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正在一点一点地回到正轨,除了杨谨云一直没有来上课。
学校的论坛上又流传开了一则帖子,说杨谨云就是度假村别墅爆炸案的幕后凶手,包括他的作案手法,什么利用舒扬的手机把他引到楼下,用微波炉加热卡式炉燃气瓶引起爆炸等等。
虽然这些细节有些报纸和网络平台都提到过,但是并没有明确指出这个人是舒扬。
看来不光是李宇恒的父母,因为警方的调查和询问,让不少同学都开始怀疑警方调查的目标是杨谨云。
这件事的影响很恶劣,有些不够理智的同学已经到论坛上去愤怒声讨杨谨云,甚至于告诉了家长。
校长和教务处的电话铃声不断,应接不暇。
下午下课,岑卿浼和陈硕他们几个点了外卖,把课桌拼在一起吃。
还真难得大家的气氛那么融洽,你尝尝我的,我试试你的。
岑卿浼朝着陈硕擡了擡下巴:“咱学校论坛里的帖子不是你发的吧?”
“不是!哥们儿虽然不靠谱,也想给舒扬出气,但也不会干这样的事!虽然那谁……有嫌疑,但还没有被证实,我怎么能随便发这样的帖子。”
穆宁也点头如捣蒜:“是啊,是啊!万一杨谨云洗白了回来,我们发了那种帖子,不就成了造谣了吗?”
夏致回答:“没有兴趣。”
何斌一边低头吃饭一边说:“不是我发的。”
钟淳也赶紧说:“也不是我!”
岑卿浼摸了摸下巴:“是啊,我也觉得不是咱们的人。”
也应该不是李恒宇,他之前跟杨谨云那么要好,现在爆出这样的帖子,只会让他更加举步维艰。
只能说杨谨云之前太傲了,得罪的人太多,有人落井下石了。
吃完了饭,舒扬就亲自登陆了自己的校园论坛ID,申请把杨谨云的帖子给删掉了。
这几天,岑为谦都在家里,搞得岑卿浼不好意思总跑去对面找舒扬。
他刷完了一张卷子,刚趴到窗台上,就看见舒扬正绕着这栋楼夜跑。
他的发丝在路灯下轻轻扬起,运动外套的衣摆随着步幅摇晃,岑卿浼想着,舒扬现在是单纯运动呢,还是在保护他呢。
不知不觉看着舒扬跑了四五圈了,岑卿浼的身后响起了敲门声,把他的心神拽了回来。
“阿卿,能我扶一下梯子吗?我要放一点东西到书柜的顶上去!”岑为谦的声音传来。
岑卿浼转过头来,“好哦,来啦!”
他对着窗下的舒扬说了声:“扬扬哥哥拜拜。”
明明对方不可能听见,舒扬却停了下来,看向了他的窗口,好像还对他笑了一下。
夜风好像都变成甜的了。
岑卿浼来到了书房,就看到岑为谦已经架好了梯子,正拎着一个装满了东西的压缩袋向上爬。
“诶哟,您老担心闪着腰。”岑卿浼故意用热情而阴阳怪气的语气来到梯子下面,帮岑为谦撑起那一大袋子的东西。
“我哪儿老了!是不是在你心里,除了舒扬,谁的腰都不好使?”岑为谦调侃着儿子。
岑卿浼想起了易盛晴的话,岑为谦应该是看出来他跟舒扬的关系了,看破却没有说破。
“对啊,我就是这么想的。不然您下去跟他比比?”岑卿浼说。
岑为谦从梯子上退下来,然后借着梯子的告诉狠狠在儿子的脑袋上薅了一把。
“我腰要是断了,你会给我端茶倒水吗?”
“嘻嘻,断不了的。我打赌,舒扬会让着你。”
岑卿浼一回头,目光瞥过了桌子上的电脑。
这是岑为谦的电脑,他的屏幕用的是他团队的合影照片。
岑卿浼好奇地凑了上去,“爸,看不出来你还挺上相的啊?”
“谢了。不过大家都说盛晴更帅,是我们这个团队里的门面担当。”
岑卿浼也凑过去看,“那倒是真的。爸,你们这是在哪儿打高尔夫球呢?”
“就是城西的高尔夫俱乐部。”岑为谦说。
“你们都是码农吧?不熬到秃顶就已经是上天恩赐了,竟然还会去打高尔夫?”岑卿浼好奇地问。
“是合作的公司请我们去的。天天在电脑前码代码,不晒太阳,又经常吃垃圾食品,关节都要生锈。正好玩玩高尔夫,又能呼吸新鲜空气,又能运动一下。毕竟高尔夫的运动量没有那么大,又能帮助大家活动一下关节。”
岑卿浼眯着眼睛看着这张照片,总觉得很眼熟,但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最重要的是,他也不可能见到啊,这是他爸爸进入项目组之后照的照片。
“想什么呢?”岑为谦好笑地问。
“我在想,你有带过我去这个高尔夫球场吗?我怎么觉得似曾相识?”
“我肯定没带你去过,但舒扬又没有偷偷带你去过,我就不知道了。”
岑为谦的潜台词是毕竟舒扬有骑着机车带岑卿浼逃课的不良记录。
“舒扬带我去过的地方多了,以后我们还会环游世界。”
岑卿浼走出了书房,留下老爸一个人。
“我怎么觉得我儿子像是在跟我炫耀呢?”
可问题是,他炫耀的是什么?
周六的早晨,岑卿浼还在睡着懒觉,舒扬就已经出门了。
走之前,他先来了一趟岑卿浼家里,焦婷在桌子上摆好了早餐,有家里鲜榨的豆浆,还有香煎薄饼。
舒梦一边端着盘子站在厨房里跟焦婷聊天,一边吃掉了一整盘。
“好香啊好香啊,我都不想走了。”舒梦把脑袋枕在焦婷的肩膀上撒娇。
焦婷好笑地拍了拍她,“你喜欢吃就多回来看看舒扬啊。”
舒梦垂下眼,微微呼出一口气来,“那个爆炸的案子不解决,我干什么都无法安心。”
焦婷拍了拍舒梦的肩膀安慰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客厅里,岑为谦和舒扬坐在餐桌边吃着早餐。
身为长辈的岑为谦有点儿紧张,因为对面的舒扬除了跟他打了声招呼之外,就是低头吃早点,一脸板正的表情,岑为谦都怀疑舒扬才是自己的长辈。
傻儿子,你怎么还不起床呢?爸爸很尴尬!我应该跟你的扬扬哥哥说点啥?
岑为谦很想叫岑卿浼起来,但周六是岑卿浼法定的懒觉日。
“那个……吃完了早饭你是要去晨跑吗?”岑为谦问。
“早上要去梁队长那里把我们的车开回来。”舒扬说。
岑为谦有一瞬间觉得那句“我们的车”是舒扬自动把那辆车等同于他和岑卿浼的共同财产,转念一想又觉得指的应该是他妈妈舒梦。
“啊,哦,没有你在旁边看着,阿卿又要开小差了。”岑为谦笑了笑。
“不用担心。我们约好了到肯德基里一起学习,夏致、何斌还有钟淳都会过去。有他们在,阿卿开不了小差。”
岑为谦笑了笑。
过了一会儿,舒扬就吃完了早餐,把用完的盘子送进了厨房里,洗好了晾在一边,然后轻轻推开了岑卿浼的卧室门,在他的床边坐下。
岑卿浼就只有鼻子以上露在被子外面,闭着眼睛睡得很香,睫毛微微翘着。
整个房间里都是他的味道。
那对于舒扬来说是一种令人依恋的,充满归属感的味道。
舒扬在他的床边坐下,摸了摸他头顶的发丝,“我去领车回来。你也别睡太晚了,今天焦阿姨的早餐很好吃,是香葱煎肉馅薄饼。”
“嗯。”岑卿浼在被子里微微点了点头。
“下午两点肯德基见。”舒扬靠在他的耳边轻声道。
“嗯。”
舒扬刚要起身,就被岑卿浼拽了一下。
岑卿浼一句话都没有说,舒扬却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弯下腰在他的脸颊上碰了一下,岑卿浼这才松开了手。
又过了几分钟,岑卿浼慢悠悠从床上坐起来,刷了牙洗了脸,迷迷瞪瞪坐在桌子上吃起了早餐来。
岑为谦叹了口气,“我怀疑自己在你那里还有没有一点点身为父亲的威严。”
“啊?你需要怎样的威严?”岑卿浼脑袋转不过来,盖特不到父亲如此幽怨的原因。
“比如,我什么时候敲了敲门说‘起来吃早饭了’,你就能起来,而不是继续睡。”
岑卿浼歪着脑袋抓了抓后脑勺,把夹起来的薄饼又放了下去。
“你又怎么了?”岑为谦问。
“我现在回去房间躺下,你来敲门叫我起来。这样你的威严就回来了。”岑卿浼一本正经地说。
岑为谦在儿子的头顶上拍了一下,“你可拉倒吧。”
这一波再躺回去,不到午饭是不可能起来了。
岑卿浼弯着眼睛呵呵笑。
吃完了早饭,他收拾好模拟卷和习题集就去肯德基里跟何斌他们碰面了。
舒扬之前就给他们画了重点题型,他上午去梁队长那里取车来不了,何斌就是主讲,附带陈硕和穆宁两个大铅球。他们这艘小船没沉,全靠舒扬和何斌拉高平均值。
虽然何斌的讲题很清晰也很有耐心,但岑卿浼还是忍不住想着舒扬。
舒扬现在在干什么,把那辆车开回来了吗?
当何斌讲完这道题,也看出来岑卿浼心不在焉了,他喝了一口可乐润了润嗓子,开口道:“岑卿浼,要不你再打个电话看看舒扬到哪里了吧?”
“啊,哦,好啊!”
得到何斌的允许,岑卿浼迫不及待地拨通了舒扬的号码。
这家伙可真行啊,发了三条微信给他,竟然一条都没有回。
是警队那边关于爆炸案的侦查有结果了?还是他正在开车所以不方便回复他?
【您所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请您稍后再拨。】
岑卿浼的眉头皱了起来,“我拨不通他的手机。”
“是吗?我来试试!”陈硕也拨了个过去,还是一样的提示音。
何斌知道岑卿浼很担心舒扬,毕竟别墅那件事很明显针对的就是舒扬。
他安慰道:“也许是手机没电了,舒扬估计没有带充电宝。”
穆宁也点头道:“是啊。舒扬不常用手机,可能没注意到手机快没电了就出门了。”
钟淳也把薯条挪到了他的面前,“吃点东西别瞎想。不是有便衣跟着舒扬吗?不会那么容易出事的。”
“对哦,有便衣跟着他的。”岑卿浼也不想影响大家学习的心情,立刻露出笑脸来,吃了几根薯条又喝了可乐,做出聚精会神的表情听何斌讲题,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又是半个小时过去,何斌讲完了一整张理综模拟卷,但是舒扬还是没有来。
岑卿浼打开手机来看了看舒扬的定位显示,心里惊了一下,因为定位已经中断了。
在他过生日的时候,舒扬给他们俩都配了一条带有定位功能的项链,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他的那条链子还戴在身上,舒扬的定位怎么会消失了?
舒扬一直很在乎彼此的行踪,岑卿浼不相信他会让自己的定位项链没电。
除了项链没电,他的定位中断只有两种原因:第一,他进入了一个信号被屏蔽的地方,比如说电梯厢内,或者装有信号屏蔽器的考场。第二,因为某种原因,定位器被损坏了。
前者不可能过去这么久了,舒扬还没有离开那个信号屏蔽的场所。所以最大的可能性是后者。
那个定位器的金属外壳非常坚硬,哪怕从高楼落下去也未必能摔坏,而且还防水……怎么可能会失去信号这么久?
不安的感觉涌上了心头。
岑卿浼借口去上厕所,在洗手间里他打了个电话给梁队长。
虽然大家都觉得舒扬可能是手机没电了,但岑卿浼却很了解他。
舒扬的神经时刻都是绷着的。有一次自己晚上睡觉,手机就落在枕头边,翻身的时候手碰到了屏幕,误拨了舒扬的手机号。
结果第二天岑卿浼醒过来,就发现舒扬就守在他的身边。
岑卿浼一开始以为舒扬是想自己了所以才用钥匙开了他家的门,到他卧室里来陪他。
当第二天早晨,岑卿浼在通信记录里发现自己拨了舒扬的号码,顿时明白怎么回事了。
所以,像是舒扬这样时刻戒备着的人,岑卿浼不相信他会让自己的手机没电。
“梁队长,不好意思打扰您呀!舒扬是不是去您那边领车子回来啊?”
梁队长洪亮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哦哦哦!舒扬啊,他一个多小时前就办理完了手续,应该把车开回去了吧!”
“一个……一个多小时了?”岑卿浼顿时觉得不大对劲,“梁队,你能联系一下保护舒扬的人吗?看看他到哪儿了?”
梁队长赶紧安抚道:“你等等啊,我问问。”
这个电话不打不要紧,打完了才发现跟着舒扬的同事竟然也打不通,直到根据手机定位发现这两位同事竟然在医院里,联系了之后才知道他们发生了车祸。
“怎么这么巧会发生车祸?”梁队长的内心一片冰凉,立刻对舒扬的手机进行了定位。
他们发现舒扬的手机最后出现的位置是在河边。
这让梁队的背脊凉透了,舒扬如果是开车回去,为什么会把车开到河边?他到河边去干什么?
联想到舒扬至今没有回家,连电话也不接,梁队长觉得舒扬就是在河边出事了。
他立刻带人赶往河边,一排警车出动,一寸一寸地排查,他们终于找到了舒扬的手机——已经被碾碎了。
再看看眼前静静流淌着的河水,梁队长头疼欲裂,度假别墅爆炸案的幕后黑手还没有找到,他久把舒扬给赔进去了吗?
梁队长赶紧求援,找了人下河探查,要确定舒扬的人和车是不是在里面。
很快,这个消息就传到舒梦那里,把舒梦还有岑家的人都吓坏了。两家人都开车赶到了河边。
岑卿浼一直都在等梁队的电话,当他收到消息的时候,手机都没有握稳。
他打听到了地址,立刻冲出肯德基,何斌他们怕他出事,陪着他一起赶过去。
河边已经拉上了警戒线,岸边不明白发生什么的市民正在围观,专业人士已经下水了,但是既找不到舒扬的人,河底下也没见到舒扬的车。
“手机在这里,人和车却不在……看来这是幕后黑手的烟雾弹。”梁队长分析道。
陈硕和穆宁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阵仗,大家不约而同地产生了非常不好的感觉。
——舒扬恐怕凶多吉少了。
舒梦后悔不已,抱着焦婷差一点没有哭昏过去,“我就应该让小崔去拿那辆车的!这孩子非说要自己把车开回来……啊啊啊……我就不该听他的……如果小崔去拿车不就没事了吗……”
岑卿浼看着忙碌的河岸和河面,内心深处一片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