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其羽面子薄,于归野一笑,她就恼羞成怒的瞪了他一眼。
男人立马举手投降:“怪我,不该给你盛这么多。”
其实于先生心里却在甩锅:谁让她吃东西的时候嘴巴动啊动啊特别像只小兔子,他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的投喂她,往往是一碗肉还没吃完,第二碗肉就推到她面前了。
可惜,燕其羽还是没有做成推拿。
老主任说:“吃太多也不能做推拿,因为需要你趴在床上,这个姿势会压迫胃,对身体不好。”
“那怎么办啊?”燕其羽忙问,两人千里迢迢跑来医院,总不能什么都不做,歪着脖子来,再歪着脖子离开吧。
老主任淡定的说:“很简单啊,做不了推拿,就做针灸呗。”
“……”燕其羽蹭的一下蹿起来,起身拿包包和外套,“啊我觉得脖子忽然没什么事情了哎呀忽然想起来我下午有事先走了……”
“你给我坐下。”
燕其羽委屈极了,来不及抗议,身体就□□反射般坐下了。
老主任批评她:“二十多岁的成年人,还怕打针啊。”
可打针和扎针不一样啊,打针的针才多长?就一针,刺进去一点点,很快结束。可是针灸呢,长长的一根针至少十厘米,古装剧里至少十根针起步。
光是想想那场景,燕其羽就吓得瑟瑟发抖。
落枕是因为睡姿不当,造成右半边脖子附近肌肉僵硬,血液流通不畅。而针灸确实能有效的缓解这个问题,刺激紧张的穴位,达到放松、迟缓的目的。
燕其羽从来没做过针灸,自己吓自己,一双手攥得紧紧的。
于归野轻声安抚她:“没事的,有我在呢。”
她仰头看向男人,眼里有自己不知道的希冀:“……你陪我?”
“嗯,我陪你。”
简单的三个字带着一股神奇的魔力,如轻柔温暖的水波,缓缓流过燕其羽的心间。她在这一刻有了后盾,更有了勇气,可以去面对那十几根又长又尖的“武器”。
……结果五分钟之后,燕其羽宁可刚刚没让男人留下来陪她。
她怎么能预料到,针灸是要脱衣服的!
她今天穿了一件圆领套头薄毛衣,大夫告诉她一会儿要施八针,她的领口太小,下不了针,让她必须把外面的衣服脱了。
幸亏燕其羽除了内衣以外,还在外面穿了一件吊带衫,要不然脱了毛衣后就要走光了。
可即使这样,燕其羽依旧羞得满脸通红。她装作不经意的瞥了于归野一眼,犹豫的想让他离开,但刚刚是她开口让他留下,现在就轰人家走,实在是太没礼貌了。
她只能颇具有阿Q精神的在心里安慰自己:夏天的大街上,穿抹胸小背心的姐姐都不少见,她的吊带衫还比人家多了两根带子呢。
好在于归野颇具绅士精神,他注意到了她的窘迫,拖了把椅子在病床前坐下,主动转过身,只把背影留给她。
这样一来,他既没离开她的视线,也不会因此占她便宜。
燕其羽怎么能不懂他的意思?她嗫嚅着说了声“谢谢”,觉得欠他的人情再也还不完了。
于归野面朝白墙,视线里除了白色只有白色,可他的听力却是从来没有的敏锐。
他听到护士小姐走进了诊室里,帮助燕其羽脱下衣服,因为牵扯到患处,女孩难免发出一两声痛呼,那声音很低很轻,压在喉咙深处,像是一只猫咪发出的细细的呜咽,小的几乎听不见,却没有逃脱他的耳朵。
这是他头一次知道,原来衣物与皮肤的摩擦声是如此的暧昧,而女孩隐忍的呼痛也可以如此动人心弦。
他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下意识的攥成拳,又在下一秒强迫自己放松。
然而他的后背却比刚才挺得更直了。
在他身后的病床上,燕其羽侧躺在那里,今天早上花费她半个小时才编好的长发垂落在另一边肩头,她微微伸长脖子,露出了僵硬疼痛的患处。她的锁骨又细又平,身上几乎不见汗毛,在灯光下像是一尊美妙的瓷娃娃。
她的视线正对着男人挺拔宽阔的后背,令人无比安心。
护士拿酒精棉帮她擦干净脖颈,冰凉的酒精接触到细嫩的皮肤,另她微微一抖。
护士笑话她:“这还没扎呢,就怕了?”
燕其羽猫叫似的:“嗯……”
背对着她的男人闻言,身体立即向着病床的方向转了九十度,从背对病床变成了侧对。可他的脸却依旧瞥向一边,恪守底线,不去看身旁这位只穿了吊带衫的女孩。
他伸出一只手搭在床上,温柔的说:“实在害怕的话就抓着我。”
男人的手刚好伸到她脸旁,燕其羽便红着脸,悄咪咪伸出一只手,牵住了男人的袖口。薄薄的风衣外套上还带着男人身体的温度,鼻尖萦绕的是一股好闻的男士香水味,带着檀香,又有点松木的香气,冲散了燕其羽身上刺鼻的酒精味。
现在医院的针灸用针都是一次性的,不锈钢质地,分成不同型号,每一颗针装在密封的小袋子中,需要几颗针就取几颗。
老主任选了两颗粗一些的针当做主针,又在最细的里面选了六颗。他右手持针,左手按压在燕其羽脖子上,寻找着下针的穴位。
“放松点!别绷的太紧!”老主任批评她,“你这么紧张,肌肉会更受伤的。”
燕其羽为难的说:“我没办法不紧张啊……”
老主任用脚踢了踢于归野身下的椅子腿:“病人家属,你和病人聊聊天,分散她的注意力。”
女孩窘极了,忙解释:“您误会了,他不是我家属……啊!”
话没说完,第一针已经扎进去了。
老主任笑眯眯的问她:“我说不疼吧?”
“不疼……啊!”
第二针也进去了。
老主任运指如飞,剩下六针沿着颈部穴位依次扎下,不过一分钟的功夫,燕其羽就从一只小兔子变成了一只小刺猬。
“行了,保持静躺,二十分钟后我来收针。”老主任嘱咐。
别看针灸的针很长,但扎进身体里反而没有打针疼,老大夫两只手轻轻撚动针尾,细长的针头又往身体里钻了几毫米,那滋味又肿又涨又麻又痒,还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热意,从肩头向身体四周扩散。
燕其羽着迷的沉醉在那股舒爽的感觉里,针灸真是太奇妙了,她的身体逐渐回暖,明明只穿了一件小吊带衫,却丝毫不觉得冷。
于归野听到身后的动静,问她:“怎么样,还习惯吗?”
“嗯!感觉很舒服。”燕其羽兴奋极了,“谢谢你带我来这里看病。”
“那就好。”于归野体贴的说,“小画家,身体是最重要的,下次再难受,我随叫随到。”
一个体贴温柔,一个羞涩懵懂,暧昧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仿佛有无数多的粉色泡泡自他们之间升起,慢慢的充盈了整间诊室。
说不清究竟是谁先动了,原本女孩的手轻轻拽住男人的袖口,不知不觉间,两人的手逐渐重叠在了一起。
小巧的柔荑与麦色的大掌交握,手指微拢,掌心之间却隔着似有似无的一层空气。
若离得近一分,就会烫伤彼此,若离得远一分,就感受不到对方的温度。他们之间的距离叫做“刚刚好”,轻轻尝一口,都是新鲜出炉的欢喜。
望着男人的侧影,燕其羽心中是从未有过的踏实。这种滋味她已经很久没有品尝过了,大学毕业后她把人生一切的希望与未来都寄托在画笔上,在她身后有一条无形的死线在追赶她,她没有时间回头望,只能逼着自己不住前进。
她每时每刻都在疯狂的赶路,超过别人,也要超过自己。
可是现在她躺在这里,抛掉堆积如山的工作,享受生活、享受美食、享受他的体贴与关心——这是她从来没碰到过的甜美糖果,她只舍得舔一口,然后赶快用糖纸包起来,藏进小兜兜里。
……
轻缓的鼻息声自身后响起,交握的手渐渐失去力度,于归野注意到女孩身上细微的变化,便慢慢转过了头。
窗外阳光正好,窗内的花儿沉沉睡去了。
赶花人侧头凝视着女孩恬静的睡颜,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