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柏轩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发现苏曈不在人群里了，他左右张望了一下没见苏曈在附近，最后决定走过去问同学。
“苏曈？她刚刚才走的，有人来接她。”一个女生回答。
巫柏轩皱眉，有人来接她？谁？
他接着问：“她往什么方向走的啊？”
“应该是停车场那边吧。”
从沙滩往上爬几层楼高的楼梯，再走过一条小径便能到停车场，小径被树影笼盖，巫柏轩按开手机电筒照明道路，白色亮光像幽灵一样在黑影里游**。
他走到了停车场，环顾了四周。
没人，只有附近食肆养的几只走地鸡踩在砂石上咔嚓作响。
有重机的声浪渐渐消失在远方不知何处，周围只剩下海浪声和树叶婆娑声，巫柏轩压下心头极淡的酸意，转身往回走。
苏曈趴在巫时迁背上，蒙在白色头盔里的小脑袋还嗡嗡作响。
如果不是心脏在胸口依然剧烈跳动着，她会以为自己是块被炭火烤融化的棉花糖，黏黏糊糊的。
和巫时迁的第二次接吻，根本不是她这个级别的“学生”能承受的，她就像个刚从幼儿园升上小学的小娃娃，却面对着一份高考数学试卷。
解不开，没法解。
她没和人深吻过，没被人卷进大海漩涡中央。
可她没想退开，没想松开抓住巫时迁领口的手指，她想要学巫时迁那样回吻他。
而巫时迁不知道身后的女孩胡乱想着那么多事儿，他自己的心跳蹦得比车速还快。
真是应了狗兄弟们说的那一句，他这棵老树怕是要开花了。
巫时迁清了清嗓子，先开了口：“今天的活动好玩吗？”
苏曈软声回答：“还行，认识了几个新的朋友。”
朋友？
巫时迁想到了什么，试探着问：“男生还是女生啊？”
“都有哦，今天参加的人蛮多的，也有大三大四的师兄师姐。”
苏曈回答完后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巫时迁回应，她抬起头，下巴轻搁在他的脊骨上，问：“怎么啦巫老师？”
巫时迁刚刚差点脱口而出，问她认不认识一个叫巫柏轩的男生。
他们两兄弟都遗传到了巫青山的身高和样貌，巫时迁年轻时能收到多少小女生的告白，巫柏轩就不会比他差。
可最后巫时迁还是没有问出口，他觉得自己太荒谬了，怎么会脑补了一幕年轻男女在沙滩上追逐落日的电影。
“没事……那有……唔，有男生想加你微信不？”他换了个笼统模糊一点的问题。
苏曈想起那个叫柏轩的男生，还有另外几个以不同理由想加她微信的师兄，如实回答巫时迁：“有哦。”
巫时迁皱眉：“那你给了？”
“没给，我一个都没加，我让他们如果要找我的话，在社团群里艾特我就好啦。”车速不快不慢，但今晚风挺大，苏曈怕巫时迁听不清，把自己音量调大了一些。
暗暗吁了口气，巫时迁不自觉地弯起嘴角，看吧，这小孩多乖，太省心了。
他忍不住继续试探：“那如果以后有男生跟你告白呢？”
话说出口，巫时迁觉得怎么自己成了个青涩的小毛头，问的都是些什么酸咪咪的问题啊？
苏曈倒是没察觉到巫时迁的试探，依然认真回答：“我会说我有喜欢的人了啊。”
回答时她收紧了手臂，圈紧了她喜欢的那个人。
巫时迁之前想过自己动心的原因。
是告别式上的那滴泪？是橘色余晖里的剪影？是自以为藏得很好的少女心事？是她隐忍着泪水的告白？是装在透明玻璃罐里叮呤当啷、折射着阳光七彩斑斓的「喜欢」？
或许以上都是。
而巫时迁觉得在他这棵老树上拼命浇水灌溉至开花的，还是那个被他拒绝后的拥抱。
就像现在一样，从背后拥上来的勇敢和温暖，让他无法硬下心肠再次拒绝和推开。
沿海公路直且长，海浪拍打礁石激起的雾气模糊了公路尽头，巫时迁看不清那尽头有什么，但，头顶的夜空里有月亮，有星星，身边有一直温柔相随的海风，而他身后有个无比勇敢的小姑娘。
既然一时半会还看不清终点，那就先好好享受这趟车程的沿路风景吧。
他怕海风掩盖住他的声音，放慢了车速，一字一字慢慢说道：“你这个拒绝理由不行啊，你得说你有男朋友了。”
苏曈听清楚了，心跳突然加速起来，小小声道：“谁是我男朋友啊……”
她也不知这句话是问句呢还是陈述句。
声音从前面传来：“笨小孩，你现在抱着谁，谁就是你男朋友。”
苏曈已经不太能够呼吸，心跳实在太快了，声音沿着她脖侧的动脉传到了耳内，扑通，扑通。
她深吸了一口气，额头隔着头盔抵在巫时迁的背脊上，“唔”了一声，表示她听到了，她了解了。
巫时迁觉得自己的衣服快被女孩扯变形了，怎么这小姑娘那么可爱啊？
他想腾出一只手去牵苏曈的手，让她别再乱揪着衣服了，但怕单手开车会让小孩担心，干脆在路边停下车熄了火。
有些话还是需要面对面说。
他拍拍苏曈的手：“你先下车。”
苏曈刚跨下了车，头盔还没摘下，就被也下了车的巫时迁像提拎小鸡一样抱到椅座上。
她侧坐着，两条腿儿在半空中扑腾了一下发现无处可落脚，只好赶紧攀住巫时迁的衣服避免自己失去平衡往后仰。
巫时迁两臂撑在她身侧，低声笑道：“再这么下去，衣服真的要扯坏啦。”
“我不是故意的。”苏曈抬眸看他，可说是这么说，手指还是没放开巫时迁。
女孩的眸子似是一片倒进了星星的湖泊，巫时迁从湖面处能清晰地看见自己的倒影。
巫时迁坦白如实地交代：“苏曈，我这一两年的状态不太好，生活和工作都挺糟糕的。”
苏曈点点头：“你很久没发过工作类的微博了。”
而且看得出巫时迁的睡眠质量明显不太好。
“嗯，差点忘了你是我的小粉丝了。”巫时迁笑笑，“我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找回状态，可能很快，但也可能会一直碰壁。想和你交往，我是很认真的，但确实不像其他小年轻谈恋爱那样，我可能没那么多的时间能每时每刻陪着你。我这样子，一个大你十七岁的老，男朋友，你还想要吗？”
苏曈没考虑太久便回答他：“巫老师，你之前说你没办法谈‘猜猜我在想什么’的恋爱，其实那时候我就想说，你可以不用猜我在想什么。”
那一晚巫时迁在堤岸说的那些话没怎么过脑子，所以现在他想了几秒才回忆起这件事，他没料到苏曈会在这时候提起。
苏曈接着说：“你想知道什么，问我就行了，我都可以告诉你的。至于时间，我之前跟你说过我有时间，我也会安排好自己的时间，所以你慢慢调整你的状态，不用着急啊。”
十只白皙的纤指紧紧地抓牢了那已经快变形的领口，巫时迁觉得不止衣服，他的心脏和喉咙都被苏曈拽得死紧。
苏曈语气认真：“虽然我没有谈过恋爱，不知道这一科我可以拿多少分，但我会好好学习的。我这样子的小，女朋友，你想要吗？”
巫时迁也不回答她了，直接低头就想去吻那张说话特别一本正经的小嘴。
可巫时迁忘了两人都带着有点儿笨重的头盔，白盔和黑盔猛地相互撞了一下，“砰”一声，伴随着女孩一声“哎哟”。
他今晚真是有点急，摘了自己的头盔，抬起苏曈的下巴便吻了上去。
高耸的街灯把两人交融的影子拉得极长，跌宕不已的海浪声在耳边徘徊，有汽车按着喇叭从他们身后飞驰而过，尖锐刺耳的声音也没办法让这个夏夜里的吻按下暂停键，恼人的湿热感再次从漫起笼罩住上半身。
巫时迁其实没那么喜欢夏天，南方的夏季太过漫长，黏人的汗水和扑腾翅膀的南方大虫子都让他难以忍受。
不过如今他觉得夏天也没那么糟糕，因为湿热的海风里全都带上了茉莉花香。
后来的车程里巫时迁没怎么说话，他要集中注意力，才能好好开车。
大学宿舍的门禁是十一点半，时间还早，巫时迁想着送小姑娘回学校之前，还能去哪里溜达溜达。
也能算是他们正儿八经的“初次约会”。
他放慢了车速，大声问苏曈有没有什么地方想去，苏曈反问：“巫老师，你平时晚上都去哪里玩？”
巫时迁苦笑一声，说：“我还能去哪里玩？总不可能跟你一样去书店呆一晚上吧？”
苏曈反驳：“我也没去书店呆一晚上啊。”
巫时迁想了想，他不打算瞒着苏曈：“晚上我要么是去夜店，要么是去酒吧，不然就是在自己家里喝酒。我睡眠状态并不好，我想你应该也能看出来，喝了酒，能让我睡得稍微沉一点。”
苏曈没喝过酒，但母亲也常在睡前喝几杯红酒，说这样能睡得香一点儿。
“不过最近我失眠的情况改善不少了，毕竟健身真的很累……”巫时迁想到明天又有战绳课，手臂已经提前开始泛酸了，“而且最近睡觉前不总跟你发微信吗？发着发着，我也很快有了困意。”
苏曈佯装惊讶：“原来和我聊天那么无聊吗？”
少女的声音古灵精怪，宛如玻璃风铃在他耳边“叮铃”响了一声。
巫时迁微愣，似乎每一次和苏曈接触，他都会挖掘出多一点她身上和想象中不一样的地方，譬如之前的勇敢，还有现在的调皮。
她不是养在温室里的柔弱铃兰花，她更像是在阳光下生机勃勃的小雏菊。
巫时迁佯怒：“什么无聊啊！这叫安心感，懂不懂？”
苏曈忍不住上扬的嘴角藏在风镜后方，她庆幸不适合巫时迁面对面，不然就要让他瞧见她好像老鼠舔了蜜的表情。
巫时迁动了动背脊：“快说，你想去哪里？刚才的烧烤有没有吃饱？没有的话我可以再带你去吃点东西，喝甜汤也行。”
苏曈故意说：“我想去夜店和酒吧耶，我还没见识过。”
“不许，不准，不同意。”巫时迁想都没想，直接回答，“哦，长辈说的话你都当耳边风了是不是？上次我才提醒过你，女孩子少去这种地方，能不去就不去。”
“对啊，上次你说的是新生联谊，都是不认识的人嘛，如果是巫老师你带我去，应该会很安全吧？”
巫时迁“呵呵”地冷笑了两声，想着要不要停下车来敲一敲苏曈的小脑袋瓜子。
笨小孩，他才是最危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