他别过脸,“小孩有什么可看的?”

    季凡灵:“???”

    她知道傅应呈不是那种人,倒不如说她觉得自己就算脱光了傅应呈也未必会多看一眼。

    但是。

    什么叫小孩有什么可看的?

    怎么?

    她就这么不值得看吗?

    “谁是小孩?你什么意思?”季凡灵冷冷道。

    电梯门打开,男人立刻快步走了出去,季凡灵跟在后面,不依不饶:“傅应呈,你把话说清楚。”

    傅应呈根本像是听不到一样,打开门,换了鞋,居然连鞋都没收进鞋柜,就大步往里屋走了。

    季凡灵:“你比我大多少?你是不是96年的,你是不是比我小,有本事看着我说话。”

    卫生间的门被人嘭的一声关上,将声音全隔在外面,里面打开水龙头的声音,然后是放到最大的水声。

    季凡灵:“……喂。”

    ……

    一贯端肃沉稳的人,快步离去的背影。

    倒莫名有几分。

    落荒而逃的意味。

    *

    一周后,北宛一中。

    为了筹备十月的市级篮球赛,校篮球队的教练在暑假期间也定了每周两次的训练赛,地点在校内运动馆三楼的篮球场。

    连打两个多小时,所有人都累得汗如雨下,教练喊了停,拍手召集所有人集合。

    “时间也不早了,不耽误你们学习,今天就到这里。”教练说。

    “边钧,注意防守,别总想着猛冲猛冲!覃杰,打球要动脑子!孙万兴,耐性不行,上半场还挺活跃下半场跟个瘟鸡似的,从今天开始每天早上坚持长跑,听到没有?”教练挨个点评。

    “是!”

    “是!”

    “瘟鸡也太过分了吧老师……”孙万兴抗议。

    “柏星,做得很好,就是悠着点,别太累了,注意脚踝。”教练拍了拍身边少年的肩。

    其他几人七嘴八舌地起哄。

    “江哥辛苦!”

    “太牛了没有你怎么办啊我们!”

    “我爱你江哥!”

    少年累得撑着膝盖喘气,额头泌出大片晶莹的汗珠,闻言擡头苦笑了下。

    江柏星是他们队的得分后卫,今天训练赛一个人狂拿将近三十分,要不是他,一中在各个体校的围堵下也很难进得了决赛。

    少年直起身,腰腹修长劲瘦,带着蓬勃的气息。

    他拉起无袖T恤下摆,擦了擦额头的汗,走到场边,捡起板凳上的手机,低头扫了眼消息。

    有江姨叮嘱他晚上别来店里帮忙,回家好好休息,还有班级群里一群牛鬼蛇神在疯狂刷屏聊天,两小时没看直接刷出99+。

    还有一条来自“姐姐”的消息。

    姐姐:【九月会去上学。】

    姐姐:【别给我到处乱说。】

    那边几个学生还在和教练讨论自己的训练,突然听见场边传来一声兴奋的大叫,所有人齐刷刷看过去。

    只见刚刚还累得喘气的少年,突然跟打了鸡血的活兔子一样,一边向上挥着拳,一边在场边弹跳。

    教练:“……额,他怎么回事?”

    平时江柏星也活泼,但或许是因为家境原因,骨子并不傻白甜,反而是个很善于察言观色的沉稳孩子。

    怎么突然间,跟吃了癫药一样。

    孙万兴:“江哥,好像疯了。”

    边钧:“确实。”

    覃杰困惑:“不是,他考年级第一的那次也没这么高兴啊?”

    “有鬼,”最了解江柏星的边钧警惕地眯起眼。

    “……绝对有鬼!!!”

    *

    自从季凡灵松口愿意上学以后,生活里方方面面都开始逐渐向上学的轨道靠拢。

    没过几天,温蒂秘书就单独把她叫上去,在空房间里给她量身材尺寸,说是要订做校服。

    季凡灵觉得没必要重新量,用之前订做咖啡店制服的尺寸就可以,但温蒂实在是个工作非常较真的人,季凡灵也只好任她又从头量了一遍。

    自从江柏星知道她确定要回北宛一中了,激动得嘴都合不拢,成天在她耳边左一句“姐姐你来我们班吧”右一句“姐姐你知道被分去哪个班了吗”。

    咖啡店那个说话怪里怪气的同事又悠悠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劝:“傅总都已经不想看到孩……你弟了,你还是多看看他吧。”

    季凡灵:“……”

    她被小星星缠得没办法,只好抽了个空,上楼去问傅应呈,能不能把她分到高三三班去。

    傅应呈头也没擡,说了声知道了。

    季凡灵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诧异地摸了摸鼻子,嗯了声。

    傅应呈总是一副,很难被取悦,也绝不肯轻易给出好处的模样。

    她从来没有主动向傅应呈要过什么,还以为傅应呈会刁难她几句,至少也该问句为什么吧。

    没想到什么都没有。

    居然这么轻易。

    “还有什么事?”傅应呈擡起头。

    季凡灵:“没了。”

    “喝茶吗?”

    “不喝。”

    “我喝,”傅应呈放下笔,起身,拿了个壶开始烧水,眼神示意里屋,“橱柜里有茶具,你随便挑一套拿过来吧。”

    季凡灵:“……哦。”

    她就知道傅大小姐肯定还是有要求的,不过是她找傅应呈帮忙,不过是泡壶茶而已,根本就不在话下。

    拉开橱柜雕刻精致的柜门,里面的茶具琳琅满目,不是那种珠光宝气的西式华美,而是更偏向于中式古董的内敛深沉。

    “你这么喜欢买茶杯?”季凡灵觉得不太像傅应呈会做的事。

    “应酬。”傅应呈说。

    季凡灵就猜到是这样,傅应呈对外物没什么追求,她头一次进傅应呈家还觉得他家大,后来了解到他多有钱以后,又觉得两百多平的家也太屈居他了,但他也丝毫不放在心上。

    这些茶具也就普通地放在一起,没有被赏玩养护的样子。

    季凡灵扫了一眼,随手挑了个一套玉白色的茶具,因为猜到每套都价值不菲,所以动作很小心,但还是免不了发出一两声很轻的脆响。

    季凡灵的余光无意间瞥过旁边的茶具,注意到上面密密麻麻的裂痕,动作顿住:“傅应呈,你这有套杯子碎了。”

    她松开手,退了两步,干巴巴道:“不是我干的啊,别想碰瓷。”

    傅应呈走了过来,从她身后往里瞥了一眼,低眼打量她:“就算我想碰瓷你,你拿什么赔我?”

    季凡灵瞪了他一眼。

    傅应呈从她头顶伸出手,把那副茶具端了出来:“没有碎,买来就是这样的。”

    季凡灵:“买了多少钱?”

    “记不清,七位数吧。”

    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

    季凡灵跟在他身后,音调瞬间拔高八度:“你被骗了?谁骗的你?”

    傅应呈余光瞥见她一副随时准备为他出头的模样,轻笑了声:“你当我傻?本来就是这样的。”

    “啊?”季凡灵蹙眉,“你为什么要买烂东西?”

    傅应呈把茶具端到水池边,挨个仔细清洗了一遍,随手递过来一只洗过的:“宋代哥窑冰裂纹,这些纹路,最初是开片缺陷,后来,”他顿了顿,“是工匠特意烧出来的。”

    季凡灵将杯子接在手里,浅浅的水蓝色,触肌冷凉,水滴淌过裂纹层叠的釉面,如冰湖乍裂,冷霜碎玉。

    季凡灵说:“不会漏水吗?”

    水烧好了,傅应呈沏了一杯茶,推过来:“当然不会。”

    茶盏微烫,茶香四溢,季凡灵随口道:“明明能做好,为什么要故意做出裂纹?”

    透过氤氲上升的雾气,男人定定看来的眸光深不见底。

    他开口,嗓音冷沉:

    “……因为会有人爱这裂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