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最后修罗场
容雪诗送走万妖圣君之后,他的寝宫又多了一道娇矮婀娜的影子。
她定了许久,擡起脚尖,冷凉的趾骨踩上了他那一捧垂在地上的白貍毛,反复地碾压泄恨。
“你又召了圣君他们是不是?你别想骗我,我闻到了他们离开的气味!”
蛇姬的语气冷漠又不耐烦,“你让他们来,该不会是来托孤的吧?我几岁了还用找你托孤?容雪诗,你是大妖,圣君,万朝老祖,你可别说,你成了痴情种,为了续我情根,你真的要去那什么幽冥间,取什么长欢花!”
妖域老祖垂眸低看。
“如果我说,是呢?”
“那种残本骗一些小蠢货也就罢了,你也信?”
“为什么不信?”
狐貍拔起腰,赤着双足,腰铃响动,步步逼近她,将她困在那一架翘头琴桌之前。
“蛇宝不是一直都希望,我将所有的注视,爱慕,贪恋,都放在你的身上吗?如今你终于抓到了我的错处痛处,可以骑在我的脖子上,可以凌驾在我的爱欲上,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不是说我薄情寡爱吗?不是说我不够钟情忠贞吗?”
他手掌略微分开,拇指顶扬,共同掐在她腰间。
“我若是像情种一样,死在最爱你的那一天,你不高兴吗?”
容雪诗将她掐上了琴桌,在他享用乐器的地方,他的目光也流过她那系着蜜黄颈带的脖颈,他并没有告诉她,他已经不止一次想着,怎么样掐着它把自己送上极乐之巅。
“哪,告诉我,蛇宝不高兴吗?”
从他身后,蔓延出一道庞然森然的阴影,九尾盘踞,妖瞳凝视,幽息从西面八方涌过来,仿佛沉入了一座幽冥地狱。
我的乖蛇宝,还不露马脚吗?
容雪诗淡淡地想,没关系,你想演,我陪你演下去。
她却忽然伸手,揉着他那一簇红绯狐耳,“我近日听了一些传闻,他们说我是从二十万年后来,还说我是诛神折魔宫的金骋萝,你消了我的记忆!”
公报私仇,揉得很重。
容雪诗忍着痒意,问,“然后呢?”
容雪诗禁止她下山,就是为了挡这种事,但他知道她早有一日会知晓。
“没有然后!”
她恶狠狠揉捏狐耳,满意听见一道水润嘤呜的狐貍叫声。
“容雪诗——”
夜里的长廊风喁喁私语,少女蛇姬的爱语却是掷地有声。
“你要知道,我的姻缘签,不是乱求的!我就在此世,就在现在!我不管我从前,也不管我未来,我说要你,那就只要你,诸天我也只要唯一的容雪诗!所以,吻我吧,把我吻到至死那一刻。”
说得那么霸道,那么可爱。
他狐耳怎么这么灼烫,是被气息呼热的吗?
容雪诗不自觉抚摸她的唇,好想亲近,好想亲近,好想将这可爱霸道的蛇儿一口吞掉,连皮带骨,融化在我的胃囊里。
而蛇儿揪着他的狐耳根,抿着唇吻了上去,颇有耐心煨热他的内腔。
竟不生涩。
是那该死的小剑君教她的吗?
容雪诗冷冷地想,当时就该把那家伙戮杀,管他什么圣地,管他什么剑圣!
但九尾狐想得更多的是,她这一吻,是出于对养护者的占有欲,还是她害怕失去他,刻意做出来的爱慕?
是要让他留在这里,不给他去幽冥间摘情花罢?
——蛇宝没有生出对他的情根。
她的情欲,是假的。
意识到这一点时,九尾狐已被小蛇急切推倒在那一张莲花锦地毯里,蓝碧玺小金珠零星的,又丁零当啷地,坠在那一头细卷黑发间,妖祸微微扬着颈,那恰到好处的挣扎力劲显露他那漂亮的、细纤的血管,只待她咬住这诱/惑,周身就会浸染到他这股暧昧的香气,再也停不下来。
他一贯都是知道,怎么利用他的美色优势来达成目的。
她尖牙一口叼住,却有些迟疑。
是想起谁了吗?
是颂魔天窟里的魔种?是她的大师哥?还是她曾经杀死在折魔宫里的首席天骄?
果然还是年纪最小的黎危潮吧?
容雪诗内心翻涌着戾气,面上漫不经心道,“没关系,停下来吧,反正我们契合不了,你也是白费力气——”
“谁说不能?!”
她果然受激,拽下了他腰间那几串铃铛,连同亵裤,将他手腕束缚,竟是绑到床脚。
九尾狐眨了眨眼睫。
欸?
似乎玩过头了?
或许知道她的蛇身无法动情,这一次她只是用了人身,更多的还是缠绵不断的湿吻,他被她洗得亮汪汪的,浸润着她所有的气息。
她还不慎撞倒了旁侧的清供,就随手搂了一些佛手,白水仙,释迦,荔枝,金澄澄的,红殷殷的,都别入妖狐的湿发,耳畔,指尖,膝旁,他微微呼喘着,淡粉色的薄肌恰如一支寒樱盛开。
蛇儿双颊窝着一团热烘烘的流焰,痴迷看着他不说话。
他们在夜里注视着彼此漂亮的躯体。
容雪诗被她摆弄了许久,哑着声,“既然不玩,喂点水给渴死的狐貍如何?”
阴萝双眸一灿,端来了一张浅口小盘,就盛着几口水,满脸期待不已。
容雪诗:“……”
就这点水量,还真是把他当小狐貍来养了吗。
男狐貍精能怎么办?
他只得摇起两只软蓬蓬的鲜红狐耳,低下脸,舌尖伸出,小口小口舔着浅口盘里的清水,姿态颇为乖巧懂事。
片刻。
那粉红舌头从浅口盘舔到阴萝的手,他啊呀了一声,楚楚可怜,擡起那双细俏狐貍眼儿,微微咬着下唇,无辜又清纯的模样。
“主人要惩罚我么?”
到底是年纪小,下半夜小蛇就筋疲力尽,软黏黏抱着他,嘴里还嘟囔着,“不吃就不吃……不准去……该死的破花……”
九尾狐尾巴一卷,解开了绑住他双手的铃铛。
他擡起指尖,抚着蛇儿热烘烘的脸,她实在辛苦,无法动情,还要装出被他愉悦的模样。
容雪诗转开视线,望向窗外那一架初绿淋雨的葡萄。
它无心无情,知道它正在结什么果吗?
那样的酸,那样的涩,零碎的,又不成样的爱,她有一日若是尝到了,不会后悔同他浪费光阴吗?他知道他最好的选择就是拖着她,哄着她,等到她的爱意一点点耗尽,再形同陌路。
他没有任何风险,得到了她数年,或者百年的追逐,可也会在最后的代价,承受永远失去她。
“就一次。”
妖狐惯是自私任性的性子,这一次他伏在她耳边道,“一张姻缘签,郑阴萝,就这一次,我为你奋不顾身一次。此生绝无第二次。”
“若是失败,我们也到此为止,你不要怨我,我尽力了,蛇宝。”
神佛重因果,人魔重恩怨,而妖族趋利避害,动情向来很浅,他们的心只一点向前,就耗尽了此生所有的胆量。
天明之际,容雪诗离开了八万春山。
他来到了一处山风凛冽的巅口,擡起红袖,手腕下落,雀镯扬起,燃起一缕线香。
妖狐神色幽幽,捉摸不透。
他天生妖族,不信神佛,在他成名的世代,他猖狂滔天,更以神佛为喰,以至于惹出了个血衣尽笑如来的名声。但这就像是一场轮回的宿命,他的姻缘,他的情途,最终还是落回到神佛的手里。
杀尽神佛之后,它们会佑他情途顺遂吗?
“我神,我佛,但愿,你会。”
妖狐将高香燃起,雾气弥漫之际,瞳眸冷幽嗜血。
容雪诗借助一束回首香,回到了过去之地,那个他经历过,还是他一手掀起腥风血雨的幽冥间世代。
果不其然,容雪诗未来身刚落地,就被过去身的六尾容雪诗追杀。
紧接着,又被过去的各界仇家追杀。
才短短半个时辰,他就登上了诸界的绝杀名单,大家的中心思想是这样——
《妖狐未来九尾现身?天地灾祸将起,是条狗都给我上!》
容雪诗:“……”
未来生魂是很敏感的,尤其是只有他一个飘着的时候,就像是清水里的一抹腥味,他们都会来捕杀他。
必须速战速决。
容雪诗仔细琢磨过,娑婆诃是吉祥、息灾之地,换言之,它在泅渡众生苦海,他一边应对着追杀,一边赶往这四界诸天的炼狱之地,跋涉三千日后,他终于在一处死魂漂浮、暗流湍急的血河旁,瞧见了那一朵纤细的、幼嫩的与我长欢花。
它很干净,雪白得像一首清新雨后诗。
那伤腰的佛子没有骗他。
每一个世代仅长一次的与我长欢花,庆幸的是,这个世代的长欢花并没有被人摘取。
那是将士们的埋骨之地,而他们回不去的梦中春闺,日复一日地浇灌出了这束情花。
容雪诗轻轻呢喃,“长欢,找到你了。”
与我长欢,与我君生生不离,世世长欢。
它还没长出最重要的花苞,他不能摘取。
还需等待。
容雪诗拆出自己的诗集红伞,选了一篇最动人的桃花流水诗集,他擡手飞掷,粉雾桃花夹带细雨蒙蒙,梦幻一般罩住了长欢花。
九尾狐又化出了庞大悍然的原身,额间旋叠着一枚水红色的细菱盘花,九条软蓬蓬的狐尾坠着一轮鲜红弯月,悬挂在诗集红伞周围,将那红伞之下的情花庇佑得严严实实的。它日夜守护着它,不让日光熏烈它,不让冷雨寒淋它。
若是有风,它必先倾听它的来意,只有轻柔方可放行。
这一处的动静没逃得过幽冥间四界的耳目。
看热闹的,寻仇的,捡漏的,浑水摸鱼的,都来到了这一处埋骨的婆娑苦海。
六尾狐容雪诗同样不落人后。
他半靠在那一架清凉送风的夹纱红辇上,那一把悬挂着妖铃的细腰,诸神诸魔见了,也要避退三舍。
过去的六尾狐骨相更为妖冶,浓丽黑发卷到一侧胸前,软羊皮玫瑰色束袖掐出斑斓光影,腰间绕着含香淡雪貍毛,露出一碗雪莲似的细腕骨,素手支着脸颊,姿色绝艳的男女妖臣将他簇拥其中,为他捧茶,扇风,洒香,梳发,好不惬意快活。
六尾狐眼尾沟微微挑起,几乎是一眼认出了容雪诗。
“我未来修成了九尾?”
他又笑哼一声,轻蔑无比,“可惜,没什么用,还是被情所困,竟来这寻什么情花。既然如此,就让我这过去身,杀了这不中用的未来身,再造出一个无情无爱的九尾狐来!”
九尾狐盘踞在血河之畔,擡起淡绯妖瞳,煞气汩汩流动。
“六尾,你最好,不要做出让自己未来后悔的事。”
聪明反被聪明误,他精于算计,善于埋设,总是会犯一些很致命的,又无可挽救的错误,未来的他如此,过去的他自负天高,同样如此。
“后悔?我容雪诗当做这诸天世代至高,谁也不会是我的软肋,我怎会后悔?”
六尾狐扬出一把诗集红伞,刹那圆月将临,血羽翩飞,诸煞出行。
“噗哧——”
血月覆盖之下,赤红狐尾溅出了一弯热血,竟是生生断了一截,六尾狐愣了一下,“九尾,这可是我们的杀招,满月禁神羽抄,你不躲?”
他可不是那种低估对手的愚蠢家伙,要么不出手,要么就要达到一击必杀。
他如果是未来身,怎么会不知道这禁神羽抄的利害?
容雪诗的细俏狐貍眼晕开了粼粼水光,断尾的疼痛让它冷汗直流,它低头看了一眼,剩余的八根狐尾圈护得很紧,长欢花并没有受到满月煞气影响,它细细摇摆着,依然天真无暇。
九尾狐没有说话,但六尾狐何等聪明,何况对方本来就是日后的自己。
“这长欢花呀,可真是娇嫩呢,这么点煞气就经受不了。”六尾狐弯了弯唇,“九尾,情花如此,情途亦如此,那些摇摇欲坠的,又虚幻易碎的,你确定要为这种没有任何价值的,死在——”
他慵懒侧过了腰,露出了清凉夹纱之后的恐怖景象。
乾坤当前,风雷受令,九重神阙的天巨铜门劈开云海,托起古老沧桑的金面巨神,光华粲然,而在那巨神之上,从头颅到脚掌八指,都站满了八方威神,周天运转着天地之数,气象磅礴雄伟。
神天之后,则是魔王扬首,五毒俱生,猩红旗幡的仪仗从高峰到低谷,延绵不绝。
“这场为你开启的诸天大劫里。”
九尾狐是未来之身,穿梭的光阴又太过接近,扭曲的变数太多,从他降临万年前的那一刻起,沾染的未来因果就与诸天息息相关。
生死大劫都应在这妖狐的身上,诸天怎么会不失衡?
唯一的解决之道,就是消除不该存在此世的异物!
“佛国,西揽菩萨顶,滴水寺,小如来宗,很快就来,冥地,我也传信了地儿,至于王朝么,人都这么多了,可能挤都挤不进来,来不来也无所谓。”六尾狐散漫折了个轻指,“如何,肯放弃你那愚蠢的念头了吗?”
六尾狐又挑起旁边美人的一缕秀发,惹得对方脸红心跳,“你看,没有与我长欢花,不照样能快活?”
容雪诗盯了他那不安分的手指一眼,“你又不跟她睡,撩拨她做什么?不如多学学,怎么摘葡萄不伤藤,以及,狐貍洞刨了那么多年没点长进,用来做洞房我都丢脸死了。”
它这么完美,那一定不是大狐貍的问题,肯定是从前的小狐貍没有学好。
因而它说,“你反省下自己为什么没做好,这样怎么能有媳妇。”
六尾狐:?
容雪诗仿佛又想到了什么,低咳了声,“还有,不要动不动在狐貍洞里撒尿,蛇宝她也有很强的占有欲,不喜欢太浓太骚的标记,你腥着她了。”
六尾狐:??
年轻高傲的六尾狐第一次被当众羞辱,羞辱他的还是后日的自己,他那一对漂亮的狐耳都气得充血了,旁边的侍臣胆战心惊,不敢说话。
六尾狐怒极反笑,“好,好,你情种,你了不起!蛇宝是吧?我让你死在此世,再也见不到你的心肝宝贝尖儿!”
其实也不用他刻意提醒,诸天屠杀开始了!
“嘣——”
巨神射下一轮血月,宣告狩猎开始。
当天幕陷入漆黑雷霆,容雪诗的妖瞳也陷入了无尽的黑暗轮回。
“这可真是与诸天为敌了。”
妖狐怎么会想到有朝一日,它竟为了一朵既不能巩固修为、也不能提升心境的破情花,将自己置于此生最危险的境地,他喃喃道,“这次回去,本尊一定要做到爽,玉狐出洞十八式,都要试试,不然本尊太亏了。”
他容雪诗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亏本的买卖?
容雪诗又提起了手腕,双臂并在一起,在昏暗的狭境里,腕间的大夏龙雀脚镯折射出一线金澄澄的光,随着它们的交扣,发出清烈的碰撞声。
妖狐凝视着,俯首,双唇轻吻镯身,热息长久留恋。
“就让我——”
容雪诗握住诗集红伞,指骨皙白修长,均匀平滑地撑开伞骨,妖瞳又一次浮漫上喰尽诸天的鲜红。
“为你赢下这一场!”
他持伞杀进了重劫。
“轰隆隆——”
当妖狐破开了那巨神的黄金厚面,天巨铜门也同时砸落,八尾断!
当妖狐将仪仗魔王束首,后者濒死反抗,祭出了五毒生灭坛,七尾断!
当妖狐陷进滴水寺的识我浮屠,被牵扯得身魂分离,六尾断!
冥地最是阴险,天子魔联合死魔暗中偷袭,绞断妖狐五尾!
“还有四尾,四次机会——”
然而有一根是他的本尾,所以他仅剩三次翻盘的机会。
妖狐食指压了压破损的唇,喘息声都透出粘稠的血气,接连断了五尾,他已痛得麻软,饶是容雪诗心志坚定,也不由得生出了一丝懊恼。为了这情天之花,值得付出他整个幽冥间世代的筹谋吗?他是不是太傻了?
“要逃走吗?”
“不该继续了吧?”
“太蠢了,我实在不该全折在这里——”
他反复说服着自己那一点零星的不舍。
他这样利益至上的妖族,付出了大半,已经是足够尽力了,不是吗?难道真的会有傻子,全心全意地投出所有吗?
容雪诗单膝陷进废墟里,掌心捂着疼涩的妖瞳,喉咙被割开了半寸,还淌着艳血,“蛇宝,我尽力了,你别怪我,我们有缘无分。”
但离开之前,容雪诗回头看了一眼。
偏是这么一眼,在那片血河之畔,与我长欢花摇着那雪白的茎,在桃花流水的唯美诗集下,生出了一只小小的、可爱的、淡粉色的琼苞。俏得像是那一夜,蛇儿脸颊的粉,更俏得,像是姻缘上上签里她夹带私心的那一颗粉心。
偏是这个时候。
偏在他动摇的时刻。
妖狐狠狠圈咬着血唇,不要想了,越是唾手可得的东西,越是要付出想象不到的代价。
他不能做傻子。
容雪诗撑膝站了起来,再度挟起了一片亡者诗集,他闭了闭眼,以最后三尾的代价,让诸天走入凋零之地。
傻子赢了吧?
赌上所有,也该赢了。
“呼哧……呼哧……”
妖狐涉过了那段漫长冰冷的血河,双臂撑着碎骨,磨着水与砂砾,拖着这一架血肉模糊的残躯,将懊恼,迟疑,不安通通抛向身后的炼狱,缓慢又坚定,如同新生那般,爬向那一朵尖尖粉粉的小琼苞。
他伸出手,抓住他的未来,让它能安稳又妥帖的,尘埃落地。
“喀嚓——”
六尾狐赤足踩了下来,手骨碎裂,琼苞也随之残败,他恶劣扬唇。
“真可惜,容雪诗的愚蠢情种之路,到此为止。”
容雪诗足足愣了半晌,庞大的失落与恐惧吞噬了他所有情绪,切断,崩坏,最终变成了一片茫然无声的雪地。
他被掩埋其中,甚至无法自救。
……是我的过去,杀死了我的未来?
等六尾狐翘高着唇角,擡起脚掌时,就见这血染诸天的妖狐颤抖着,跪伏着,一遍又一遍拢着那残碎的瓣块,竭尽全力想要拼合它,像傻子,更像疯子,“碎了……长欢,长欢怎么碎了,它怎么能碎……”
“呕,呃,呃啊——”
强烈的惊惧与焦虑让容雪诗心头绞痛,他指骨如刀,用力抓挠自己喉咙与胸口,试图缓解那一抹让他窒息的疼痛。
可太疼了,太疼了。
他禁不住呕吐出来,全是乌黑血块。
“你怎么,怎么能踩碎了它?”
未来妖狐仰着那张与六尾狐一模一样的面容,孩子般无措仓惶落着泪。
大颗又晶莹地落着泪,又大口大口吞咽着疼痛与喘息。
他已不知道该如何挽救。
“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啊?未来把她送到我们身边,我只差一点,只差一点,就能,与她地久天长。”
我只差一点。
只差一点。
你婚书无我,碑祭无我,你走过春山四野,我的名姓也会消弥在风火里。
我只差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