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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都市 > 小夫妻 > 第三十周

    世界上没有一场吵架是单纯的|全职爸爸第三十周工作报告

    我们搬家了。

    一般来说吧,人总是往好处走的。但从200多平的复式搬出来,搬到一个八十来平米的公寓,我的心情十分复杂,纠结。

    这一切都是因为小陈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厨房,他没办法寄人篱下,哪怕出门租个五十平的,大概也能欣然接受。我就不一样了,在追求自由上,我是西式作派,在享受照顾上,喜欢中式风格。好不容易通过五年的吵架,把我爸妈培训成了较为贴心的室友,他们帮我打扫卫生,一天做三顿饭,收快递发快递,照顾小孩,喂养小猫……

    不搬出来住,还真不知道亲生父母有这么多好处。然而为时已晚,一山不容二虎,小陈想要一个自己的家。我耐心安慰了他很久,再给我一点时间,马上就能买别墅了。他听闻我离别墅还差一千多万,头也不回去租了一个月租四千五的三室一厅。

    第一次来看这套公寓,我被其中颠沛流离,勉强度日的气质深深给吓到了,一屋子旧家具,坏掉的地板,惨绿的墙壁,小陈在里面满脸焕发着喜悦,怎么样,就这套吧?小区环境不错哦。为了刺激他,我告诉他这里的房子我十年前跟前男友一起来看过呢,当时要是他同意买,还有你什么事。

    我们上海人谈恋爱很现实的,一旦认真起来,必定要以房子来落实。

    小陈笑眯眯地说:缘分啊,十年后你又住到这里来了。

    十年前,这里的房价只有七千一平,我傻不傻,我当时竟然觉得,这辈子怎么可能买得起这种房子?

    眼看他心意已决,只好付了定金,员工需要一个新的办公场地,在家凑合的确不是办法。但是想来想去,跟小陈说:我对物质已经厌倦了,我们能不能搬到一个空无一物的房子里去,这样吧,全部家具电器刷墙整修,预算两万五行不行?

    他一口答应。

    然后在日本花五千块买了一个崭新的电饭煲,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因为我已经好几年不吃米饭了,小陈说你不懂,那是因为你没吃过好吃的米饭,你会爱上米饭的。他忘了去年他也买过一只五千块的电饭煲,放在我爸妈的厨房里,好像也并没有惊艳到所有人的味蕾。

    小陈是装备派,在大概两周的筹备期里,我看他一箱又一箱地买着东西,一开始还会问:

    喂,买二十瓶调味酱料干嘛?喂,买这么多碗干嘛?家里才三个人。喂,怎么垃圾桶都有这么多个……不是说好要极简风格的吗?

    小陈不响,他格外用心地花着他的两万五,买桌子,椅子,专门用来装饮料和茶叶的小冰箱,可以泡茶的自动饮水机,连纸巾盒都买了好几只,有一只纸巾盒是跟笔筒连在一起的,还有一只是跟牙刷连在一起的……我从北京出差回来的那天,去新房视察,发现一只自动打开自动关上的垃圾桶。我妈在旁边看得喜不自禁,说,啊呀这个真的很好用,就是贵了点。

    多少钱?

    你老公说两百块。

    什么?!为什么要花两百块买一只垃圾桶?

    小陈开始歌颂起来:你不觉得很好用吗?这样你永远看不到垃圾在你面前敞开。

    我没事干嘛老盯着垃圾桶看啊,我不明白这只垃圾桶的意义,这样不会很烦吗?想扔垃圾还得让这只傻桶感应一下,发明这个东西的人到底在想什么?掩盖垃圾桶的真实面目?

    儿子特别高兴,他没事就蹲在这只傻桶旁边,妈妈你看啊,它打开了,它又合上了,它是自动的,你知道吗?

    自动的很了不起吗?我还是人工智能的呢。

    小陈不显山不露水地着手哭穷了,委婉地提醒我,两万五不够,想买个电视机都不够。我有什么办法呢?我这个月也紧张得狠,你不能什么东西都按最高标准来,比如这个垃圾桶吧,买个20块的就好了,买200块的干嘛?

    他脸色阴沉了一阵,忽然气呼呼地说:你新买的包要三万块,垃圾桶买个两百的怎么了?它还是自动的!

    此话似乎很有道理,我的包看起来平平无奇,除了让一些虚荣的女人看出来是只名牌外,丫一点实际用处都没有,连一本厚小说都塞不进去。小陈自以为抓到了命脉,开始大说特说:为什么你买个包可以花三万多,我装一个房子只能花两万五?

    因为我相信你,不管给多少预算,你都能一毛钱不剩地花完,所以我当然按最低标准给。

    小陈把头转过一边,放弃沟通。搬家前一个星期,他总是一个人在新房子里呆上一整个白天,到晚上才十分不情愿地回来,他要住到属于自己的家里去。

    在搬家这件事情上,小陈和儿子最是积极,我从一开始的消极抵抗,到最后只能无奈接受,有什么办法,买不起别墅,只能接受命运的碾压。或许这就是婚姻生活抛给我的终极考验?

    我妈一开始很忧伤,为什么要搬呀,我对他不好吗?每天都像对小孩一样,给他买桔子,买栗子,啊呀呀,我对他多么好啊,你们走了,邻居肯定以为是我跟你老公关系不好呢。

    中间又很愤怒:走吧走吧,以后我再也不用三小时噗噜噗噜煲个汤了。

    最后她比谁接受得都快,星期一我们搬出去,晚上再回去拿东西,看到她已经欢快地支起了麻将台,呼朋唤友,好不快活。

    搬到新家的第一天,我跟小陈猛烈地吵了一架,因为洗手间纱窗的问题,他忘了装,还大大咧咧打开窗户,放进来几只秋蚊子。往常小陈是善于服软的,这回在新家他终于可以畅所欲言了:我就是不关!

    我再也不是家里的最高领导人了。没有两位老臣的辅佐,小陈寸步不让。

    带着这样一种深深的失落,在新家满是尘土味的房间里,辗转难眠。

    今天早上,全家人都起晚了,小陈催促着儿子,快点把牛奶喝完。

    儿子刚刚扭捏了一句,不想喝。

    他即刻摆明立场:没用,这里只讲规则,规则就是你要喝完牛奶。

    我终于理解了为什么小陈要换个地方住。

    他对旧世界的规则厌倦了,现在他就是规则本人了。

    我对新家有三个想法,第一,真的好小好破啊,没有一面墙的书柜,也没有步入式的试衣间。第二,停车位这么少这么挤,简直就是在催人奋进。第三,人到中年,一想到家是租的,情不自禁悲从中来。

    朕非要打下一片新的江山不可!

    顺便说一句,朕新买的包,十一月开始涨价百分之六。小陈的垃圾桶涨了吗?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