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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其它 > 雾中列车 > 第20章 小气鬼

    房间温暖,床铺松软,闻雪睡了个长长的觉,醒来时,天色已经暗沉,街灯的光透了进来。

    世界安静得仿佛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很快穿好衣服,临出门时又犹豫了下,到洗手间补了个淡妆,稍稍打理了下头发,一切整理妥当后,镜子里的人扬起唇角,笑意嫣然。

    闻雪上楼敲响了方寒尽的房门。门一打开,她眼前赫然一亮。

    “你刮胡子了?”

    不得不说,男人改变气质的方法非常简单,胡子一刮,立马年轻十岁。

    方寒尽不好意思地笑笑,随手合上门。

    “嗯,之前在火车上不方便。”他一边说,一边往头上套一件深灰色毛衣,声音闷在衣服里,嗡嗡地听不真切,“我胡子长得快,一周不刮已经是我忍耐的极限了。”

    经他这么一说,闻雪也想起,刚上车时见到的方寒尽还是个体体面面的年轻小伙子,下车时就成了个沧桑老大爷。

    她伸出手,帮他把毛衣的领口往下拽。

    他的脸终于露了出来,眼里还残留着些许困懵,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活像只刚睡醒的小狮子。

    闻雪忍不住笑了。

    她的手在方寒尽的领口停了会儿,然后,像受了蛊惑般,挪到他的下巴上,轻轻蹭了蹭。

    指尖有些痒,但手感很舒服,有胡茬的粗糙,有骨头的坚硬,也有皮肤的柔软。

    方寒尽站着没动,低眉望着她,目光深沉。

    有那么一两秒,世界忽然静了下来。

    闻雪脸慢慢泛了些红,心跳不稳,呼吸也乱了节奏。

    她刚想收回手,就被他伸手捉住手腕,慢慢往下挪,摁到胸口的位置。

    怦怦的心跳清晰地传到她的手心。他五指微蜷,慢慢钻进她的指缝,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但力道却极尽温柔。

    空气中浮动着似有若无的情愫,谁也没有先开口,打破暧昧的气氛。

    若不是床上传来手机游戏的背景音乐声,他们差点忘了,房间里还有第三个人。

    好在这人是个小孩,还是个游戏迷。

    大概是打通关了,手机里响起夸张的欢呼声,方春生兴高采烈地跳下床,挥舞着小胳膊庆祝胜利。

    仿佛如梦初醒,闻雪飞快地收回手,视线瞥向一旁。

    方寒尽低笑了下,说:“我去洗把脸。”

    “嗯。”闻雪的声音轻如蚊呐。

    洗手间的门关上,心脏终于回位,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姐姐。”方春生蹦蹦跳跳地来到她跟前,仰着小脸望着她,“你的脸好红。”

    “是吗?”闻雪擡起手,贴在脸颊上,确实热得烫手,“可能是暖气温度太高了吧。”

    为了转移小孩的注意力,她从床上拿起毛衣,蹲下身,从他头上套进去,又从袖口拽出一只胳膊。

    方春生站着不动,乖乖任她摆布。

    毛衣穿好后,他突然冒出一句:“姐姐,你是不是喜欢哥哥?”

    闻雪猛地咳了两声。

    太猝不及防了。这小屁孩成天瞎琢磨些什么?

    她窘得耳根蹿红,说话都不利索了:“你、你瞎说什么呢?谁告诉你的?”

    “我猜的。”方春生摇头晃脑,语气颇有些得意,“哥哥说,你不跟我们一起,是因为不喜欢他。现在你跟我们一起了,是不是证明你喜欢他了?”

    这什么逻辑?闻雪简直哭笑不得。

    她板起脸,一本正经地跟他解释:“春生,咱们是朋友吧?朋友就该互相帮助吧?我现在没地方住,眼看就要流落街头了,你们是不是应该收留我?这跟喜不喜欢没关系。我这叫走投无路,你们这叫……”她努力在脑海中搜刮词汇,“……仗义相助!懂吗?”

    好不容易自圆其说,她抹了一把头上的汗。

    自证清白真是太难了,跟这种思维跳脱的小孩解释,更是难上加难。

    方春生茫然地看着她,愣了半天,才“哦”了一声。

    “走了。”身后蓦地响起一道男声。

    闻雪心脏突地一跳。

    她缓缓回头,看见方寒尽就站在洗手间门口,眼神淡漠无波,看不出什么情绪。

    —

    三个人站在酒店门口,闻雪从包里掏出万能的地图,摊开,视线顺着密如蛛网的线路搜寻,最后锁定在离这最近的一个红圈上。

    “去这家吧。火锅店,华人开的。”

    方寒尽气笑了:“你千里迢迢来到莫斯科,第一顿饭居然去吃火锅?你有没有把俄罗斯菜放在眼里?”

    闻雪眨了眨眼,“你不想去?”

    “……去。”

    方寒尽无奈妥协。

    罢了,谁让他们长了个中国胃呢?全世界的美食都不及家乡的味道。

    —

    暮色降临,街上冷冷清清,可一走进火锅店,热闹嘈杂的氛围、笑脸相迎的服务员、空气中漂浮着鲜香麻辣的味道,让人恍惚以为回到了国内。

    在火车上一连吃了几天的自热米饭、泡面、饼干、面包,现在终于能吃顿正餐,还是热气腾腾的火锅……

    这感觉,犹如从战时状态瞬间穿越到和平年代,每吃一口,都是失而复得的幸福感。

    吃饱喝足后,闻雪靠在椅背上,斜瞥着方寒尽,笑容里有几分得意:“听我的没错吧?

    方寒尽哼笑,过了会儿,问:“明天什么打算?”

    “去红场,景点都集中在那儿,全部逛完得花一整天。”

    方寒尽思忖片刻,说:“上午我们一起去。下午我得带春生去医院,就不陪你了。”

    “行。”闻雪点点头,目光不自觉转向方春生,小孩脸蛋红扑扑的,下巴搁在桌子上,眼皮耷拉着,似乎快睡着了。

    人在吃饱喝足后就容易犯困。闻雪站起身,拿起椅背上的羽绒服,说:“咱们走吧。”

    结完账出来,冷空气扑面而来,闻雪打了个激灵,瞬间清醒。

    街灯一盏盏亮起,投下一束束昏黄的光,光下白絮飞舞,积雪的街道延伸进夜的尽头。

    下雪了。

    方春生一下子激动起来,迈着小短腿冲到火锅店门口的空地上,仰着头原地转圈,拿舌头去接缓缓飘落的雪。

    闻雪与方寒尽相视一笑。

    等方春生玩得尽兴了,方寒尽走过去,牵起他的一只手,轻轻晃了晃。

    “走喽。”

    闻雪也跟过去,动作自然地牵住小孩的另一只手,问:“去哪儿?”

    方寒尽指着路的尽头,“消消食。”

    闻雪没想到,方寒尽消食的方式居然是逛商场。这跟他的直男气质不太符吧?

    看着商场金色的拱形门,闻雪有些发愣:“你要买什么吗?”

    “给你买件羽绒服。叶子杭不是说了嘛,让我对你好点。”

    “……”闻雪一脸狐疑,“你什么时候开始听叶子杭的话了?”

    方寒尽笑了下,“我只挑我喜欢的听。”

    说完,他伸手揽住她的肩,把她推进了商场。

    这家商场晚上还算热闹,一楼大厅各色面孔来来往往,其中不少亚裔面孔,不知是游客还是旅居的华人。

    闻雪仰望着金碧辉煌的穹顶,不免有些担忧:“这里装修得这么豪华,应该挺贵吧?”

    方寒尽料到她会这么问,早就准备好了回答:“最近卢布一直在贬值,这里的国际品牌没有及时调整价格,所以相当于在原来价格的基础上打了七折。你没看到这边华人那么多吗?都是来代购的。这几天都抢疯了!”

    还有这等好事?

    闻雪瞪大眼,激动地晃着他的胳膊,“那赶紧去抢啊!”

    —

    方寒尽在商场指示牌前驻足片刻,迅速明确目标,带闻雪和方春生直奔三楼。到了以后,根本不用看招牌,哪家店华人最多就往哪儿冲。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挑拣、试衣、排队、结账,三个人终于从店里出来了。方寒尽两手提满了袋子,活像一个尽职尽责的代购。

    “还是好贵哦……”闻雪嘟囔着,“打完折也要五千多,也没见它哪里特别啊?”

    方寒尽嗤笑:“去了北极圈,你就知道什么叫物有所值。你这件衣服,在国内专柜至少要一万。”

    “真的?”闻雪眼睛倏地亮了。

    这件衣服花五千买的,她又赚了五千,四舍五入算下来等于没花钱啊!

    她兴冲冲地说:“待会儿找个取款机,我把钱还给你。”

    她身上没带那么多现金。刚刚付款时,她正要询问能不能刷卡,收银员直接越过她,收了方寒尽递来的信用卡。

    方寒尽拒绝了她的提议:“我要那么多现金干嘛?万一遇上打劫的,岂不是血亏?”

    闻雪想了想:“那我给你转账?”

    方寒尽不在意地笑笑,“回国再说吧。”

    闻雪抿了抿唇,没接话。

    拖得越久,欠的越多,最后就还不清了。

    走出商场时已是九点多,雪越下越大,从白絮变成了鹅毛,路面很快被新雪覆盖。

    放眼望去,一片白茫茫,光洁平整,让人身心舒畅。脚踩在上面,还能听到轻微的嘎吱声。

    三个人并肩走着,街灯散发出温暖的光,三条影子投在雪地上,中间那个小小的影子,走路还带点蹦跳。

    闻雪回过头,看着雪地上的三列脚印。

    很寻常的画面,不知为何,却让她的视线停留了很久。

    “看什么?”方寒尽停下脚步,回头,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没什么。”闻雪摇摇头,目光扫过街角。那里有个地铁口,灯光明亮,人影零星,一个裹着头巾的老婆婆正坐在台阶上摆摊。

    闻雪心念一动,不自觉加快脚步。走近了才看清,这老婆婆卖的是围巾帽子之类的毛织品。

    “要不要买围巾?”她看向方寒尽。

    方寒尽有些费解:“刚刚要给你买,你说不需要。”

    “商场里面的东西贵啊。”

    “但那是羊绒的,更保暖。”

    “……我就喜欢毛线的。”

    “好吧。”方寒尽无奈地叹气,嘴角却不自觉勾起,眼里漾着宠溺的笑意。

    他蹲下身,挑了条红色围巾,用俄语跟那老妇人聊了几句。

    “她说这些都是自己手工织的,一条三百卢布,折合人民币也就二十多块钱吧。”方寒尽仰头望着闻雪,晃了晃手里的围巾,“这条怎么样?”

    闻雪瘪了瘪嘴,抱怨道:“太艳了吧?”

    “你刚刚买的羽绒服是白色的,最好搭条深色的围巾。”

    “我就喜欢浅色的,红色不好看。”

    方寒尽颇为无奈:“闻小姐,你懂不懂色彩搭配?更何况,在雪地里穿颜色鲜艳的衣服不是为了好看,是为了安全,让别人及时找到你。”

    闻雪很不服气,小声嘀咕道:“春生的羽绒服也是白色的。你怎么不给他挑件大红色的?”

    方寒尽耐心解释道:“他从小就喜欢白色。这是性格原因,穿鲜艳的衣服会让他感到不安。”

    闻雪扬起下巴,颇有几分任性:“所以喽,你这么顺着他,为什么就不能顺着我呢?”

    “随你吧。”方寒尽脸色微沉,放下围巾,抿着唇不发一语。

    闻雪暗暗瞥了他一眼,心里隐隐不安。

    唉,算了吧,他也是为了自己好。

    闻雪蹲下身,拿起他刚刚放下的红色围巾,又挑了一条白色,一条灰色。

    她从钱包里拿出一张一千卢布,递给老妇人,见她正要从怀里摸出钱包,闻雪忙按住她的手,又摆了摆手,意思是不需要找零。

    方寒尽斜瞥她一眼,哼道:“现在倒挺大方的。”

    脸色还是冷冷的,但语气已经缓和了许多。

    闻雪给方春生系上白色围巾,又把红色围巾在自己脖子上绕了两圈。最后,手里还剩下灰色围巾。

    她站起身,递给方寒尽。

    方寒尽别过头,不接。

    小气鬼。闻雪在心里嗔骂了一句,面上依旧挂着笑,问:“要不要?”

    方寒尽傲娇地挑了挑眉,“我还是喜欢羊绒的。”

    闻雪气得扭头就走。

    方寒尽赶紧牵起方春生,大步追上去。因为两只手都被占用了,他只好用胳膊肘轻轻推她,好声好气地说:“我又没说不喜欢。”

    闻雪不理他,鼻腔重重地哼气。

    他又说:“谁叫你这么偏心,只给春生系,不给我系。”

    嘿,好心好意给你买围巾,你还抱怨上了?

    闻雪脚步一顿,回过头瞪着他:“你又不是没手!”

    方寒尽语气颇为委屈:“你那么顺着他,为什么就不能顺着我呢?”

    闻雪:“……”

    算了,不跟这个大龄儿童计较。

    闻雪踮起脚尖,将手里的围巾挂在方寒尽的脖子上,绕了一圈又一圈,把他的耳朵仔细地裹了进去,然后调整松紧,打结系好。

    方寒尽站着不动,就这么低眉含笑望着她。

    “闻雪,”他舔了舔嘴唇,笑容有几分羞涩,“我下午洗过澡了。”

    “所以呢?”

    “所以我能吻你了吗?”

    闻雪眨了眨眼,突然想笑。

    她拼命憋住笑,绷着脸,说:“不行!一股火锅味!”

    ——

    夜深了,方寒尽洗漱完毕,把方春生哄睡着后,又下楼去找闻雪。

    这次,门只开了一道小口,闻雪从里面探出脑袋,眼神警惕,“干嘛?”

    大半夜来登门,非奸即盗。

    方寒尽递来一张卡,“本地电话卡。”

    闻雪愣了下,微微蹙起眉,“我不想用手机。”

    “我知道你不想收到那些人的信息。但是出门在外,手机是必需品。”

    闻雪很固执:“在这里,有地图和钱就够了。”

    “你想得太简单了。不用手机,万一你走丢了,我去哪儿找你?万一你遇到意外,怎么报警求助?更何况,你回国的票还没订,到时候你怎么回去?”

    闻雪默了片刻,拉开房门,“你进来吧。”

    “要我帮你换卡吗?”方寒尽走进来,随手关上门。

    “不用,我会。”

    闻雪从背包里掏出手机,接过方寒尽递来的手机卡和顶针,坐在桌边,低头捣鼓起来。

    电话卡很快换好,手机开机,显示满格信号。

    闻雪回头看向方寒尽,问:“多少钱?我转给你吧。”

    “闻雪。“方寒尽垂下眸,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不用跟我算得那么清楚。”

    “我不喜欢欠别人的,还是早点算清——”

    话未说完,就被一声清脆的“叮”给打断了。

    是闻雪的手机。

    她看了眼屏幕,眸光骤然收紧,视线像是定住了,久久没有挪动。

    方寒尽隐约猜到了什么。

    “我能看看吗?”

    闻雪眼睫轻颤,终于转开视线,低嗯了一声。

    方寒尽看到她眼底微微泛红,紧咬着下唇,双手控制不住地颤抖着。

    又是一声“叮”。

    方寒尽飞快地拿起手机。

    无需解锁,屏幕上显示着一前一后两条信息,都是孙赫明发来的。

    第一条:【你去俄罗斯了?】

    再看一眼发送时间,居然是六天前。

    第二条发送时间是昨天。

    【闻雪,你给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