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两军对峙。燕军三万骑兵,辽汉军3300战士,外加2500名辅助仆兵。
一个戴青铜面具、身材修长的将领,催马地从燕军阵形里走到阵前,他神态悠闲,举止优雅。
此人先是好奇地望了一眼两军阵中、散落放置地上的石灯,而后他举起头来,挥一挥衣袖,潇洒地、不急不慌地喝问:“来者何人也?”
灯光下,那人脸上的青铜面具显得格外狰狞。
高翼眯起了眼,目光中透出锋锐般的寒光。一字一字,从牙缝里吐出三个字:“幕容恪!”
高翼凶狠的盯着幕容恪,低吼一声:“展王旗!”
这声低吼像是受伤野兽发出的绝望吼叫。
鹰旗展开,幕容恪身体一震,目光冰寒:“想不到,辽王居然亲至敝境……”
幕容恪一抖衣袖,高声喝问:“辽王此来,是响应帝诏,讨伐魏逆吗?哈哈。好叫辽王得知,我军己克魏军,生擒魏逆伪帝。不过,辽王既来我境,那就不着急走。且与魏帝同去蓟京作客,如何?”
幕容恪这话是威胁,是逼迫。冉闵己是俘虏,他让高翼与冉闵同去蓟京作客,摆明了一把高翼看作碗中肉,盘中餐。
高翼不动,他站在原地,发出一声凄厉的大笑,简短的说:“战!”
“战!”陈婴在高翼背后嘶声高喊。他对魏帝冉闭没有什么好感,在他看来,占领巴掌大地盘,就马上称帝,屠杀朋友的冉闵,毫不值得同情。然而,此刻与鲜卑人狭路相逢,若不想被鲜卑人炖到锅里,那就只要战斗,拿起刀来,捍卫自己死亡的权利。
“战!”数千辽汉军齐声呐喊,遗憾的是,这肃穆悲壮的场景却被前锋的黑人营破坏了。他们先是用怪腔怪调的汉语说出那个“战”字,而后用各部落自己的语言发出一连串战斗的吆喝。
没见过黑人表达感情方式的鲜卑骑兵,听到黑人的吆喝,顿时觉得战场上充满了千鸡万猴,嘈杂一片。许多鲜卑士兵憋不住,哄堂大笑起来。
幕容恪望了望地上摆放的石灯。这些石灯摆放在地上,彼此间距完全相等,横看成行,竖看成列。石灯背后,是高大的塔盾,执着塔盾的人浑身黠黑,似地狱出来的恶鬼,正是他们发出那一连串的怪叫。
石灯过于明亮,塔盾背后的一切反而隐藏在黑暗中,透过辽军士兵的呐喊,他隐隐可以听到阵阵水声。眺望远处明亮的河带上面,星星点点的散落着一些黑点,那是船只遮住了河面所产生的现象。
“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幕容恪迅速在心中盘算:“此战三不利:一者,辽军善水战,他们背靠大河可进可退,我军则连攻击路线也无法确定;二者,江面有船若干,敌军数目不明,可谓?不知彼?;三者,辽王向不亲出,此刻他孤身来此,目的不明。此三不明也,岂可轻战?”
幕容恪再望一眼石灯,摇了摇头,心中又想:“不止三不明,辽人一向擅长守城,此刻他们突然要与我野战,看他们如此训练有素,会有什么野战手段令辽王如此自信——不明也。
嗯,听阿宜说,辽人善弓箭,这些灯火摆放的也很有讲究,它错落有致,照亮阵前。我军攻击在明处,其军防守在暗处。明暗之间不可轻攻也。
这是什么灯?如此明亮,风吹不息,辽人善器物,从这些灯看,辽军必善夜战至少他们有夜战装备,而我军”
在没有效照明设备、道路状况极度不佳的古代,夜战是个很恐怖的事情,这就如同让一个人蒙上眼睛在街道上奔跑一样疯狂你完全看不清黑夜中有什么,路上的一个小坑、一个伸出的小树枝、一块没铺好的石板,都会导致士兵崴脚,致使冲锋受挫。所以,如果你发现有人书写古代夜袭战例,翻翻书的扉页,你一定会发现那是中国小说。
幕容恪素有战神之名,所以他下了一个“战神决定”——“今日天晚,明日再战!”幕容恪朗声回答高翼的挑衅。
“战神,不愧是百战百胜的战神”,高翼击节赞赏:“幕容三杰中,幕容恪用兵稳而狠辣,幕容垂用兵狂而猛列,幕容评用兵猛吃回扣。今日,我俩狭路相逢,他空有三万大军,却宁愿忍气回军。明天将是漫长的一天。”
鲜卑人久经战事,随着幕容恪撤军令下达,他们有序的缓缓撤退。从他们毫不置疑的执行幕容恪的命令来看,幕容恪在鲜卑族人中的声望如日中天。
阵阵铜哨在燕军左右鸣响,黑夜里,哨声一声紧似一声,鲜卑骑兵挽弓压住战角,缓缓而退。
高翼见鲜卑骑兵始终不乱,吹金号召回了自己的骑兵因为他也没有夜战的雄心。
是夜,燕汉两军都在忙碌修整自己的营地,天亮时分,忙碌了一夜的两军都无战意。
修整一天后,双方列阵相对。燕军童军将领换成阳骛,主力也变成了十八万汉军,两万鲜卑骑兵。
“幕容恪何在?”两军阵前,高翼扬鞭向燕军高喊。
“己回蓟京矣。”阳骛派遣一名大嗓门的士兵在两军阵前回答高翼。
“可惜,我本以为这是一场王对王的战斗,没想到燕国却派来一只狗来,而且是只宠物狗。”高翼摇着鞭子笑骂道。
三山士兵随即发出一声哄笑,黑人营顿时怪叫一片。
阳骛气的双手发抖:“咄,辽王无故深入鄙境,不以无德为耻,竟然言辞刻薄,莫非辽国以言辞鄙下者为王吗?”
阳骛看不起辽国,因为他们以最鄙下的商人作为立国之本,这是不符合圣贤教导的,也不符合历史的必然。
战国时期,齐国重用商贾,国虽强而不敢战,最终亡国。秦国重视农耕,最终扫灭六国,统一中原。而后的各朝各代,都以秦国为榜样,重农耕而不重商贾,并把商人当作最低贱的阶层。
由于他们不懂逻辑学,也没有耐心去追究深层次的原因,或者其它方面的原因,所以他们认为是一群商人亡了齐国。这是中国自战国后,开始轻鄙商人的原因。
阳骛饱读圣贤书,他看不起以商立国的辽汉,而尤其让他气愤的是,那个商人国度还表现出咄咄逼人的扩张事态,逼得强大的燕国退出了辽东。这更加让他认定,辽汉国所行所为,连他们的扩张也违背了圣贤教导。
阳骛本以为,他面对高翼,站在了理论和道德高处,而他身后的二十万大军又让他站在了力量的制高点。高翼应该吐着舌头,像狗一样舔他的靴子,一副迷途知返的模样,聆听他的圣贤教诲。
没想到,高翼却全不给他面子,竟敢把他这个国之圣贤比作一条“宠物狗”。
要知道,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张宾、刘殷王育(帮助匈奴刘渊进入中原的汉懦),在他身上灵魂附体,秦绘、汪精卫等着他转世重生,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高翼辱骂了他,就等于辱骂了全体懦生。
阳骛怎能不怒?
他要求高翼说话,注意自己的身份,维护王的体统,高翼却丝毫没有觉悟。
高翼一挥马鞭耀武扬威的回答:“无故?不是无故,像我这么信义卓著的人,才不会无故侵占他人财产。我汉国几名商人遇袭,他们的血不会自流。我来这儿,就为讨个公道,燕国人,还我公道。”
阳骛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望着高翼:“为了几名低贱商人,你要流更多的血?这是什么道理?辽王,你神志正常吗?”
“当然”,高翼斩钉截铁的说:“今日有一个人流血,我不管;明日就会有十个人流血。为了阻止明日十人流血,今天,哪怕我付出万人的代价也在所不惜。因为我国若今日无法庇护一人,明日也无法庇护万民。”
高翼回过身来,面对自己的士兵,大声呼喊:“士兵们,让你们的敌人知道,流我国人的血,每一滴要用千倍偿还。”
三山士兵被这话煽动起来,他们摇晃着手中的长枪,高喊:“偿还!偿还㈠”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高翼领头高喊。士兵们群起响应。
“文明人有屠杀的权利”,高翼在阵前催马奔跑着,向他的士兵们喊叫着:“你们有责任,用刀枪让不开化民族走向文明,这是神灵赋予文明人必须履行的责任。
让腐懦们的仁义道德见鬼去吧,他们用笔剥夺了我们杀戮的权力,我来,还你们——杀,食人者不配用两条腿走路。挥动你们的刀,清除食人魔,让世界恢复文明!”
“杀!杀!杀!”三山士兵高声呐喊。高翼的话语将他们煽动的战意高昂。
“神灵在上,我必惩罚”,高翼挥舞着马鞭,指着燕军庞大的阵形高声下令:“此战,不留俘虏。”
“杀杀杀!斩尽杀绝!”汉军士兵奋力嘶喊。
阳骛满脸冷笑:“就他们,五千余人想杀光我们二十万大军?死都不知道怎么写的,进攻。进攻。”
他跳着脚喊:“不留俘虏。”
燕军抢先下手,两万骑兵空群而出,在他们咄咄的攻势下,三山军五百人的骑兵队伍远远的绕着走。
“噢噢噢”,鲜卑人挥舞着战刀,兴奋的高喊着——闪亮的铠甲,锋利的战刀,精美的个人用品,我喜欢。冲上去,抢他娘的。
魏军就是辽汉国装备的,燕军许多骑兵也拿的是辽汉生产的千金宝刀。但刚刚结束的战斗却让他们知道,这种千金战刀,跟魏军的战刀相比,简直就是垃圾。
这场战斗让很多人盆满钵满。魏军士兵的战刀被他们缴获,铠甲被他们把走,除此之外,魏军士兵随身携带的各种小物件,也引起的鲜卑人的哄抢。精致的青铜小酒壶,羊皮水袋,随身双肩军包等等。
据俘虏的魏军将军们交待,辽汉国给魏军们提供的是三等装备,为了换取更多的粮食,这套三等装备中,冉闵并未要求整套配齐。
辽王在此,对面的辽军是他的亲卫,他们随身的配备,还不得是一等装备,抢啊。
对面的汉军,只呐喊,脚下却不移动。鲜卑人挥舞着战刀,边冲峰边心里奇怪。
他们怎么不逃?这可是两万人的骑兵冲峰啊,即便是西晋王朝那会儿,二十万的官军遇到我们这两万人的骑兵——我们一举刀,他们就逃跑。对面的人竟敢不逃?
不对,对面人的眼神不对,不久前,我们向魏军冲峰的时候,他们也不逃跑。可他们望向我们的眼神,是绝望,是悲愤,是义无反顾。对面的人,他们望向我们的目光怎会是轻蔑,就像看着一个个移动的死人?
鲜卑人战争经验丰富,他们冲向汉军,越接近,看着岿然不动的汉军,呐喊的声音月低沉,脚下越迟缓。
为首的燕军将领正在犹豫是否该勒住马缰,猛然间,马的前蹄似乎踏上一块木板,随着一声巨大的轰响,他连人带马飞到了空中。
汉军的“土雷”发威了。
随着第一声爆炸,鲜卑骑兵冲锋的路上,像是推倒多米诺骨牌一样,自第一个爆炸点向四周扩散,一个接一个一块块土坑炸开,附近的骑兵被炸得飞舞起来。石坑中还飞出无数的碎石,像雨点般四处飞溅。
从阳骛的位置上看,地上仿佛活动着一个怪物,它像火老鼠一样,沿着笔直的路线蹿动着,每到一处便发出一声巨大的爆炸,连续的爆炸,向闪电般在地面上扩散,不一会儿,一个巨大的方形爆破区出现在面前。
爆炸区内分布着无数爆炸形成的深坑,深坑周围一片残肢断臂。在这个方形爆炸区域内冲锋的鲜卑骑兵无一幸存。爆破区外则全是惊马,很少有人还能骑在马上。掉下马来的士兵被惊马践踏着,四处惨呼鬼叫。
“轮我们上场了,一营二营,进攻”,高翼轻松地挥舞着马鞭,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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