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搜索: 热词:采花贼王悠悠总裁的秘密情人水渝小师母孟中得意柳文扬中短篇科幻作品

返回顶部

  牟冠宇在女儿的房门前踌躇好几秒,才刚高抬起手要敲下去,又觉得不妥,于是那双颤抖的手倏地又缩了回来,心中忐忑地想著该如何启齿安慰她。

  今晚这顿假喜酒吃得他直冒冷汗,眼观小女儿一副炫然饮泣的表情,他可是疼在心里。要不是定中逃婚,也不会扯出这么麻烦的事来。

  “月倩,你跟她说吧!”

  “不成,得由你自己解释,谁要你出手干涉他们年轻人的事,如果你多给定中一些时间,如果你当初就把她嫁了,也不会产生这么多误会。”

  “她那时才十九岁,我舍不得啊!而且你也担心怀鲁不是真心、缺乏稳定性,所以也很赞成我的主意,怎么现在反倒把责任全推到我头上了?”

  “我当初曾建议让他们先订婚的。”

  “那还不是一样。年轻人做事一向无法无天,怀鲁不是小孩子了,如果他克制不住,强迫她发生关系后,又变心退婚的话,岂不更糟!你忘了那年他们抱成一团躺在荒地的事了?”

  陈月倩快被老公气昏了。

  “说你吴牛喘月一点都不夸张,神经质得无药可救!同时落难郊外,不抱在一起取暖,难不成你希望他们感染重病啊?!而且他们一个才十七岁,另一个连十三岁都不到,能干下什么大祸?就没见过像你这么紧张兮兮的爸爸。”

  “我是防范未然!”牟冠宇狡辩著。

  “你杞人忧天!好了,讲再多都没用。重要的是你赶快进去跟她解释,怀鲁订婚只是假的,他还是很喜欢她的,只不过奶奶还在生她的气罢了,只要她乖一点,半年后,奶奶一高兴,他们又可以在一起了。”

  “我女儿本来就很乖的。”牟冠宇拖拖拉拉找语病。

  “好!事到如今你不照实说话也行,那就让我去告诉她,这些年来是她爸爸从中搞鬼,棒打鸳鸯,狠狠拆散一对姻缘。”

  “好,好,我去,我去。”颓丧的牟冠宇只好深吸口气,敲门进入。

  ※※※

  陈月倩在外等著,不到十分钟,见老公一脸沮丧的退了出来,心急的问:“怎样?她还好吧?”

  牟冠宇小心的合上门,蹑手蹑脚往客厅走去,小声地回道:“不好!太乖了,物极必反。我跟她说,怀鲁还是很喜欢她。她竟回我一句话:‘来不及了!他已经吃了别人的蹄膀肉。’”

  “吃了蹄膀肉?这是什么意思?”

  “我也纳闷啊!太太,我们真的老了,年轻人的流行用语我一句也不懂。她又不肯明说意思,嘴巴翘嘟嘟地把我请了出来。”

  “你就这样出来了?”

  “当然没有,我问她:‘刚毕业,想不想进邹伯伯的公司做事?邹伯伯一直在问著。’”

  “她怎么说?”

  “她说随便,不过条件是让她毒死邹怀鲁。”

  陈月倩呛了一下,“这……是气话,女儿是我生的,她没那么歹毒。然……后呢?”

  “我跟她说刚好有些部门有空缺,我已帮她安排了一个面试,要她明天去试一试。”

  “她摇头了?”陈月倩追问道。

  他苦著脸说:“正好相反。她说随便,不过特别问起行销部有没有缺人。”

  “那好啊!”

  牟冠宇忍不住瞪了太太一眼。“好什么?你知道行销部经理是谁吗?”

  陈月倩顿觉莫名其妙。“我怎么知道?你又从没在家谈过公事!”

  “是怀鲁啊!”

  ※※※

  在禾隽贸易大楼顶层的会议厅内,各单位的大小主管环坐于一个圆形会议桌前,聆听本季营业与行政总检讨的简报,检讨范围包括营业方针、亏空盈余、产品定位及修正、顾客群取向、广告效益等大大小小如芝麻绿豆般的提要。

  邹隽易、牟冠宇及石白滔是三个大巨头,但前两者每次开会时,都是只顾不问的“顾问”,四个小时下来,听取简报,却不发表任何高见。

  唯独石白滔抢著麦克风,大唱独脚戏,主导议事流程。

  要不是石白滔的父亲石演曾有功于禾隽集团,邹隽易早就将他一脚踢出门了。

  有人说领袖是天生的,才怪!一个巴掌虽疾无声,活了一大把年纪的邹隽易早已明白那只是传奇渲染的把戏,因为若少了真材实料本事的幕僚群,没有一个领导者能搪过十个冬天。

  有些人的才能、眼界有限,不是骄兵型人物,便是画地自限、自我满足的人,到达某种程度的上限后便无法突破屏障,即使强灌墨汁、注射强心剂、洗上一百次脑,还是成不了主管型货色。

  近年来,邹隽易不太爱管正事,退居幕后,让年轻人上场展现新锐的领导潮流,目的无他,只因为他深知自己霸著这个位子愈久,儿子就愈晚成大器。

  这种家族企业的危机也是中国自古以来的千年陋习。幸运的是,他有位最得力的幕僚帮手牟冠宇,提供意见供他参考,让他做起事来更得心应手。

  当年他也曾经考虑过,若儿子不成气候的话,宁愿培植牟允中当自己的接班人。牟允中有大智,能肩挑起大任,做起事来不愠不火,懂得权衡轻重,又能控制脾气,该是最理想的人。

  邹隽易在牟允中还在读大学时,就曾帮他做过性向测验,报告在在指出他是个主管型的大梁,可惜他无心恋栈邹家企业,宁愿自己创业,于是邹隽易只得把箭头转向牟定中。

  牟定中的脾气是急躁了点,但绝不做没把握的事,行事一向乾脆简明、从不拖泥带水,所以他会逃婚,是邹隽易意料中之事。无奈,他也是刻意避开商业这条路,宁愿挑摄影这行吃不饱、也饿不死的路走。

  可见这年头求才不易,老板难为。一而再地受到挫折后,他才退而求其次地想到自己的儿子也大了,考验他的时间将届。好险,他自己的儿子没有拒绝他用心良苦的徵才目的,遂教他心上石头落地,直念天佑吾民。

  他看著聪明的儿子每回都拣最尾端的位子,图耳根子清静,没轮到他发言时,他绝对三缄其口,六尺高挺的身躯却跟个小媳妇似地缩成一团;这是因为连他放个屁,大家都一迳直说是龙涎香气,可见这群唯唯诺诺、向钱看齐的钱奴,没几个值得他信任。

  邹怀鲁正式进公司以来已三年,从小企划专员干起,至今才爬上这个经理的位子,速度是不快也不慢,但对公司而言是大才小用了点。

  由于邹怀鲁本身体质因素免去他当兵的国民义务。小时候,每逢天气乍暖乍寒,便气喘个不停,导致他就学情况也得跟著疾病的情况而起伏,所以邹怀鲁从小是被数名家庭老师团团围住的。

  从七岁起,他有一半的时间是躺在病床上,度过读、写、学习的光阴,等到他十三岁时,已轻松通过哈佛大学商管及爱丁堡大学文学的毕业考试,拿到双学位,是年刚好他的建康情况渐佳,便随祖父母返国探视父母。由于那时闲著也是闲著,他使自愿降级从小学三年级念起,一方面是从头体验德智体群美的小学生涯,另一方面当然是为了守在牟为盼身边与她长相厮守。

  起初有些困难,教他难以接受事实,因为他本以为有著开朗笑容与杏靥的牟为盼,还会跟淘气小天使一般腻著他、要他抱;不料,她却完全变了一个样,跟男孩子一般满口江湖话,大概是受哥哥们的影响吧!不过率直、坦诚的天真个性倒是一点也没改。

  等到他十七岁时,因为一场无妄的大病,又被奶奶拎回法国别墅静养。这一静养之下,几十本的书又够他啃了,除了在一年内啃出一个硕士学位外,又得翻看他老爹交代给他堆积如山的个案研究及决策报告书。

  等到他二十一岁时,多宗大企划的决策便都是由他经手,透过电脑传送下达指令的。

  二十一岁到二十三岁,他独自游走欧美各相关企业实习,没有机会回台湾,但又一直牵挂著为盼,所以费尽心力才说服奶奶出面帮他订下这门亲事,本以为一向疼他如命的牟冠字会爽快的点头,岂知一拖再拖地拿托辞搪塞他。

  第一次,美男子早婚不见得会是个好丈夫;第二次,年轻的美男子多少会打击年轻太太的自尊心;第三次,就是那句伤人心脾的“藕(我)不吃藕”。

  荏苒而逝的韶光,以及重重的打击、阻挠,遂教他看清了一个不争的事实:别人家的孩于再好,强不过自己的憨种。

  唉,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或者他老爹该替他更名为邹怀璧才贴切些。

  他将一部分心思拉回公事上,瞄了狐假虎威的石白滔一眼,抓起从旁递过来的简报。

  不消两分钟的时间,他已浏览完二十张密密麻麻的简报。

  邹怀鲁百思不解,既然是简报,为何还有人老是将它写得又臭又长?这人的遣词用字浮夸不实,如此文情并茂的绕口骈文,像是在参加爱国作文比赛一样,满腔的热空气,一戳即破。当然,在禾隽集团中,能写出这么谄媚、激怒人心的垃圾的人,除了石白滔外,不作第二人想。或者该把他调到广告部,让他发挥说谎话的艺术才对。

  他不动声色地把文件放回桌上的档案夹里。

  坐在桌音的邹隽易厉眼一转,瞄到儿子的动作,随即露出一个了然于胸的表情。他知道,凡是被邹怀鲁塞进档案夹里的文件,已注定沦落为他回自己办公室练习投篮的字纸团。

  石白滔几乎是一字不漏地在演讲著,等到他终于肯在结尾画上句点时,半数的人已快阵亡了。大伙纷纷在心里抱怨著,期望他赶快下台喝杯水,最好一个不小心噎著呛毙,省得累了自己的喉咙,也累了别人的中耳神经。

  “有没有哪位同仁肯不吝珠玉,提供补述与意见的?”

  不吝珠玉!这话听起来是很谦虚、很有学问,但能不今不古地把嘴里的口水比成珠玉的人,那是生错年代了。不过石白滔的言下之意却是傲不可当。

  “柳经理,您发表高见吧?这件案子该不该通过?”

  “石副总分析得透彻,条条状似有理,我无话可说。不过此一企划所投入的资本与人力之巨,恐怕不是这几张纸所能涵盖的,我建议此案能再邀请相关单位人员集思广义,找出隐藏缺陋,以避免重蹈其他大商家的覆辙。”

  明著说纸不够,大伙却知道这个报告书虽是细大不捐,却没半点重点。

  石白滔不免觉得大失颜面,毕竟董事长与总经理也在场,他若失态可会坏了前途,于是他转向坐在桌尾的邹怀鲁,看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想他年纪尚轻,即使是老董的儿子,对决策事务可能还懵懂不知所云,若能牵著他走,此后可轻松了。

  “邹经理,你能说说这次的看法吗?”

  邹怀鲁被点了名,讶异地伸出一指抹了一下鼻子,好半天不答,最后才耸耸肩说:

  “既然这样,不明就里的我,就不厌求详地大啖珠玉了。我,不明底蕴,”他依样画了一个八股葫芦后,收敛轻慢的态度,马上转口质询:“本公司产品特质不同于汽车工业等耐久性产品,为何整合一个国际性商标,就得花上近五十亿的资本至一百八十多个国家做研究,甚至派人远赴非洲调查?那边年年闹饥荒,一粒米都难求,怎么可能会买这种多余的食品,倒不如发些赈灾粮食,名声还传得快些。何不把这些钱挪出来研发新产品、改良风味?在各国设立更完善的大型超商网路?时代是日新月异,消费者对消费性产品本来就抱著喜新厌旧的心态,而这种产品又占本公司全部商品的百分之七十强,淘汰率甚高,如果我们还抱持一相情愿的看法行事的话,即使花钱把名声打响,送到国际市场,跟别家物美价廉、口感实在的商品一比,摸摸鼻子自讨没趣后,就甭混了!时机尚未成熟,我诚心建议石副总能暂时打消这个计画,改往务实方面走,想想别的吧。”

  石白滔被他这个毛头小子一点,是又恼又气,当真偷鸡不著蚀把米。平日见这细皮嫩肉的斯文小子总是带著笑脸上班,和员工打情骂俏,一副胸无点墨的样子,怎么今天一反常态了?

  可是这一大笔计画有多少油水可捞啊!只要他往老董身上下功夫,他不怕他不点头,毕竟人一有权、有势后,就会著想追逐“享誉国际”的这个名位。

  “邹经理,但你似乎忽略了长期潜在性。再过几个十年后,不见得非洲会不富啊!

  若我们到时才下手的话,所有的市场可能都已被竞争者瓜分、吃掉了。再说,能有一个国际性的商标,的确有助于推动并扩大日后的市场考量因素。而且有前例可循,二十年前美国一家石油公司投入十亿美金研发新商标,此后成功地将市场扩大。请诸位同仁想想看,石油也是耗用性商品,为何人家能,我们就不能?”

  邹怀鲁听完石白滔暗指他有所不知的话后,莞尔一笑,说:“石副总,谢谢你提醒我,不过我刚才不单只是忽略了潜在性,我还忽略了地球温室效应,忽略了热带雨林正在递减,而撒哈拉沙漠却在扩大中;我还忽略了有些事是无法强求的,尤其是强求一个梦想家不作白日梦就犹如奢求人类将树砍掉、让绿洲成为沙漠,却要求上帝再还给他们另一个绿洲一般,不是有一点天真吗?再说,石副总刚才提及有关石油的问题,我也有一些小问题需要你来解惑。第一,难道一定得跟著前例而行才有路吗?条规是人定的,范例也是人塑造的,为什么我们人还会被它拘泥住呢?第二,石油可不像零食,它是民生必需品,目前尚未有更具经济效益的替代品可取代它的地位。我想,以石副总的丰富经验来说,不该刻意忽略这点认识才是。”

  话甫落下,邹怀鲁随即冲著石白滔傻笑,笑他以为自己有一手遮天的本事,打一场大伙都心知肚明的胡涂烂仗。

  石白滔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才说:“既然如此的话,邹经理的建议我会采纳再付筛检,会同董事们商量可行性。谢谢大家宝贵的时间,散会!”

  一列人站了起来,抚平西装绉褶,鱼贯出了会议厅。

  邹怀鲁也跟著要走出去,却被牟冠宇叫住了。

  “怀鲁,稍等一会儿,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牟冠牢一手拍著他宽阔的肩,看著他面容坚毅、有棱有角,却又俊得不得了的脸──这张有著开朗魅力的俊脸,是教任何一个做他丈人的老头,都不得不为自己的宝贝女儿捏把冷汗的罪魁。

  “什么事?牟伯。”邹怀鲁绽了一个笑。

  “嗯……”他瞄了一眼正在邹隽易身上下功夫的石白滔一眼,“我们边走边谈。”

  于是他们便走出了长廊,途经众多单位,不少人刻意放下手边的工作,兼程跑过来跟他们俩打招呼。邹经理好,牟总好,此起彼落,应接不暇。

  由此可见,他们两人算是公司里最受欢迎的主管,而邹怀鲁因为年轻、相貌、风度与身分更是占了绝大的优势。

  无怪邹怀鲁会被视为全台湾的十大金童,这金童还不是镀金的,而是货真价实二十四K纯金铸成的。

  “怀鲁,为盼跟我反应她愿意进公司了。”

  “这好啊!”邹怀鲁虽然暗地一惊,但也高兴得不得了。“她本来就是学食品营养的,进到公司来可以说是学以致用。”

  牟为盼从小就是邹隽易改善食品风味的最佳人选,从她三岁起,他就派专员开始记录她的饮食习惯,等到她大得能表达自己的意见时,便是市调问卷中的武林高手,招招都有新意。

  不过若换成他是老板的话,就会特开一个食物试吃检验部门,要她为所有产品打分数,因为诚实正直如她,绝对会把产品所有的优缺点列出,不会有放水的情况。

  牟冠宇随口附和:“是啊!可是她要求调到你的部门做事。”

  “可是我的部门目前没有空缺。”邹怀鲁不明所以然。

  事实上,他的部门是大伙挤破头也想钻进去的“天庭”。想飞上枝头做凤凰的乌鸦女当他是东宫太子,即使今生没有做少奶奶的命,能在一旁看著他办公八小时,也算是一种满足目欲的享受;想跃登高位的青年才俊,当他是将来的接班人看,哪一天老董宣布让位,水涨船高的运势是指日可待的。能成就大业者,不在于才华洋溢,还得看对顶头人物是否能适时伸手拉一把。

  “是啊,怎么办?我又不便随意拒绝她。你知道从这个暑假她毕业以来,我已跟她提过三次,她总算点头了。我怕她一个转念又不来了。”

  这时他们已来到休闲厅,倒了杯咖啡喝了起来。不到一分钟,百坪大的房间里,顿时出现了人潮,不是带著饭盒进来用餐,便是进来倒水、冲咖啡、泡茶。

  “这个……”邹怀鲁犹豫片刻。他一手端著咖啡,一手掐著下颚思考的酷模样,教多少心如小鹿乱撞的女人为之倾倒流口水。

  牟冠宇忍不住朝地板看了一下,庆幸──还好,地板还是乾的!

  老实说,邹怀鲁一点也不赞成这个主意,因为教他公私难分,更何况要他对为盼板起脸孔,是他从未想到过的场面。再加上他每天早上都会收到数封匿名信及花朵,其中还不乏男生的字迹,若被为盼看到的话……不行!怎么说都不妥。女人心海底针,谁知道她会搞什么玩意出来。

  “牟伯,我看还是把她调到别的部门吧!若您觉得妥当的话,请让我今天下班后跟她提。就不知我能不能到府上坐坐、聊个天?”邹怀鲁微笑地看著一脸颓丧的牟冠宇,挖苦地问著。

  “当然可以了,反正不差那几天。”牟冠宇已吃到自己造孽的苦头,顾不得是否满三年了。“不过,若要拖到下班后,可能来不及。她一早就来公司报到,说不定此刻已等在你的办公室前。”

  听他这么一说,喝著咖啡的邹怀鲁一个不留神,喉咙连呛了好几下,赶忙抽出手绢掩住自己的鼻子与嘴,免得将咖啡喷出来。不容置喙地,他连忙道声失陪,抓著杯子,直走出休闲厅,往自己的办公楼面冲下去,心中还帖记著桌上可能存在的东西。

  从顶楼到他的二十楼的办公室起码有六层要跑,电梯太慢,楼梯又太多人,他忧心忡忡地走到一个单位的女职员前,借了个电话拨下楼。

  “嗨!辛蒂,有没有一位小姐来找我?”他执稳听筒问著,还送了一个和蔼的笑给借他电话用的小姐,以示感激。

  辛蒂是他父亲最得意的秘书长之一,年纪已近五旬,从他小时候就爱逗他玩,待他如同亲侄。

  “鲁少爷,这里有两位,你找的是哪一位?”

  哪一位?应该只有一位才是啊!“头发卷卷长长的,杏眼桃腮,长得有一点像小甜甜,嗯……对了,额前还有一个红痣的。”

  “喔!原来是那位自称是你情妇,却没一点情妇样的女人。有啊!我已把她请入你的办公室里。”

  他差点失声尖叫,随即瞥到尚有人专心聆听他的对话,遂旋过身,捂著话筒细声道:

  “情妇?!等等……辛蒂,你有没有看对人?我没养过情妇啊!”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没想到风流种也会遗传!你有没有养过情妇,我哪知道?要是你真有,也不会告诉我这个老太婆。”辛蒂不怀好意,硬是挖他爹的千年旧帐。

  “天地良心,这是哪门子的不白之冤啊!我这就下去。”

  “得快哦!另一个是号称你的未婚妻,却没半点未婚妻样的女人,已暴跳如雷要冲进你的办公室了。不管你到底和这两个女人有无瓜葛,我要出去吃中饭了,留给你自己善后。”

  “不行!你得帮我撑下场面。福华耶诞舞会大餐,请你和你老公跳到骨折过瘾,一言为定,赖皮的人是小猪。”随即将电话一挂,窜下了楼。

  邹怀鲁施展出跑百米的罕见潜能,四阶并作一阶地跳下楼,其风驰电掣般的速度,恐怕连正宗青蛙王子都得甘拜下风。等到他在自己部门前猛然煞住车往会客椅一望,瞟到穿著不合时宜的紧身红衣的张昭钏时,他全身上下因之不寒而栗。

  只见张昭钏不客气地翘著长腿斜坐在沙发座上,其贵妇坐姿虽然状似优美,但她肿得几乎可挤出鲜奶的内圃团已快要蹦出低胸领口,再瞟到她超短的裙子已直爬上大腿处。

  老天,春光都外泄了!这年头纺织业这么不景气吗?有必要把布省到这种田地吗?

  这教邹怀鲁赶忙移开视线,拿起辛蒂递给他的留言字条翻动,免得眼珠子被煞到。

  “鲁哥!”一声惺惺作态的嗲声,让人毛骨悚然。张昭钏占有似的眼光紧盯著邹怀鲁俊逸的脸,还快速地扫过他高大挺拔的身段,刻意在他腰下停留数秒后,伸舌添了一下丹红的唇。

  “你来做什么,张小姐?”他心不在焉地往他办公室里瞧,没感觉到自己被人当成秀色可餐的热狗,要不然他绝对会把自己阉掉。

  “我们都订婚了,你还连名带姓的叫人家!”她起身离座,朝他这座“矿山”走来,手指还攀上他的西装领缘。

  邹怀鲁一愣退了一步。他没见过这么没大脑的女孩,他什么时候连名带姓叫她来著?

  “既然这样的话,‘张’小姐,我得提醒你,是我妈跟你妈订的婚,不干我的事!”

  说著略过她,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虽然生死未卜,但他宁愿面对里面的“情妇”,甘心死在她的怀里。

  “等一下嘛!鲁哥,”张昭钏双手连忙搀住他的臂往她的胸前迎送,不让他走。

  “是邹奶奶打电话要我来的,她说你正缺个伴,要我来陪你的。”

  他的眼珠赫然弹了出来。这是什么世界?他缺个伴?!他若缺个伴,外面多的是应召站,一通电话,随传随到,根本不用他奶奶当业余老鸨。

  无计可施,只好将计就计,他拚命地要扯回自己的西装袖子,屡试几回都甩不开,只恨不能拿把剪子,一刀剪断她的纠缠。但邹怀鲁仍是挤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解释道:

  “张小姐来得稍微晚了些,我已经有人陪了。”

  “谁?你骗我!”高八度且走了调的声音突兀得吓人,教在另一侧的办公室里的三十来位职员停下吃饭、聊天的动作,抬起脑袋往这头看来。

  这场面够难看了!

  “我不需要骗你,张小姐,请自重!我还得上班,恕不奉陪!辛蒂,麻烦你送张小姐出门好吗?”他朝搭在他臂上十只涂了红蔻丹指甲油的阴爪比了一下。

  正专心观赏这出闹剧的辛蒂,马上起身,劝著张昭钏,“张小姐,我想我主子今天龙体欠安,不易伺候,还是把麻烦事留给倒楣的人吧!您下回请早,以免向隅。”并扶著一脸不解其意的张昭钏出门。

  邹怀鲁快咳血了,辛蒂竟把他形容得这么龌龊!但他实在拿这个女人没辙,才刚甩动酸麻的手臂,随即想起为盼,他赶忙推门而入,嘴里殷切地唤著:“为盼!”

  “叫魂啊!”牟为盼穿著一件短百褶裙,盘腿而坐,大剌剌地缩在他的大椅里,伏趴桌前,正聚精会神地盯著电脑萤幕。

  “你来多久了?”他走到桌旁,瞥了一眼完好无缺的几封信,再快速扫射空无花束的桌子,然后定眼看她大玩电玩。

  “够久了!我建议你换个门,重新打掉墙,换个双重隔音板比较好。”

  “你都听到了?”

  “一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可歌可泣的划时代荒谬剧。”牟为盼僵著一脸冷煞星的表情,跳下大椅与他对峙,当她望著邹怀鲁脸上那对既假态却又清澈的星眸,便冷笑地说:“听说你有人陪了,想必‘鲁哥’你又想吃猪蹄膀了,我待会儿再来。”说著就要走出去。

  又来了,猪蹄膀!但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得解决。

  “等等,我们先谈谈你的事。”他大手适时扯住她颈后的领口,不太温柔地把她拉近,双手随即搭上她的肩,把顽强的她轻按回椅子里,自己一屁股地靠坐桌缘,好整以暇地对她说:“我这个部门目前没缺人手,何不到别的部门?我帮你问问看应试主管。”

  “不用问了,除了这个部门,我哪儿都不去。”噘著小嘴的牟为盼转著慧黠的黑珠子,赖皮地解释:“我不会打字、不会速记、不懂任何一项文书工作,到任何部门去都一样。”

  “那你挑这里无异自投罗网,我这儿的人不会这些技能是混不下去的。”

  “怎么会呢?”牟为盼突然换了一个表情,以双臂环住弓起的双膝,给他一个勾魂媚笑。“只要你肯给我一个实习的机会,我包准闷一锅上好的蹄膀肉给你尝。”

  本想端起俊容的邹怀鲁傻住了,心想,怎么又是蹄膀肉?若他想吃蹄膀肉的话还不容易,一通电话拨至饭馆,随叫随到。他正想转头问个清楚,一瞥到她的坐姿,又傻眼了!

  只见她双手拱著膝盖的坐姿极端不文雅,事实上是拨欲撩人得过火,她穿著短袜的细长粉嫩小腿并列竖在正中央,但短裙已滑落大腿处,可爱的小臀部深陷入他的皮椅中,不该露的地方都遮了,而被遮住的地方也是不该露的,无奈遮遮掩掩之中,却让“穷睇眄于中天”的他大饱眼福,又留给他更多疾速飞扬的想像空间。

  有没有听过哪位仁兄眼睛中风的?别人不敢说,但邹怀鲁只觉得眼压愈来愈高,高到眼血管快迸开来了。

  他突然觉得空调暖气太闷、太热、太煽情了,按捺不想挥汗、扯领带、宽衣解带、扑上前做扶地挺身的兽性,接著强力咳嗽,调整一下坐位角度,说:“嗯……为盼,介不介意我们换个位子?你仰头看太久,颈子会酸的。”天才啊,你的名字叫邹怀鲁!他太佩服自己庄敬自强、处变不惊的本事了。

  牟为盼闻言后将肩一耸,跳下大椅,手臂大幅一摆后,说:“请上座。”

  于是坐上了椅子的他,屁股像是被针孔了好几下,试了又试,才坐定位。

  “我们谈到哪……”

  等邹怀鲁举目想跟她再从头聊起时,发现她双手改撑著桌面,俯身面对他。这时他才瞄到她衬衫上的两粒扣子已脱解开来,只要她再稍弯下一公分,两座屹然挺立、冰清玉洁的玉女峰就要被他一览无遗了。就这样,他随即又觉得空气缺氧,二氧化碳过多而气喘个不停,此刻的他最需要的是氧气罩及一盆冷水浇熄他心脾深处的火苗。

  他邹怀鲁今天是犯了哪一桩罪不可赦的天条戒律了?老天要这样考验他的自制力!

  思及此,他将脑袋赫然一弹,望进她一脸专注却眨著长睫毛的无辜模样,怀疑地动了一下脑子,猛然一醒。

  “为盼,别捣蛋!赶快说明来意。如果能,请你别坐桌角,容易触角倒楣。”事实印证,刚坐桌角的他,现在就倒楣了。

  “好吧!”牟为盼流转眼眸,送给他一个神秘的微笑,又跃下桌子,旋即一转,往他怀里一坐……结果,倒楣的人还是他。

  他猛地一呛,闷声道:“你在做什么,为盼?”

  “勾引你啊!”牟为盼天真的回道。

  犯女劫的他已被她搞得天昏地暗了。“勾引?!你这哪叫勾引!简直是在斩草除根!”

  “什么意思?”

  “意思是说你快压断我的小鸡鸡了啦!”他咬著牙说出自己的感想,顾不得自己已是成人,自然地冒出小时候的童言。

  “哦!”牟为盼脸一红,挪了一下身子。

  这教他又禁不住地哀号一声,“好了,好了,别再乱动!否则等我沦为宦官命后,就没吊可郎当了。”

  老实说,这样的局面一点都不感性。第一,这是公司,场合不对;第二,他还在上班,时机不对;第三,他还没娶她,身分不对。既然如此,你就不要歪想太多!小时候,她有多少次躺在你怀里睡得香甜,你还不是命不该绝的活过来了!邹怀鲁警惕自己。

  “还痛吗?”牟为盼仰头问他这个蠢问题。

  此痛非彼痛也,我是麻木不仁了!“算了,你刚刚说什么?”他假意整了整她自然如云的头发。

  “我说我要做你的情妇。”

  “不对!你刚才不是这样说……”话还没说完,他大眼一瞠,把她的肩一扭,丹田里的气随即爆了出来,“你说什么?为盼,你发烧了?”还摸了摸她的额头,量她的体温。“要不要我带你去看病?”

  事实上,他也极需要医生,这回不看支气管,得转诊至心脏科。

  “我很正常。如果你别摆出一副罹患胃溃疡的表情,肯专心听我解释的话,我会感激不尽。”说著就要站起身。

  但他手一伸,环住她的腰不让她走,反将她轻盈的娇躯打横,把她的衣服扣整齐,抚平她的裙子后,双手一摊,顶住下颚,佯装镇定地说:“坐著别动就好,你直接明说来意吧!”

  “我昨天一整夜没睡,把这些年来所有好的、坏的心事都列出来,比较、分析自己的感情后,下了一个结论。我想……我是爱你的。当然,我也爱爸爸、哥哥、妈妈,但与爱你的感觉不一样。对你的感觉很特别,譬如说,我很爱大哥,但大哥结婚时,我没有哭,也不难过,更不会有那种愤怒、嫉妒的感觉。但听到你要订婚时,我的感觉却像是被人抛弃一样,除了顿萌遭人背叛、伤害外,更有一股熊熊妒火在我脑中灼烧我的理智。不过,爸爸的话也让我仔细的考量你我的前途,毕竟你我还有一大段路要走,以后你会不会变心都还是个未知数。”

  邹怀鲁听著为盼的告白,心中感动得不得了,脑里的邪念陡然消散,真情流露地吐了一句:“为盼,我不会变的。”

  牟为盼仰视他诚挚的表情,低头玩弄他口袋处的钢笔,继续道:“那也许是我会变也不一定。总之,有了这层顾虑,再加上你奶奶的反对,我想我们的关系是凶多吉少。

  爸爸一直过分担心我,怕我受到伤害,但是我并不想让他操心一辈子。所以我决定还是当你的情妇就好,反正你也订婚了,何不就娶她。其他女人,我没把握,但与张昭钏相比,我绝对不会比她逊色。”

  这是牟为盼花了一夜想通的典型“齐人全家福”照!

  这简直荒谬至极,牟为盼的话听来虽笃定不移,但她的思想仍是单纯得可笑。

  此时邹怀鲁已慢慢试著去体会牟冠宇这些年来从中作梗的用心了,他俩的确有很大的不同处,不仅从小所受的教育方式迥异,连个性也差距甚远。

  为盼从小就被人呵护长大,就学时也不乏朋友,更不懂得孤独为何物。而他,完全不一样。他自小就没有多少玩伴,环绕他身边的人,不是年龄稍长的兄姊,便是成熟的大人做谈吐、行事准则的榜样,所以他比一般同年龄的孩子早熟,间接地感染上大人既客套又刻板的应对习惯。这种习惯,好听一点叫作懂事的礼貌,难听一点叫虚伪的应忖。

  这对大人来说,是维持良好人际关系的重要关键之一,但是若反映在一个十岁小男孩身上,就显得不正常了。

  而这个不正常将是他们之间的阻力,因为邹家人多嘴杂,不似牟家人口单纯,而奶奶对为盼深具敌意,往后几年的他又得将全副精力投注于事业上,一旦忙起来,恐怕无法顾虑她的适应问题,甚至可能以自己早年的行为模式去约束她。若将她毫无防备地嫁过来,只会使她变成一个被线圈缠得窒息的傀儡,失去生命的活力。

  牟为盼十指互绞,不安地瞥了一眼闷不作声的他,低头支吾地念著:“对不起,我说错什么了吗,怀鲁?”

  她不确定的呼喊唤醒了他。他得下个主意才是,但他真的只想光明正大的娶她。虽然她不见得做得来标准新嫁娘,但可确定的一件事是,她百分之两百绝对不是个当情妇的料!思及此,他才答道:“没有,我只是在想用什么方法可以说服你爸爸让你成为我的……嗯……情妇。”

  他才二十六岁,连女朋友都没正式交过,竟要养起情妇了!养尊处优的他,一个月的薪水够不够他养活三只狗都还是个未知数,更遑论出外独力赁屋,养一个娇生惯养的她。莫非真给辛蒂这只老乌鸦给说中了──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

  “这么说,你不反对了?”

  他也没说他赞成。“我得再想想。不过,你对情妇的行规了解多少?为盼。”

  牟为盼以手指轻点下颚,努著嘴道:“大概得为她的男人烧饭、洗衣、打扫房间吧!”

  他就知道!感谢她没冒出洒扫应对进退、礼乐射御书术等六艺。

  “为盼,那不是一个情妇的职责范围,那是拿人钱做事的清洁工、遇人不淑的老妈子,以及想不开的同居人才会做的事。通常时下情妇的工作就是打扮得标漂亮亮,懂得察言观色,然后挖空心思,全心安抚与满足她主子的娱乐需要与生理需要,闲暇时间则是自己找伴排解内心的孤独。”

  “你怎么知道?你养过情妇吗?”牟为盼斜睨他问。

  “老天,当然没有!这栋大楼里有不少主管级大蕃薯有过这种类似的经验,人多嘴也多,消息很容易被传开的。”事实上,他老爹就是一个标准的蕃薯,只不过在母亲的调教下,改邪归正、转而从良罢了。

  “哦,那听起来很容易啊!既然你知道该怎么做的话,就可以教我了。我有自信能把这点做好。”

  “为盼……”他要怎么做才能转化她天真的想法呢?她要他教她如何扮演好他的情妇?光是这一点就已经不合格了。咦,且慢,他教她?!既然是他教她,那要怎么样教,教学内容与范围,也是他在主导了。

  这灵光一闪,教他收敛起尴尬的表情,看了为盼一眼。“你真的不后悔?”

  “不会后悔。”牟为盼耸了个肩。

  “口说无凭,得发誓。我教什么,你学什么,不得有任何异议,不能半途而废,若半途而废得做我老婆。”他命今道。

  “我牟为盼发誓,甘心做邹怀鲁的情妇,对教学内容不得有异,不半途而废,若有违反约定事项时,就自认倒楣改嫁给邹怀鲁。”

  “自认倒楣那四个字可以去掉。”他喃喃地念著,又说:“我还是觉得不妥。这样吧!我们得签个合约才能算数。”

  “姓邹的,你好罗唆!我不会赖皮的。”牟为盼不高兴他要签合约,彷佛他的不信任有辱她的人格。

  “咦,暧昧的关系还没开始,你已经要食言而肥了?打合约也算是一种教育啊!”

  “哦,好吧!那什么时候签约?”

  “等我今晚跟你父亲谈完后。”

  “为什么要等到那时?现在不可以吗?”

  “不可以!我还没想出内容与指导手册,再说还得找房子、布置一下,起码要花上一个礼拜的时间,这段时间你在家先想想你期望我怎么待你再说。”

  “我已经想好了。你不可以对我大声说话,不可以对我拳头相向,不可以批评我煮的菜难吃。”

  这敢情好!她大言不惭地说要做他的情妇,怎么反而要他像个不敢发飙的没种瘪三老公!

  “只要你没惹到我,我就不会发神经。”邹怀鲁看著她笑盈盈的样子,为她灿烂的笑靥心动不已,他忍不住轻弹了一下她的鼻子,说:“先给彼此一个鼓励的吻作为承诺的默许吧!”

  牟为盼高兴的以双臂环住他的颈,送上了自己的唇,她这回不再担心他会咬她了,反而放开心地献上殷红的芳唇。当然,她还是挺害羞地躲著他的唇,不过已能逐渐地接受这份亲昵了。

  正当他紧托著她完美轮廓的下颚,以大拇指轻轻摩挲著她长密而细的柳眉与酡红的粉颊时,大门处却传来了一阵重咳声。这吓了正吻得忘我的他们一大跳,门牙还互撞了一下。

  他赶忙伸手将为盼的头塞进起伏不定的胸膛里,呼吸沉浊地微带怒容,向门边的辛蒂投射了一眼气恼的责怪,无声地以嘴问著:“干啥?”

  辛蒂故件无辜状,以双手对他比了一个吃饭的动作,顺便狡猾地比了一个打洞的手势。这教他气得随手抓起桌上的文件,将之扭成一团“纸弹”,往门边掷去。

  奈何辛蒂已一手掩嘴,快快地退了出去。

  总有一天他会请这个老巫婆走路,回家吃自己!但恐怕也还是得等她玩腻他、觉得无聊后,才会肯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