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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索: 热词:干校六记杨绛我们不是天使亦舒朕和她她与灯挚爱·青春散场一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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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控室里,值班的保安磕磕巴巴说完了事情始末。

    “……就是这样,明明中午检查的时候还在,刚才突然就显示文件不存在了。”

    翻来覆去查遍了系统,唯独缺失了那一天的监控。

    整整一天。

    商场的工作人员面面相觑,本想向行风反馈监控出了故障,但监控都没了,还怎么反馈。

    主管只能道歉,表示自己会先内部调查,看看监控到底是怎么遗失的。

    这就是下逐客令了。

    陈亦行没急着走,擡眼问保安:“刚才有人来过?”

    “大概二十分钟前,有位顾客遗失了钱包,来查过监控。”

    “什么时候走的?”

    “查完监控就走了。”

    那就不是她。

    “除了她,没有别人来过?”

    “没有了。”

    陈亦行望向两名保安,反复确认:“在我进门之前,真的没有人出去过?”

    得到的答案都是笃定的“没有”。

    于晚照有些困惑:“干嘛一直问这个?你来之前,我也在这,确实没有别的人在。”

    陈亦行不置可否,调出安全系统。

    他是主程,自己的系统自己有一套方法。

    在场除了于晚照,没人看明白他输入了什么指令。但弹出的黑色小窗口上,最新一行代码显示了一条监控删除操作,日期是今天,时间是21:19:31。

    九点十九分,也就是几分钟前,他还没进门,而于晚照那时已在室内。

    于晚照突然凑近屏幕,不可置信:“有人删了监控?就在刚才?!”

    他和陈亦行对视,震惊道:“可是刚才我进门的时候,除了主管带着保安跟我打招呼,明明一个人也没有……”

    所有人都一脸迷茫。

    陈亦行却唇角一弯,轻哂:“这下有趣了。”

    ——

    一个看不见的人。

    众目睽睽之下,她来去自如,能在监控里留下一个神秘背影,也能突然消失在下一个监控里。

    陈亦行笃信科学,从不信鬼神,但怎么解释刚才在门外的突发事件?

    连同于晚照在内,都说没人来过,可他开门的一刹那,分明有人冲出去,和他撞个正着。

    诡异的是,他们都没看见那个人。

    空气里连个人影都没有。

    除了那一声因冲撞而发出的声音,短促得像是他一人的幻觉。

    这只能有一种解释:那个看不见的人亲自来删掉了监控记录。

    回程的路上,陈亦行一路沉默。

    于晚照并不知道他的遭遇,还在副驾喋喋不休。

    “邪门儿,也他妈太邪门儿了。”

    “先是莫名其妙出现个背影,这会儿连监控也莫名其妙少了一截。”

    “你说是不是对家搞我们啊?”

    他顿了顿,看了眼开车的人,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不能够啊。对家要有这能耐破了你的铜墙铁壁,还费这劲干什么?早八百年当上顶级黑客发家致富了。”

    于晚照说的口干舌燥,开车的人却目视前方,一言不发。

    “老陈。”

    “老陈?”

    他喊了几声,定睛一看,发觉陈亦行老僧入定般。

    行吧,孤僻大王又开始独自思考了。

    真没劲。

    他咂咂嘴,颇为不满,但又无可奈何。

    在行风这么多年,大家都习惯了,这位孤僻大王喜欢独自思考,不爱和凡人探讨。

    直到车停在于晚照的住宅区外,一直没说话的陈亦行才有了反应,开口就是波澜不惊的一句:“老于,你相信世界上有鬼吗?”

    于晚照脚下一个趔趄,瞪大了眼回头:?

    不是吧。

    难道是打击太大,失心疯了?

    也是,程亦行这人向来自负,宁愿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会相信是自己的技术出了问题。

    怀着沉重的心情,于晚照小心翼翼地试探:“要不……”

    “?”

    “要不咱们明天放个假,去看看心理医生?”

    陈亦行面无表情盯着他。

    于晚照又琢磨了下:“这事挺古怪,有鬼这个解释吧,好像也说得通……”

    看着那双幽深如夜的眼,他不确定地反问:“你说呢?”

    “我说什么?”陈亦行像看智障一样看着他,“九年义务教育,七年高等教育,浪费这么多教育资源,就是为了让你在遇见解释不通的问题时,拿鬼神说事?”???

    于晚照:不是你先问的我吗!

    ——

    赵又锦的头还在痛。

    也不知道是邻居的胸太硬,给她撞出了脑震荡,导致持续性疼痛,还是监控的事令她头疼不已。

    她穿着隐身衣在家里来回踱步,甚至没来得及换身衣服。

    最后还是悄悄来到走廊上,继续蹲点。

    她想知道后续。

    事情很巧,她的邻居显然是行风安全系统的工作人员。

    更巧的是,居然在现场和她撞个正着。

    一个看不见的人撞在他胸口,他会怎么想?

    赵又锦的脑海中浮现出三个大字:鬼打墙。

    如果不是事态紧急,她简直想笑。

    可一想到万一被人发现是她偷渡进商场,要么被当成入室劫匪被抓起来,要么面临隐身衣暴露的风险。

    赵又锦立马笑不出来了。

    心事重重在楼道蹲了半天,她又后知后觉发现,隐身衣虽薄,但寒冬腊月只穿着它,也并不觉得冷。

    科技面料果然不同凡响,冬暖夏凉。

    又等了一阵,电梯间传来动静。

    隔壁邻居终于回来了。

    赵又锦条件反射站起身,结果蹲太久,脚发麻,一个踉跄,赶紧扶住墙稳住身形。

    安静的冬夜,楼道里突然传来细微的声响。

    什么声音?

    陈亦行停在原地,陡然擡头。

    然而除却电梯门在身后合拢的声音,眼前又回归岑寂。

    他眉头紧锁,视线在楼道里盘旋。

    紧靠墙壁的人大气也不敢出,哪怕有隐身衣在,也禁不住那道目光的打量。

    他的眼神太锋利了,像鹰,让人深感无处遁形。

    明明他在明,她在暗,就是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也不用担心被发现。可赵又锦的目光只和他接触了一刹那,就迅速收了回来。

    有的人气场太强大,无声无息站在那里,也像深海,拥有令人心悸的力量。

    好在他没发现什么,最后收回目光,开门回家。

    赵又锦终于松口气,这才发现自己一身冷汗。

    到底蹲点也没能蹲出个什么来。

    她在原地又站了一会儿,才悄悄开门回家。

    好奇。

    抓耳挠腮的好奇。

    换回家居服,赵又锦依然坐立不安,推门去阳台吹吹风,想冷静下来。

    公寓配有露天阳台,推开玻璃门,趴在栏杆上就能俯瞰夜景。

    然而家居服没有隐身衣的防寒效果,只站了一会儿,她就受不了了,正准备推门回屋时,突然听见了一点动静。

    脚下一顿,赵又锦竖起了小耳朵。

    隔壁的玻璃门似乎没关严,她站在自己的阳台上,也能听见隔壁的手机铃声。

    接下来是男人的声音:“喂。”

    赵又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叫什么?

    隔墙真的有耳!

    抓耳挠腮想知道隔壁的进展,机会这就送上门了。

    她迅速挪到阳台边缘,最靠近隔壁阳台的地方,探出身子偷听。

    “……商场的……有人删了……查过记录……”

    如果那扇玻璃门能多开一点就好了,至少能听得更清楚,不像这样断断续续,听了和没听没什么两样。

    准确说来,听到只言片语反倒叫人更紧张了。

    诸多揣测,无处求证。

    如果能凑近一点。

    再近一点就好了。

    赵又锦不死心,看了眼两个阳台之间的平台,那里挂着隔壁的空调外机……

    低头看了看十二楼的高度,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那么问题来了,是要命,还是不要命?

    关键时候,心底发出一道诘问:赵又锦,作为一名新闻工作者,你的毕生追求是什么?

    求真!

    ——大脑中,一个小人握紧双拳呐喊道。

    最终,冲动战胜了理智,赵又锦咬咬牙,小心翼翼攀住栏杆,踏上了平台。

    平台四四四方方,小到只能容纳一方外机。

    赵又锦不敢往下看,一看就一阵眩晕。

    她扒着机器,像只螃蟹一样蹲在上面。距离隔壁阳台只有一步之遥,但到底不敢直接跳上去。万一被邻居发现,她就真成入室抢劫的小贼了。

    小耳朵竖得更高了。

    这一次,她终于听见了更清晰的声音。

    “我不知道商场的隐情,但监控视频的确被人删掉了,这和行风无关。”

    “你可以说我自负,但事到如今,我依然相信我的系统没有问题。”

    “除了IFS,还有几个地方的监控也拍到神秘背影,一条路不通,还有下一条,我会继续跟进。”

    赵又锦心里咯噔一下,等等,所以没完没了了吗?

    好不容易才删掉的监控,原来只是个开始?

    她欲哭无泪趴在外机上,一边感受十二楼呼呼直吹的北风,一边被人生一道接一道的巨浪袭击。

    突然,身下的机器传来一声奇异的响动,吓得她魂飞魄散。

    赵又锦下意识以为是她太重,平台承受不住她的重量。

    “啊——”一声尖叫划破十二楼的夜空。

    然而平台并没有松动,机器只是突然开始运转,稍微冷静下来就能明白,不过是隔壁邻居打开了空调……

    尖叫声立马就微弱下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有人一把推开阳台的门。

    她惊魂未定地擡起头来,正对上那双锋利的眼。

    陈亦行没架眼镜。

    少了一层镜片阻隔,他的目光更令人难以招架,像秋水洗过的刀。

    两人一个闲庭信步般立在阳台,一个如螃蟹深蹲趴在外机上,四目相对时,有一阵短促的沉默。

    陈亦行:“你在干什么?”

    北风那个吹。

    赵又锦几乎听到天上传来乌鸦的叫声。

    “那个——”她艰难地开口,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解释。

    陈亦行就这么看着她,静候下文。

    “就,今天晚上,月色如水,我看天气不错,正,正好适合擦擦空调外机……”赵又锦灵机一动,胡言乱语的同时,还不忘伸手用衣袖在外机上一顿擦。

    虽然这个借口有点离谱,但也不是完全解释不通。

    爱干净的人擦擦空调外机怎么了?

    她努力安抚自己,强装镇定,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这里是十二楼。”陈亦行扫了眼栏杆外。

    “……是吗。你不说我都忘了呢,可能是我不怕高吧,哈哈。”

    ……

    她到底在说什么。

    还哈哈。

    空气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尴尬,偏偏阳台上的男人还不急着说话。

    她很容易从男人眼里读出:这得有多大的病,才能在十二楼徒手攀岩。

    赵又锦:……

    好想死啊。

    干脆松手跳下去吧。

    为求解脱,她不得已先开口:“那个,我看外面挺冷的,要不我擦我的,你先进屋暖和?”

    男人不置可否,重新拉开身后的玻璃门,只在进屋前略微驻足:“注意安全。”

    嗯?

    冷漠男也有冰山消融,关心他人的一天?

    赵又锦受宠若惊,点头说好,一定一定。

    然后就听见他消失前留下的最后一句:

    “毕竟你擦的,是我的空调外机。”

    是我的。

    空调外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