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最后修罗场
“……什么?妖尊圣君?”
魔域弟子顿觉金环烫手,后背渗出一抹冷汗。
无绝妖域的妖尊并不少,从万年到百岁都有,但能称得上当世圣君的,只有寥寥数位,歧途,不寐,戮世,噬心,以及妖祸永劫。
他们魔域虽有魔君,却因为大母魔碑还在沉睡,不能诞生主君,导致魔界各自为战,远不如妖界的势力齐全,统御分明,连带着他们这些弟子,在妖族小侯前都不自觉弱势起来,何况还是圣君尊者亲临?
不知来的是哪一位?
魔域弟子懊恼无比,他哪里知道,只是一个小小的炼气期,快八十二岁的高龄还没突破,他叫她一声师姐也是看在驭兽一派的面子,可不曾想这普通弟子身后竟然有妖尊撑腰!
关系户怎么得罪得起!
“这,这金环,我低贱之躯,着实不配,圣君还请收好。”
魔域弟子恭敬奉上。
“说是赏你,便赏了,收着吧。”
这妖域圣君生得一张金风玉露的桃花面,黑瀑般的长发曲曲卷卷,如同小蛇蜿蜒爬行,领襟嵌着白茸茸的、纤尘不染的冷香毛领,若不是他身处这风起云涌的奉皇刹,倒像是个来进香拜佛、顺带偷香窃玉的翩翩公子。
然而那小杀胚还在一旁虎视眈眈,让魔域弟子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不过是一副脚镯。”
大师哥洛胜水虎口一张,含住了阴萝的脚踝,占有意味浓烈,“师哥去寻最好的神天精金给你造定情信物。”
阴萝正在怒头,脚踝撞开他的手掌,“黏糊糊的,白天就湿手,恶不恶心呀,别碰我!”
“……”
大师哥呼吸剧烈起伏,双眼爆出红絮,又很快归于平静,指根轻轻拂过她暴怒的经络。
“好,是我的错,我不该湿手,我不碰,师妹别气。”
大师哥身后就是诛神折魔宫的十二洞天,除了在外远游的老七跟老八,其余的都来了。
师弟师妹们是见识过大师哥当家的狠戾无情,就连掌君师尊也提防着他的突然反水,从不让大师哥插手他湮厄巅的主宫事务,这首席师哥带着次席师妹外出一趟后,就彻底沦为金骋萝的骑座,竟是很甘愿任由她呼喝打骂。
还打不还手,骂不还嘴,堪称诛神折魔宫第一奇景。
二师姐脸色复杂,“我记错的话,小师妹好像就是祭了一个度厄大师哥,才拜入师尊门下的吧?大师哥知道这事吗?”
她感觉大师哥这种称呼的,近些年来似乎也有些危险,位居师尊之下。
二师姐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庆幸。
还好她是平平无奇只是杀了赌鬼全家才修绝情的老二。
三师姐老神在在,“我看大师哥暂时还祭不了,该祭的是那圣君,小师妹气得这么狠,不挨几顿,很难过去。”
四师弟更淡定了,“那更好,我们这把稳了。”
众洞天弟子都表示很赞。
你们玩你们的虐恋情深吧,不要牵连我们就行。
自从这金骋萝加入十三洞天,他们四年间从不停止明争暗斗,原以为只是一个娇恶的祖宗姑奶奶,那一身弱骨香肌,很快能被他们吞得筋骨不剩——
简直大错特错。
而在当前,阴萝同这驭世宗的弟子打了个照面,他们有些震惊,有些畏惧,而新弟子更多的是茫然,不明白怎么突然僵峙起来。
凌穗儿却是没有什么惧怕的。
她这四年来被宗门呵护得极好,密不透风娇养着,连那普通的面容都被滋润得唇红齿白,有了几分小美人的风貌,更有楚穗穗的贴心陪伴,早就将那一次阴萝勒颈的阴影忘得一干二净。
擦肩而过之际,驭世宗诸弟子只听见这折魔宫的小煞星丢下一句——
“不着急,咱们慢慢玩儿呗。”
那条嗓子是蜜的,甜的,却叫他们不寒而栗。
楚穗穗则是心惊胆战,这金骋萝行事嚣张跋扈,究竟是不是那神天恶姬?
可若是她,怎么百年之内毫无动静,偏偏这五年才异军崛起?
次日,四界契约组成的钧天台择选弟子进入大螺顶。
毫无意外,在实力为尊以及门庭强悍的支持下,诛神折魔宫的十名弟子全部入列,众人看他们男君朗目疏眉,神明爽俊,女君乌珠顾盼,香肌玉肤,这样站成一处浓艳绝景。
谁能想到这群俊美弟子入了绝情门墙,是杀父杀母杀至亲的至恶邪物呢?
凌穗儿跟楚穗穗一个是高龄炼气,一个是根本没有任何修为,起先并没有进入资格,还是驭世宗缴纳了一笔庞大的灵晶,将她们垫在了后头,这引起了四界弟子的不满。
两女并未在意,仍旧沉浸在“虏获男狐貍精”的追爱计划里。
楚穗穗低咳一声,凌穗儿脸颊红扑扑的,望了一眼身侧的狐貍妖尊,他似乎没睡好,懒洋洋耷着那丝绒般的黑浓眼睫,凌穗儿从指戒里拿出一串海棠果的糖墩儿,伸出小粉舌尖,轻舔了起来,边啧啧出声,惹得附近的男弟子都埋下了头。
阴萝:?
搞什么?
暗号?
见她表情不善盯着这边,容雪诗也微微拢起眼睫望着她,梢头弥漫一点润湿的水泽,连带着这一双狐貍桃媚眼都清纯无害起来。
双方隔着一群乌泱泱的人马对视,大有“你等着我立马收拾你”、“有本事你来你来你来”的硝烟对峙意味。
片刻之后,钧天台释出清光,牵引着众弟子进入大螺顶。
容雪诗不紧不慢混在低阶弟子里,他后背扎着一阵锐厉的锋芒。
这宝华大螺顶倒悬在云海之上,一切事物都是静止的,阴萝这一队精英人马率先进入牌楼,做先锋开路的,寻宝材的,找功卷的,御守断后的,配合得无比默契,低阶弟子哪敢捡这一群杀胚的漏,见他们头顶血煞浓郁,都识趣绕着走开。
但凌穗儿不愧是返天珠选中的第一任主人,她在楚穗穗的怂恿之下,碰了那一面刻着空乐双远的功愿镜台。
阴萝只觉头皮拔紧,就进入了镜中,满目的烈红。
是喜堂。
也是凌穗儿梦寐以求的风光大嫁,她转身就换了一套嫁衣,挽了一段彩绸。
至于阴萝?
喔,在自卑老实人凌穗儿的美梦里,她当前的身份是高堂,这场婚仪的恶毒小后母,还年纪轻轻就死了丈夫。
——是绝对不会抢婚的人物。
至于她的雪诗哥?
喔,是她的继子,也是婚宴的男主角。
死狐貍那一把纤腰穿戴起这种艳的,彩的,荤浓的色,美得凌驾于众生之上,死狐貍生性散漫,不爱束发,只在耳畔挂了一串小玫瑰俏色葡萄玉髓,照得那头细卷乌发愈发深邃峻丽。
四界各宗的弟子也被卷了起来,充当起这场婚宴的司仪,傧相,亲朋宾客,他们比阴萝迟了一刻清醒,神色怪异看向婚宴的女主角。
不是。
你来这种宝地,你不想着搜空天珍地藏,经世功诀,你跑来功愿镜梦里玩一把大嫁?
众弟子又想了想,八十二岁的高龄炼气,若是再无长进,也算是一只脚踏进棺材了,多了一些享乐的贪欲,倒也正常。只是理解归理解,他们时辰珍贵,不肯配合凌穗儿的,当即在厅堂内走动,试图寻找破解脱困之法。
楚穗穗柳眉倒竖,“你们别乱动啊,人家正结婚啊,这样乱翻东西,还大声讲话,有没有礼貌?!”
凌穗儿投去感激的眼神。
楚穗穗身边也有一些簇拥者,帮着她稳定局面,“就是,大家先别乱走,等这场婚仪完成再说,也不缺这点拜堂的时辰嘛,万一触犯了禁忌怎么办!”
“喔?是不缺拜堂的时辰,还是不缺洞房的时辰?”
却见那丧夫的小后母提膝站了起来,脖颈那一圈儿扎着一根猫眼澄黄玫瑰小带,沿着锁骨左右两侧,坠着两把金珠小扇,澄澄灿灿,光耀夺目,她袖腕也缠了两三圈的米珠小粒,从掌心中滑出一杆冷银长枪,血槽幽冷乌黑。
她朝着凌穗儿幽幽冷笑,“又是赌亵衣,又是风光大嫁,我给你们脸儿是吧?还要骑我脑袋上闹呢?长得老实,想得倒是一点儿都不老实。说是自卑,有了本钱后,倒是比之前更能作了。”
还作到你姑奶奶的身上了。
凌穗儿害怕得后退几步,被楚穗穗撑住了腰,“你,你不要以为你是绝情道的弟子,你就可以对我们——”
阴萝折了个响指。
“诸位好哥哥姐姐,帮个忙,把这俩蠢货铲出去埋好,别碍了我兴致,事后我诛神宫必有厚谢!”
二师姐与三师姐对视一眼,决定肥水不流外人田,赚这个厚谢。
她们掏出麻袋,当场打晕,拖着带走。
众人:?!!!
好、好生熟练。
还是便宜又狠辣的那种杀手单儿。
她阴恻恻望着容雪诗,“脱我定情信物倒是快,这一身喜服倒不舍得脱啦?”
众人屏住呼吸。
这什么情天恨海?他们也可以看的吗?
这死狐貍八根尾巴都是逆骨,闻言也不急着撕开,反而悠哉整理了一下袖口,“挺好看的,先穿着,不脱。”
“——哈!你不脱?你不脱是吧?”
阴萝戾气勃生,骤然发难,枪尖绕腰直去,寒星飒落天际,也挑向了他的喉颈,细长皙白的手指却从中穿过,径直握住了一段红缨,他歪头问她,“又一个狗崽子给你缠的?”
姑奶奶扬起唇角,“你猜?”
她却是顶起掌劲,将那一支冷枪往上一抛,铮铮鸣响,钉入了彩画覆海。
功愿镜台投射的是愿梦,也释放了她的梦中恶身,庞大的,阴耸的,盘踞了整座喜堂,只听得那一把蜜声渗着寒意,“还劳烦诸位,替我守一守这喜房,让这死狐貍插了八根尾巴也难逃这一劫!事成之后,我必应你们一诺!”
众弟子皆是一方天骄,哪里不清楚这小杀胚的承诺份量,纷纷轰然应诺。
“杀胚!呸!不是,薰神!你放心!我守东南,我兄弟守西北,这俩角儿他钻不出去!”
“薰神!还有我!师尊刚给我一卷香谱!你等着!我这就燃了那卷金屋藏娇!”
“薰神!我!我!我有凝水真诀!你们如果要水,我便宜点给你们!”
容雪诗:“……?”
这怎么还合力围剿起他了?
偏偏那姑奶奶竟还很认真击掌,“好!都是我的好朋友!等我洞房过了,再给你们发喜糖!”
“——师妹!!!”
大师哥洛胜水却是满脸阴鸷,大步踏来,没等他近前,就被阴萝一记冷眼逼退,“去守着,不要逼我说第二遍。”
“……”
他拳心紧了又松,唇角被咬出了一抹暗血,旋即冷冷离场,“好,师哥等着,给这条尾巴收尸。”
“撕啦——”
阴萝还真上手撕开了那一段鲜红的领襟。
容雪诗擒住她的手腕,“胡闹是不是该适可而止了?”他眼里晃着水波,“先前是谁说,我们从未开始,再也不会有以后?你在做什么?”
阴萝头也不擡,徒手撕毁一整件婚服。
“有没有以后,跟我玩狐貍有关系吗?”
她率先摸他身体的第一处,不是脸,也不是腰,而他的后臀,她不耐烦地揪着,捏着,试图揉出他那八根狐尾,“尾巴呢?把尾巴放出来!”
容雪诗惊了。
她是怎么能做到这么熟练的?
与此同时,他发觉喜堂内潮湿了不少,从那暗处角落,蜿蜒着,竟爬出了一群阴落落的小蛇。它们缠上了桌脚,茶盏,喜烛,甚至还爬了他的脚背,试图从裙袍钻进去,容雪诗眼神一冷,将那小蛇切成两段,从中溢出粉紫色的水泽。
粘稠的,又亮汪汪的,让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噢?你弄碎了呀?那可是——”
这小薰神的语调同样怪异蜜甜,“我新培养的合欢小情蛇呀,一条都能顶千夜的。”
“……什么?”
他那脚踝溅了几滴亮汪汪的粉泽,根本无需多久,从脚背到小腿,浸染出一种极其漂亮、也极其动情的淡粉色。
是被催熟,催透的。
妖尊不笑了。
是的,这可不好笑,他可不喜欢被强上。
尤其是对方还是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小鬼。
容雪诗转身就要摆离凶地,但他手腕一阵灼烫发紧,竟是被那一枚龙雀脚踝咬穿了腕心,将他扯着往后退,而阴萝也如鬼魅一般,重新贴上了他的后背,“你以为这定情信物能套在我脚上的,会是什么好玩意儿呢?”
“嘭——!!!”
她一把擡膝,咣当作响,把他狠撞到了身后那一张白酸枝玫瑰椅上,龙雀金环正好将他的一只手圈铐在椅柄上。
那淡粉色已经侵蚀到了腿膝,容雪诗忍耐般皱了皱眉,顶膝,将阴萝岔开,然而她坐得又稳又紧,简直如同一尊小佛爷镇压下来!
“狗东西,不,死狐貍——”
阴萝掐开这死狐貍的紧颈高领,声音拔着无边阴戾,“脱我定情信物去给你的小恩人赎身是吧?穿她的喜服也不肯脱是吧?!行哪,你这么喜欢你尽管做呀,怎么高兴就怎样来嘛,这么纤秀的,细款的腰身,可别轻轻一夹就碎了呀。”
容雪诗见摆脱不了,也淡笑含讽,“夹我,你当我是吃亏的?有本事你夹,最好把本尊夹死过去!本尊皱一分眉头,都是本尊的不是。”
“哎呀,你想得这么开呢。”
这坏胚仿佛高兴不已,眉眼天真无邪,捧起他的头颅,额贴着额,唇息亲密,却冰冷湿腻。
“那晚辈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夹碎你这把到处发骚的老腰!采废你的万年不败修为!我让你永生永世,都记着这淋下的血,恩赐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