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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一 章 三个叫花子 一根打狗棒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皖境黄山,是华中胜区,山水景色奇佳,有数不尽的崇山深谷,峭壁峻岩。

  像这样名山胜区,应该是安静的地方,让骚人墨客,诗赋吟唱,兴之所至,秉烛夜游,可是,谁也没想到,百多年来,竟成为腥风血雨的屠场。

  正是深秋肃索的季节。

  深夜的幕帘,遮蔽了雄挺秀拔的无忧峰,除了那偶然传来的寒峭山风在呼啸,山野间,是一片寂静。

  突然,从伸向山上的斜坡上,闪出一个面蒙黑纱,背插长剑,疾服劲装的夜行人。

  他微一凝眸,四下略一张望,然后用奇速的身法,直向山巅奔去,迅若飘风,矫若游龙。

  刹时,即到达无忧峰脚。

  他正想用蹑空步法,直跃断涧对面的峰腰。

  猛然从他身后的密林间,冷冷的一声:“嘿!好快身法,仙窟的新主人,身手果然不凡!”

  语未落,随着一股劲风,直向期门穴射来。

  夜行人端的不凡,身形一旋,脱影换形,猛的一招“落霞飞泻”,捷如流星,投足举手之间,早将来人毙于掌下。正想飞渡断涧时。

  那人绝命时的一声凄厉惨呼:“啊!”

  猛然,在暗角处一声:“嘿嘿嘿!”沉声狞笑。

  “怪狭果然名不虚传,心黑手辣,可是今夜叫你难逃公道。”

  那怪声又“嘿嘿!”一声,继续说:“除非你能与我们‘青城派’公开‘仙窟’的秘密,否则:嘿嘿嘿!你自信能抵得住六大门派的联手吗?现在时间不多,你得赶快决定,否则……”

  怪声又急速地说:“你听!”

  寂静的峰脚,林密处,传来一片啸声……。

  在那被称“怪侠”尚未及答复之刹那,到处射起各式光芒。

  嗤!嗤!嗤!窜出许多幢幢黑影,离弦之箭似的集中在无忧峰下的草坪上,在各角落按地势站着。一个身材高大,银髯白发,两眼闪射着冷电似的光芒,眼角向地上死者一瞥,又瞪目凝视二人,冷声地说:“徐立原,想不到你神通广大,竟作了‘仙窟的主人’,这么多的藏宝,你一人独吞,不怕胀破了你的肚子,依老夫的意见,不如公开‘仙窟’的秘密,让大家都能分享那奇宝异珍,要不!嘿!”

  “六大门派的人物,皆非倚仗人多势众之辈,可是在今天,对你立原实难再讲武林道义,决心联手并肩,开发‘仙窟’之秘。你自信能有此力量坚持你的意见吗?”

  徐立原脸上因有面幕遮着,看不到他的脸是否在变化,但见一对精眸,喷射出慑人的怒焰,猛然仰首,一声长啸,直冲云霄,空金裂石,空谷回音,直震得在场众人面色骤变,耳鼓嗡嗡作响。

  随着朗声大笑着说:“好个号称正宗的武林六大门派,想不到为了区区‘仙窟’,竟不惜群打众殴,今天我徐立原总算开了眼界。”

  接着又狞声说:“既然如此,老夫向来不分老幼,一律平等,地下的那位,正在等着你们陪葬呢!不给你们一点厉害,想来你们是不死心的。”

  “不错,‘仙窟’之秘是我打开的,可是化了我卅年的心血,始有今日之收获,自古重宝有德者得之,无德者失之,仙窟之门,如无德之辈,终身不得其径而入,要不,你六大门派何不早日打开?”

  “今天我徐某悻得,你们就不顾一切,联手偷袭老夫,没想到老夫埋骨之所,尚劳各位掌门高手齐来陪葬。”

  语未落,猛的施展成名绝技“迷隐九式”,蓦地一股劲风,直袭老者,只听“哼”的一声,早将发话之人袭击倒地。随下四周扬起一片喧声。

  “我们大家齐上,把老狗挫骨扬灰,来替‘青城派’的二位长老报仇!”

  随着一场混战,激战了四昼夜之久,直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腥风血雨,尸骸遍野。

  六派群雄,皆被歼尽。

  原来,此地是黄山绝顶的无忧峰。

  相传在战国末期,楚怀王因失德昏庸,行将失国之际,朝中有些宗室大巨,不甘流作秦俘,故相结将各式上古仙品,重宝奇器,移藏于此。

  因恐为外人探悉,所谓“怀璧获罪。”多有不便,故特延请巧匠“公输子”之弟子,人称“神斧井鲁子”设计,动员了三千多人,前后费时十二年之久,始完成此窟。

  斯时,楚虽亡,而仍流传有:“楚虽三户,亡秦必楚。”之谚言者,即赖有此窟之藏宝,足为日后复国之资之故。

  窟成之后,主持建窟之楚国王公,因恐机密外泄,故将参加工作之三千多人,暨负责设计,或参与之人员,将之诱入一暗门机关,开宴庆功之际,将机关发动,将上述人员,全部活埋地下。

  尔后,主持人员,本欲率族迁来此地群居,孰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合族行至中途,适逢齐楚交恶构兵,为乱兵尽歼于途。

  从此,窟之秘密,因经营之人死绝,加以未上任何图案可资探索,故鲜有人所知者。

  斯时,虽有部分传说,秦汉以来,根据此传说谚语之线索,而来探奇冒险之人虽有,非不乘兴而来,败兴而返。后始问津乏人。

  二十年前,武林中出了一位怪人,武功高绝,智机绝伦,可称无敌于当时,惟素行怪异,喜怒无常,故人称“怪侠”而不名。

  其挟绝顶之智慧,神佛之武功,偶游至此,遥见此峰夜发奇光?故特辟洞居此。历二十年之苦心观察,冒险探索。始得窟洞秘门,而得进密洞之法。

  本欲将天下武技之精髓,及若干武林宝笈,携入窟中,准备潜心钻究。

  孰知“仙窟”之盛名,业已风靡整个武林,各门派身负绝技之人,经常集聚于无忧峰之左右,明争暗斗,莫不视此窟为已有,而不愿他人染指。

  何以此窟之名能盛传武林,而引人疯狂呢?

  因窟中所藏之珍宝,多系千百年以上的古物,日久生灵,百里之内,每遇朔日夜半,皆可遥见此峰,宝光显现,瑞气千条,蔚为奇景。

  依据有经验之老江湖判断:

  此峰下必有宝窟,而此窟不仅有汕兵神器,稀珍奇室,而且由于此类灵物精气之化育,可使无忧峰方圆之地,皆成瑞草、灵药、仙品、奇果之生长地。

  如有缘之人,能机缘巧合,只须获得少许,非仪足以增进其本身功力而已?且能延年益寿,驻颜长生,人谁不惜生?尤其武林健者,更志在必得,惟皆不知此窟之名,故以“仙窟”

  名之。

  未几,“仙窟”之名即盛传于武林。

  自“怪侠”打开“仙窟”之门,虽短短数月,且即时仍然封闭,但因此而灵气外泄,夜半宝光益盛,故三山五岳绿林好汉,荒蛮豪杰,各门各派之掌门、高手,亦如痴如迷地,络绎来此,或欲一睹盛况,或则希能取得珍宝。

  这天,正值“怪侠”外出采物,以备烧炼某种绝妙灵药,返洞之时,适被蹑足峰侧之高手窥及,并欲乘其不备而袭击之。

  谁知“怪侠”武功诡绝,三十年来,即已无敌于天下,复加上近十年来的修为,且自进“仙窟”数月,虽为时尚暂,但已获得若干宝物灵药之助,及悟彻若干奇奥之手法。武功之进展,真有一日千里之势,更非昔日可比。

  故虽遭“青城派”高手偷袭,依然能于举手投足之间毙之掌下。

  绝命时之一声惨呼,替他带来隐伏在“仙窟”附近的全部高手,群集而至,将怪侠陷于重围,欲退回“仙窟”,已感不及,欲杀出重围,亦不可能,且自持武功盖世,故蓄意拚战。

  此际闻声而来的各路人物,眼见有人横尸在地,而且心知怪侠武功超绝,未必能敌,然俗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利令智昏,这也是武林应该遭此巨劫。

  各派人物依仗人多势众,心存悻念,倘能同心合力,自不难歼除怪侠,然各派皆自取毁灭,在未见怪侠时,六派掌门,与所有参与之各路人物,均有集议之约,共同开发“仙窟”,利益均沾。

  谁知各门派人物虽有口头协定,但皆心存私念,莫不心怀叵测,且未尝真正一致团结,故于围击之时更相互牵制,阅墙之祸,干戈操于同室,私心皆欲借怪侠之力,以铲除异己之强敌,俾得自己能乘势利便,而清残局,从此可借一门派之力,独吞“仙窟”之宝藏,独霸武林。

  孰料人算不如天算,怪侠将各门派各个击破,百人皆横死无忧山笔下,无一悻免,此岂当时参与各人所逆料之及耶?

  自从那次空前大火拼以后,各派弟子虽于事后,曾赶赴现场,但并不知是“怪侠”之杰作,只道是无忧峰中产有怪物,功力高逾鬼神。

  故此峰下虽依然埋有稀世宝藏,但无人再敢问津,加以各门派经此惨败,精英殆尽,-

  时无力恢复,故不敢再来探索。

  “仙窟”之名经此而遍传武林,成为他们梦想之对象。

  至于那“怪侠”虽得力歼群豪,但其本身亦因力竭困斗,伤及心脉要穴,勉力进入“仙窟”后,欲图借宝物灵药,以挽回生命,奈伤势过重,加以“怪侠”年近古稀,人力难以回天,未几即毙命洞中。

  然怪侠不愧一代奇才,功力超凡,自知行将永诀之际,仍以本身内功,封闭各穴,以本身绝艺,并博采各派精华,除刻石留图外,并完成一部“大成神功宝笈”以留后世。

  其中共分:内功、拳、轻功、点穴、归元神功等五册。

  并将其已发现“仙窟”之藏宝库,列举于另册,以留待有缘。

  现在,他是孤儿,到处流浪!当他尚不能照顾自己的时候,就失去了家。

  他生平长在一个欢乐而充满温馨的家庭,世代书香,主人柳惟琳,夫人俞氏,皆淮阴巨族。平素乐善好施,颇为乡里称道。中年得子,取名春帆,幼即聪慧,有神童之称。

  六年前,淮河水决,意外灾变,带走了他的亲人,毁灭了他温馨的家。幸遇过路的人帮忙,那春帆的小命,从鬼门关上给拉了回来。

  从此,茫茫天涯,使他走上了流浪之途。

  柳春帆十三岁了!

  几年中,噩运跟他结了不解缘,似乎老天爷也在妒忌着他;每一个能够或愿意帮助他的人,都会发生些意外事件的阻挠。

  最初,他被过路的镖客,收为贴身小童,由于他生性聪慧,身具异禀,悟力奇高,偷窥别人锻炼技艺时,暗中学了些拳脚招术,虽然不能成套,但也能自成一格,不过因为他年小,不知用法而已。

  好景不常,那镖客在一赶买卖中,失了踪,那笔珍宝,也随之消失。

  以后他被一个游方道士收留,当过小道士。

  不久他又替人家牧牛、放羊、做小工……。

  最后,只有干这“伸手将军”。

  冷羹残饭为食,屋檐、破庙、窑洞为家。

  一根打狗棒,一只破篮,一双竹筷,一只碗,就是他全部财产。

  三年,资格也不算浅了,穷家帮里蛇龙杂居,不乏许多身负绝技,游戏人间的怪杰逸士,只是他,命运外舛,际偶未逢而已。

  “真是一个讨厌而又可爱的小家伙,”

  谁都会这样批评着他。

  一脸油泥,满头蓬发,-袭宽大的百纳破袍里,裹着他瘦小的身躯。

  爱调皮,喜恶作剧,这是讨厌的理由。

  伶牙俐齿,生性聪慧,这是值得可爱的地方。

  烂掉半只腿的张拐子,独眼龙沈老头,时常讲些奇风异俗,江湖掌故给他听,启发了他今后的幻想,以有接连奇遇的收获。

  比他小一岁,人称“小猴子”的柏小虎,尖头尖嘴,二臂特长,成天在树上跳,瓦上跑。

  房大头,生就一付丑相,头特大,配上一副太不相称的小眼、小鼻、小嘴巴,加上小足小手,矮胖的身材,活像一个长了手脚的水桶。

  这二个与柳春帆年龄相差无几的小化子,基于彼此生活相依,个性相同,一年来,很快就成为莫逆之交。

  每-个人的生活小天地里,都有适应着他们各自生活需要的温暖和乐趣,就拿穷家帮的天地来说吧!

  玩小青蛇的、唱莲花乐的、断肢残腿、装疯卖傻的,形形式式,五花八门,无奇不有,他们都是游戏人间,啸傲江湖。

  他们的字典里,没有“忧愁”。

  像天上悠闲的白云,到处都留下了他们的足迹。

  庙里,燃起一些枯枝残木,几个偶然来自天南地北的人,各自坐在草铺上,闲聊着山南海北的奇景异习,吃着“化子鸡”,喝着白干酒,煮着百家米的饭。

  谈着、吃着、笑着,倦了,抱头而卧。

  或则坐在背风里,晒太阳,抖蚤子。

  夏日,找一僻静河畔,水里泡上一会,再懒洋洋地在树荫下躺着。

  春季的踏青郊游。

  秋天,在金风送爽里数着繁星,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度过。

  柳春帆,就在这环境里长大,房大头、小猴子,是他唯一的搭挡,无忧无虑的生活,静止得像一池死水,应该不会有波澜的。像房大头小猴子就这样,吃饱了就玩,玩厌了就睡,永不想及身外一切,或明天又会怎样?

  柳春帆也许是读了书的缘故,在欢乐中、睡梦里、无聊时,他常不满于现状的一切,尤其独眼龙忱老头,跟他讲过的那些,忠臣义士,孝子节妇,英雄豪杰的故事,常在脑海里围绕。

  在下层社会里生活,虽然富有浓厚的人情味,但把公理放在拳头上称量的,以强欺弱,以大凌小的事实也不少。

  因而,柳春帆常幻想着他未来的远景:“我要做个顶天立地的奇男子,武功绝顶的大英雄,管尽天下不平事,至少没人敢来欺侮我。”

  “如果有不怕死的人,敢到老虎嘴边来拔毛?嘿!只要这么轻轻一点,或者是这么一掌,就管教他跪在地上叫我爷爷。”

  想到这里,他不禁兴奋得举起拳头在空中直晃。

  几年来,从家乡淮阴开始流浪,沿运河直抵长江,过长江再溯江西上。

  这天,柳春帆与小猴子、房大头,错过宿头,在夜色苍茫中,踏上一片野坟荒冢之地。

  小猴子自己心里怕,又恐被房大头取笑,所以低声的说:“房大头,你怕不怕?看这里会不会有鬼?”

  憨头憨脑的房大头,正因为小猴子刚才的固执,错过宿头,没好气的回答道:“平生不做亏心事,那怕三更鬼叫门,你呀!小猴子就尽想点子害人,正是怨鬼找的好对象。”

  小猴子又气,又胆怯,在这种不利的情况下,只有低声下气的说:“柳大哥,你拉着我不要松手,我今天有些不舒服,好像头有些昏昏的。”

  “哼!怕就说怕,装病?装孙子也没有用呀!”

  房大头得理不饶人,紧逼着说。

  小猴子这下子可生气了,胆子一壮,马上恢复昔日雄风,反唇说:“大头,少缺德,修修来世也好,你真舍不得丢掉你的破碗哪?”

  柳春帆虽然大一岁,但知识水准不同,加以环境的磨炼,养成他沉默寡言的风度,不到严重状态,他常很少插嘴,这时他说道:“二位兄弟,有什么好争呢?希望能早些找到一个宿处就好了。”

  到了一座森林,呼啸的风,用成千万的手臂在摇它,把三个人的谈话,脚步声,都掩盖了。

  森林、坟场,依然绵绵不断。

  不知是狐狸?还是野狗?往来在墓地巡逡着,怪异的绿眼睛,散出莹光,在苍白的月色里,幽幽的飘荡。

  幢幢的石碑矮树,都变成了张爪舞牙的魔影,阴气森森中,像有鬼火。荒凉的景色里,似乎倍增恐怖。

  小猴子的脚都软了,身上的冷汗也直流。

  房大头、柳春帆虽然胆子较大,但毕竟是十多岁的小孩,渐渐的也不禁毛骨悚然,头皮发毛。

  顷刻间,到一古墓畔,三个人正感到疲倦了,随即在石案上坐下,喘口气,放下行装,准备休息。

  猛然一声尖锐惊叫的怪声,从小猴子的嘴里发出,把二人骇了一跳,忙问道:“小猴子,鬼叫什么?真要把野鬼叫来了,怎么办?你是不是看到什么?”

  小猴子混身像筛糠似的发抖,呐呐的用手指着前面道:“你们看,那……那里是什么?”

  柳春帆放眼看去,见垩巨离约丈余的草地上,像躺着白色的三堆东西,虽然他心里也是很怕,但又不愿在二人面前示怯,“咳咳!”咳了二声嗽,壮了壮胆子,说道:“那有什么可怕?大惊小怪,别怕,等我去看看,是什么?”

  说着,慢慢的举步,只觉得二只脚,好似特别不听话,步子好像也比平日沉重,一步一幌,却似醉了酒一样,走了五六步,离那白色的影子,还有三分之一的光景。

  猛然,一根断枝,绊了他的脚,“卟通!”横摔了一交,膝盖也破了,一阵疼痛,使他难以爬起,本能的用手移下,抚了抚膝盖上的伤处,底下正有巴掌大一个石块,他气愤极了,狠狠的捡起来,往远处一掷,嘴里又原说道:“死命的石头,可恶!”

  随说,右手又回到原处轻抚创口起来,感觉手背地下有块软布,他漫不经心的放进口袋,想等会包伤口用。

  稍停,疼痛略止,咬了咬牙。慢慢的爬起来再走,突觉左手碰到一块硬硬的细长东西,手一缩,眼睛刚看到,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全身起了鸡皮疙瘩,原来,他刚才正摔倒在二堆白色东西的旁边,那原来是整具的死人骸骨,而刚才手里拿的,却是一块死人骨头。

  这一惊,骇得他毛发直竖,疼痛也忘记了,很快跑回到原地。

  房大头与小猴子齐问道:“阿帆,是什么?”

  柳春帆坐定后,舌头也有些麻了,呐呐的说:“没……没,没有什么?”

  “那你为什么那么紧张呢?我看你刚才不是摔倒了吗?”

  想起摔倒,柳春帆才想起了膝上的伤口。

  “哎唷!”房大头小猴子忙又问道:“阿帆!怎么跌疼了?有没有受伤?”

  “大慨破了一点皮,有些疼,没有多少关系。”

  柳春帆含混的答腔。

  房大头又问道:“那么我们今天还要赶路吗?”

  柳春帆看到刚才的景象,本想起来走,但一想:“那有什么关系呢?死了好久的人骨,这有什么值得可怕呢?况且这坟场真不知有多长,自己脚又痛,小猴子的胆又小,不如就在此过夜罢!”

  想着,马上说:“算了,我们就在此地露宿一夜吧!”

  三个人随即收拾了一番,就在墓前石案上睡了。

  次日,太阳照得三人身上发烫,小猴子一咕噜跳下,揉了揉眼睛?回身在房大头的屁股上用力劈了一掌,骂道:“懒鬼,太阳那么高了,还不起来!”

  痛得房大头猛跳起来,一不小心,翻滚在地上,痛得直叫,把小猴子乐开了,拍手跳着笑道:“大头鬼,眼前报,昨晚上的威风到那里去了?怎不神气呢?”

  笑声把柳春帆也吵醒了,正想爬起,“哎唷!”又触动了伤口,大头也因刚才摔倒跌痛了,又恨小猴子捣蛋作弄,气得爬起身来想捉他,怎奈手笨脚呆,比不得小猴子灵活,只有恨恨的骂道:“该死的小猴子,下次有机会,看我不把你几根猴骨头拆散了才怪!阿帆你醒了哟,怎么?你痛吗?”

  说着,走近柳春帆身边问着,小猴子也猛然记起柳春帆受伤了,也走过来望着紧皱双眉的柳春帆轻声的说道:“阿帆,你什么地方痛?有关系吗?要不要找些草药来敷上?”

  柳春帆感谢的看了二人一眼,打开伤口,一面回答道:“没有关系,大概破了些皮。”

  随即又笑了一下指着那边说道:“你们看那是什么?幸亏我昨夜没有吵起来,否则,小猴子啊,不吓死你才怪。”

  话未落,小猴子果然跳起来,舌头一伸说道:“乖乖,阿帆,那是二个死人骨赂哟,你怎么不怕呢?你昨夜怎么不讲呢?”

  柳春帆边摸,边笑道:“小猴子就怕鬼,现在不威风了。”随即在口袋里掏出一块旧布,正要往创口上按去,猛见上面有点点黑影,仔细一看,原来上面隐约显出墨迹,上写几个小字。

  “地在黄山旁。

  山深有宝藏。

  无忧峰下窟。

  古来……。”

  柳春帆把那块旧得业已褪色,字迹也仅隐约可辨而像另有花纹的旧布翻看了几遍,拐着走近看了看地上的枯骨。

  从二具骨骸的形态看来,似乎是经过搏斗而死的,因为柳春帆略知武技,有一具骨骸,头骨破碎,另一骨骸右臂似已被刀切断,此地四周均有丛草掩盖,如不是在古墓边,根本不能发现。

  而且从死骸变成白骨看来,可能在五年以上。

  为什么这二人会死在这里,而且死状可疑?为什么在死骸旁的石头下会压着这块布?

  他怔怔的想着,神色陷入迷惘之中……。

  良久,小猴子与房大头可急了。

  “阿帆,想什么?肚子饿吧?”

  二人齐声问道;柳春帆恍然如梦初醒的笑着说:“哦!哦!没想什么?肚子可真饿了!”说着又抬头看了看太阳道:“哎!太阳已爬上树尖了哟!走,我们走吧!”

  随即脚上的痛苦也忘记了,三人收拾后,提起行装一边走,柳春帆心潮起伏。

  一路上也不与二人答话,突然一拍大腿狂笑道:“是了!”猛的把房大头小猴子骇得一跳,房大头笑着问道:“阿帆!你有神经病吗?什么事值得那么高兴啊?讲出来大家听听?”

  小猴子也含笑问道:“你真有神经病吗?问你话不回答,到底什么事哟?”

  柳春帆依然笑了笑说:“别胡说八道,你们两个,成天像七世冤家,八世对头似的,吵吵闹闹,才真是不折不扣的神经病呢?”

  顿了顿,把手中的旧布,向二人扬了扬,继续说道:“我想刚才的死骨,与这布上写的字,一定有连带关系。依我判断,可能那二个人,恐怕是因争这块布,而互相打死,或者是被别人打死。”

  “一块布有什么了不起,还要打死人?别胡说了。”

  小猴子也边走,露出不信的眼色插嘴说着。

  柳春帆很认真的说:“不胡说,因为这块布,可能藏了什么秘密,从这上面四句十七字看来,似诗非诗,似词非词,而且字迹潦草,语焉未尽,其中必有缘故。”

  “而且从这字义里面断定,是说:‘黄山无忧峰下藏有珍宝。’”

  小猴子又摇着脑袋,插嘴道:“不可能,既然二个人是为布上有藏宝的秘密,因而争夺而死,那么何以这块布,时隔许多年,仍能留下?”

  柳春帆也面现困惑之色说道:“这可不知道了,我捡到这布时,仿佛在一块石头底下压着,没有被人发现的可能。

  一、因为地处偏僻,没有注意到。

  二、可能这秘图知者不多,而且因被小石块压在草丛里,来人疏忽,仅在死人身上搜一遍,就匆忙的走了,未曾详细考虑。

  三、可能黄山宝藏之地,早被人发现,此布的价值即经失去,不再有人注意。

  四、这鬼地方阴森森的,可能是人迹罕到之地。

  根据这几点理由判断,这块布的藏宝,可能已被发现而失去价值的成份比较大。”

  三个人边说边走,一个多时辰,才走出坟场,距坟场有里余的一个残破村落,仅住二个老年人,正坐在路旁树下闲聊,看见三个人从坟场走出来,不觉眯着眼睛,向三个人打量了一番,半晌,始慢慢吞吞的说:“你们几个小伙子走‘鬼乡’来的吗?真好大的胆子,你们没有碰到什么吧?”

  柳春帆忙躬身回答并问道:“是的,老伯;那里面可有古怪吗?”

  二位老人闪着惊异的眼光,摇着头说:“我不信,那里正是附近三十里,谁都知道的‘大名鼎鼎的鬼乡’,白天都经常有恶鬼出入显形,晌午以后,人影绝迹,难道你们不识字,没有看到那碑吗?”

  说着颤抖的枯手,指着远处路边矗立的一块石碑说:“那就是一块禁碑,是五年前的县太爷立的,行旅客商,大多绕道而过,你们就没有看见吗?我们这里原有很多人家,因怕鬼才搬走的,我们二个年纪大快死了,所以留下来没走。”

  柳春帆向二人苦笑了一下,心想好险,昨夜竞在鬼乡过宿,幸好没遇到鬼,还算大幸。

  当下,三个人谢了,走上了大路。

  因恐怖与饥饿,使柳春帆也忘记了那块神秘的旧布。

  当年过了除夕,溯大江西上,经镇京而入皖境山区。

  黄山是天目山脉的支脉,主峰黄山,是长江下游的胜地。

  山路险峻,奇峰如林。山中怪石险崖,重峰峻岭,瀑布飞泉,胜景如画。

  二个月以前,三个异乡来的小化子,从祁门到了这个小村。

  小村在山阴之侧,环溪倚山而建,寥寥数十间茅屋,矗立在烟树迷离之中。

  村后半山,有间孤庙,庙前不远,二排参天的大树,三五歪倒的石像。

  再过去,是条荆棘丛生的羊肠小径,斜卧的躺着,一直通向小村。

  孤庙仅一间大,门窗皆残缺,三五东歪西倒的佛像,显出它狼狈不堪的可怜相。屋角里满布着蜘蛛网,地下是盈寸的积尘。

  这天,时近薄暮,晚霞流照的回光,将山林照得火红,归乌啾啾,山坡的余道上,来了三个小化子,正穿越林子,向破庙走,一面叽咕的聊着。

  “嘿!小猴子的眼睛真尖,老远就看到这间庙,今天真累,到了‘家’,我可要先睡了。”

  柳春帆首先说着,小猴子被夸,喜气洋洋地傲视房大头说:“大头,怎样!你不服气?要是我的眼睛也像你那么小,今天,说不定只好打露铺了。”

  “哼!眼睛尖也值得骄傲吗?那表什么了不起,要是有这么一天,你小猴子发了横财,再不用向人伸手,那我才相信你啦!”

  房大头心服嘴不服,嘟着小嘴,嘟噜着。

  小猴子气得发晕,气唬唬的瞪着眼睛说:“大头鬼,死爱抬杠,你不是阎王的孙子,也不是张铁口,你就能算定我小猴子没有扬眉吐气的一天哪?小心点你等着瞧吧!”

  柳春帆恐怕二人真的吵起来,随说:“好啦!自家兄弟,有什么好争呢?早点进去收拾吧!

  我真要困了。”

  三个人进了庙,铺上草,七横八竖的睡了。

  深夜,一阵狼嚎,把三个人从甜蜜的梦乡中吵醒。那扰人心烦的声音,驱走了正浓的睡意。

  小猴子拖着破鞋从神龛旁跳下,伸一个懒腰,猛然说:伏!快来看,那是什么玩意?”

  醋大头摇晃着身体,忙凑了过来,阴阳怪气地说:“什么东西!值得大惊小怪?总是小猴子古怪多,又想出什么花样吧?”

  “真的,阿帆,快来看!”小猴子认真地说。

  二人齐举目顺着小猴子手指处看去,一条银虹也似的光芒,在庙后远远的峰顶透出。

  “那有什么希罕,还值得大呼小叫,真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房大头老气横秋地,摇晃着大脑袋,又像讥刺,又像报复地说着。

  小猴子发现奇迹后满腹高兴,让大头用冷言冷语一说,气鼓鼓地憋着闲气,说:“大头鬼,没有希奇,没有希奇我又没有要你看?”

  二人正在针锋相对地斗着,扯着。

  这时的柳春帆,像傻了般的凝目看着发光的远处,默默地想着:“这里面一定有古怪,可能是住着神仙,要不就是有宝贝,我一定要想法子去看一看,说不定碰到神仙可怜,会赐予一些好处,实现我平时所梦想的奇迹。”

  “不!不可能,像我这样命苦的人,神仙爷一定不会可怜而收容我的。”

  想到这里,他不禁缓缓地仰起头来,嘘了口气。

  这时东方已显出一线曙光,山脚下小村里的报晓鸡,已啼过三次了。

  房大头,小猴子的斗扯,还没有了结,双方都面红耳赤的争着。

  他们二个好似前生的冤家,每一件事都要争辩一下,房大头的反应力较差,所以大多数的次数,吃亏的总是房大头,不过,他们从未因为争吵而打架,小猴子虽然嘴上厉害,心地却非常善良。

  房大头人丑,心更好。那副怪里怪气的尊容,谁都要敬而远之。对他最感兴趣的,莫过于小孩子,他们三人每到一地,那些陌生的小孩,都好奇的围过来,拍着手笑着,叫着:

  “来呀!快来看一个长了脚的大水桶哪!”

  调皮一点的玩童,更捡着石子扔他,他在这些情况下,多半是小猴子替他解围。

  这对欢喜冤家,虽然形同参商,天不怕地不怕,奇怪的是只要阿帆瞪眼,就不敢争下去了,好像阿帆是他们命中的克星。柳春帆,遇事沉静果断,气量宽宏,从不因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去与二人计较;处理事情公平合理,使二人口服心服。所以一年来,三人相处同手足,无形中,柳春帆成了三个人中间的头儿,房大头、小猴子,都唯阿帆的马首是瞻。

  天亮了,阿帆今天有些特别,随时抬着头,仰望那夜半曾经发出奇光的远峰呆呆出神。

  时喜时愁的表情,表露在他英武秀美而满带油泥的脸上。

  这一次可把大头、猴子二个弄傻了,小猴子急得乱跳,又不敢发问。偷偷地窥着柳春帆脸色表情,在心里咕噜着:

  最后,春帆像是下了决心似的,面上显现出从未有过的刚毅神采说:“小虎,(小猴子的名字)弄一点东西来吃罢。”

  柏小虎看见柳春帆闷了半天,开了口,高兴得扮了个鬼脸:

  “阿帆,是下山去弄,还是自己烧?”小虎问道。

  柳春帆想了想说:“好在庙后有泉水,还是自己弄,等会我还有事情要商量。大头去找点野菜,早点回来。”

  三个人分工合作,弄完吃的以后。

  柳春帆像个成人模样,沉重的问二个人说:“现在我有一件重要的事,跟你们商量,不知你们的意见如何?”

  “夜里我们看到那片银虹,我仔细想,其中定有古怪,而且跟我以前捡到那块破布上的话,可能吻合,那里不是住着神仙,就是藏着宝贝,再不然就会住着妖怪,我想:我们与其这群样无声无息的混下去,倒不如拿出股子劲来干一下,说不定那银虹的所在,就是我们出头的好机会,万一交上好运,遇到神仙,或能觅得宝贝,那我们这以后的日子里,就净等着人家,扮着可怜相,向我们伸手啦。”

  顿了顿,接着又说:“所以我决心要去看一看,即使遇到不幸,总比这样半死不活下去终要强些。”

  “我们三个都没有家,都是没有人同情的可怜虫,一年多的时间来,我们患难相扶,相依为命,情逾手足,我实在舍不得离开你们,不过人各有志,我不愿意勉强你们,如果你们没有兴趣,不敢冒险的话,我们就此拆伙暂别,各奔前程……”

  说到这里,柳春帆不觉掉下眼泪来。

  房大头向来是不喜欢参加意见,脑子比较单纯,从来没有违背过春帆的意见。

  至于柏小虎,虽然心计精灵,但心地善良,看到柳春帆意志坚决,当然也没有话说,随即答道:“阿帆的意见,就是我们的意见,房大头如果不愿意,看我小虎不把他的脖子拧下来才怪。”

  房大头接口道:“谁说不愿意,只是我看你小猴子恐怕会三心二意呢?阿帆,不要哭,即使要我房大头去死,我也舍不得离开你。”

  说着那个嵌在大脑袋上的二只小眼睛,一霎一霎,不自主的掉下一滴泪珠。

  小猴子也在哭丧的脸上扮着笑容,用他的破衣袖上来替二人擦去眼泪:“好啦!好啦!这么大的人还要哭,叫我小猴子上刀山下油锅都不会眨眼,可是要我哭比要我的命还要难。我们生死都在一起,还有什么好哭的呢?来吧!房大头,装个笑脸给我瞧瞧。”

  说着用手遮额,尖脸尖嘴一披,左膝微弯,右脚后伸,做了个猴子相,这一下小猴子真成了名符其实的猴子啦。柳春帆看得忍不住“噗嗤!”笑了起来。

  二个人见柳春帆乐开了,随着也眉开眼笑起来。

  当下略为计议,查看一下米囊的百家米,足够六天的食粮,即日上道,向着庙后那遥远的山峰走去。

  时正清晨,晓星方沉,明月初坠,上坡的路固然爬得很吃力,但山风过处,地面上悠悠青草,闲杂着淡淡的野花芬香,让人欲醉。

  三个人一面走着、谈着、笑着,倒也颇不寂莫。

  转瞬已到午刻,一轮旭日当空,回首身后,山深菁密,古树参天,昨夜歇脚的山神庙,早被抛在遥远的山脚。

  这正是山腰的谷地,溪流潺潺,碧草如茵,找了块靠阴的石块,喘了喘气,喝些泉水,用些剩饭,略一休息,即刻动身。

  黄昏到了,赶了整天的路,三个的脚都酸软得很,疲乏拉住了他们的脚步。

  “阿帆、打一个地方歇歇吧?”

  小猴子瞪大了眼,伸了伸舌头,抹去头上的汗珠问着。

  房大头浑身被汗水湿透了,拖着沉重的脚步,直喘着大气。

  柳春帆满脸油泥,被汗水泡透,抹去汗水,显露出原来俊秀的脸,俊脸也胀得红红的,指着一株虬松乱石旁的石洞说:“好吧!今天我们就在此洞歇一夜,明天再动身。”

  三个人进了洞,找了块平坦之地,放下东西,忙着弄点吃的食物,好在他们的需求单纯,一下子就弄好吃了。

  山下炊烟袅袅,西天一抹晚霞,照耀得幽黑的石洞也满洞鲜红,未几,金乌西坠,玉驹东升,山风拂处,雾笼远山,虽有如画美景,三个人也无心观赏。

  临睡,深恐有蛇虫猛兽侵入,三个人合力抬了几块大石,封住洞口。

  如此,在穷山荒林中攀山越岭,走了五天,见那曾经散放异光的峰顶,已在身前,是夜夜半,三个人特地起身,注目遥望峰顶,俾可确定目标,进行深入。

  说也奇怪,空等了几晚,那峰顶迄未透露彩虹。

  “奇怪,这几天我们的目标并没有弄错呀!昨天夜半我还特别注意方向,怎么今天就看不到呢?”

  小猴子诧异地说:“是呀!真怪。会不会白跑一道?”

  房大头也凑着说:“不!绝对不会,可能这里面另有原因,我们既已到了此地,好歹也要弄个水落石出的真相。”

  柳春帆斩钉截铁似坚决地回答:“天也快亮了,反正睡不着,我们不如早些弄饭,吃了好早些动身。”

  随着小猴子与房大头忙着生火、煮饭。

  柳春帆虽然闲着无事,此时的心情却非常沉重,信步走出石洞,只见东方尚未发白,残月孤零零的挂在松树顶,柳春帆边走,边想:“米快完了,目的地虽在目前,但可是银虹未现,再过几天吃什么?如果真的找不到目标,怎么办?”柳春帆面临这疑虑的考验,不禁也一筹莫展起来。

  黎明前的黑暗,较深夜为甚,柳春帆一脚高,一脚低,漫无目的地想着、走着,离开石洞已有十多丈了。

  猛然丛草深处,传来晰索的声音,经验告诉他。一定有什么东西向他爬来,可能是蛇,化子跟蛇是结了不解缘的,当然不会恐惧。今天他有些神不守舍,精神恍惚。刹那间,从草丛里跃出一条很细的黑影,黑影头上嵌着两点蓝光,像箭般朝着他面门射来。

  虽然在这晨雾里看不清楚是什么,但在意识上也可以知道必然是一种毒蛇,奇怪的是这条毒蛇仅有指头粗细,却非常长,“呼!”的一声,那条东西把柳春帆的小身子缠个结实,那发蓝光的头,向面部伸来,柳春帆有三年化子的经验,对付弄蛇这一套,芋常熟悉,忙把右手一伸,巧巧把蛇头捏住。

  那蛇被他捏住头,咬也咬不到,一阵挣扎,尾部倒卷回来,把柳春的右臂连身子都密密地缠紧,别看这条蛇那么细,力量却是非常大,直把柳春帆勒得几乎透不过气来。

  柳春帆感到右臂一紧,捏住蛇头的手指几乎松开,忙一奋力,把蛇头拉到嘴边,然后对准蛇的七寸子猛噬,并吸起那蛇血来,蛇被一阵吸血,抽抽搐搐,竟血尽而死,但是,百中之虫死而不僵,蛇身仍牢牢绕着柳春帆的身子,只剩头部和一条右臂还可活动,一时间要想脱困确也非易,随即喘息着高声喊:“小猴子,房大头,快来呀……”

  那时小猴子与房大头正忙着弄饭,一旋身,不见柳春帆,知其不会远离,倒也并不慌张。

  猛然听得柳春帆在大声呼叫,心知不妙,二个人急忙各提一根打狗棒,跃步循声而来,时天已微明,故瞬间即找到,只见柳春帆乏力地靠着株树干,浑身都被一条细长金色碧眼的蛇缠住,又见他满口鲜血,只当已经被咬。

  小猴子骤然心头一紧张,急蹿一步上前。

  “阿帆,阿帆,怎么啦!被蛇咬了吗?”

  房大头视力较差,猛听柳春帆被蛇咬,也不禁一阵紧张,急问:“咬到什么地方?有没有关系?阿帆!”

  这时柳春帆已力乏神困,神智却极清楚,摇了摇头说:“没被蛇咬,是我吸了它的血,只是它缠得我太紧,透不过气来,快把它拉下来。”

  二人听说,方松了口气,上前解困,二人毕竟力小,而蛇又特长,蛇皮似更坚韧异常,费了很大功夫始得解开。

  刚-解,柳春帆身不由主地倒身卧下,嘴里喃喃地说:“小猴子快给我水喝,我好像浑身血液在沸腾,喉咙也特别干燥。”

  说着双目一闭,昏睡过去。

  一下子可又把小猴子、房大头二人急昏了,不知如何是好?究竟小猴子脑筋管用,想了回说:“大头,你暂时在此守护着春帆,他一定是刚才力乏透了,要不就是中了毒?让我去找找,看有什么草药,或者去开点水来给他喝。”

  大头此时已毫无主见,点了点头说:“好!你快点来呀!”

  小猴子慌里慌张地直向来路上跑去,这时,天已大亮了。

  此地的地势很高,回望下面,一片无边云海,一会儿,十轮红日,慢慢地浮起,然后突在-跳,就升起了丈余,霎时,万道光芒,照得云海成了五彩颜色,彩云翻腾,像怒潮澎湃。

  森林里,也透进一片光芒,那晨曦的日光.被层层浓叶剪碎,筛落在地上。

  柳春帆仍仰卧树根,嘴角上的血迹业已抹去,鼻息的声音很浊,而且手脸通红。旁边一只碗,小猴子直急得摸嗯跺脚,在林内乱转,房大头也只有不停地眨着那对小眼,没有主意。

  “怎么办呢?没想到是条百年以上的火蛇,阿帆喝干了它的血,怎么能受得了呢?如果没有法子解救,准会活活烧死。”

  “我有什么办法呢?唉!真倒霉,要是不叫阿帆来就好了。”

  小猴子房大头绕着林子干着急,一问一答地相互埋怨着。

  忽然林深处飘来一阵清香,小猴子脑子一清,顺着香味找去,行约数十步,猛觉眼前一亮,林密处中央,一块十多丈平坦地上,布满奇花异草,那股浓郁的清香,正由一种黄色植物根上透出。小猴子也不管好歹,顺手拔起一株,放入口中一咬,只觉满口清香,使人精神百倍,知是异物,心念一动,遂选了几株比较大的,急步出林,对房大头说:“别急,你看我找了仙草来,可能把阿帆治好,你来帮忙,把他牙关撬开,让我来医医看。”

  说着,忙将拔来的草根,拿一枝扔给房大头,另捡了几枝,放碗里捣成浓汁。

  大头猛亦闻到一股清香,见小猴子丢给他一枝,示意叫他吃下,遂张口就吞,只觉一股甜法带着清香,直钻下肚,霎时精神焕发,不禁满口叫好。这时小猴子已捣成半碗浆汁,忙上前扶起柳春帆的身子,撬开他的嘴巴,小猴子顺势一灌已半滴不剩。

  一会儿,只见柳春帆神色轩动,二人心知无妨,不禁高兴得相互拥所着跳了起来,此时柳春帆已能睁开眼睛,看见二人莫名其妙的扮着怪相,不禁跟着一笑坐起说道:“这么晚了,还不弄饭去,在此傻笑什么?”

  “哈哈,阿帆你现在好了吧,险些把我们两个急死了,刚才你昏沉沉的睡了一个多时辰,浑身发烧,我们急得没法,幸而我灵机-动,弄来仙草,把你灌醒。”

  小猴子手舞足蹈地告诉柳春帆,柳春帆果然觉得今日精神特旺,口齿仍留浓厚香味,将信将疑的问着,究竟什么回事。

  二人兴奋地把刚才情形说了一遍;柳春帆心说:“好险!”遂看了看地上火蛇,只见它金光灿烂,全身除七寸子外坚硬逾铁,知是异宝,遂命房大头收了待用。

  并由小猴子领着,齐进密林,找着刚才那片花圃。但见万紫千红,五色缤纷,浓郁的香气扑鼻,令人神清气爽,隐隐瑞气千条。毕竟柳春帆幼年读了很多书,悟性又高,记忆力颇强,多年前沈老头跟他讲的,和他平日暇时捡些破旧的武侠小说上面看到的玩意,他都能全部背诵。

  他把每一株小草都仔细看过,一面嗅着,想着。指着刚才小猴子拔回去的那种色带微黄,清香扑鼻的草根说:“这好像是黄精,山地常见的野生草药,能解毒疗饥,补气养神,可不知道为什么特别肥,这下我们可不怕缺粮了,小猴子快去拿只篮来。”

  霎时小猴子已取篮如飞跑来,口中连呼:“真怪,怎么我的身子轻了,跑起来一点也不感到吃力,莫非这是仙草吗?”

  “当然,这些可能是仙草,一旦吞服,那会不生效用之理?只是我很担心,猴子骨头本来不到四两重?这一下你的骨头更轻了,要小心莫让风把你吹飞到半空去,等会掉下摔死了,才划不来呢?”

  房大头吃了黄精,似乎比较聪明些,所以能拐弯抹角,想出一套骂人的话来;小猴子从来不曾在嘴皮上吃过亏,马上反唇相讥地说:“我到没有关系,反正怎么摔,会摔成像你这付怪样像只木桶。”

  说着放下篮子,帮助二人找了满满一篮。三个人欢欢喜喜拿着东西回洞。才到洞口,只觉一股焦臭之味冲鼻,原来二人煮饭时被柳春帆急促的呼叫,赶了去查看,忘记了正架在火上的饭。业已烧成黑炭团了。此时,好在三个人刚才已饱食黄精,无庸吃饭,也就算了。

  这时柳春帆说道:“小猴子,这地方既然会有这些草药,一定会有其他宝物,但是,奇怪的是此地既有此等希世奇宝,何以没有武林异人来夺取,我真是感到不明白,会不会可能有其他意外事故发生哪?”

  “是呀!我也正感到奇怪。”

  小猴子一本正经的回答着。

  凡是离开希望越近,危险也越近,不过这三个小化子不知道罢了。时候尚早,三个人静坐在石洞里商量了一会,一致认为这地方的宝物虽多,一定愈危险,但弄不明白,何以五天多来,一路上并没有看到人迹,或其他可疑的形迹。疑心生暗鬼,愈疑心,胆愈小,尤其他们三个小孩子,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即使出了意外,也是呼天无援。人有求生的本能,当生存受到威胁时,潜在的智慧和力量,就会自然表露出来。

  尤其这时的柳春帆,刚吃过无名草药,灵台澄明,精神饱满,智慧骤增,明知身处危境,急更偾事,遂决定在日没前,找一僻静之处,将身藏好,偷看这附近有无异人异事。

  商量决定后,当下暂时在洞内休息,以待天黑,此时的柳春帆与房大头倒无所谓,可苦了小猴子,因为小猴子的屁股是尖的,坐不住,要他静静闷坐,简直比要他的命还难。由于连日的疲劳,柳春帆房大头二人不禁都假寐养神,而真的睡着了。

  时正刚交未时,小猴子看二个人睡着了,就偷偷的溜出洞去,顺着洞左侧林边走去,此时翠然旭日正盛,因地高林密,倒也非常凉爽。转过石洞,就面对着使他们响往来此的峰顶。

  但见除洞侧峰下有一块里多路的平地外,隔着一条丈余山涧,就是那高入云霄的石壁,像一幅石屏风,那削壁的隙缝里虽然也长些大小树木,但大部都是一片光滑,似乎没有立足之地,不由得暗忖:“这像笔尖似的削峰,没有路怎能上得去?”

  “管他,既来之,则安之,阿帆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等今晚上过了,他找不睡,就会回去的。”

  想着,随步走着,“喀嚓”小猴子脚底踏裂了什么似的发出响声,低头一看,立刻魂飞魄散地骇叫一声,原来他脚下满是惨白色,也不禁使他全身蓦然索索发抖起来。

  “这些是人的骨头呀,为什么会在这无人的荒山上发现呢?……会不会有妖怪?”

  一想到“妖怪”不禁使他心里发毛,浑身肌肉,也不自然的起了鸡皮疙瘩。

  一阵预感的恐怖,心脏也起了巨大的收缩,浑身感到,可怕的战栗,这时豆大的汗珠,渐渐沁上了额角,呼吸也像迫促了似了。

  但小猴子毕竟从小就跑江湖,见闻较广,加以人类本能驱策,他略看一下,回头就走。

  回洞见二人尚未睡醒,忙推醒二人,告诉见闻:“阿帆怎么办?我看这附的不是有魔鬼,定是恶兽。那些人骨,一定是他们吃的,我们快想法子离开才好。”

  房大头平时胆子不算小,可是面临生死关头,也不禁有些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

  还是柳春帆比较冷静,分析着说:“这不是鬼,一定是一种心理变态的恶人,或者是一种极凶猛的野兽在这附近。”

  “本来我原在奇怪,这里既有如此多的宝藏,何以会没有人来探取,让我们这么顺利到此?如此看来,我们更要格外小心,尤其在此逗留已久,而此地正面当必经之道,是极危险的地区,我们必须马上想法离开此地,找一僻静处躲起来。”

  说着,就从洞口后面,沿着山侧绝壁,三个人提心吊胆地胝手胼足,一步步向上攀登,边走,边向四周了望,惟恐怕给人发现。

  脚底下,根本就没有路可走,踏着青苔,再加以刚才经过小猴子一番恐怖的报导,格外使脚步沉重,一回,房大头的手心已沁出汗意,呼息也急促起来,显然他已不胜任了,可是这时的脚下,正踏在绝壁的峰腰,下临无底深崖,所以虽然他们的心里已是紧张万分,仍然不敢稍有松懈。

  一个时辰,都是在极端紧张的气氛中渡过,如果用度日如年来形容柳春帆等三人这时的情绪,那是最适当了。天色又近黄昏,他们三个人正绕到了峰侧凹进的一块约二尺多宽五尺多长的石条上,旁边与底下正好斜生着几株虬松,浓密的乱枝,正好掩蔽着他们的身形。

  此地背负削壁,侧对刚才来的石洞。

  三个人齐放下东西,抹去汗,靠着石壁相视的苦笑一下,他们知道天将黑了,危险亦更接近了。

  如果人生是片广大的沙漠,“友情”便是沙漠中的绿洲,失去了金钱、衣物,以及一切现实的得失,都可以再来,唯有苦难中的友情,患难中的知己,不是以人为的力量,与金钱的代价可以衡量的。此时的柳春帆、小猴子与房大头,所以能够身处危境,甘之如饴,就是靠这股无形力量的支持,而产生来的勇气。

  时正初鼓,新月初升,繁星点点。柳春帆等三人,因白天业已饱食黄精,养精蓄锐,几十丈以外的景物,皆能历历可数。山风吹拂,树影摇曳,星河在天,透过丝丝凉意。四周正万籁俱寂。

  倏然一声长啸,从远处传来,震起四谷回音,未几,里许外蓦然暴起二团青光,率弦弩箭似的直向峰顶奔来,到达三人白天逗留的洞外,即停落身形。

  柳春帆借星光偷窥,但见左面一位身材高大,白发长髯,长得鹤发童颜,精神抖擞,两目精光四射,一付神态,不怒白威,大约有五十以上。身穿青袍白色云鞋。

  右侧站了一位娇小玲珑,身材窈窕的女孩,身穿绿色衣衫,绿披风,背插长剑,梳着丫髻,可见其年龄不大,面貌因背身而瞧不见。

  老者用灼灼月光,四下一扫,低声说道:“小妮子沉不住气,瞧热闹的时间还早,你看,还不到开锣时候呢?”

  小姑娘撒娇地低声道:“爷爷,先找块合适的地方,看起来不更舒服吗?”

  “好!”老者回答后,柳春帆只觉眼睛一花,二人早已不见。

  瞬间,斜坡上又闪出二条黑影,一高一矮,好快,张眼间,即到刚才老者停身之处,因面对壁峰,故面目清晰可见。柳春帆等一跟瞥去,不禁骇了一跳。

  那高个子惨白的马脸,配上-付倒撇的八字眉,三角鹞鹰细眼,启合之中凌射二道寒光,灰白长袍,背插双钩。

  矮个子相貌更是骇人,浓眉环眼、虬髯、狮鼻、海口、矮胖的右脸有巴掌般大的黑痣,跟左脸却成对比,背插一枝斗大判官笔。

  “老裴,不是咱阴阳判官夸口,这一次有你‘追魂使者’帮忙,如果不能探明‘仙窟’的真相,不但今后无脸在江湖上充字号,在师父他老人家的面前,再也交代不过啦!”

  矮个子桀傲扬眉地说着。

  高个子随用同样傲狂的口吻说:“这鬼地方真怪,我来过几次,连门都摸不着,五年前我在丹从县附近用阴风掌毁了昆仑派二个小子,真怪,那张‘仙窟图’明明在二人身上,却不知怎样,找死了也找不到,如果要有那图,就不至吃这么多的冤枉苦了。现在,老子化了这么多的心血在这里,要是谁敢来伸手,嘿!可要叫他知道我‘追魂使者’阴风掌韵厉害。”

  猛然无处传来一声长啸,二人不禁脸色骤变。

  柳春帆、小猴子,房大头藏身在虬松后偷看。

  第一批那高大身材,白发长髯,身穿青色长袍,年约五十有余的老者,乃昆仑三子之首,人称“沧浪叟”李子彬,为武林颇负盛名之人物。

  其武功已臻于化境,而实际年龄,已逾七旬。年青时,曾凭单掌,大破绿林巨寇数十高手之合击,赢得黑道克星之盛誉。

  本身绝艺,玄龙掌三十六式,及剑术方面之沧浪十三式,皆独步武林。

  晚年因独子早丧,仅留一孙女,即刚才绿衣双髻少女,故无意争雄武林,伴妻课徒,息隐林下,并以全力培养其孙子“绿牡丹”李霞声。

  小姑娘,芳龄十三,长得明眸皓齿,美慧绝顶。加以窈窕的身材,豆蔻年华,玉立亭亭,生就一副美人胎子。

  人俊,功夫更不弱,已尽得双老真传,仅功力火候较差而已。

  前几日,沧浪叟因访友经此,知有异宝,他本无意贪得,因霞青好奇,纠缠着来峰一探,巧遇“追魂使者”裴宗仁,获悉五年前其门下失踪之疑案,故迅即传告“孤云剑”“青风客”,二位再度来此一会,以明真相。

  裴宗仁是“南天一怪”的首徒。

  南天一怪乃数十年来黑道霸主,武功诡异,生性险毒,独门经技“阴风掌”力能开山裂石伤人于百步之外,其对“仙窟”之藏宝,亦生觊觎之心,但自知其功力,恐不足进得“仙窟”,故其弟子“追魂使者”裴宗仁,经常来此窥视。

  这次,途中巧遇“阴阳判官”邓云彪,奉其师“长山尸魔”,韩松中之命,来此探秘,二人平素即有相交,而二人之师,又皆是同恶相济故结伴来此。

  二人正自吹自擂之际,猛听一声长啸,声如穿金裂石,直震得众人耳鼓作响。二贼心知来了强敌,正凝神蓄势以待。

  骤见密林间,捷如飞影,轻若飘絮,落下二矮胖老人,白面长髯,神采逼人,双目炯炯有神,背插一柄古剑,背负双手,双肩微晃,早到二人面前,目光在二人脸上一扫,微哼一声说:“凭你们这二块废料,也想摸‘仙窟’之门,就连你们二个老鬼师父算上,也不敢在此发狂。”

  这没来由的挑逗,气得二人脸色微变,阴阳判官素来桀傲成性,那忍得住这口怨气,怒声说道:“昆仑派的三十式‘弧云剑’未必高明,有何可狂。”

  追魂使者虽心知来人厉害,恃有阴阳判官相助,故亦大骂道:“老鬼,要我‘追魂使者’领路,好去阎王殿报到?那就留几句话做遗嘱吧!”

  孤云剑罗玉麟“哈!哈!”说道:“二位胆子不小,口气更狂,要知‘仙窟’之宝,乃有德者得之,况且,裴宗仁五年前无故毁我昆仑门下,该如何了断?”

  追魂使者见旧案重提,心知不能善休,反手拔钩,一面冷笑,一面动招,“玉带围腰”,横扫过来,并说:“这就是最好的了断。”

  孤云剑平素嫉恶似仇,早想歼除此贼,故欲速战速决,遂不慌不忙,身形微侧,右掌推出一股掌风,左掌疾指“灵门穴”,逼退追魂使者,随即反腕拔剑,但见一阵龙吟之声,寒光映月,早拔剑在手,飞起一道银光,“刷!刷!刷!”三剑,第三招上,“呛啷!”一声,业将追魂使者双钩削断。

  剑锋顺势直下,追魂使者闪身不及,业将头巾削落,骇得他前躯微仰,一个“懒驴打滚”,身形早滚到丈余外,将断钩撒手,不觉怒极冷笑道:“好个孤云剑名不虚传,且莫得意,吃我一掌!”

  话未毕,已暗运掌力,一股劲风直扑而来,孤云剑心知此乃“南天一怪”赖以成名绝技“阴风掌”,遂也不也轻视,心念动处,罡气玄功,早运布全身,左手拍出一掌,两掌相接但听“轰”的声响,孤云剑虽被逼退二步,追魂使者的身形,早被震退丈余,一口鲜血直喷在地。

  阴阳判官抢救不及,心知追魂使者受伤不轻,忙跃前扶定,拔出判官笔指道:“老鬼好狠!让我向你讨教讨教。”

  孤云剑仰天一笑说:“留着你们二个魔崽子,将来也是害人,我老人家积点功德,一次打发你们回老家也好。”

  话未落,阴限判官笔尖捷如灵蛇,直点面胸诸穴,孤云剑见来势甚凶,微移半步,顺手一招“拨云见日”直向右腕削来。

  猛听“桀桀”怪笑传来,直震得林本乱摇,山谷回音眩耳,笑声未歇,早见一条黑影落下,一股暗劲,将二人身形分开。

  柳春帆对来人一看,直骇得混身打抖。

  但见来人一头乱发,衬着白森森的脸孔,碧眼兴陷,发出闪闪绿光,山羊胡子,齐膝长袍,腰缠一根草绳。

  追魂使者见怪人莅场,忍痛上前叫了声“师父”,阴阳判官见是“南天-怪”,随即见礼鹄立一旁,孤云剑不禁心头一紧。

  怪人大刺刺地抛颗丹药予追魂使者后,皮笑肉不笑地说:“昆仑三子果然名不虚传,刚才多蒙教训劣徒,究为何事?”

  孤云剑.心知老怪偏激成性,又喜护短,随冷笑说道:“你问你徒弟吧!五年前为‘仙窟’之图,毁我昆仑门下二代弟子二人,不知是否该有了断。”

  南天一怪随面色稍缓说道:“既有此事,现暂了结,待我问明真相后再说,未知意下如何?”

  孤云剑心知非敌,想不到以心黑手辣著称的恶魔,今日竟会一反常态,倒讲起理来,虽知“沧浪叟”,“青风客”,亦早隐身附近,但时机不到,不如暂退,且把“仙窟”情况摸熟后再说,随答道:“有你南天一怪一句话,还有什么不可,后会有期。”

  但见双足微顿,“潜龙升天”,似轻烟晃眼,早就走了。

  老怪用眼四下一扫,微露一丝奇诡的笑意,随向阴阳判官微笑说:“小徒多蒙照顾,非常感激,令师怎没来?”

  阴阳判官躬身答道:“家师正在修练绝技,不克分身,故命弟子巡守此地,待将‘尸气百魔功’练成后,再出山与那些自命正派的六大门派,一争雄长,如果家师绝技练成,或者我这里探窟成功,那时,定可将六派尽歼,中原武林,就唯有我们一派独尊了。”

  说着,不觉说漏了嘴,趾高气扬,跋扈的神色,溢于言表,接着猛想“糟”,忙偷眼一看,“南天一怪”的神色依然,始放下心来。

  南天一怪仍微笑道:“令师奇功盖世,未知与老夫的‘阴风掌’如何?”

  阴阳判官闻言,不觉脸皮微燥,忙躬身答道:“‘阴风掌’乃老前辈数十年之绝技,可算是天下无敌,与家师奇功,当在伯仲之间,倘与家师联手,今后获得武林至尊之名位,易如反掌耳!”

  南天一怪心想:“好小子,看你人丑,倒会临机应变,等下非让你吃些苦头不可。”

  随即漫不经心的走近阴阳判官说道:“久闻你那枝判官笔。中含有机巧,可以按钮散放无形毒针,未知其机造如何?今天可否让老夫开开眼界?”

  阴阳判官听南天一怪说,想看他赖以成名的绝门武器,不由面现得色,而且深知南天一怪与师父“长山尸魔”的关系,非泛泛之交,不虞有他。

  一面送笔,一面谦恭地说:“老前辈过奖了,蒙前辈抬爱,受当不起,当请多多赐教。”

  语未落,但见南天一怪,一手接去铁笔,一手迅如闪电,劲如钢爪,扣住阴阳判官的手际穴,只轻轻一带,阴阳判官骤感全身麻木,心知有异,但全身劲力全失,已身不由主,眼睁睁看那南天一怪,用手在脸上一抹,脸上抹脱一层油皮,老怪狞狰的面目已变成一个白面无髯,年约五十余之人,以目长眉,相貌清癯,眼神含威。

  只见他顺手将那枝铁笔向崖底一掷,仰天哈哈大笑,指着林深处笑着说:“昆仑三客怎还躲躲闪!闪的干么?要不是我‘千面隐怪’略施小计,凭你弧云剑要想于短时内制服这二个小魔崽子,还不大容易呢?”

  话未说完,随着几声长笑,夹着银铃般的娇笑声,笑:声未停,左边树林里,嗤!嗤!跳下二条人影,正面林间也窜出二人,未语先笑着说:“好啊!我正奇怪,那老魔崽子怎会这时候赶来,原来是沈兄卖开的玄虚,你几时拜了师父,学会妖里妖气的怪样子,来吓人。

  装得真像,尤其眼睛也会发出绿莹莹的光,怪模怪样,正维妙维肖,亏你想出这鬼主意,要不,小魔崽子的那枝倒霉笔,真还不大容易对付呢?”

  那发话的人,正是昆仑三子的老大,“沧浪叟”,随着老二“孤云剑”,老三“青风客”

  和沧浪叟的孙女“绿牡丹李霞青”也一一上前来见过礼。

  李霞青玩心重,见到刚才一幕原来是假的,直笑得花枝招摇,缠着千面隐怪沈雪仲,要那付面具来玩,沈雪仲缠她不过,也就笑着给了她。

  原来这千面隐怪名沈雪仲,是个名符其实的怪人,心思机警,聪明绝顶,武功也很高,尤擅昂容化装之术,生性诙谐不羁,故虽年已七十有余,视之仍如三十多而已,生平疾恶如仇,黑道中人,畏如蛇蝎,恨如刺骨,然又对其无法可想。

  记忆力特强,凡其所见过一面之人,即能终身不忘,而且音容笑貌,都能表现得刻木三分。故其常恃化装术,克敌致胜,所以江湖上一致送号“千面隐怪”。

  前几日,偶在酒楼,听得追魂使者与阴阳判官,言及欲来仙窟,及与昆仑三子结梁子之事,心意一动,遂一路蹑足跟踪来此,欲由二人口中,探知关于仙窟之事,其生平与昆仑三子,交情颇深。

  见追魂使者被孤云剑一掌击伤,而阴阳判官迎战之时,心知其铁笔厉害,中藏机钮能射出毒针,细如牛毛,无形无声,专破铁布衫、金钟罩之类的功夫,而且剧毒无比,百步之内,无不命中,而中之者,三日内必溃烂而死。

  因恐孤云剑吃亏,故化装跃下解转,并设计诓到铁笔将其掷崖毁去,再顺将其点穴擒住。

  这时,各人见礼已毕,言及“仙窟”之事,昆仑三子与千面隐怪,皆对此并不真感到兴趣,况且三十年前六大门派遭劫之记忆犹新,然恐仙窟为南天一怪与长山尸魔二派得去,为害武林,后果不堪设想,故随即设法一面保护仙窟,不让二派独占,另方面更想探明仙窟之门,俾能习得奇功,歼尽邪寇,当下决定,仙窟仍暂由三人暗中信护,千面隐怪则联络武当、青城、少林、终南、五台等各派,齐盟出手,共挽浩劫,以御二魔。

  既经决定,千面隐怪遂“一鹤冲天”,但见他衣袂轻飘,如流星赶月般走了。

  剩下昆仑三子,商量找一安歇之处,俾资各派人员来到。并如何安置适才被千面隐怪点穴的阴阳判官,及受伤昏倒的追魂使者,此时,依照孤云剑的意思,不如把二人废了,以免留下祸害,但沧浪叟比较慎重,心知昆仑派与二魔并无多大仇隙,而且时机未到,其他各派的意见如何尚未可知,如各派意见不一致,昆仑派也挑不起这大的梁子,故遂将追魂使者放走。

  另将阴阳判官解去穴道释放。

  四人一纵身,但见四道闪光;晃如轻烟,霎时走得无影无踪。

  追魂使者迷糊的醒来,并不知道刚才一幕,只奇怪师父怎么不见,而师父的丹药回异常日,伤势非但未愈,反更觉严重,忙一面启取药吞服,只见阴阳判官,像中了邪般的目瞪口呆站着,不禁感到奇怪,遂问道:“邓兄,怎么啦,我师父呢?”

  这时阴阳判穴道初解,仍全身麻木,稍运气活动后始复原,好半天,才见阴阳判官“嘘”

  了口气,气愤愤地骂道:“你师父,要不是有人假冒你那儿师父,我阴阳判官邓云彪,才不会中了人家的道儿呢?”

  “刚才是你的师父啊!别见鬼啦,那是‘千面隐怪’乔装的呀!我邓云彪总算眼瞎,你追魂使者,怎么连自己的师父也认不得?”

  “真倒霉,把我那枝笔都给扔了。”

  追魂使者裴宗仁听了正是丈二金刚,摸不到头脑,呆了半晌,才开口道:“那不是我师父吗?怎么喂我师父一模一样,而且声容笑貌,无一不肖呀!”

  又带着歉意说:“对不起,害邓兄也吃亏了,那枝笔给扔了!扔在那里?可以不可以捡回来?”

  阴阳判官憋了一肚子气,没头没脑的向追魂使者发了一阵,气已消了一半,心知这原怪不得追魂使者。

  听追魂使者说,可不可以捡回来,到也心意一动,原本这枝判官笔制造非易,自己极为心爱,果能捡回来。倒也可以免去自己以后制造的麻烦。随说:“被怪物扔在那边山崖,我现在去看看,是否可捡到。”

  说着移步崖边看来,但见此断崖无底那里还见有什么笔,不禁又是一阵懊恼。

  猛抬头,见“无忧峰”腰二株虬松边,似有人影一晃,不禁暗想,刚才与昆仑三子在打斗,怎么还另外有人藏身此地不成?抑是昆仑三子仍未离开?想着,他本乃有心机的阴险人物,心知不管如何,那人决定是敌非友,如是友人他该早来解救自己了。

  随不动声色,暗捡一石在手,心想不管你是昆仑三子也好,是其他人也好,送你-点礼物,聊以表示表示我阴阳判官的意思;出一口怨气也好,又恐一击不成,追魂使者,双钩已断,而且负伤未愈,自己也无兵器可恃,万一敌人追来,恐怕吃不消。

  即回身低声问道:“裴兄,伤势无碍吧?你运功看,是否能走?”

  追魂使者不知就里,忙一运气,虽仍觉有些不舒服,但仍能行动,遂点了下头。

  阴阳判官遂接着说:“你注意,我已发现另有敌人,准备赏他一下好的才走,看到我右手一扬,就同我马上下山。”

  话未说完;即右手一扬,一道暗淡白光,如箭射出。

  二人更不敢回看,抱头窜下山去。

  刹时听到“呛啷!”一声,接着连串的一声“啊!”并夹着“哄咙”一响,并见一个黑黝黝之物,掉下绝壁。

  未几:无忧峰已忘记了刚才的那般不幸与扰攘。大地重归一片死寂。

  这时,正四更,雾笼群山,残月稀星,伴着寂寂空山,远处隐隐,传来的水流潺潺。

  刚才阴阳判官看到的是谁?那掉下山崖的又是谁?

  何以在刚才那么多的人在打斗时,没被人发现,而阴阳判官在无意中,又会发现有人在峰腰?

  原来柳春帆、小猴子与房大头三人所站脚之处,正是面对打斗场,有二松隐蔽,故在正面不能看到,及后,阴阳判官绕到崖边左侧找失笔,已能发现,况适值小猴子弯腰抓痒,就为阴阳判官发觉。

  幸好此时阴阳判官因被刚才之事骇怕,几成惊弓之鸟,未惶多看,多想,否则,如稍加注意或考虑。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当柳春帆等偷看热闹,见老怪迫退孤云剑时,不觉心驰神惊,但见老怪变形,制服二魔时,小猴子情不自禁的想要拍手叫好。

  及至昆仑三子离场,二魔醒来,而阴阳判官找笔来崖边时,那双怪眼乱瞅,直瞧得三人心头怦跳。

  此时夜深人静,二魔低声用计暗算他三人时,柳春帆虽不知他闹什么鬼?但心知不妙,又见他手一扬,一点寒光飞来,急把二人一拉,接着又听到“呛啷”一响,打得火星直冒。

  三人不自觉的齐声“啊!”的叫出,因为躲石子而三人身子齐弯,把房大头挤落下崖,吓得他们魂飞魄散,小猴子、柳春帆吓得直想哭,未几,下面传来房大头的轻唤声:“阿帆!我掉在一株树上,你们想办法拉我上去。”

  这一叫,二人心头骤喜,早就忘记了危险,正想法把房大头吊上,又猛听“轰隆”一声巨响,震得二人耳鼓嗡嗡不绝,登时大惊,脸色倏变,以为房大头一定又遇险,但巨响过后,下面又传来房大头的声音:“阿帆!快下来,这里有个好大的洞?”

  二人心头又重一喜,柳春帆俯身唤道:“大头!你在那里?我们怎么下去呢?”

  房大头的声音从脚下传来说:“在这里嘛,你们从树上吊下就可以了。”

  柳春帆见说,遂忙扶着小猴子二手拉住树枝,二脚下垂,尚未着地,忽听房大头笑着说:

  “在这里!”左臂早给人一拉,整个身子早落在石壁中段的一个石洞口,房大头正悠闲的霎着小眼在向二人微笑。

  二人惊悸之余,几乎不信,忙询问大头。

  原来,房大头被挤落崖时,业已神智昏迷,人类本能的力量,使他二手乱抓,恰好抓住树枝,刚叫二人设法吊上时,二手全力-挣,猛觉树身松动,再经他稍一挣扎,只听“轰隆”

  一声,平坦的石壁早现出一洞,树身正摇摇欲坠,房大头挺身一跳,始进入洞中。

  二人听完后,借着月色,举目向洞里望去,只见此洞并不大,宽约七八尺,高仅及人,洞径斜伸黑黝黝的,下端隐约有一线光亮透来。

  三人心神稍停,不知身落何处,时正夜半,四周静寂,洞里的霉气薰人,加以神秘的恐怖,使三人紧靠在一起,半晌,柳春帆指着洞内说:“与其在这里等待,我们何不入内-探呢?”

  三人心想,横竖一时也出不去,入内一探,也无不可,应道:“走吧!但可得细心些,说不定有毒虫盘踞呢?”

  三人慢慢的向洞里摸索,拐弯抹角,走了一段曲折长巷,骤见光明,原来此地已至尽头,无路可通,壁顶嵌一发亮的珠子,照得丈余见方的石洞如同白昼,洞里蔓草丛生,正中吊着-个高可半身的箱子,仿佛小孩的摇篮似的,三人因既无进路,无聊之极,小猴子玩性较重,招呼二人爬进箱内。

  但说也奇怪,又猛听“轰隆!轰隆!”二声巨响,箱内底上的石头,自动深陷下去,箱子一摇一晃的在下垂,三人吓得只有闭紧眼睛,耳边风声呼呼擦过,半晌忽觉身子一震,原来箱子已着地。

  三人神魂方定,站起爬下一看,始知到了另一石洞,因此洞亦有明珠,故见此洞上若烟囱,三面石壁,一面临绝崖,丛生的草莓,阴气逼人。

  三人此时目前虽无危险,但身处绝洞,进退无策,直似坐以待毙,小猴子空急得双脚直跳,在洞里打转。

  天慢慢亮了,绝壁处透进一线红光,似与明珠争辉。

  冷饿、恐惧、侵袭着三人,半晌,房大头傻劲大发,解下腰拴的细长火蛇,当作绳子乱舞,把洞里野草,打得稀烂,碰到石壁,不时发出“锵锵”之声,突然,柳春帆上前阻止道:

  “大头,别动,刚才你打在那儿?”

  房大头被柳春帆莫名奇妙的喊住,怔得指着石壁道:“就在这里。”

  柳春帆捡起石块细心的拨开乱草,到处乱敲,猛然兴奋得跳起来,大笑着说:“你们来看!这里面可能是空的,或许有路可通也未可知。”

  边说,边拔去那块壁上乱草,果然发现有块石板,似用人工镶嵌,且上有一小玉环,色彩跟石壁一样,如不细看,根本不易发现。

  柳春帆将玉环一拉,猛觉山洞像地震一般忽然颠动起来,接着洞壁竟轧轧连响,向左右张开,洞壁开处,现出下坡石道。

  三人惊喜之余,顺曲折的阶梯下行,约行千余级,始见阳光射入,三人知脱困在即,喜悦之下,脚下加劲,始见一黑色长方铁匣横路,三人只得爬上,铁匣竟自动下倾滚动,三人因有刚才经验,知急也无用,让它滚吧!

  约一刻时,甫抵洞口,步出,一轮旭日当空,正午时矣。

  猛抬头,一曲折壑拗处,苍松夹谷,垒石为屏,绿盖成荫,比比栉连,大有“世外桃源,”之概。

  这是片二里见方的广场,这边的假山洞壑,荷塘亭榭,那一头是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琢,各占地势,勾心斗角。点缀其间,真是巧夺天工,赛似图画,首先是个大花园,万花争妍,黛白绿紫,五光十色俱备,园中长廊四面贯通,高下曲折,若隐若现。

  顺着一条平坦石路,两旁皆茂林修篁,习习竹风中,发出幽雅的天籁声,间杂着几声鸟鸣,更令人心旷神怡,竹道绕着一人工水池,池中别建亭阁楼榭,碧波荡漾,游鱼可数。

  水池过去,是长满青苔的石阶,幢幢巍峨建筑,碧瓦雕墙,气象瑰伟,入门牌楼甬道,道旁九根白石栏杆上,均刻有各种不同姿态之人像,栩栩如生。

  正中大殴衔接两侧院房,深广宏壮,幽静肃穆,殿中有石桌石椅等摆设。

  三个人像刘佬佬初进大观园似的,手足无措。走乏了,各自找个椅子坐下。

  小猴子喘了喘气,张口结舌地说:“啊!这么大的地方,像王宫-样,只可惜到处长满了草,那边院房还有床铺、厨房,阿帆!我们再也不要出去啦!好吧?”

  柳春帆正注视远处出神,他在想今后一切,以及昨夜昆仑三子等的对话。正想间被小猴子打断思路,房大头又接着说:“小猴子,那里有厨房?我肚子可饿了,走!我们去瞧瞧。”

  说着三人走进东院,二间书房,整齐的架着竹片的古书,柳春帆翻了几页,但都不认识。

  内有卧室,床帐被套都精致异常,小猴子把蚊帐一拉,那知完好如新的蚊帐,应手即碎成破片,床上的被铺亦然。

  书屋过去是厨房,里面炊具之类,一应俱备。

  再过去是间较大的卧室,床上坐着一干瘪老人。三人起初顿骇一跳,知是尸体后,心想此人大概是此洞的前主人,遂恭敬的叩了头。

  老者身旁放着几本薄薄的书,书上积尘盈寸。

  柳春帆取出第一本打开,但见上写:“老夫徐立原,人称‘怪侠’,五十年来无敌手。

  二十年前偶经此峰,因好奇而费廿年时间探索,始进此洞窟,然在此因时日无多故此窟之全貌,仅获其十分之一二而已。

  “老夫于在月前偶出-物,不慎为人蹑踪,经六大门派及各路英雄之围攻,武林群英虽被老夫尽歼,余亦身负不治之伤,谅不日即将身死,故将此洞之隐秘,及所发现之宝藏,记于此书之后。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余已查明,此洞藏有白壁百对,明珠千斛,黄金万镒,以及上古神兵,大量武器,均一一造册记明。凡入洞之人,异日出洞,皆不得泄漏‘仙窟’之秘,以策安全。

  “老夫未指明之处,皆有暗伏之机钮,轻入必死,切戒切戒。

  “老夫一身绝技,未得传人,不甘与此身共毁,故特写成‘大成神功宝笈’一部五册;共分内功、拳、剑、轻功、杂技及归元神功。皆详见此书,乃集各大门派之精华融会而成。

  并将‘迷隐九式’拳招刻于大殿之石栏干。

  “另附介绍此窟之沿革,及已发现之秘密要图。并云大殿后院之各式果树,四时不绝,可充饥强身,池鱼可食,厨下有美酒。饮时,每滴冲水一壶,否则醉死。

  “此窟战国时建,故文字皆用蝌蚪文所写,老夫学识有限,未能尽解。”

  柳春帆看了此册,对洞中各事皆了如指掌,其他五册练功之书,暂不翻动,遂率二人整了整衣衫,重向老者尸体,行了拜师大礼。

  时已天黑,各处均有明珠缀照,故光明如昼,整天疲劳,皆困倦已极,遂找些水果吃了,找一卧室,移去卧具抱头而卧。

  次日,柳春帆带同三人按所示看了一遍,下午,小猴子在池里捉了条大鱼,摘了些水果,冲了几壶酒,三人就大殿石桌上狂饮一餐,虽乏调味品,但许多日子未尝到烟火之物,吃起来且别有风味。

  几天内把各地整顿一番,始焕始-新。

  三人由化子身份,一旦跃登龙门,身价万倍,除了仙窟中无衣布之物外,余均一应俱全。

  二十天后,柳春帆安排了练文习武的课目,并教二人认字看书,余暇则按照小册,练技。

  房大头因较笨,故以第五册之功夫开始,先练“混元气功”,次练“归元神功”。

  自己与小猴子则由第一册内功心法开始,打坐练气,以“静”、“虚”、“壹”,以致通玄关,精气神合一,次仿白石栏干之各式姿态,练“迷隐九式”。

  此式看似单纯,然每一式皆有无穷变化,一式化九招,再化为八十一手。

  小猴子与柳春帆所练功夫虽同,惟限于资禀,故功力相距甚远。

  枯寂的洞中生活,因三人情感融洽,岁月,就在欢笑声中偷偷溜过。

  秋去春来,岁月如梭。

  三人在这小天地里,过着特殊的生活,时间也打发得特别快,四年过去了。

  小猴子虽白了些,依然那么瘦,除了那双猴眼开合之际,露出惊人的奇光以外,根本像个痨病鬼,看不出像练有奇功的模样。

  房大头依然那么胖,“归元神功”业已练成六成,虽未穿上归元宝衣,但三五百斤重之物,打在身上,连眉头都小皱,由此可见其功夫如何了,此神功乃怪侠由泥鳅游行姿态感悟而来,加上房大头的奇特身材,生就一副奇相,有寸与不猴子对手,展开他“游鱼戏水身法”

  腾、挪、闪避,活像一尾泥鳅。

  柳春帆已十七岁了,他的变化最大,愈长愈俊,脸上油泥,在进洞后第三天就洗去了,可惜没有衣服换,所以那副俊美绝伦,风度翩翩的身容,穿上条齐膝短裤,一件破烂而短小的道袍,一双破拖鞋,在水磨铜镜前看来,太不相称了。

  四年来的苦练,已将怪侠五篇遗书炼成,尤其内功方面,已练到返璞还真的境地,动念之间,本身即能发出神功,十丈之内刀枪不入。

  几年来居此绝谷虽然样样都好,但人心永远是不会满足的号而且此地惟一感到遗憾的,就是没有烟火之食,每天的水果,使他们对原始生活讨厌死了。

  因此他们想着下山。

  柳春帆遵守怪侠遗言,在业已发现的宝库中,取了一包价值连城的珍宝珠子。房大头拿“归元宝衣”,与一枝“龙头锁金软鞭”。小猴子取了一枝“绿玉杖”。柳春帆取了二支不知名的古剑。

  幸而事先有准备,故毫不费力,就取齐了,其他宝藏虽多,但柳春帆等心知暗伏危机,故不敢存贪得之念。

  关好库门,回到前殿,包好宝衣、宝珠与宝剑,遂循原路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