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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一片寂然的昏暗之中,傅斯岸沉默地站在衣柜外。

    两人之间隔着一排柔软的衣帘,这一瞬,真正被兜头闷住的人却仿佛是傅斯岸。

    近在咫尺的少年难过到了极点,却没有哀声抱怨,没有泄愤委屈。

    只有一句轻而又轻的慨叹。

    好辛苦啊。

    活着。

    对常人而言最简单的事,于舒白秋却这样辛苦。

    要他独自一人淌过荆棘遍布,走完山遥水远的路。

    之后,衣柜里再没了声音。

    室内彻底陷入了默寂。

    似乎是藏躲进衣柜中的舒白秋累极,再度睡了过去。

    傅斯岸腕间的手表并未再发出任何异常提醒,表明此时的少年状况其实很平静。

    所以,舒白秋大抵并没有傅斯岸想象中可能会诱发的幽闭恐惧症。

    或许这狭窄密闭的黑暗,对舒白秋而言,也并非是恐惧。

    反而会令他心安。

    舒白秋会多少次地重回那漫长的三天昏暗?

    又是以何种方式,恐惧或眷恋。

    寻常人眼中的夺命浩劫,是创伤,是梦魇,是不堪再一碰的阴影。

    对舒白秋来说,蜷缩在密闭的黑暗一角,却可能是像重新回到了父母的身边。

    他有多爱他的妈妈?傅斯岸想。

    爱到经年梦见,在重逢的第一句话,是“妈妈,不担心”。

    他还那么不爱哭,明明很容易就会被惹掉眼泪。

    是不是也怕,会让妈妈忧心?

    傅斯岸站在衣柜之外,许久都没有任何响动。

    仿佛他也融没入了这一片黑暗之中。

    直到衣柜里低弱到几乎难以捕捉的气息变得均匀,傅斯岸才伸手去碰到墙边面板,开了静音的室内通风,又调高了些温度。

    男人还出外去客厅,额外拿来了两件外套。

    两件都是今天午后刚被晾晒的衣物。

    昨天今日,他们结婚以来的这两天,明城的天气都是少见的阳光正好。

    之前有次,舒白秋曾经专注地摸看过自己的外衣。傅斯岸撞见,以为是那身布料令人不舒服,还问过了一句。

    但舒白秋摇头,说不是,只是这件外衣上有阳光的气息。

    他说衣料被阳光晒久了,味道会变得很特别。

    与洗衣液或柔顺剂的不同,是一种独属的香气。

    之后,月榕庄的管家就给这处院落添了一条特殊标记。

    阳光好的时候,需要留一部分外套不进烘干机,而是放去晾晒区。

    现下,傅斯岸就将晒过日光的外套拿了回来,悄无声息地挂进了衣柜里。

    两件外套中有一件是傅斯岸的。尺寸偏大,款式更长,挺括地垂落下来。

    遮过了少年仅有露出的一点皙白足尖。

    傅斯岸知道,舒白秋能精准地辨析各种繁复的颜色,能细心地察觉到有着微妙不同的香气。

    无论心理或生理。

    舒白秋都是个高敏感小孩。

    旁人的恶意他不是感受不到,相反,是他曾感受到了太多。

    那迟慢的反应,钝感的安静,只是舒白秋的身体自我保护的本能。

    只是为了他能活下去。

    傅斯岸扫过腕表,舒白秋的心率正常,没有再度烧起来的迹象。

    少年的反复高热似乎已经消退了,但身体仍还需要补足休息。

    傅斯岸并没有再把舒白秋从衣柜中抱出来。

    他不想强行将少年剥离出安全环境。

    衣柜中已经清理出了所有可能伤人的硬物,内壁也贴上了软衬。

    或许会窄一些,但不太会硌。

    柜门只推上了大半,傅斯岸给衣柜留了一条缝。

    他还更严实地拉紧了遮光的窗帘。

    在这安静的黑暗里,让舒白秋短暂地躲一躲。

    离开前,隔着成帘的衣物和柜门,傅斯岸又无声地向人道了声晚安。

    ‘好好休息。今晚已经没事了。’

    无声的言语,牢稳地将人托落入夜色梦中。

    ***

    同一天。

    明城,城北监狱。

    今天正好是新人入监的时间,虽然监狱的条例森严,不过也只是针对罪犯们的行为管理。

    至于先坐监的老人们想要对着新人看乐子,那也是拦不住的。

    但今天的情况不同。

    因为这次分配来的罪犯并不是什么新人。

    相反,这儿还有不少狱友,是他的老熟人。

    “呦,混子,又来了?这回是三进宫了吧?”

    有狱友戏谑地扬声。

    来人也嘻嘻哈哈地挥手打招呼,把自己当成会见粉丝的明星一样。

    “这不是想你们了嘛,过来看看。”

    直到被狱警警告,来人才吊儿郎当地收下了嬉皮笑脸,跟在狱警身后,去了分配给自己的房间。

    等这人走过去,有人就忍不住问同监的狱友。

    “这憨包还在给周铭卖命呢?”

    “八成吧,你看他得意的那样子,估计又干成什么事了,等着出去后领赏呢。”

    混子是明城本地人,从小就偷摸抢骗,无恶不作。因为做的混蛋事太多,才有了个诨名,叫“混子”。

    这个名字一叫开,他的本名反而没什么人记得了。

    三年前,混子唯一的亲人,仅剩的一个老爹也被他气死,连棺材本都被混子拿去喝了花酒。

    之后没过多久,再无人约束的混子就加入了周铭的团伙,整天借着周铭的名号耀武扬威。

    直到周铭被全国通缉,匆忙潜逃去金北地区之后,没能跑掉的混子被拘捕,进了监狱,他才终于安分了几天。

    不过因为混子只是周铭团伙的一个小喽啰,除了骗吃骗喝,甚至都没能真正参与过什么团伙行动。

    他被判了一年刑期,之后就被刑满释放了。

    出狱后的混子仍是原本的德性,他这种人,本也搅不出什么水花。

    但令人没想到的是,不久后混子却开始横行霸道,欺搅蛮缠,还说自己在给大哥办事。

    本来没什么人把混子的胡话当真,但接着,混子还当真掺和了几桩生意。

    这时才有人慢慢回过味来。

    混子说的大哥,不就是他原本的老大周铭吗?

    虽然周铭潜逃金北,隐姓埋名,但他的野心依旧未改,根本放不下原本在明城的大笔利润。

    周铭之前涉足的产业之一,正是翡石。

    和必然会被打掉的赌毒产业不同,在数轮的大规模扫黑行动之后,正规的翡石生意依然会得以留存。

    周铭藏身的又是金北地区,那里正是翡石的重要原产地之一。

    借着原料便利,假如周铭当真能继续翡石生意,说不定利润会比之前更为可观。

    周铭自己已经不敢再踏足国境,他原本的那些手下也四散奔逃,基本都被抓得干净。

    于是之前没什么用处的混子这种人,反而成了周铭这时最好的选择。

    正如监狱中众人的闲谈,混子还在给周铭办事的消息,并不算什么秘密。

    等到了监狱的午餐时间,众人一起用饭。

    混子出现后,闲聊的那些话,也果然正如其他人所想。

    “我怕什么?嘻嘻,有我大哥罩着呢。进来住两天权当休假!”

    有之前跟混子相熟的人,不由问他。

    “你那大哥跑去金北了,还能这么灵通?不是说他怕被跨国联合办案逮到,连在金北都不敢露面吗?”

    “不露面就不能办事了?”混子撇嘴,“行了行了,别打探我大哥了,我是不会说的。”

    他倒是机警:“进来前我被审了三轮呢,警察都问不出来的事,你们还想听?少做梦。”

    旁人见状,又开始嘲他:“你说你这么护你那大哥,有什么用?还不是被他当替死鬼。他在外面潇洒,倒让你进里面蹲着。”

    混子果然还和以前一样经不住激将法,闻言就道:“什么叫替死鬼?等我这回出去,就直接去金北投奔大哥,之后就不回来了。”

    “以我这些功劳,去我大哥那里,什么荣华富贵享受不到?”

    “哦——”

    有人笑他。

    “所以你真的知道周铭在哪儿啊。”

    混子被将了一记,又开始装傻:“谁说我大哥叫周铭的?我跟你们说,别造谣啊!”

    旁边人又逗了混子一会儿,见实在套不出什么笑话了,才终于作罢。

    也难免有人感慨。

    周铭这王八蛋运气就这么好?

    跑都跑了,还能指使人继续搞钱。

    到现在也没能抓到他,这人简直跟泥鳅似的,溜滑。

    这边聊得正嗨,混子一时兴起,动作幅度大了,擡手时撞了旁边经过的人一下。

    混子自己并没怎么在意,照他的习惯,这时候还得反讹对方给自己说声对不起。

    可就在这时,混子却觉周围的气氛瞬间安静了下来。

    原本嬉笑的狱友都霎时没了声响,简直像是空气被突然抽空了一般。

    “怎么了你们——”

    混子不觉,还在嗤问。

    直到他自己回头,看到撞见的是谁时,才猛地噎了一下。

    混子就像被掐住脖子的野鸡一样,瞬间没了声音。

    因为身后那个刚刚被他撞到、面无表情的单眼皮男人。

    居然是柳元辉。

    混子之前一直仰仗着周铭的名号,拉大旗作虎皮。

    所以他自然也清楚地知道。

    往前推几年,在团伙还没被捣毁时。

    ——柳元辉才是周铭最好用的那把刀。

    或许哪个老大手底下都会养几条狗,而且越疯越好用。

    但无论团伙内外,对柳元辉的评价,都向来不觉得他是周铭的狗。

    因为柳元辉不叫,也不咬人。

    他只会干脆利落,直接捅出个对穿的血洞。

    除了混子,旁边的其他人对柳元辉也颇有忌惮。

    从这瞬间安静的氛围,也可见一斑。

    尽管柳元辉七年的刑期,在城北监狱并不算最长的那种,他进来的罪名也是敲诈勒索。

    但柳元辉的性格如此,极少有人敢去惹他。

    且众人都听说过,柳元辉的身上八成还背着命案,目前尚处在侦查阶段。

    甚至还有传说,讲因为柳元辉知道的太多,怕他哪天抖搂出来,周铭一度很想干掉他。

    周铭还开了高价,想让人进城北,直接把柳元辉做掉。

    不过传说的后半段更为清晰可信。

    ——这活根本就没人敢接。

    不是那些人怕进监狱。

    而是他们怕弄不掉柳元辉,却会被柳元辉反杀。

    一见到柳元辉,混子之前的气势也弱了下去。

    他这时还哪有胆量敢让人道歉?反而自己吭哧半天,憋出一句。

    “对、对不起。”

    混子的那一双肿泡眼,都被憋得活像只瘪金鱼。

    唯一让他庆幸的是,对方似乎并未想和他计较。

    柳元辉冷漠地扫了他一眼,就端着餐盘走了。

    直到柳元辉走远,好半天,餐厅这一角才松缓了一点。

    有人还安抚了两句被吓到的混子:“没事,他一直这么独来独往,很少理人。”

    正如旁人所说,就连吃饭,柳元辉都单人单桌,并没有其他人近身。

    柳元辉沉默地吃着饭,直到用完餐离开时,他才擡头,朝混子的方向看了一眼。

    柳元辉素来冷漠。

    他上一次明显生出波澜的时刻,还是上回被探监时,那个男人过来的那天。

    那天,柳元辉和那人达成了一个交易。

    柳元辉原本以为,还需要再多等一些时间。

    没想到这么快,他就又听到了周铭的名字。

    周铭做了那么多事,逃了那么久。

    他会料到自己叱咤多年,最后竟是因为虐待一个小傻子,要彻底栽了吗?

    柳元辉恶意地想。

    周铭对赌情有独钟,不论赌牌,还是赌石。

    所以当他听说舒雄带的那个小孩或许有赌石的特殊能力时,立即就起了占为己有的心思。

    只是周铭当时忙于走.私,无暇分心,才把这事先交给了柳元辉去办。

    后来他终于腾出手,亲自去试探那个小傻子,却发现人的确是真傻了,连一点赌石的能力都试探不出来。

    周铭由此相当不满。

    而当时,周铭的地盘上正好有两个彜族人输了钱,欠的赌债太多,还不起。

    本来这两人就要被按行规收拾,结果在真正动刀前,他们被吓丢了魂,直说自己有个秘密可以上贡——

    他们知道,怎么才能让周铭手里的小傻子去摸石料。

    周铭将信将疑,就给了两人一个机会。

    不过那两人给的主意,并不是摸石料的方法。

    而是说那小傻子害死了自己的爸妈,可以用这件事来逼他去做。

    这主意原本并不靠谱,那两个彜族人还满口什么“煞星”、“克全家”之类的胡话。

    但周铭自己是被爹妈扔下的,他就偏偏格外喜欢用这种事去欺侮别人。

    于是周铭还当真就听了那两人的建议。

    让小傻子用摸石料,来给自己害死父母的事情赎罪。

    那小傻子原本一直在柳元辉的手中。从周铭亲自来动手教育,到整个团伙东窗事发、被迫潜逃,总共也不过一周的时间。

    周铭还有许多设计好的恶毒手段,尚没有真正施用。

    但柳元辉记得。

    单是这一个强迫赎罪的方法。

    就在几天时间里,让那小傻子掉了整十斤肉。

    小傻子本来就清瘦,令人简直想不通,他居然还有十斤肉可以掉。

    瘦到那双圆眼睛,跟柳元辉病死的弟弟的眼睛愈发相像了。

    柳元辉知道,周铭还自认对那小傻子很宽容,觉得自己除了这个方法,就只在逮到小傻子想拿手机报警的时候,拖行了他。

    周铭一直认为,自己还有很多手段没用上。

    那他想过,自己有天也会被报复,用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同样手段吗?

    柳元辉很少有什么期待。

    但对这件事,他拭目以待。

    并且完全不介意,亲手去添把火。

    饭后回到监房,柳元辉忽然开口,问了一句。

    “禁闭室的门修好了吗?”

    同监的狱友被他吓了一跳,没想到一贯冷漠的柳元辉会主动搭话,更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好了、好了吧,听说昨天修好了。”

    狱友大着胆子应了一声,又忍不住嘀咕。

    “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

    柳元辉不仅少见地回答,还勾起嘴角笑了一下。

    “挺久没去,想过去歇会了。”

    这话他说得平静,却把狱友听得毛骨悚然。

    狱友清楚记得,上回有个柳元辉的老乡,在做工时和柳元辉起了摩擦,骂了一声,说他一家子病鬼。

    就这一句话,直接让那人被柳元辉打了个半死。

    狱警就在隔壁,却都没能来得及将柳元辉拦下。

    狱内斗殴属于严重事故,事后,柳元辉被压去禁闭室,关了整整半个月。

    那种鬼地方,普通罪犯待个三天出来,都会精神崩溃。

    可当时柳元辉出来,却只问了一句,被打的那人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被打的就剩一口气,之后但凡听见柳元辉的名字,都会被吓得抖如筛糠。

    而现在,柳元辉居然又提起了禁闭室。

    还是这样笑着讲出来。

    狱友不由打了个哆嗦。

    这是谁又要倒霉了,惹到了这尊大神?

    不过想也知道,这种事是猜不出来的。

    柳元辉的打算,向来不会提前显露。

    一直等到了下午的放风时间,柳元辉才终于有了动作。

    他从腿侧衣缝中拿出了一片东西。

    如果有人能看到,必然会被惊叹。

    因为那是一把用压扁的汤勺所做成的蝴.蝶.刀。

    柳元辉把薄薄的冷刃藏进掌心中,起身朝看好的方向走去。

    那里,正好可以把站在附近的混子,独自堵在无路可去的死角中。

    “喂,跟你打听个事。”

    对着混子,走上前去的柳元辉主动开口。

    他笑了笑,声音听起来甚至有些温和的礼貌。

    “大哥现在在哪儿?”

    ***

    第二天。

    不同于前两日的万里无云、碧空晴朗,今天的明城已经没有了晴暖的太阳。

    连天空都是苍灰的冷色,透着冬日的肃杀之意。

    一行车队驶过马路,停在医院门前,排出一道凛然整齐的笔直长线。

    两旁的车辆统一开门,分别有数位黑西装下车,守在四角四侧。

    还有一位随行助理匆匆进入了医院内,通知院内开启贵宾通道。

    最后,正中的那辆古斯特才终于开启了车门。

    一只窄方头的墨亮皮鞋踩下来。

    旋即,修长高卓的身影从车内走下。

    面无波澜的傅斯岸下了车。

    冬日的冷光中,男人的侧脸愈发薄冷,颌线分明,透着比苍穹阴云更沉的威迫感。

    唯独他的怀中,还有一抹不同温的暖色。

    清瘦单薄的少年被裹得极严,只露出一点白皙的鼻尖。

    他枕在傅斯岸的胸口,还在睡着,很快又被男人复住颈后,将侧脸轻按在了怀中。

    由此,更被看护得一丝不露。

    已经是第三天,傅斯岸终于还是将人带来了医院。

    舒白秋基本上一直在昏睡,清醒的时间很短,也没能吃多少东西。

    好在他已经不再反复高热,体征情况也比前晚和昨天稳定了一些,已经可以出门。

    傅斯岸抱着人去做了整套检查,期间少年在他怀中半睡半醒,眉眼间仍有倦意。

    就连打营养针的时候,舒白秋都没有太多反应。

    直到抽完血,撤去了手臂上的箍带,少年才将将睁开了眼睛。

    针眼需要按压止血,傅斯岸的指腹按着棉棒,压在舒白秋的臂侧,感觉到怀中的小孩迟缓地看了看他,又擡眼看了看四周。

    “在医院。”

    傅斯岸低声解释。

    他问:“有哪里不舒服么?”

    舒白秋的反应仍然有些慢,他似乎想开口,但只发出了一点虚弱的鼻音,最后才摇了摇头。

    做完这些动作,少年好像又被耗空了力气。

    他偏头微微靠在傅斯岸的胸前,有些倦怠地垂下了眼帘。

    看起来分明也不太像是多么舒服的样子。

    检查结果还要等一会儿,傅斯岸先抱着人去了同层的病房。

    这里更舒适也更温暖一些。

    助理和律师也一同跟来了病房,他们还各自有一些文件需要老板过目。

    傅斯岸并没有急着去处理,他先给舒白秋喂了点水,润了润那略显干涩的柔软唇瓣。

    喝到一半,少年睁开了眼,似乎比刚刚清醒了一点。

    不过傅斯岸依然没有将人放下,他抱着舒白秋,视线顺着小孩的目光看了过去。

    那里是病房内的床边柜,给病人放些杂物用的,四四方方,窄且坚硬,是冰冷的金属柜子。

    但少年的目光一直落在那处,看得很是专注。

    就好像他很想和昨天躲进衣柜一样,藏进去。

    怎么像猫似的?

    傅斯岸想。

    水做的一样,那么软,看起来很小的空间也可以钻进去,好喜欢把自己藏在里面。

    “那里不能躲进去。”

    傅斯岸擡手,把舒白秋颈间的衣领理了理。说。

    “太凉。”

    他不仅看出了少年的想法。

    还在很耐心地和人商量。

    卢舟在一旁站着,对Boss与小舒先生的相处已经逐渐习惯。

    但跟他一起来的律师却难掩诧色,险些没能做好自己的表情管理。

    律师明明亲眼看过,却依然很难想象,这样耐心哄着小朋友的傅总,居然是能让柳元辉那种人松口妥协的男人。

    更让人难以想象,就在今早,傅总还差人向金北地区发函,依据刚得来的信息,发出了一张私人悬赏令。

    悬赏目标是通缉犯周铭,领任务的人能得到周铭现下的坐标范围,不过要求必须是活的,所以完成起来还有些难度。

    可是在极短的时间里,响应者已经超出了预期。

    因为被标出的悬红,比市价高出了整整十倍。

    这个一手把小半个金北地区都搅动翻天的男人。

    此时,却只在专注地安抚着怀中的小孩。

    而被制止了念头的少年靠在傅斯岸的怀里,又望着那只铁柜看了好一会儿。

    直到舒白秋撑不住,眼睫慢慢沉下去,复又睡了过去。

    检查结果出来之后,舒白秋就被送回了月榕庄。

    从检查报告来看,少年的身体已经没有了什么大碍。

    但回到月榕庄的舒白秋依然在昏睡,好像难以清醒。

    假如再这样下去,或许就是有些严重的心理问题了。

    好在下午时分,又睡了大半天的舒白秋终于醒了过来。

    他睁眼时,仍还有些懵懵的。

    “……先生?”

    “嗯。”

    傅斯岸在床边看他,确认少年的确比之前几次睁眼的状况都清醒了一点。

    舒白秋已经认清了人,还自己撑着手臂坐了起来,没再那般的浑噩昏沉。

    虽然多睡一会儿也没关系,有益于身体恢复。

    但长时间的异常昏睡太容易与抑郁挂钩,眼见少年清醒,也终于能让人稍稍放心。

    舒白秋被傅斯岸扶稳,半靠坐在了床头。

    他的身体还有些虚软,没什么力气,擡起手时,才发现自己的指间还上过了药。

    咦……

    舒白秋正懵懵地想着,就听傅斯岸问他。

    “有哪里不舒服么?”

    舒白秋摇头,傅斯岸看着他,确认了一下,又问。

    “有胃口吗?起来喝点东西。”

    舒白秋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空荡荡的胃。

    他还不知道,他已经两天没怎么吃过东西了。

    在傅先生的帮忙下,舒白秋先起身,稍稍去洗漱了一下。

    他的身体还有些发软,但简单的行动并没有什么问题。

    不过在舒白秋刚刚漱完口之后,拿完温水的傅斯岸就重新走了进来。

    男人伸手,再度将刚刚放下的舒白秋抱了起来。

    舒白秋被单手托抱着,对熟悉的姿势,他也没有挣动。

    他只伸手扶按住了先生肩膀,轻声问。

    “先生,我们的婚礼……怎么样了?”

    刚清醒一点的少年,问起的第一句话就是婚礼。

    好像他还惦念着这件重要的事。

    “没有问题,”傅斯岸道,“已经顺利完成了。”

    他看着怀中人,猜到少年的记忆可能还在缓慢回笼。

    “啊……”

    舒白秋的反应果然还有些迟慢,他很轻地啊了一声,说。

    “我们结婚了……。”

    “嗯。”

    傅斯岸应得平静。

    好像即使结婚,也和之前没有什么明显不同。

    他不打算给舒白秋什么特定的压力。

    但在傅斯岸的怀中,少年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却是自己低下了头来。

    就像婚礼宣誓时那样,舒白秋在傅斯岸微抿的薄唇上很轻地亲了一下。

    触感轻而软。

    好像什么小猫咪,拿自己湿润柔软的粉嫩鼻头蹭了蹭主人。

    傅斯岸呼吸几不可察地微屏过一瞬,面色却未动。

    “为什么亲我?”

    他擡眸看向舒白秋,认真问。

    “在满足我的婚后需求吗?”

    傅斯岸还清晰记得舒白秋的话,他说等完成先生的任务和需求之后,等到再生病,就可以被丢掉了。

    但是被这样询问的少年微微露出些茫然,却说。

    “不是。”

    “不是。”小孩又重复一遍,摇了摇头,刚醒的声音还带点清糯。

    好像什么柔软的绒毛,细细贴蹭过离心口最近的胸腔。

    舒白秋轻声在讲。

    “是想让先生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那聪明的小朋友知道,什么会让先生更开心吗?-

    本来想写到下一步的,没想到这么温情(挠头)接下来的更新是摸摸协定。

    下章明晚零点前一定更,我争取早点白天写完qv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