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搜索: 热词:丑小鸭王子朵朵枭中雄柳残阳玩法陈之遥你是我的荣耀顾漫夺娶二月春

返回顶部

悦阅书阁 > 其它 > 相见欢 > 第147章 乔装

    武独说:“昨天还想着的事,今天居然成真了。”说着便笑了起来。

    段岭想到昨夜武独说的话,想在他很小的时候遇见他,把他带回家养大,想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心里的一点难过一扫而空。

    “‘爹’在党项语里怎么说?”武独又问。

    “哥哥、父亲、伯父、叔父。”段岭答道,“都叫阿达。”

    “嗯。”武独点头,想了想,说,“可我不能说话,要装哑巴,只能乱比划。”

    “没关系,就这样吧。”段岭答道,他想了想,武独假装哑巴,其时汉人有简单的手语来交流,党项人却有自己的一套手语,胡乱比划下,应当不会被辽人看出来。

    武独给段岭穿上衣服,又说:“办完这事,说不得牧相要给点好处。”

    “你要什么好处?”段岭问。

    “使点银钱,将白虎堂搬一搬。”武独说,“买个山庄,来日好带你回家玩。”

    段岭与武独对视,室内一片旖旎,外头长聘与昌流君说话声响,两人便一起转头,武独给段岭系上腰侧的扣子,戴好帽子出去,昌流君拎着个一人高的破镜,靠在墙边。

    两人对着端详,确实有点像党项人,长聘用党项话道:“到时怎么说,你先说说。”

    段岭也用党项话答道:“我父子从西凉天水县过来,祖上是沙洲人士,贩点皮毛做生意过日子,来中原买点茶回去吃。我父亲又聋又哑,我是他的口舌,替他说话,有照顾不到的地方,各位叔伯弟兄,还请看着我俩相依为命,行个方便。汉人们说,在家靠父母,在外靠朋友,得罪了。”

    说着,段岭以党项人的礼节,拇指露出,两手侧叉,放在腰边,左脚迈出半步,朝前躬身。武独本来站着不动,见状也学着段岭行礼,稍稍躬身。

    段岭转身,帮武独调整动作,又用辽语说:“出门在外,本来就该多交朋友,多一个朋友,多一点照顾。”

    长聘大笑道:“你这党项话倒是说得正。”

    段岭答道:“谢谢了。”

    “武独非是党项人。”长聘说,“就怕他露馅,可装个二愣子,这样一来,便没人怀疑了。”

    武独瞪着眼,一脸茫然,段岭差点笑岔了气,忙道:“这么好。”

    武独的表情说收就收,恢复了一张冷漠脸,说:“长聘先生,这事儿可不轻松呐。”

    长聘一揖,说:“当真是麻烦两位,若能办成,丞相面前,该有的都得有才是。”

    武独随意站着,一不装二愣子,身上自然有股气势,随口道:“我就要一件事,先生不如先许了我。”

    “但言不妨。”长聘说。

    “我与王山这桩事,你自然是晓得的。”武独说,“可不想再听相爷给山儿说媳妇了。”

    长聘一怔,段岭也一怔,段岭登时满脸通红,没想到武独提的居然是这件事。

    长聘是个明白人,答道:“丞相也是好心,既这么说了,包我身上,两位,这就请吧。”

    段岭与武独上了奔霄马背,昌流君则带着长聘骑另一匹马,离开汝南,前往落雁城的方向去。当天日落时分,先是抵达安西,安西也成了废城。翌日清晨,武独找了辆破车,套在奔霄身上,让它拉着朝前走,段岭才有空好好睡会儿。

    第三天日落时,他们来到了落雁城外。

    “长聘先生,现在该告诉我们了,怎么进城?”段岭站在雁荡山的高地上,朝底下眺望,落雁城北部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再往北走将抵达长城。沿着西南走,四百里开外就是玉璧关。再过去,则是潼关。

    落雁城三面环山,唯独北边没有屏障,这也造成了每年入冬时,这座边塞大城总是非常地冷。

    而如今北面平原上,则是密密麻麻的元人大军,足有将近五万人在扎营,夜里狂风吹来,军旗猎猎作响,战事仿佛一触即发。

    长聘说:“我就不下去了,你们一旦入城,昌流君也会设法混进去接应,我回邺城一趟,你有什么信,可交由我一并带回去。”

    段岭想起费宏德正在邺城,便朝长聘说了,昌流君却道:“先生,你不可单独行动。”

    “你带着我,进不了城。”长聘说,“留在这儿,与回邺城并没有区别,待在邺城反而更安全一点。”

    郑彦也在邺城,段岭心想,应该不至于有什么事,让长聘留在此处,藏身雁荡山下,距离元军太近,反而容易被斥候发现。

    昌流君还在犹豫,长聘又说:“相爷的要求,是把那个老人带回去,昌流君,你应当是知道轻重的。”

    昌流君寻思良久,而后重重点头。

    长聘说:“人一旦找着了,就带回江州来,一刻也不可耽搁。”

    昌流君“嗯”了声,长聘又把段岭叫到一旁,极低声地在段岭耳畔吩咐道:“这人是个瞎子,今年八十三岁,无子女,姓钱,汉人,你千万得记清楚了。”

    段岭满脸疑惑,实在想不起这是个什么人,难道是化名?但他同时也明白了为什么长聘没让昌流君去找人,只有一个姓氏,怎么找?只能对着名册慢慢看。

    “好的。”段岭按捺下好奇心,只要找到了人,想知道对方的身份应当不难。

    长聘:“还有什么问题?”

    “请先生教我。”段岭说,“这么插翅难飞的一座城池,要怎么名正言顺地混进去?”

    长聘望向山下的军营,笑了起来,说:“自然是有办法的,你看见那座俘虏营了没有?”

    一片黑暗里,段岭什么也看不见,长聘开始安排计划,片刻后与他们道别。段岭又与奔霄低声说话,让它跟着长聘回去,以奔霄的脾气,不轻易让骑,只能把缰绳系在长聘的马后头,让它尽量跟着跑。

    漆黑的夜色之中,武独带着段岭,不断接近俘虏营。片刻后在营外下马,背着个包袱,探头探脑地朝里头看,走了过去。

    “什么人!”元军马上发现了武独。武独两手乱摆,“啊啊”地叫了几声,段岭上前拉住他要走,元军却已围了过来。

    段岭马上用党项话朝元人们解释,自己和爹是来做生意的,有话好好说。然而刚说了个开头,包袱便被抢了过去,又被搜身,紧接着被绳索捆了双手,押着进了俘虏营。

    搜身之时,武独还警惕地看着碰段岭的元人,生怕段岭因长得漂亮,被元人扒衣服。

    寻常的绑人绳索根本困不住武独,只要想动手,他随时能把绳索崩断。但幸好是晚上,看不清楚,在元兵眼中,只以为是抓住了两只肥羊。

    西营内,什长盘问他们了几句,武独只是一副惊慌失措的表情,段岭则用磕磕巴巴、词不达意的元语求饶,最后什长不耐烦了,挥手示意把人带下去。

    接着,俘虏营的栅门被打开,段岭与武独被一脚踹了进去。

    里面的俘虏们大多都睡着,听见声音也没有动静,偶尔有人擡头,看着他们。武独假装艰难地挪到角落里,靠着一侧木栅,让段岭倚在自己身上。

    “睡会儿。”武独小声说,“等昌流君吧,手被绑得难受不?”

    “成功了。”段岭凑到武独耳畔低声说,“不难受。”

    天渐渐地亮了起来,俘虏们开始小声交谈,全是男人,哀叹的哀叹,埋怨的埋怨。段岭便用辽语与他们交谈,得知有好些是从落雁城里逃出来的。

    别人问段岭与武独从哪儿来,武独一直不说话,段岭便说自己与父亲来落雁城做生意,刚一靠近,便被元军抓来了。

    众人自然相信,段岭又注意到一个遍体鳞伤的辽国男人,似乎有点眼熟,却总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他怎么了?”段岭问。

    一名中年男人答道:“他生病了。”

    “你叫什么名字?”段岭挪过去,蹭了蹭那男人。

    对方发着高烧,昏迷不醒,披头散发,身上穿着辽人的装束。段岭越看越觉得似曾相识,朝周遭俘虏询问这人,却无人见过。

    中年男人哀叹道:“死到临头,你就别费力气了。”

    那中年男人姓审,名唤审冲,乃是落雁城中的官员,先是得到元人来攻的消息,拖家带口,想趁机逃出来,结果没想到在半路上正好碰上元人的军队,便被抓了起来。元人让他写信,叫城里头的人拿钱来赎,审冲哪里还有钱?只能一直被这么关押着。

    段岭又挪回来,武独在他手心用手指写道:【认识?】

    段岭看了武独一眼,眼神犹豫,皱眉,摇头。

    【昌流君怎么还不来。】段岭写道。

    【晚上。】武独颀长的手指在段岭手心写道,又捏了捏他的手。

    段岭靠在武独的胸膛前,肚子饿得咕咕叫,但无计可施。及至傍晚时,元军终于扔了一箩筐豆子进来,撒了满地,像喂鸡一般。

    俘虏们看到有吃的,忙各自匍匐在地,用嘴去衔豆子吃。

    段岭与武独只是看着他们,片刻后,元人又提着桶,往里面泼水,俘虏们纷纷张着嘴,想接点水喝。

    段岭渴得喉咙冒烟,心想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昌流君晚上不来,回去要打他手板心。

    这么一天就过去了,俘虏们又渐渐地安静下来。

    入夜时,段岭正在瞌睡,背后有一根手指戳了戳他,割开他手上的绳索,昌流君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