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人忽然不说话了,大家都在盯着他看,想确定今早看到的大帅哥现在还在不在。
等看清楚了,就在感叹自己没文化,所有的赞美都只剩下一句“卧槽,真帅”。
舒扬的神情有些懵,正因为此,之前那种疏冷的气场减弱了很多。
岑卿浼把吸管扎进那桶奶茶里,送到了他的面前,“你喝一口,这是风靡全校的全家福奶茶。喝了这口奶茶,以后就是我们班的人了!”
舒扬低下头,喝了一口。
“喏,这位戴着眼镜做事非常可靠的小仙女,叫李晨霞。这位笑起来有小梨涡的小仙女是路姗,写得一手好字,特别是那一手英文花体,征服了所有阅卷老师。还有这个傻大个是翟岭。”
“等等,我为什么就是傻大个啊?”
“说你傻,是称赞你心眼少直来直去为人爽朗。大个是夸你的身高。这家伙篮球打得好,咱们班,不对,咱们学校的篮板之王。”岑卿浼很认真地说。
舒扬没有倒下去睡觉,而是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还有这两位哼哈二将,陈硕和穆宁,我的……”
“和你一起打游戏、坑人不偿命的狐朋狗党。”舒扬说。
“啊?不是,岑卿浼你就这样在舒扬面前说我们的?”
岑卿浼赶紧摆手,“怎么会、怎么会呢?酒肉朋友也是朋友嘛!他这是听我妈念叨的。”
“切,不能在舒扬面前抹黑我们啊!不然我们也狂倒你黑料。你在网吧睡觉流口水的照片我还留着呢。”陈硕郑重警告。
舒扬侧过了脸,竟然说了句:“发我。”
“没问题啊!”
岑卿浼无奈了,他拉过了夏致,拍了拍胸脯又说:“我哥们儿、发小。”
“嗯,谢谢。”
“他是我发小,你谢他做什么?”岑卿浼不解地问。
“没有他,你多半在幼儿园就已经凉了。”
舒扬的话说完,大家都笑了。
这算是高三以来最快乐的二十分钟了。
差不多每个人都分了一小块寿司,李恒宇笑着说自己不饿吃不下,杨谨云也说怕吃了胃里消化犯困。
至于钟淳,他哀怨地看着前排的路姗,但是路姗都没回头问他要不要吃点。
岑卿浼给舒扬挑了一个烤牛舌味的,“你吃这个,这个里面没有海鲜。”
“嗯。”舒扬也不用手接,直接侧过脸就着岑卿浼的手指咬下去。
“诶诶,别漏了。”岑卿浼擡高手,干脆一整个塞进他的嘴里。
过道另一边的何斌低着头,他心里是难过的。
为什么自己明明有机会抓住他的时候犹豫了,而舒扬却能在那么危险的情况下果断出手呢?
“何斌!何斌!”岑卿浼的声音响起。
“啊?”何斌侧过脸来。
“给你这个三文鱼的。吃一个才不会犯困呢。”岑卿浼说。
心脏又乱了节拍,何斌接过来,“谢谢。”
“不客气。”
何斌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他其实真的是很好的男孩子,对于自己的朋友从来都是不遗余力地维护。何斌当然看出来了岑卿浼主动上台去讲面对持刀歹徒的经历,就是为了让大家更加了解舒扬。
这天晚上回到家,岑卿浼放下书包,焦婷就跟他说接到了警察的电话,许悍阳向警方说了他是怎么选定目标的。
“阿卿,你确定要听吗?”焦婷有点担忧地问。
“我确定。妈,我不是小孩子了,有的时候过度的保护会让我在真正的恶人面失去防备能力。而且不告诉我真相,我会一直想一直想。难不成您还想我去看他,隔着玻璃窗问他为什么选中我吗?我会以为自己在拍《沉默的羔羊》。”岑卿浼拉着妈妈的手,宽慰着他。
焦婷深深吸了一口气,她跟岑为谦说起这事儿的时候,岑为谦说的也是孩子长大了,让他明白一些丑恶扭曲的东西才是对他真正的保护。
“许悍阳小时候是在村子里长大的,他早年父母双亡,后来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他就离开了村子。听警察的意思,他对村子里的某个女人有恨,所以之后犯案子专门挑那样的女人下手,长发、二十岁出头、不化妆打扮低调。猜测可能是被那样的女性拒绝过,所以他犯案子的时候,一定会折磨那些受害人。”
“我果然不符合他的目标。”岑卿浼的眉头皱了起来。
“是的,许悍阳也说本来你不是他的目标。他逃到我们这里之后,就没有再犯案子了,但是那天他正好看见你去配钥匙,他说你跟周围人说话的声音好听,笑得也好听,长得比姑娘还……”焦婷说不下去了。
“比姑娘还怎么?”
“还好看。他就起了那种心思……”
“那种心思?”岑卿浼的神情冷了下来。
“就……就男人对女人的心思。”
“哦,妈,咱们都见过世面的,电视电影里也有过。他对我有那种心思,于是就跟着我到了我们家?”
“对。他觉得女人经受不了多久的折磨,男生求饶起来他能更得意。”焦婷捂住脸说不下去了。
“所以长得好看也成了倒霉的理由呗。”岑卿浼说。
焦婷看向自己的儿子,“你一点都不觉得恶心和害怕?”
“恶心那是必然的,但根据之前从电视剧里得到的经验,这样的男人多半那方面有问题。至于害怕……我每次想起这家伙被舒扬砸到擡不起头,我心里就特舒坦,比大夏天没有空调喝了杯冰镇可乐还舒坦。”岑卿浼说。
焦婷愣了愣,“你爸说你心大能接受的了,我没想到你心有这么大。”
“不过谁要你跟我爸给我生了张这么动人的脸呢?”岑卿浼一副自恋的样子摸了摸自己的脸蛋,“我是不是该报个班,学学防狼术啥的?”
焦婷差点没给呛着,“学什么?”
“啧,要不还是准备个防狼喷雾吧。”
焦婷忽然不知道他儿子说的是真是假。
晚上,岑卿浼刷了会儿题,就趴在窗台上,果然看见舒扬在楼下跑圈儿。
他摸过手机,给对方发了条微信:【蜀黍说,许悍阳挑上我,是因为我盘亮条顺好欺负,你觉得呢?】
正在跑步的舒扬拿出手机瞥了一眼,然后停了下来。
岑卿浼笑着等对方回复,谁知道只等来了一句【嗯】。
你“嗯”什么“嗯”?有本事你学夏致,就回一句号啊!
岑卿浼抱着手机,快速地摁着,【你别嗯啊,这种让人看不懂啥意思的回复等于浪费流量!】
舒扬大概跑了七八步,拿起手机看了看,就绕到楼后面去了。
一条语音发了过来,还带着跑步时候的喘,声音也比平时沙哑。
【你确实盘亮条顺好欺负。】
岑卿浼把手机靠在耳边,鼓膜轻轻震动,仿佛舒扬的气息就在耳边,心底深处某个地方痒了起来,可偏偏怎么也挠不到。
【我跟你说认真的,你说我好欺负?干啥——你也想欺负我吗?】
说完,舒扬的回复就来了。
【嗯。】
靠,这家伙多说一个字会死吗?
还是说他压根没仔细听我跟他说了啥?
【你嗯是什么意思?你想怎么欺负你同桌?嗯?】
发完了岑卿浼就想撤回,觉得自己怎么有点欠嗖嗖的。
舒扬的语音又来了,这回不只一秒,有两秒了。
【求饶掉眼泪。】
【滚你的!】
岑卿浼把脑袋收回来,坐到书桌前开始做英语,但是怎么也静不下心来,时不时拿出手机来听语音。
特别是舒扬的那句“你确实盘亮条顺好欺负”,还有“求饶掉眼泪”,那声音低沉又有磁性,明明说着不正经的话,可光听语气却还挺庄重的。
“骗子。”岑卿浼小小地嘀咕了一声。
但是岑卿浼还是没忍住,把自己做完的理综卷子拍下来发给舒扬看。
半个多小时过去了,连英语作文都写完了,舒扬也没有回复。
客厅外响起了敲门声,这都九点半了,谁来了?
在书房看论文的焦婷一边走出去一边说:“来了,谁啊?”
岑卿浼也跟了出去,才出过事,他潜意识里不能让老妈一个人去开门。
谁知道屋外站着的是舒扬。
“阿姨晚上好,我找岑卿浼。”舒扬说。
“哦哦,阿卿,舒扬来了。”
“诶,你怎么来了?”岑卿浼问。
“你那道工业流程题又错了。”
“啊?”
“最后的气体是是氢气。”
岑卿浼赶紧跑回书房,拿起卷子来看了看,恍然大悟道:“啧,真的是氢气……哎呀,又在同一个坑里摔倒了。”
焦婷笑了起来,“行行,你们去屋子里讨论吧。晚上要不要吃点什么?”
“谢谢阿姨,我不用了。”舒扬回答。
岑卿浼心想舒扬还真是个两面派,跟我说话半点不客气,跟爸妈说话就谦恭有礼。
“那行,我不打扰你们学习了。”
岑卿浼回到了房间里,舒扬就坐在他的身边把他的小综合模拟卷还有英语都给看了一遍。
“我爸妈应该给你发红包才对。”岑卿浼用笔撑着下巴,闷闷地说。
“嗯?”舒扬擡起眼睛看向他。
他的眼底染上了橘色的灯光,柔和得让岑卿浼挪不开视线。
“家教啊。”岑卿浼装作无奈的样子说。
舒扬的手撑在英语卷子上,看向他,“说吧,你对于许悍阳把你当做目标有什么额外的想法?”
岑卿浼抓了抓脑袋,“我还以为你把我的话当成玩笑呢。”
没想到竟然这么一本正经地来问我。
“我分的清楚你什么时候开玩笑,什么时候认真。”
房间里静悄悄的,舒扬的声音再没有其他嘈杂声响的干扰,落在岑卿浼的心头。
他会用半开玩笑的语气对爸妈说心底的真话,会跟陈硕他们插科打诨的时候暗示他们自己不开心,但舒扬明明才认识他,却像是故人一样很确定地说他懂他。
“这算是倾盖如故,白首如新吗?”岑卿浼问。
“我们认识很久了。”
“有么?你该不会指小时候吧?我那时候当你是羊羊姐姐呢!”
舒扬一副站起来要走的样子,岑卿浼赶紧拉住他的袖子,“好好好,我说正事!”
岑卿浼把老妈告诉他的信息跟舒扬又说了一遍。
“照这个说法,许悍阳就像电视剧里那些连环案的凶手,他是早年在村子里受到了伤害,所以他挑选受害人应该是有既定标准的。而且他应该会很执着于这个标准。就算觉得小爷我长得……像小姑娘那样细皮嫩肉,也不至就勾动许悍阳心底的魔鬼吧?”
“所以你觉得许悍阳说的不是真话。”舒扬问。
“对。”岑卿浼点了点头,“可是我又不可能带着洗衣粉去看他,就算去了他对着我估计也只有污言秽语。他一定还有什么秘密没说。”
舒扬的食指指节抵在唇上,思考片刻后说:“还有调走林警官的那个电话,我一直在怀疑真的是许悍阳自己打的吗?报警电话如果不是从相应的地点拨出,怎么能让警方相信?他打完了报警电话,又从那个地方赶到我们的小区来?这时间也太紧凑了。”
原来舒扬也一直对此心存怀疑,岑卿浼还以为只有自己在想这件事呢。
“所以,你怀疑许悍阳在外面有同伙?”
“嗯。他犯的案情性质恶劣,通缉令到处都是,连长途汽车站都有,没有人帮忙他是怎么从另外一个城市逃到我们这里来的?靠双腿走过来吗?”舒扬开口道。
岑卿浼的心头再度涌起了那种奇怪的感觉。
“舒扬,我跟你说件事,你别觉得我有神经病哦。”
有些藏在岑卿浼心底许久的担忧和想法,他如果说给父母听只会让他们担心却又没有什么解决的方案。
说给陈硕和穆宁听吧,这俩哼哈二将顶多张大嘴巴说“这可怎么办啊”。
说给夏致……夏致很仗义必然会分很多的心思去注意他保护他,到时候影响他高考。
“我觉得你神经很正常,希望……以后不会觉得我有神经病就好。”舒扬说。
他垂下眼,又露出了那种把岑卿浼的心都揪起来的表情。
“我才不会!你是我见过最牛掰的人!”岑卿浼非常认真地说。
“那一言为定。你说吧。”
“我从上学期期末开始就点背,又是掉下天台,又是在公交车上遇到小贼差点被刀片刺伤,去个黑网吧刚好碰上停电,还差点着火……这些都是随机事件,我觉得这些都是倒霉。但有其他的倒霉事,我又觉得很微妙。”
“哪些?”舒扬问。
“前几天我把自行车送去维修铺子,差点被屋檐砸死。”
岑卿浼把那天的事情说给舒扬听,还把自己画的屋檐受力图拿给舒扬看。
“确实有点可疑。”舒扬说。
“再就是这次莫名其妙就被许悍阳给盯上了。全市那么多人口,我也不是许悍阳的菜,他说我配钥匙的时候被他看上了?我配钥匙是在老街那边,就那么一个小巷子,如果许悍阳在那附近看到了我,肯定不止一眼吧?他得在那儿观察我吧?不然他怎么锁定小爷我这貌赛潘安之姿?可我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他。”
舒扬顿了一下,忽然扣住了岑卿浼的肩膀,“你说,许悍阳是在你配钥匙的时候盯上你的?”
“啊呀,好疼。”岑卿浼的眉毛皱了起来,“警察是这么跟我妈说的,应该是真的。”
“之前……你都没有跟我说过……”舒扬的眉头皱得紧紧的,像是在自言自语。
“之前?哪个之前?”岑卿浼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