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黎说完话,根本没等那球落入篮筐,已经转身往球场外走了。
——球出手时,他刻意偏了手腕。
所以他知道球不会进。
身后传来篮球砸在篮筐上弹开的声音,谢黎低着眼,懒洋洋地拨了拨微微汗湿的碎发。
走出自动避开的围观学生,他眼都懒得抬,只嘴角勾了下。
送到嘴边的“肉”都不能狠狠地咬上一口,真遗憾啊……
不过毕竟不是只想尝一次的。
来日方长。
总有一天,他要叫郁睿在床上把他今天忍下的这些欲望都一一还回来。
到时候要做多久好呢……
某回归省电模式的变态散发着变态的阴沉气场,离开了。
郁睿独自站在球场中央,垂着眼,清隽白皙的面庞上没什么表情。
被篮筐弹开的篮球从他脚边滚过去,球场周围的学生们才回过神,有人唏嘘有人欢呼。
乔晟宇结束裁判职责,谢黎一离开他就连忙走到郁睿身旁,“厉害啊睿哥!跟谢黎你都能打得不相上下,还赢了他一分!”
乔晟宇说着话,手臂抬起来,就准备一巴掌拍在郁睿肩上。然而眼见着都要落上去了,还差着两三公分,乔晟宇又停住了——
少年一言不发地垂眼站着,薄薄的唇抿起一道凌厉的流线,他眉心微蹙,眼底情绪隐隐波动着。
和场边那些为他欢呼雀跃的女生们不同,赢了球的本人反而好像很不高兴。
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恼怒。
乔晟宇这一巴掌于是到底也没敢落上去,他讪讪地收回手。“睿哥?”
“……回教室吧,今天辛苦你了,谢谢。”郁睿神色恢复平静,他抬头朝乔晟宇笑了下,到旁边拎起背包离场。
“怎么了这是,赢了球还不高兴啊?”乔晟宇看着那道背影,茫然地挠了挠头。
跟着,不知道谁的目光惹来他的注意,乔晟宇立刻把脸一拉,“看什么看,赶紧散了散了!”
“……”
——
晚上的第一节晚自习课,整节课上郁睿都沉不下心去,更无法集中注意力。
开学以来,谢黎和他的每一次见面、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和动作,那里面曾经让他不能理解而只觉得危险和不安的深沉情绪……
在今天晚上球场那场对峙和赌约后,一切真相就如同藏在只挂了一个角的摇摇欲坠的遮布下的雕塑,昭然若揭——
他以为谢黎真是像当初所说的想要和他做朋友,然而那人最想做的事情却是把他这个“朋友”拖到自己的床-上去。
去他妈-的朋友。
郁睿恼怒地攥紧手里的中性笔,卷子上留下的数学符号的笔迹跟着重了三分。
第一节晚自习的下课铃声拉响。
学生们纷纷从让人昏昏欲睡的安静里醒过神,教室中各个角落开始活动起来。
唯独郁睿和谢黎这一角仍是安静。
他们前桌和旁桌的同学更是在下课铃打响的第一时间就借着打水、去洗手间或者散步的由头拖着彼此离开——
晚自习前篮球场那场斗牛赛现在早就传得全校皆知了,一整节自习课后排气氛冷得僵硬,他们可不想在这两位打起来的时候被卷进去。
郁睿察觉,但并未抬眼,只微皱着眉,快速做着手里的卷子。
一分钟后,他身后课桌上趴着的那坨动了动,咸菜似的校服被拽下来,谢黎顶着烦躁的目光扫了眼喧闹教室里最前方的钟表。
然后他懒洋洋地站起身。
郁睿的笔尖在卷子上停顿了下。
他得承认,感觉到谢黎要离开教室这一点让他心里绷紧的那根弦松了下来——这一整节晚自习他无法集中注意力的根本原因,还是那个就坐在自己身后的罪魁祸首才对。
后面两节晚自习的效率应该能提高不少了……
郁睿心里总算有了些欣慰。
然而他这个想法甚至还没有完全离开脑海的时候,面前数学卷子上的光突然被一片阴影取代。
然后阴影放大,跟着它的主人一起压了下来。
一点淡淡的气息,郁睿耳边多了个久睡初醒的沙哑声音,“这道排列组合的答案错了,不是175种涂颜色法,应该是181,你落了6种。”
“——”
郁睿原本都恼怒地抬到一半的目光又停住。迟疑一秒后,他皱着眉把视线落回卷子上。
“不应该,我用了一种常规算法和一种简便算法,答案都是175。”
谢黎嘴角无声一勾,“那是你算错了。”
“……”郁睿皱眉沉默。
谢黎从他手里取过笔,随手扯过卷子,在旁边勾画题里描述出来的立体几何模型,然后快速给郁睿讲解了一遍自己的解题思路。
郁睿眉心褶皱逐渐松开。
“你这个方法,很奇怪。”
“但是最简单。”
“只是计算量上简单,思考起来很难。”
“那是对他们来说,你觉得很难?”
“……”
郁睿沉默两秒,从谢黎那里接过笔,将这道题以自己之前的方法重新推演一遍,顺便找出了自己那个方法里的一条思路里的6种方法遗漏。
然后他放下笔,“你是对的。”
“……”
半晌没听见动静,郁睿抬头,却见谢黎半垂着眼,正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
郁睿皱眉问:“你看什么?”
“你是真对我没防备,还是脑子短路了?”
郁睿:“。”
谢黎轻眯起眼,“你不会以为我今晚在篮球场上是跟你开玩笑吧?”
“……”
郁睿眸色一沉,但仍旧没有说话。他的目光从谢黎身旁落开,在教室里扫过,那些好奇地望着这边的学生纷纷把视线移开。
郁睿这才收回目光。
他压低了声音警告,“谢黎,我可以当做今晚什么都没听到,你——”
“最好不要。”
郁睿气极,眉眼清冷地透着凉意,“谢、黎。”
“你大概真的不清楚……我忍了有多久,又有多难以克制住。”谢黎低眼看着他,哑声笑起来,“你真以为我刚刚是想给你讲题?不,我满脑子都是在想该如何撕开你身上的衣服,怎么样把你压在这张课桌上能让你没有挣扎的余地,又该用什么样的姿势和力度……”
余音未竟。
谢黎对着郁睿那双燃起冰冷的怒意的眼,不可自抑地笑起来,笑声里那变态劲儿十足了——
“为什么要克制呢,班长?你越是隐忍,我越是疯了一样地想撕开你的伪装,想逼着你用独一无二的、和看其他所有人都完全不一样的表情和眼神看着我。”
谢黎低声。
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拉到最近,呼吸可闻。
谢黎慢慢低眼,视线描摹过郁睿紧抿的薄唇。他眼底情绪蓦地沉下去,而嘴角一勾。
“……最好只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