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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怀璧其罪

  小庐山,位于新淦东北八十余里,峦峰叠蟑,周广百里,南接乐安,北抵丰城,东届抚州府的崇仁县。上有石池,皎然如镜。又有一座石泉,分出飞瀑四道,汇聚山麓成为附近数千亩肥田的灌溉水源。

  元君庙在山北的一座奇峰下,距山北麓属车城管辖的秀山寨约有二十余里,西南距白羊寨,也有五十里左右。白羊寨与宝历寨(又称金城)相去不远,是小庐山最近的大镇市,接近山区一带只有小村落而无大镇市了。附近一带的大镇市以寨为名的为数不少,可知这一带的治安历来都相当差。元君庙位于深山,香火早断,目前成为小庐山绿林巨寇黑财神卞威的秘巢。黑财神原是闽赣交接处山区的山大王;在摇岭隘建了山寨,后来被官兵攻破,从此四出流窜,不再建寨,将党羽分散各地,他自己只带了十余名心腹,往来各地悠哉游哉,像是无家可归的浪人。而一年中,他在年杪岁尾,必定到小庐山元君庙召集各地重要头目聚会,他自己也在此地过冬。

  关于他为何与宇内双仙结怨,当事的双方皆不愿提,因此外界知青不多,两年前双方曾经在彭泽附近交手,黑财神与四名拜弟将双仙诱至江畔,迫得双仙跳水逃命,却是尽人皆知的事。艾文慈无意中得到双仙的消息,大喜过望,一早便赶到新淦,至祥符观打听双仙的下落。他晚了一天,昨天午后,双仙终于说服了玄鹤丹士,相偕赶赴小庐山,至于是否同至元君庙,则无法追查了。他立即启程,扑奔小庐山。

  沿途打听的结果,令他不敢耽搁,原来在双仙动身之前,已有不少神秘人物与玄门弟子先两日赶向小庐山,有人认识其中大名鼎鼎的玉苟山承天宫的真阳仙师。玉苟山是本县的名胜,名列天下名山江西三山之一,旧称群玉峰,号称天下绝境,玄门修真之士,列为第三十七洞天”共有卅二座蜂头。万寿承天宫建自唐代,有两百余名道侣在内修真,钟鸣鼎食,人才济济,其中不乏有道全真,但大多数却是俗不可耐的势力老道。在江西,玄门教友主宰了全局,共有三大香火道场:龙虎山、麻姑山、玉苟山,因此江西境内老道密布。神棍横行,不信鬼神的人,少之又少,江西除了龙虎山的张真人之外,还有八个颇有声望的老道,号称江右八仙,巧的是与传说中的八仙一样,八仙中也有一个女的。真阳仙师是承天宫的主持,在江西可说声誉甚隆,妇孺皆知。道术通玄,善能驱神投鬼,作怪兴妖。

  元君庙背倚奇峰,前临山坳,小溪盘绕庙左,两侧的山谷古木蔽天,前面的山峰山岭四布,奇崖怪石错综复杂。后面的峰崖壁立,嶙峋参差,地势幽僻,只有一条小径在山林中转折盘旋,身入其中宛如处身绝境,只见禽兽不见人迹。山里有强盗,香火渐绝,小径逐渐被杂草荆棘所淹没,陌生人恐怕会迷失在内喂了兽吻,当地的猛虎与巨大的山猪,远近驰名。

  艾文慈问清去向,入暮时分,便攀上了庙后的奇峰,花了一个时辰,利用黄昏的落日余晖,实地摸清了附近的形势。

  他感到奇怪,四周死寂,不像有人先到呢。

  如果双仙怕黑财神逃走,那么,决不会在晚间动手,他得利用晚间的机会,作一次彻底周详的侦查。四更天,他到了入山小径的路口,如果有人入山。必须经过他的藏身所在,他必须在此地等到双仙,提出元君庙有埋伏的警告,也希望先取回日精剑,免得落在别人手中,

  可是,一等再等,不见半个人影,他只好先睡上片刻。

  五更天醒来,他按时练先天真气,然后又是一个时辰的早觉,醒来已日上三竿,接着是漫长的等待。

  同一期间,宇内双仙已在祥符观的玄鹤丹士引领下,翻越了数座峰头,累了个筋疲力尽,接近了庙东的山谷。天刚亮,在参大古林中,视界依然不良,三人摸索而行,分藤拨草埋头急走。

  玄鹤丹士穿了一袭黑道袍,年约花甲,生了一双木无表情的山羊眼,相貌清瘦,大有仙风道骨的气慨。

  宇内双仙的身材相貌,与在浙江龙泉时并无不同,不同的是气色上似乎要好得多.多了三分傲气,也多了三分自信_老大无情剑至清的腰带前,多了一把以锦囊盛着的小剑日精,又小又薄长仅尺二,要不是剑把外露,很难令人相信那是一把无坚不摧的小宝剑。

  同一期间,庙后的奇峰左麓,两个娇小的身影焦急地乱闯,似已迷失路途。两人身后不远处也有三个人影循踪急跟,似乎并不急于赶上。

  玄鹤丹士到了谷口,用手向西一指,说:“穿过前面的山脚,樟林前缘是元君庙。两位道兄可绕至西面掩近,便可发现庙前的警哨了。贫道负责在此拦截,这条山谷是唯一的出路,如果贼人们逃走,必定走这一条路。两位道兄是否在此分手?”

  无情剑傲然一笑,说:“十余名悍贼,算不了什么,不会有人逃出,道兄可以放心在此睡上一觉。贫道先走,听招呼在庙中会合。”

  “为防万一,贫道必须在此拦截。小心了,但愿在元君庙见。”玄鹤笑答。

  双仙一走,右方的矮林中突然出现一个穿青道袍,背系长剑的老道,年约半百,身材魁梧,留了三绺长髯,道貌岸然,确像有道全真。

  玄鹤举手相招,双方接近。

  “灵飞道友,不在此地动手,实为不智。万一他俩不敌而逃走,很难擒住他了,山高林密,藏匿甚易,贫道认为你们错过机会了。”玄鹤用惋惜的口吻说。

  灵飞散人得意地一笑,阴恻恻地说:“道友们请放心,他逃不掉的。真哗道友认为,反正李天师自己不来,他便可以做主,用一石二鸟之计,乘机一网打尽黑财神这群无法无天的强盗。等他们先拼个两败俱伤,咱们便可不费吹灰之力捡现成。真阳道友定下的妙计,确是妙极。”

  “真阳道友他们呢?”

  “呵呵呵!各就各位,人都到了。”

  “后到的几位道友,可知贫道所提的条件么?”

  “呵呵!道友但请放心,真阳道友已对他们说了,宝剑归你,以酬谢相助之情。”

  “那就好,但愿咱们皆能如愿以偿。为了那把宝剑,贫道不惜牺牲与双仙的交情,一再敷衍他们,直拖至最远的至刚道友行将到达,方肯带双仙入山,咱们的交情,总算够深厚了,剑如果不给我,未免说不过去哪!”

  灵飞又是呵呵怪笑,说:“这把剑,本来李天师坚持留为已用,但在真阳道友的反对下,李天师终于同意割爱。”一面说,一面伸手亲热地拍玄鹤的肩膀又道:“放心啦!剑是你的,但你必须留得命在……”

  最后一句话说得含糊,玄鹤无法听清,话未完,灵飞散人搭在玄鹤肩上的手,突然五指疾收扣住了玄鹤的肩井一扳,有骨折声传出,玄鹤的有锁骨断了。

  快,快得令玄鹤连转念的机会都没有。灵飞的右掌已闪电似的到了脸门,“噗”一声拍中玄鹤的印堂,手一松冷笑道:“道友,别怪我,你贪心要剑,我岂不两头落空?李天师要我杀你,你不必怨我。你为了剑可以出卖朋友,我为了立功,为何不能出卖你?”

  玄鹤头颅已被击碎。一声未出便呜呼哀哉去了。

  双仙从庙西接近至十丈外,蛇行鹭伏逐步接近,果然发觉庙前的石阶上,站着一名警哨,佩了单刀四下张望。

  两人伏在树下,无情剑附耳低声道:“敌众我寡,必须秘密接近,杀一个算一个,今天咱们大开杀戒。警哨我负责,师弟可从庙角接近。”三绝剑点头同意,说:“为防警哨发声,等我接近庙角,师兄方可袭击。”说完,向侧方伏地爬行。

  无情剑也从警哨的侧方接近至四丈左右,警哨依然未发现身后有警。

  三绝剑已接近庙角,无情剑立即向前一窜,低叫声:“有人来了……”

  警哨闻声转身,刚看到一道晶虹,晶虹便已贯透咽喉,仰面便倒。

  无情剑一跃而上,脚踏住奋力挣扎的警哨,伸手抓住贼的喉颈。日精剑把一带,贼人喉开胸裂,鲜血狂涌。

  “这剑真妙,任何人也挡不住。”老道跳开得意洋洋地说,似乎刚才他并不是杀人,而是杀了一只鸡,刺喉兼开膛,干净俐落不动丝毫感情。

  老道左手暗藏日精剑,右手拔长剑跃身一跳,上了七级石阶,抢入了庙门。

  三绝剑也疾赶院墙下,腾身飞越。院子很宽阔,长了不少草木,破败的大殿可聊蔽风雨,从没有大门的殿门向里瞧。可看到用茅草堰制的床,床上有人高卧。这群懒贼,天亮了还不想起床。

  三绝剑从门左接近,举手一挥。无情剑在院门侧方藏身枯草中,立即向前飞跃,闪电似的抢人殿门。真巧,后殿恰好出来了两个人,双仙想偷袭逐个宰杀的计划落空。

  “什么人?”一名悍贼大吼,闪入后殿藏身。

  “宇内双仙。”无情剑大喝,顺手一剑将一名睡在草堆尚未睡醒的贼人刺死,急追而入。

  大殿只睡四个人,无情剑一走,三绝剑则负责善后,连砍两贼,最后一名贼人方跃抓兵刃,已来不及了,剑光似匹练,疾射而来。

  后殿立即传出叱喝声,八名衣衫不整的焊贼,恶狠狠地围住了无情剑,展开了空前猛烈的恶斗。

  三绝剑闯入,偏殿门火喇喇地冲出一个浑身黑衣,黑脸庞,黑虬须,黑凛凛的雄壮中年人,手握浑铁竹节鞭,一声虎吼,猛扑三绝剑,一鞭兜头便砸。

  三绝剑不敢用剑架,闪身避招剑攻侧胁,大喝道:“黑财神,今天了结恩怨。”

  黑财神一鞭斜崩,冲上欺进沉身下扫,冷叱道:“杂毛你不配。”

  两人接上手,各展所学,从后殿门至大殿,黑财神鞭沉力猛,锐不可挡,占得了上风,而且身法迅疾,三绝剑近不了身,只能保全实力争取空隙,短期间很难分出胜负,双方皆未能取得绝对优势。

  八名贼人围攻无情到,每一个人皆艺业高明,一比一,任何一人皆可与无情剑缠斗百十招,二比一,无情剑绝对占不了丝毫便宜。这些人都是黑财神派在各处的盗魁,每个人皆可独当一面,事先已知老道大闹南昌,身怀宝剑,因此不敢冒险迫近,八人联手互相呼应,你退我进配合得十分紧密,专攻老道的侧背。因此老道尚能支持。但日精剑没有使用机会,发挥不了近迫进击的威力,也不敢贸然飞剑进袭,当飞剑使用,在八人围攻下,只有使用一次的机会,发出便不可能收回了。

  一名悍贼在同伴的策应掩护下,始终紧吸住老道的右胁背方向。一面出招,一面向同伴招呼:“咱们小心缠住他,把他累个半死再生擒活捉。”

  “咱们何必干耗,用暗器毙了他算了。”另一名悍贼叫。

  “用暗器毙了他。”有人附和。

  “好,用暗器。”为首的人只好同意。

  无情剑心中暗叫不妙,立即抓住对方说话分神的机会,冒险进击,先向左挥出一剑,蓦地旋身一声怒啸,身剑合一猛扑右后方为首的悍贼。

  左面一贼一声低叱,剑出“寒梅吐蕊”从旁截击,攻其所必救,发挥牵制的威力。右面一贼也来一记“伏地追风”,同时进袭。

  为首的悍贼挥剑接招,剑振出争取空门。

  好老道。左手吐出日精剑,迅捷地轻拨“寒梅吐蕊”。双腿上收,躲过了“伏地追风”。“铮”一声暴震,接住了前面为首悍贼振来的一剑。

  说快真快,生死须翌,快得令人目不暇给,老道胜了第一回合。

  日精剑一拨一振,招出寒梅吐蕊截击的贼人,被震断了近尺剑身。

  同一瞬间。晶虹划出一道奇快绝伦的光孤,挥向为首的悍贼。

  为首的捍贼刚想收招变招,光弧已从剑侧切人,一闪之下,未曾收回的长剑突然折断,光弧再吐,一挥之下,为首的捍贼来不及闪避,右臂齐肘而断。

  也在同一瞬间,一名悍贼射出的暗器赶上了老道,可破内家气功的透风锥,贯入了老道的右大腿外侧,附骨而过,钉在肉上前露尖后现尾。

  恶斗倏止,各占方位。

  为首的悍贼断了右手,飞退丈余鲜血飞溅。

  无情剑身躯一晃,总算禁受得起,要害未伤,皮血之伤不算严重。但是暗器卡在肉中,不拔出稍一震动便受不了,拔出而无暇裹伤止血,同样危险。

  断了右手的悍贼以左手紧扣住上臂,厉吼道:“先用暗器射不紧要处,以便活擒他千刀万刮呢。”

  无情剑感到心向下沉,发出一声知会三绝剑火速前来联手的短啸,徐徐后退。目下他占得了神案一端,后面是神龛,不再感到包围,但想接七个人的暗器,他无此能,大势去矣!

  退却间,伤口开始发出可怕的阵痛,痛得他冷汗直流,脸色渐变。

  三绝剑无法脱身,无法摆脱黑财神的纠缠,两人势均力敌半斤八两,想脱身前来会合谈何容易?

  三绝剑不来,无情剑必须拼老命突围前往会合,立即发动,在焊贼们发射暗器之前,突然向下一蹲,倒退入神案下,大喝一声,将原已朽烂的神案掀翻,砸向右首的人,拼全力随着破烂神案前冲。

  两名贼人吃了一惊,左右一分。

  无情剑身形加快,飞越破神案,以骇人听闻的奇速穿过重围,冲入了大殿。可是,冲到拜坛前,腿一软,惊叫一声,屈膝挫倒。

  七名悍贼如飞追出大殿,呐喊着急抢而上。

  三绝剑被黑财神缠住,见状大惊失色。

  黑财神不许三绝剑援救同伴,一声怒叱,连攻三鞭,把三绝剑迫退八尺,怪叫道:“贼老道今天是你两人兵解之期。”

  蓦地,殿门人影乍现,两个不速之客不请自来,清亮的娇叱入耳:“住手!你们要不要命了?”

  是女人的嗓音,众人不由失惊,不约而同收招飘退。

  确是两个年轻女郎,一穿白,一穿青,一般的美。两人都是劲装,曲线玲珑,穿青的少女的百宝囊上,绣了一头栩栩如生的银色飞风。

  黑财神怪眼彪圆,怪叫道:“龙凤盟凤坛三姐妹,金、银、紫侠名满江湖,但与卞某一般,劫富济贫并非真正的侠义英推。银凤,你插手管卞某的事,是不是欺人太甚?穿白的丫头也是贵盟的人么?贵盟如果管卞某的事,卞某接下了。”

  囊绣银风的女郎冷哼一声,说:“本姑娘是示警来的,你黑财神少在本姑娘面前发横。

  这位姐姐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凝雪姑娘,她是从南昌追踪宇内双仙而来的。”

  黑财神大喜,笑道:“谢谢两位姑娘相助盛情,在下已吃定了老道,不劳两位姑娘劳驾费神了。”

  “凝雪姐姐有事与双仙相商,阁下尚清方便。”银风冷冷地说。

  “卞某与两杂毛的恩怨。无可化解,两位……”

  “目下且先离开元君庙,再说其他。”

  “离开?姑娘是不是开玩笑?”

  “你阁下如不离开,必将埋骨于此。”

  “你说话小心了。”黑财神不悦地说。

  “目下江右八仙到了四仙,另有二十余名高手,已潜伏四周待机而动,就等你们两败俱伤之后,一网打尽双仙与阁下一群草莽英维。你阁下不走无所谓、双仙必须随本姑娘与凝雪姐离开,以免玉石俱焚。”

  “什么?你的话当真?”

  “信不信由你。”

  “他们是……”

  “承天宫真阳、紫霞宫紫霞、崇道观至刚、紫霄观灵飞,全在下面不远处的林中坐山观虎斗,如果不信,可派人前往瞧瞧。”

  “卞某不信。”

  “你阁下信不信与本姑娘无关,本姑娘只负责双仙的安全。等到你信时,生机已绝,后悔也来不及了。”

  银风泰然地说,转向双仙问:“两位道长愿不愿走?”

  黑财神大吼道:“两个杂毛老道留下性命,只许他们的魂魄离开。别管卞某的事,你们快走吧。”

  凝雪姑娘淡淡一笑,说:“银风姐,我们可以暂且不管。只消你我在庙外悠闲地驻足流览,那些老妖道必定以为庙中恶斗已结束,便会一拥而上了,走!”

  两人一走。黑财神的人再次包围了双仙,刚准备发动进攻,庙门外长笑声震耳,有人用洪亮的嗓音问:“你两人大概是黑财神的女贼婆了,你们大概已把双仙宰了吧?”

  “宰了又怎样?”是银风的声音。

  “哈哈哈!轮到道爷们幸你们这些强盗土匪了。道友们,杀进去,这两个女贼由贫道慈悲她们。”

  一声长啸暴起,接着庙门人影飞射。偏殿也传来了狂笑声。也有人从偏殿侵入。四名老道疾冲而入,却不见两位姑娘。

  黑财神一惊,喝声“退!”便领众退入后殿。

  后殿已有五名青衣人先到,黑财神大吼一声,挥鞭直上叫:“贤弟们后山脱身。”

  八贼先下手为强,同时出手,将先前准备对付双仙的暗器先一步发出,急射五名青衣大汉,宛如狂风暴雨,万蚁争窝。

  黑财神如同疯虎,在暗器后跟上,钢鞭一挥,两名已中了暗器的青衣人腰折腹断,波开浪裂。

  九个人收拾了五名青衣人,击毁后殿门溜之大吉。

  三绝剑挽住了师兄无情剑,跟踪飞遁。

  四老道怒啸着衔尾狂追,追出庙后进入树林。

  十余名青衣高手也一涌而出,奋起狂赶。

  黑财神地头熟,脚下奇快,接近峰腰便向右面古林参天怪石丛生的山坳急走。走在最后的一名悍贼,扭头向跟来的双仙怒叫道:“你们胆敢跟来,即使能扔脱追兵,咱们仍然要你们的命,还不赶快自行觅路逃生,难道不要命了?不许跟我们走。”

  三绝剑不住冷笑,叫道:“你们地头熟,正好领路。谁要谁的命,不久自可分晓,甩脱了追兵,咱们再一决生死。”

  后追的人,在十余丈外衔尾狂追,四老道大概平日养尊处优,不求精进,轻功似乎不见佳,似乎无法赶上。但从他们的得意神色上,约隐可看出他们并不急于追赶,显然另有阴谋。

  十八名青衣人更落后十余丈,这些人中,倒有一半的人在全力飞赶,修为不够深厚,用了全力仍然逐渐落后。

  众人只顾向前追赶,忽略了身后的人。两位姑娘跟在后面神出鬼没飘掠如风,时而接近,时而隐身不见,跟了四五里,十八名青衣人已经有八名失了踪,逐个被两位姑娘从后面悄然收拾了。

  上了一道山脊,山脊上野草及膝,没有树木。如果越过山脊,奔下里余,便是进入山谷和无尽林莽的险恶地带,追赶的人即使敢追人,也不易追寻逃走的踪迹了。

  四老道落后甚远,已看不见身影,也许已被甩脱啦!

  黑财神上了山,扭头回望,看到跟在后面二十余丈向上急奔的宇内双仙。

  断后的一名悍贼向上叫:“卞大哥,毙了这两个杂毛再走。”

  “不!先进入山谷,甩脱了那些狗东西,再收拾两个杂毛并未为晚。”黑财神狞笑着说。

  蓦地,草丛前,左、中、右三方六七丈外,红影倏现,共出现了二十名穿了大红法衣,披挂齐全的老道,前八,左右各六。

  “无量寿佛!施主们来晚了。”前面的八名老道同声说.“玉荀山全真八子,在此迎接诸位强盗的虎驾.已久候多时。”

  “紫霞宫六友,敬陪末座。”右面的六老道撤剑叫。

  “紫霄观六士,替天行道。”左面的六老道列阵齐唱。

  黑财神神色大变,沉喝道:“弟兄们,退!我断后。”

  下面的宇内双仙鬼精灵,上面人影一现.两人便向侧一窜,溜之大吉。奔了四五里,降下了一道山谷.无情剑委实支持不住,虚脱的叫:“师弟,如不裹伤,我支持不住。”

  “好,我替你裹了伤再走。”三绝剑说,将人往树下放倒。

  刚裹好伤,突听到左侧不远处传出轻微的异响。无情剑心中一懔,低声说:“有高手赶来了,走!”

  这一带古林蔽天、全是经冬不凋的樟林及杉树,藤罗密布,野草丛生,虽说藤罗渐枯,野草转黄,视界仍难及远,十丈外人兽难辨,听到声息,但看不见形影。

  三绝剑用手附耳道:“人多便急走,人少便慈悲他们。”

  “不行,那会引来强敌,快走。”

  奔出十余丈,前面一声忽哨,五丈外人影暴起,叱声震耳:“宇内双仙,认得铁柱宫百灵仙师么?纳命!交出宝剑免死。”

  共有八名道入,两名俗装中年大汉现身,拦住去路。

  两人吃了一惊,倏然止步。蓦地,身后枝叶摇摇,罡风倏发。

  无情剑倏然转身,转身的刹那间,眼角先瞥见剑光如匹练,凌空下扑势如电击,劲风乍起,剑气压体。

  他已别无抉择,日精剑脱手飞腾,人亦向侧仆倒,滚至树后躲避。

  一名老道如飞隼下扑,未料到无情剑飞剑袭击,本能地振剑拍击射来的晶虹,岂知剑一触晶虹,长剑无声自折,晶虹毫无阻碍地上升,一闪即没,没入老道的胸口。老道们急速下降,可是已收不住势,扭转不了身形,“嘭”一声掼倒在地。

  无情剑从树后滚出,急速拔回日精剑一跃而起。

  同一瞬间,三绝剑立即陷入包围,被百灵仙师狂风暴雨似的凶猛剑招所控制,像一具大网般逐渐收紧。三绝剑左冲右突,脱不出剑网险象横生。无情剑一声怒啸,挺剑奋勇前冲。

  两名俗装中年人迎面截住,冷笑道:“正主儿是你,鄱阳双霸给你两阵夺魄神钉雨,躺!”

  躺字出口,两人左手齐抬,崩簧乍响,青芒漫天而至。

  无情剑脚下不便,怎躲得开钉雨?

  蓦地人影自藤中贴地射出,一把扣住无情剑的小腿猛拖。“噗”一声无情剑颓然倒地,间不容发地免了夺魄神针雨的袭击,危极险极。

  有人从草丛中穿藤而至,拖倒了无情剑。同一刹那,青影人向另一端猛扑两名大汉,叱声震耳:“恶贯满盈!”

  鄱阳双雄同声狂叫,但见青影如电,剑光狂泻从两人之中穿过,两人狂叫着向两侧摔倒。

  青影是银风,剑毙双雄锐不可当,冲至三绝剑身后,两名老道立即抢出,双剑齐攻,展开了可怖的狠斗。

  救无情剑的是白衣姑娘凝雪,半途放了无情剑,一跃而起。

  无情剑也狼狈地爬起,脸色灰败。

  凝雪将纤手伸出,沉静地说:“道长的小剑,请给小女子一观。”

  “为何要给你看?”无情剑冷然问。

  “如果这把剑真是敝友之物,我得向道长索回物归原主。”

  “什么?你……你的朋友是……”

  “淮安艾文慈。”

  “呸!见你的鬼。”

  “道长认识隐红么?”

  “这……认识”

  “那就不会错了,隐红已将浙江龙泉的经过告诉我了,敞友在飞天鼠庄中遗失了一把行医用的小宝剑,显然是被道长取了,物各有主,请道长……”

  “笑话,贫道为了这把剑,付出的代价极重。宝剑神物,有德者……”

  “道长难道不知匹夫无罪,怀壁其罪的俗谚么?”

  “贫道如果给你,你难道就配持有?不行,不能给你。”

  长笑声震耳,先前首先冲入元君庙的四老道突在左方五丈外现身。

  “你们谁也不必争,剑须交出,人须缚交官府置之于法。”一名老道傲然叫。

  “谁也别妄想反抗,住手!”第二名老道发出了震天大吼。

  第三名老道泰然举步,迫近至无情剑身前丈余方行止住,伸出大手叫:“道友,两把剑都交出来。”

  无情剑冷笑一声,冷冷地问:“阁下凭什么?”

  “凭我崇道观至刚羽士的道行。”

  无情剑徐徐引剑,冷笑道:“那么,你何不拿去?”

  至刚羽士突以令人目眩的奇速拔剑挥出,“铮”一声震偏了无情剑的剑,剑虹急进,排空直入。

  无情剑吃了一惊,连退五六步封了五剑,方脱出对方的控制。

  至刚羽士并不急于冒险迫攻,大概早知迫得太急或者太近,便会受到日精剑的可怕一击,保持一丈距离,狞笑道:“道友,你虽未练道法,但并不陌生,真要贫道用道法擒你,岂不令你难堪?交剑认栽,贫道必将替你在李天师面前缓颊,放你一条生路,幸勿自误。”

  “障眼妖术,何足道哉?贫道等你献宝,你可以作法兴妖了。”无情剑无惧地说,左手的日精剑徐伸,宝光四射,冷气森森。

  至刚羽土的眼中,涌起贪婪的光芒,徐徐后退向同伴道:“道友们,让他见识见识,咱们各占方位行法擒他。”

  第一名老道是玉苟山承天宫的真阳仙师,呵呵大笑道:“道友们速退,贫道要独自将这四个男女一举擒获。”

  凝雪从未见过所谓法术,一直在旁留意四道的动静。

  不远处,银风与三绝剑联手御敌。以百灵仙师为首的八老道,把他们两人围住八方进击。银凤的剑宛如狂龙,八方盘旋霸道绝伦,三绝剑相形之下,显得黯然失色,反而成为银凤的副手。

  百灵仙师闻声撤离圈子,大喝一声“退!”

  这瞬间,狂风大作,草木摇摇,云起东北,雾涌西南,刹那间日色无光,阴风惨惨。云雾中鬼声啾啾,金甲神兵领着熊狼虎豹若隐若现,星星电火如流萤飞舞,空间里流荡着刺鼻的腥味。

  凝雪首当其冲,不由心胆俱裂,眼前一暗,突见一独角怪兽在两名金甲天神的率领下,逐出雾影迎空扑来。她心胆俱寒,大喝一声,劈向扑来的怪兽。怪兽突然在剑前消失,接着在身左重现。

  她乘势急进,猛攻两名金甲天神。

  可是,剑挥出天神仍然急进,剑毫无阻碍地刺入天神的胸膛,但天神却毫无痛楚地冲上,降魔杵与金瓜锤兜头便劈。接着腥风扑鼻,令她感到头晕目眩,杆锤及体,脑门嗡一声响,万籁俱寂。

  不知过了多久,她猛然苏醒,看清了自己的处境,不由心中叫苦。

  这是山径旁的一座大松林,十余名老道与十余名青衣大汉,正在树下散处各地进食,酒肉香扑真。她的手脚皆被牛筋索捆得结结实实,而且气门被制。她身旁,躺着同样被捆住的银凤。不远处,三绝剑被捆住双手吊在横枝上,像是曾受过毒打,却不见无情剑。

  老道们之中,不见为首的四老道。

  身旁不远处,两名老道坐在树下,一面啃着鸡喝着酒,一面监视她和银风。

  银风似乎已经醒来多时,发现她转动,低声问:“凝雪妹,醒来了么?”

  她心中发冷,抽口凉气说:“我们被擒了?妖道的妖法厉害,糟!连累了你,小妹罪孽深重。”

  银凤淡淡一笑,宽慰她说:“不必放在心上,为朋友两助插刀,理所当然,请不必自怨自艾了。再说,贼老道再狠,也不敢把我们怎样,愚姐如有三长两短,龙凤盟的兄弟姐妹。

  岂肯饶恕他们?而你,白道女英雄凝雪,一不犯法二不为非作歹,到了官府……”

  “哼!”一名老道重重地哼了一声,又道:“你们还在作白日梦呢,目下日上三竿,不宜再做梦了。咱们这次死了不少人,你们该知道罪名是如何严重了。别说四位仙长饶不了你们,宁王爷又岂肯饶恕你们这些江湖小辈?江湖秘密帮会龙凤盟,算得了什么?只消宁王下旨给天下各府州,不消多久便可连根拔掉你们这些鬼类。你们可耐心等候,等捉了无情剑,咱们便动身送你们去南昌,我保证南昌法场决囚的名单中。有你们的大名在内。你两个女人丽质天生,人比花娇,在处决之前还有何不幸遭遇,贫道真不敢想象哩!死到临头,还敢大言不惭,真是可怜亦复可笑。”

  一番话说得两人花容失色,心向下沉,不住暗暗叫苦。另一名老道狞笑着接口:“小娘子,你以为龙风盟是啥玩意?在江西,贵盟自从拒绝归顺宁王之后,除了悄悄跟几个小流氓鬼混之外,到底还干了些什么轰轰烈烈的好事?哈哈哈哈!连偷鸡摸狗都轮不到你们,没错吧?”

  “你们快死了逃走活命的念头,乖乖给道爷们安静些,如有些许风吹草动,恐怕你们将生死两难。道爷们不忌酒色,这么多大男人,押解两个天仙似的小娘子,谁知道会发生些什么古怪事?哈哈!”最先发话的老道暖昧地怪笑着说。

  脸无人色被吊得半死的三绝剑,突然破口大骂:“你两个玄门败类无耻杂种,竟说出这种肮脏话来。你们如不下十八层地狱,那才是老天爷瞎了眼,天道无凭。”

  两老道勃然大怒,一蹦而起,发疯似的奔向三绝剑,拳脚兼施,一面咒骂一面打,打得三绝剑前摆后摇,几乎断气。

  不远处其他进食的人,全部纵声大笑,未加劝阻。

  两老道恨犹未消,回到两位姑娘身旁,一名老道狞笑道:“咱们先来一次手眼快活,看老天爷是否真有眼睛。”

  说完,向同伴打眼色,两人一人一个,将两位姑娘提至一旁的枯草丛中,开始替两女宽衣解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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