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那人无礼而近乎垂涎的目光扫视一遍的时候,萧祸九的眼底就蒙上了一层森冷的阴翳。若非此时他在唐家身份敏感,旁边又有唐宸看着他们的相遇,那么眼前这个男人活过今晚都是妄想。
萧祸九压了压火才笑着接话:“孙先生客气了,之前与唐先生同去拜望孙长老的时候,就已经听说您了,到今日得见,是我有幸。”
孙成德听萧祸九提及唐家家主,神色微凛,之前的目光也收敛了些。
他知道站在自己对面这个比“青衫”会所里所有男男女女都漂亮大方的年轻人是唐先生钦点的助理,也知道这样的人心思机敏,方才那句话分明是要点自己一醒。可这个人光是站在门前这副模样身段笑脸儿,就已经勾得他恨不得将人扒光了抢回自己独住的别墅去,又怎么舍得因为一句话就放过去呢?
“萧先生不必和我客气的。”孙成德一步迈到两人中间,伸手勾肩,“阿宸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朋友之间客气什么——阿宸,你说是吧?”
按在萧祸九肩上的那只手,就在说话的工夫,不着痕迹地在他的身上轻轻揉了揉。
萧祸九眸色一冷,却没做声。
“那当然,萧助理不是计较的性子,跟成德大哥一定处得来!”唐宸虽然对于孙成德今天突如其来的亲热有些不解,但也巴不得多笼络这些分部的子弟,连声笑着迎合。
三人落座不到片刻,孙成德就想了个由头要将唐宸支开:“阿宸,你这是第一次来青衫会所吧?这里面的好东西可不少呢,你不想去瞧瞧?”
唐宸坐在那儿心思鸾动了好一会儿了,此时听了孙成德的话,自然心喜,面上却故作为难之色:“我这人生地不熟的……”
“小妍,”孙成德招呼了坐在身旁的女孩一声,“你陪阿宸在会所里看看。”
女孩儿有点哀怨地看了孙成德一眼,然后才跟着唐宸往外走。
唐宸走到一半想起点来:“成德哥,那萧助理他……”
“哈哈哈,你放心啊,”孙成德在一旁坐着的萧祸九身上拍了拍,“萧先生有我呢,我一定代你好好照顾!”
“照顾”两个字,被孙成德重重地压了音。
唐宸于是就真的放心离开了。
一直冷眼瞧着两人交谈的萧祸九在门将合上的刹那倏然起身:“我去下洗手间。”不等孙成德反应,他身形便出去好几米了。
孙成德回神要拦住时,洗手间的门已经啪的一声合上了。
徒留孙成德自己在房间里神色陡然一沉,脸上笑意却愈发邪佞,他看着年轻人身形消失的洗手间房门低声笑喃:“已经被我瞧上的人,还没有哪个能自己从我嘴边跑掉的……你也不行。等你到了我床上,我会让你听话的。”
这房门隔音效果极好——孙成德该庆幸,否则靠在洗手间房门内侧狠命压抑着自己杀人的念头的萧祸九,大概会直接用手边盥洗台上的羊角梳……不,也许是徒手,把他从这个世界上打扫掉。
等到情绪终于平定下来,萧祸九做了一次深呼吸,便拿出了唐奕衡交给自己的手机,开机之后拨了一通电话出去。
“冯管家,是我,您听我说完。”萧祸九有点犹豫,思考了片刻后像是定了什么心思,“我现在在青衫会所,和孙成德在一起,请您把这个消息知会给唐先生。”
冯覃安在电话那边愣了几秒才陡然反应过来:“你跟孙成德在一块!?”
对于那个把自己的宝贝孙儿打进了医院的纨绔子,冯覃安可以说是再清楚不过了——那家伙极度好色不说,还男女通吃——就以萧宸少爷那副模样,落到那家伙眼前还不成了送上嘴边的肉?
“嗯,现在他就在洗手间外面等着我给他‘上菜’呢。”萧祸九冷笑了一声,然后又皱了皱眉,“不过,冯管家待会通知唐先生的时候,不要漏了风声,一定不能说是我让您通知的。……您便说是看我病假之后又随唐宸少爷出去玩乐,担心出了问题之类就好。”
“……”冯覃安嘴里发苦,心道萧宸少爷到现在还不知道他在唐先生那儿早就露了陷,唐先生这次还不知道要怎样地雷霆震怒呢。
挂了电话冯覃安不敢耽误,直接给唐奕衡的私人号码拨了过去。这号码鲜有人知,即便是那些知道的人,只要没有什么长老级的大事,没人敢拨这个号。
唐奕衡很快接起电话:“冯管家。”
“唐先生,”冯覃安深吸了一口气,“孙成德他把萧宸少爷堵在青衫会所的洗手间里了!”
那边呼吸声一滞,屏息不敢出声的冯管家只来得及听到咔嚓一声,手机里就没音了。
而另一边,给唐奕衡开车的司机从后视镜看得胆战心惊:外人玩笑说是万年不动情绪的唐先生,刚刚只接了一个电话,就把手里那只老式的无法定位不能联网的手机捏得火花一冒——香消玉殒了。
“……去青衫会所。”
低沉的男声再次在车厢里响起来,这一次,司机觉得身边好像刮过了一阵刺骨的冷冽寒风。
***
萧祸九靠在墙上看着手里的那支手机发呆。他也不知道刚刚自己突然改变了原定的计划,选择通知唐奕衡到底是受什么驱使。
或许是要看看,自己这张脸在那个人心里占的比重有多大吧?
萧祸九回过神来,看着镜子里的美人冷然一笑:毕竟,唐奕衡对自己的容忍度,可是关乎着之后自己许多计划的尺度呢。
萧祸九重新换了一支卡片大小的手机,拨号出去。
“隐蝶大人。”电话里的女声毕恭毕敬。
“我现在在青衫会所里面了。”萧祸九合上眼,笑得闲适慵懒,“原定的关于孙成德的计划可能要提前……或者取消。你去会所正门守着吧。有唐家家主的动静,立刻用传声机告诉我。”说着,萧祸九从卡片机的背面取下了一块圆形的薄贴,分辨正反之后用食指将之点贴在自己的耳廓内侧,然后他跳到盥洗台上打开高处的通风口,将卡片机放在里面,复关上。
“是,隐蝶大人。”
声音从微微凸起的薄贴清晰而隐蔽地传入他的耳朵里。
心算了一下唐奕衡接到电话后如果选择赶到这里的时间,萧祸九又耽搁了几分钟清理了洗手间里自己留下的痕迹,才打开门不紧不慢地走了出去。
孙成德正仰躺在沙发上,好整以暇地看着这边的方向。当他看到萧祸九自己走出来之后,不由笑了:“我还以为萧先生,是在我这里直接洗沐了呢。”
一改之前冷淡,萧祸九望着沙发上的孙成德笑得明媚:“我哪里敢呢,孙先生。”
被这笑容狠狠地电了一下,孙成德即便自诩万花丛中过,也没逃过在这个笑容里怔愣了好几秒。等他回过神来,喉结一动,直接起身往这边走。孙成德过来之后放肆地勾住了萧祸九的颈子,身体绕到萧祸九身后贴了上去:“萧先生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萧祸九任他贴了三秒,然后擡手利落地一个退肘,将男人狠狠地震开。
没有任何防备的孙成德捂着胃部佝偻了许久,直到那阵眩晕感淡去,他才慢慢站直了身体;带着杀意的目光看向萧祸九。
刚刚还给了他狠狠一个肘击的年轻人,此时已经闲适地没事人一样倚在沙发里,两条修长笔直的腿交叠着落在一侧的沙发扶手上,那人白净勾人的脸蛋上嫣红的唇翘起一个弧度,谑弄地笑看着他。
孙成德忽然觉得,若能再亲近这个人几分,甚至把这个人按在身下……那他挨多少肘击都值了。
眼见着这男人挨了一下之后不仅不退缩,反而眼球都有点发红地充满垂涎地看着自己,萧祸九暗自皱了眉:这孙成德难道是传说中的受虐症么?
便在他厌烦地思考要不要按照原来的计划将这个人解决掉时,贴在右耳的薄贴传来之前的那个声音,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对面带上了点寒颤——
“隐蝶大人,唐、唐先生他进去了……”
萧祸九扬了扬眉梢,看着孙成德:“很火大吗?”
薄贴里声音颤了颤:“他刚刚亲自踹折了没认出就来拦他的值班经理的腿。”
“亲自”这个词用的叫萧祸九哭笑不得。而房间里的孙成德听了那句话,自然以为是在问自己,邪笑着揉了揉胃部走过来:“是很火大,……萧助理让我欲火中烧呢。”
“那,”萧祸九撩起眼帘自下而上地看他,唇角慢慢翘了起来,这一笑让孙成德几乎丢了魂,“我给你降降火?”
回过神来孙成德红着眼不管不顾地扑了上去:“那就再好不过了,萧助——”
房间的大门哐当巨响,砸在了地上,掀起的微尘淹没了孙成德的余音。
看着房间里被孙成德扑了一半的萧祸九半倚在沙发上笑着望过来的模样,唐奕衡心里那把锁着凶戾困兽的锁,咔嚓一声断开落地。
——
凶兽冷锐的爪尖,带着暴风雨前的安寂,迈出牢笼,踩上自由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