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0章第二个火葬场
那一句孽种出来,蝎圣宫顿时更静了。
百练大族恍惚地想——
喔!不是老子的!
喔!是更年轻、更娇美的女儿的!
喔!他们理解了!
他们新王……喜欢小的!
也是,那老马王都已经五十岁了,按照中土国君的平均寿命,半只脚脖子都入土了,雄风怕是早就没了,而他们的新王,可是弑过父,夺过位的,哪怕他去登真做了人质,可那也是为了百族未来,深入敌城腹地。
如此野心赫赫,连自己都下得了狠手,怎么能会喜欢一个庸常的、没有颜色的老男人呢?
传闻中他们新王喜欢上一个小婢女,恐怕也是空穴来风了吧?莫不是一个挡箭牌?
毕竟一个女奴跟一个公主,是根本没有可比性的。
都说权势是男人最华美的外衣,换成这战争王姬也是如此。
你见她仅是一身方胜红珠裙,腰间缠着一条粗莽的银练蛇鞭,哪怕没有满头的华丽冠饰,只是梳着一根比婴童手臂还要粗黑的蝎尾发辫,而她竟然只带着百来人,就敢入春亡关跟蝎圣宫,单凭这份烈焰胆魄,就足以压过在场蛊女所有的风头。
没看见她刚出场,红练王族就目不转睛,根本没有移过吗?
百族:我们懂!他肯定超爱!
同为登真少女,那小婢女就难免透出一点寒酸气,但她胆子也的确很大,抢在摄政王前敬酒,吸引了部分密教蛊奴的注意。
但也仅此而已了。
没听见战争王姬说吗?这可是叛国贼,她是要清理门庭的,他们练国如果真跟登真同盟,这小婢女就是一道开胃菜,她就是杀鸡儆猴那只鸡,谁也救不了她。
于是众人默契把自己的目光都转了回去。
救赎值接连暴跌,连人气都没有,江双穗心都凉了。
而她的救赎对象同样心思不在她的身上。
身处弱势地位时,练星含很喜欢用眼泪当作自己的武器,示弱,伪装,掩饰,也用它栽赃嫁祸给了不少人,让他尝到不少甜头,这却是第一次,他在元幼平面前,流露出自己大部分的委屈和脆弱。
当他听见自己的喉咙发出那一声娇嗲,他整个人都冻住了。
这还是他吗?
不,这娇嗲、造作的货色绝对不是他!
练星含只想去死。
然而当他擡起眼,正跟那一双圆润明艳的水桃瞳对视,她先是眨了眨眼,又歪了歪头。
竟然问,“狗杂种,你鬼上身了吗?好恶心的语气喔。”?!!!
元幼平!元幼平这个气人的混账!
从小到大,她就没给他一个好脸色,人家给他送吃的,喝的,御寒的,救赎他,她却致力于让他死一千遍!
哪怕他们在最青春年少的时候,有了共同的夜晚,她那张狗嘴也不会吐出像样的象牙!
她就想踩在他的头顶!!!
练星含浑身都烧了起来,他只恨自己前一刻竟然对她说了求饶的话,这黑心肝的根本就没有什么怜香惜玉,连他肚子里有了她的孽种,也不会说一句两句好的哄一哄他!
呸!
谁要这个黑心肝的哄了?他不稀罕!!!
少年魔种又羞又气,眼泪哭得更凶,“你滚啊,我就恶心你怎么了?!你不服气啊,你不服气来打我啊。”
——小孕夫真暴躁哪。
蛇蛇暗暗地想。
于是蛇蛇说,“我不打孕夫的。”
她满脸认真,“孕育生命是很伟大的事情,六界众生不就是从胯/下诞生的么?”
当然阴萝是一条自私自利的蛇蛇,为了后代,她最多弄出一些蛇蛋蛋给雄性生,再负责恐怕就不可能了。
毕竟后代是后代,她是她,后代永远都不会像她爱自己一样爱她。
没有任何人能将她取代。
哪怕是血缘。
练星含本意是想讥讽她,没想到她会用那种虽然你很讨厌、但你好厉害喔的眼神看他,心头顿时荡开了奇妙的滋味。
那一只淡紫琉璃蝎从阴萝松开的手心爬到她的脸上。
或许是受到主人的心意影响,它微微扬起饱满沉厚的前腹部,尾钩一甩,趴在她微热的唇口,好似某种淡紫色的神秘/唇纹装饰。
……?
少年魔种脸颊一热。
这蠢货怎么把腹部贴人嘴上了,就不怕元幼平那个小畜生一口把它吃了吗?
或许是种蝎在她脸上爬动,练星含也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这个小混球……恶毒过,却,没怎么丑过。
七十六场梦境里,无论是金鞭美少年,还是清甜小天师,男女扮相都令人印象深刻。
否则他,他也不会同时爱上男女的她。
别的女子男扮女装总有那么多破绽,偏她,明明是那么一副娇嫩如幼萝的身架,却能爆发出凶猛悍鸷的力量,把他囚困得难见天意,比男子还要霸道凌厉,除了略微娇矮的身高,根本就不会想到她是女子假扮。
眼前这黑油螯辫衬得她额心白亮如瓷,耳垂咬着两枚金色重环。
蝎皇宫为炼蛊而生,虽不潮湿,却规避了光,浓厚的烛油烧灼着,她的脸部那纤细绒绒的桃子毛儿仿佛染上了一簇簇幽蓝的烛光,软厚唇珠覆盖着紫琉璃色的蝎影,透出一股稚戾的艳。
他微微颤睫。
紫皇冰胆蝎跟他心意相通,仿佛此刻他的肚子也被那张嘴贴着,热融融的。
阴萝还张嘴,咬了半截进去,尝了尝琉璃蝎的味儿。?!!!
练星含险些又被冲晕过去。
练星含有些不敢看她,不自在地说,“不是要签盟契吗?都被我撕碎了,怎么签?”
蛇蛇:“?”
这语气?
我,的,天,哪。
这狗杂种果然是被鬼上身了吧,怎么有一股若隐若现的温柔孕味哪?
还别说,阴萝是被一个黑皮少年的男妈妈给带大,对这种特殊的气场根本无法抗拒。
于是练星含发现——
元幼平她疯了!
他低头签着盟契,脖子上冷不防就多了一道气息。?
那一粒翘起的奶牙还磨了磨肌肤。??
这也就算了,分明百族还在,她就凑过来,伏在他耳边说,“喂。你肚肚动了嘛?我摸摸?”
阴萝虽然接生过鲛儿,但她不是很懂,就好奇提了一句。
练星含:?!!!
他恼羞成怒瞪了回去,“没有!没有!你离我远点!!!”
“小气鬼啦,我才不惦记你呢。”
阴萝一屁股挪远了。
练星含指尖却是快烧起来了,谁、谁让你惦记了啊,不要脸。
蛊祭司则是俯下头,袖子里爬出一条红斑蜈蚣。
红斑蜈蚣挨上了练星含的手背。
这是练国特有的传讯方式。
蛊祭司:‘王上,咱们真的要签这盟契吗?恐怕有诈。’
练星含又何尝不知?
元幼平虽然那年纪小,又是个凡人,却口蜜腹剑,心性凶险,是个揣奸把猾的好手,他绝不会相信她肚子里只有一壶坏水。
但他今日不签,恐怕就要在臣民面前,被她玩到失神失身了。
到时候他这一尊王座,连他的忠贞都保不住,又怎么谈保护百族?
他本就是在登真做了十二年的质子,远不如白练摄政王,被她这么一闹践极大典,日后想要统率百族也是难上加难。
而这一纸红契,看着儿戏荒唐,却也变相向世人说明他的份量,他一人就值一国王权安危,而他做出这么大的“牺牲”,不管百族如何想,他都占了舍身大义!
何况,谁说签了就不能毁约的?
他练国擅蛊毒,本非良善之徒,元幼平如果想用道德牵制他,那就大错特错了!
练星含最有疑虑的,还是他的肚子,他是真的有孕了?
他不自觉摸了摸肚尖。
那家伙就像闻到腥味的鱼儿,笃笃凑过来,“怎么样?是不是肚肚动了?”
怎么又来?这家伙的精力总是充沛得不可思议。
少年王族瞪她,那张少女面孔天真纯善得可爱,“日子那么浅,哪有那么快。”
阴萝似懂非懂,水桃瞳闪烁着碎光,对他软软说,“你懂得真多,以后我少叫你狗杂种。不过我生气还是要骂你的呶。”
“……???”
我都是因为谁才这么懂啊?!
跟元幼平这个小畜生在一起,练星含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骂就骂,才懒得管你怎么叫。”
少年王族这么说着,眉梢眼角的凌厉却稍稍缓和,百族暗自称奇。
这不就是少年的春心动么?
练国的践极大典与谢王宴结束后,与登真结盟的风声传得五原诸国都有些紧张。
中土登真近年野心明显,隐隐有位居上国的势头,自从那战争王姬带回来伏波的盟礼后,中原国土的十三个国家都以登真为首,就等着老登真王执天子令,以来号令群雄。
谁能料到,一场认亲风波,让老登真王直接躺病床了,他们都不知道该说老马太晦气,还是那认回来的女儿太克他。
总之是登真确立了以元家为首的政权。
但他们更没想到,元家那小政权,竟然为了追一个小爹,径直追到他们五原化外之地,还在大典当天,以练国的王权交换了一人一胎!
他们都傻了都。
那么严肃、可怕的政治博弈,被这小王姬玩得跟过家家似的!
偏偏练国举国上下,都同意了!!!
这就像是打了多年的死对头突然要喜结连理,阴谋,这其中定有阴谋!!!
那他们下一步,不会是想要统一五原之地吧?
邻国们人人自危,阴萝这个当事人则是惬意得很,被邀到蝎圣宫的主宫来吃晚膳。
便见那一张暗红桃色的食床上,盛着酸汤、捣鱼、腌鲜、白肉、油茶等,练星含擡头见到阴萝,还没说什么,又见她身后的小侍卫,好心情荡然无存,他唇角扬起一抹讥笑,“怎么,怕我毒死你,还带个陪葬的?”
阴萝瞅他,“你阴阳怪气甚么呢,你跟他,一个是会下蛋的小母鸡,一个是不会下蛋的老公鸡,根本不用比嘛。”
薛玄曦:“……”
谢谢你,爹,如今我精神状态竟是大好了。
练星含:“……”
该死的元幼平,说谁是下蛋的小母鸡呢?她不会以为前面加了小字,他就会高高兴兴接受吧?!
阴萝盘腿坐下来,就要吃那一碟鱼。
突然面前推来一碟清蒸白水肉,虽然晶莹剔透,煞是可爱,但蛇蛇是个口味重的,她想也不想就把这白水猪肉推给了小侍卫。
少年王族的脸色肉眼可见阴沉下来。
“咳咳!”
蛊祭司轻轻把碟子推了回去,朝着阴萝小声地说,“今日十三年大祭,王上特意取了黑猪最好的那一块胸脯肉,给您做成鼓藏肉,您很该尝尝。”?
您在教我做事?
阴萝天生反骨,碰都不碰,练星含紧紧咬着唇心,狠瞪着薛玄曦,你敢吃试试?
薛玄曦:“……”
我老薛太难了。
他只得取出筷子,夹断一块绵软的,“爹,劳驾张嘴。”
他那一双手洁白如美玉,指甲泛着淡淡的桃灰色,阴萝看着有点馋,勉为其难尝了一口,软嫩爽口,竟然肥而不腻,她高兴地飞扬眉头,“我还要!”
“对了,你那蝎皇宫外,有一条很深的甬道,怎么养那么多毒物呀?”吃了大半的鼓藏肉之后,阴萝支着腮,她也不要墩子,就趴在那一张食床旁,捧起一碗厚密油茶,慢吞吞地喝着,冲练星含抱怨,“都咬我的小脚脚了。”
她还撩开裙摆,踢开鞋,给他看她肿起来的小拇指头。
因为不痛不痒,她也没有处理。
练星含脸徒手抓住,给她挤破脓血,又涂了一些晶亮的膏油,“不要沾水,过几日就好了。”
等他熟练做完之后,除了阴萝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其余人脸色都有些诡异。
“……哼,把你臭脚摆开。”似乎为了转移话题,他生硬地说,“谁让你来的不是时候,那条甬道叫春亡关,只供臣民早春来蝎皇宫朝拜。”
“为什么呀?”
“你没听过,过冬容易过春难吗?”练星含道,“大多数冬蝎都过不了春亡关,因而早春复苏,蝎种最少,也最适合族人活动。”
“我懂!我懂!”蛇蛇满脸得意,“就跟人一样,过不了情关,要么早死,要么出家念阿弥陀佛!”
她也是有小尼姑经验的强大俏蛇姬呢!
众人:“……”
比喻得很好。
下次不要比喻了。
“达拉——”
蝎圣宫之外,芦笙与铜鼓高低回落,昂扬与飘渺交错在一起,让夜色变得渺茫浪漫。蛇蛇是个爱凑热闹的,又追着本地王族问,“这又是做什么?”
“祭神枫,祭蝴蝶娘娘,顺带抢婚。”
练星含看她一碗油茶喝完,给她倒了第二碗。
阴萝险些没吐出来,“怎么是苦的?等等,你说什么抢婚?!我也可以抢吗?”
她的圆眸瞬间爆闪。
练星含:“……”
果然,没带她出去是对的,这小混球永远都在吃着碗里锅里的,她还惦记别人的!
他冷冷泼冷水,“怎么,你现在不觉得我们风俗野蛮,这是一项陋习了?”
阴萝奇怪看他,“男人仗着天生的力气强抢女人,那当然是陋习呀,可是我不一样,我可是个瘦小的小女孩儿,你看我胳膊都比你细,他们被我抢到就是他们应有的福气。”?!!!
这都什么?!
练星含正要发火,手腕被人掐住,他眸心微微荡漾起碎芒。
阴萝笑嘻嘻道,“抢到啦,你们都是我的!”
“……?”
少年魔种转头,这小混球不只是握住他的手腕,还牵了那小侍卫,一根红线还敢牵两头,她是真不怕被情杀!
他冷着脸,抽回了自己的手,同时凶恶狠瞪着对方。
老男人!一把年纪!不守妇道!
薛玄曦:“……”
我再不走大概活不到明天了吧。
薛玄曦只得三十六计,尿遁为上计。
没过多久,蛊祭司同样故技重施,把良夜、芦笙、铜鼓以及油茶味,都留给了这一对儿。
阴萝原本坐在食床的对面,因为不太安分,已经挪到边角,她天生蛇心,身姿总是歪歪扭扭,练星含刚转过头,想要骂她一套三心二意,猝不及防贴上了她的脸,那软唇同样近在咫尺,连呼吸都晓得一清二楚。?
阴萝:还有送上门给吃的?
蛇蛇当然抓住机会,她唇瓣微动,唇珠随着动作碰了下对方的,“我吃了油茶,要亲亲嘛?”
少年王族的脸颊霎时就红了。
这、这什么混账,亲就亲了,还要问他!
元幼平行事一贯霸道,她要亲,他拒绝有用吗?
练星含才不想让她得意,色厉内荏呵斥,“元幼平,不准亲,你嘴里一股胡椒跟姜的味儿,恶不恶心的,唔……呜嗯。”
粉红活泼的小鱼尾跳了进来,带来葳蕤水汽,他骨软肉酥,几乎难以抵挡,被迫吞咽着那冰凉甜腥的蛇涎,阴萝单只手掐住对方的颈肉,另一只手垂下来,不经意碰到对方的手背,她张开五指,顺着他指缝钻了进去。
“……元幼平……我不喜欢……恶心……停下……”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却闭着眼,眼尾泪珠颤颤,被粉红小鱼尾搅弄得一塌糊涂。
他最终没能甩开阴萝的手,反而因为过度反应,手指用力抓刨着底下的那一张五毒葡灰色绒毯,将她穿在手指里的指甲夹得更紧更狠。少年王族那一尾黑长衣铺在芦笙的风声里,坠下了一根缠着血桃色珍珠额带的蝎尾发辫。
数日后,阴萝踏入回程,她将那一座厚毡马车让出来,让小孕夫先上。
百族在蝎圣宫外恭送。
这一幕让他们不由得诡异想到——
这是娘家省亲结束了吧?
阴萝把人扶上去,忽然被他反手抓住手腕,紧紧压下。?
她奇怪回头。
这魔种好像心血来潮,换了一个半披发,额心的白银月亮也变成了三枚,愈发显出一些倾国倾城的风情,他直视着她,语气略带一丝急促,“元幼平,只要你留下来,留在蝎圣宫,往日种种,我们都可以一笔勾销,不再追究!”??
狗杂种又想反悔了是吧?又想跟她玩金丝笼的游戏是吧?
阴萝手指倒扣着蛇鞭,抵在他的腰后,威胁之意更加明显,“还请小爹上车,我登真必不亏待你。”
“……哈。”他溢出低低的嘲笑声,“元幼平,你这种人,眼里只有利益,不会为任何人退让吧,是我太一厢情愿了。”
蛇蛇:???
救命啊,他到底在说什么啊?
蛇蛇我放着王姬,放着天子不做,去做一个圣宫附属王后吗?蛇蛇我不是那个爱挖野菜的江双穗,我才不傻!
于是,绝艳小爹才跑了不到两个月,还捎带一只孕蝎,又被阴萝捉回国。
而在车队后面,跟着登真的代王使以及官员驻军,浩浩荡荡,他们往东回走,出了五原之地。
五原密教听闻这登真小王姬,竟敢只带千人,就深入练国腹地?
纷纷觉得他们也行了。
怎么说也得把人留一半下来!
然而等他们埋伏路途,发现天穹上飞着一群乌泱泱的巨鹰,那爪子都有他们脑袋那么大。
他们:?
而在地上,则是嘶嘶穿行着巨蟒,不说万条,千条是有的,那登真小王姬就骑在一条花色斑斓的巨蟒上,不用缰绳,比马车还快。
他们:??
不是。
到底谁是才是役使万虫的毒瘴之国啊?!
他们憋屈退了回去。
阴萝出国容易,回国却遭遇了一场危机——
她的人马被拦在了京师真定门之外!
真定门守军称他们的八王姬一直在君父床前守护,并不曾离开京师半步!竟要是把她打成冒认的反贼!
阴萝:???
我看你们是想要做成一顿热气腾腾的美味蛇羹了吧?
这一次真定门事变是怎么回事呢?
由二王姬元慈柔,联合众王爵突然发难,他们就等着阴萝这个实权小王姬、朝野暗天子进入腹地。
然后。
锁在中围,前后夹击,逃也逃不出去!
耗死她!
马氏王室的兄弟姐妹被阴萝收拾了顿,前所未有的齐心一致,指认阴萝是假冒的,他们甚至还放出风声,说阴萝这个王姬根本就是元皇后偷天换日的私生女,否则她怎么敢如此悖逆君父,觊觎父妃?
定是假的!
而在内王城,元皇后以及九王姬,被二王姬圈禁在宫里,后者安慰道,“大娘娘,只要元慈恩伏罪,你们不会有任何危险。”
“……坏!坏!”
九王姬天赋异禀,已经能说一些话儿,她指着二王姬,“姐,姐,收,你!”
二王姬元慈柔脸色微变,仍然维持着表面礼仪,似笑非笑,“大娘娘,九儿这嘴,还是要好好管束一下的。”
元皇后头也不擡,给九王姬系上她大姐姐的口水兜,喂着一些软流饭食,语气静定,“你们还是快些收手,我儿已饶你们一次,绝不会容你们第二次。”
元皇后指的是九王姬出生的那一件事,因为各宫娘娘的背叛,她险些血崩,又被勾魂,着实惹恼了八王姬,当天就血洗了一遍前廷后廷,血腥猎鹰场则是成为众多王爵娘娘挥之不去的阴影。
元慈柔笑了。
“大娘娘,这次,应该是我们不放过元慈恩,她是有元家不错,可我们,也有我们的秘密武器。”
元慈恩定然没想到,他们早就利用军中之事,将元副相调派出去。而元姨母呢,同样被她们诱出了登真,正在遭遇青象的设伏呢!如今元家空荡,都不在老巢之中,等元大将军反应过来回援,他们早就将元家一网打尽了!
这天,该换了!
阴萝是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江双穗的运气还能再一次爆发。
“元慈恩,你把穗穗妹妹交出来,否则,你可能要经历丧母丧妹之痛了。”
午时,真定门,高耸城墙之上,大王爵率先喊话,他穿了一身银白铠甲,丝毫没有那时挑大粪的窘迫。
他早早收到了风声。
元慈恩这个大逆不道的小孽障,不仅带回了那少年男妃,江双穗也被她当成叛国奴,套上枷锁,跟着一路行军,受了不少苦楚。
此时那少女听见大王爵的声音,麻木擡起眼,嘴唇干裂泛白。
江双穗她不敢相信,她,她又有救了?
人质交换的过程前所未有的顺利。
大王爵也没想到,元慈恩这个小魔头,竟然真的把穗穗放了过来,后来又转念一想,那可是她的亲母跟亲妹,俩人换一人,自然也是舍得的!
阴萝交换到了元皇后跟九王姬,对她而言,真定门后,这座京师,已经是一座没有价值的死城了。
“大殿下!三殿下!四殿下!五殿下!六殿下!呜呜呜!”
江双穗被吊篮提了回去,她扑到他们怀里痛哭,她难以置信,自己还有被爱惜、被交换的这一天!
“穗穗,别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众王爵都在安慰她。
唯有被强迫到场、指认阴萝是假冒的七王姬,她身形瘦小,容色苍白,只死死盯住江双穗。
就是这个女人!
就是这个女人!!!
在前世这一刻,她蛊惑了她的三王兄,竟然将城防图交给了敌国,害得京师被铁骑踏破,而她也被蛮兵当街侮辱,从高贵浮华的牡丹花,一夜沦为无家无国的野根!这个贱人自己给敌人献媚还不够,还要她的国家都献上,她怎么还有脸哭?她怎么能?!
此时,鹍鸦卫禀报阴萝——
她的小孕蝎,神通广大,从马车上跑了!
阴萝毫不意外。
身为魔种,不是凡人,他想要晃几个人,容易得能上天。
果然——
真定门上,出现了练星含那一张艳丽冷漠的脸,众王爵对他略带畏惧,二王姬元慈柔却是长袖善舞,笑道,“您一路舟车劳顿,着实辛苦。”
练星含不吃她这一套,冷冷道,“其余人你们怎么处置都行,元慈恩,我要她,一根头发都不能掉。”
元慈柔脸庞僵硬。
这元慈恩也不知道是给魔种灌了什么迷魂汤,让对方眼里只能看见她!元慈柔实在不甘心自己的棋子被废,还想着再拉一把,转头唤来了江双穗。
“星……星含弟弟……”
江双穗有些雀跃,又有些惊惧,结结巴巴打着招呼。
练星含却扶着肚尖,没有搭理她,他紧紧盯着城楼下的少女,元慈恩,你会怎样做呢?你的兄弟姐妹都背叛你,你还能翻身吗?你会求我吗?
二王姬元慈柔没能撮合救赎对象,只得跟五王爵对视一眼。
——时候到了!
五王爵摸了摸断臂,眼底闪过一丝怨恨。
就是因为元慈恩,他身躯残疾,已经错失了王座!
他冲着大王爵道,“大哥,该做决定了。”
大王爵生母是婢女,但却是老登真王的真爱,后者瞒了多年,直到这一次中风,他被幼女的可怕行事吓到了,偶尔清醒的时候,写下退位诏书,就让大王爵即位。
此时,大王爵就手持诏书,高声道,“我乃储君马谋宗,奉天之命,继承宗庙,开策太平!从今日起,我等愿意归顺练国,同根并茂,连枝相依!”
“来啊,开城门,迎接练军!”
登时,城内城外,一片哗然。
登真的百姓怎么也没想到,就短短一个瞬间,他们就从登真上国,被他们的国君,主动贬为他国战俘了。??????
饶是重来一次,阴萝仍是被这群蠢货气笑了。
她还当他们有什么狠招呢,没想到又是献祭百姓开城门这个路子!
真是一点新意都没有!
其余王爵们虽有不甘,但还是接受了这个方法,他们必须要依靠练国这股外来的强大势力,来尽快对消元家带来的威慑,否则元慈恩重新掌控京畿,就更没有他们的位置了!比起被圈养的王爵,他们更宁愿做一个权力被削弱的侯爵!
阴萝骑在马背上,仰头看向练星含。
尽管相隔甚远,但她的声音依然清晰得每一个人也听得见。
“你们国家也真是舍得,居然用你做诱饵,你的蛊奴大军,怕是得跟我一路了吧?说说,你们进城之后会如何,是要喝我子民的鲜血,睡我子民的身躯,还是要辱我子民的头颅?”
练星含眉眼狭长,仿佛戴着艳丽的毒钩,他竟轻轻笑起来。
“你觉得呢,元慈恩,你觉得他们会不会像你对我一样,对待你的子民呢?”
就在他话落音的那一刹那,周边响起了地动山摇的呼啸声。
潮水般的陌生军队朝着京畿涌来,呈现合围之姿。
大王爵见到这么凶恶的兵马,还回荡着阵阵的象声怒吼,心头微微胆怯。
他低声询问二王姬,“慈柔,你确定跟他们谈好了?他们入城不会伤害我国子民吧?”
元慈柔颇有信心,“放心,有我的锁心丸,白练摄政王,以及青象大将军,都不敢食言的。”她愈发压低声音,“大哥,那练星含就是魔种转世,我们凡人想要避过这场大劫,就必须要顺着他来,可不能像元慈恩那样,迟早尸骨无存。”
大王爵点了点头,他这个妹妹向来很有手段,也有几分仙家的手段,大王爵一直很信赖她。
“等城门半开,我们就先离开。”大王爵对其他兄弟姐妹说道,“让他们先与元家军队厮杀一阵再说。”
众人没有异议。
真定门的城门从里面缓缓拉开。
突然,异变突生,七王姬袖中露出一把匕首,朝着江双穗狠狠戳了过去。
“穗穗小心!!!”
六王爵眼疾手快把她拉开,同时一脚踹翻七王姬,“小七你疯了?!!!”
“哈哈哈我疯了我疯了!你们都得死!都得死!叛国的贱人拿命来!!!”
七王姬疯了一般又扑向三王爵,因为后者注意着江双穗的伤势,心口被捅个正着,鲜血溅得满地都是,重生的七王姬面目扭曲,眼睛泛起血丝,拔出来,捅回去,戳个稀巴烂。
三王爵失血过多,“……为什么……小七……”
“哈?为什么?你还敢问为什么?你个没屁/眼的!脑子里全是江双穗胸前那俩两肉!你也是贱种!一起去死!去死!!!”
守军都惊了,这是什么自相残杀的大戏啊?!
“——星含弟弟小心!!!”
江双穗余光瞥见一道锋芒,为了她的救赎值,她眼一闭,咬牙扑了过去。
却是阴萝趁火打劫,拔开九石巨弓,混乱中射出了第一枝箭,飒的一声,穿透江双穗的小腹,那悍然的力度竟还把她拖后了几步,几乎钉在了城墙上。
“噗哧——!!!”
江双穗痛不欲生叫了起来,捂着要流出来的肠子,“啊啊啊好痛!!!救我,救我!!!”
“元!幼!平!”
练星含惊怒无比,他根本没空理会那尖嚎,他捂着肚子,哪怕是虚惊一场,但宫铃急遽收缩,漫上阵阵尖锐的刺痛,“你竟敢射这里?元幼平你看清楚,这里,这里是你的种!你造下的孽果!你竟敢?!!!”
要不是江双穗舍身为他挡了这一击,他这孩儿还能保得住?她怎么能这么狠心?!
“小爹,你再不乖乖回来——”
那小畜生骑着一匹峻厉黑马,鲜红丝绦随风猎猎飞舞,桃瞳娇唇,面软心黑,如同世间最险恶的一道情关。
“这小孽种,儿臣就把它做到流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