炬峰收起结界,不怕死地笑着挑衅说:“幸好雪引雨引撞在你布置的结界上,不然就发现我的了,你也知道,布置这种有反击能力的结界多耗费神力。”
雍唯没好气地看他一眼,“你就不怕我趁你神力减弱,一剑宰了你?”
炬峰哈哈一笑,“不怕,我的筹码多着呢。”他看了雍唯一眼,“我当然舍不得杀姐姐,可我手下的人倒不怎么在乎,我死了,也就不能阻止他们胡来了。”
胡纯抱紧了咪咪,心说:幸好咪咪没这么个舅舅。
雍唯哼了一声,“你倒想得周全。”
炬峰故意浮夸地抱抱拳:“见笑,见笑。”
雍唯眯了眯眼,打量了炬峰一下,讽刺说:“这回你又要用什么办法,让与你有关的命运轨迹亮起来?现在再去找个虾兵蟹将闹出点儿祸事,恐怕也来不及了。”
炬峰得意一笑,“自有妙计,走,神主大人,一起去欣赏欣赏吧。”他一回头,看胡纯和咪咪,“小狐狸和小猫咪也一起去。”
“你!”雍唯怒形于色,但又找不到适合骂炬峰的话,只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对炬峰来说没什么杀伤力的字,“不要太过分!”
炬峰果然不在意,笑着说:“我说了要绝对保证安全,那就是要亲自保护啊,我去哪儿,就得把她们带到哪儿。当然,就不用一起去火眼那儿了,毕竟没那么多大梨魄。”
几人瞬移到火眼的入口,胡纯一看,心里又甜又苦。原来入口就是她第一次亲雍唯的那个狭小的山洞。
炬峰打了个响指,一道光箭像信号一样,从他指间直射高空。
周围起了风,从风旋里,辉牙和娇茸一起出现了,胡纯看了,分外震惊。
雍唯倒不怎么意外,他就知道当初他受伤躲到湖底,辉牙能快速赶来,必定有古怪。没想到那个时候他已经给炬峰当了走狗。
“主人,我们夫妇按您的命令,已把整个嘉岭封锁了,任什么仙魔都别想进出。”辉牙得意地说。
胡纯倒吸了一口气,声音大得所有人都看了她一眼,她震惊的不是辉牙娇茸封锁嘉岭,而是辉牙说“夫妇”。
“你怎么和辉牙在一起呢?”胡纯忍不住冲娇茸喊了一句,其实她还挺喜欢娇茸的,觉得她并不坏,甚至有那么点儿帅气。作为狐狸精,娇茸可以算是翘楚,她干吗这么想不开呢!
娇茸没说话,也没有任何表情。
她的沉默让辉牙有些受不住,于是辉牙脖子一梗,拍着胸膛说:“和我在一起,当然是因为被我的真心感动!”
胡纯毫不避讳地撇了一下嘴,她不怕被辉牙看到她的不屑,辉牙的真心和他这个人一样不值钱。
“或许我对别人是逢场作戏。”辉牙用眼角看了看胡纯,觉得这是他的反击,别人就是指胡纯等一干人,“但我对茸茸绝对是真心真意!我可以把什么都给茸茸,甚至生命。”
没等胡纯发笑,炬峰先笑了,他拍着手说:“那太好了,我今天叫你们来,就是为了让你们自己决定一下,你们谁杀死对方,这样我的命运轨迹会亮起来,毕竟你们俩都是我的爱将,与我息息相关。现在好了,不用为难了,辉牙,那你就把生命给娇茸吧。”
辉牙愣住,显得格外地蠢。
娇茸看着炬峰,“你骗了我,当初你看上我的幻术,向我许诺的奖赏可不是这个。”
炬峰仍旧笑着,“没办法,谁让你选择和辉牙在一起呢,不然我也不会想到用你们点亮轨迹。按神主大人的说法,这就是你们的命轮确定的结局,不关我的事。”
娇茸讽刺地一笑,没再说什么,与炬峰这样又无耻又善辩的人争论,毫无意义。
辉牙突然省悟过来,手起刀落,一刀从娇茸后背洞穿。
胡纯尖叫一声,扑过去看娇茸,她怀里抱着咪咪,没办法扶起娇茸,只能跌坐在她身边,哽咽又徒劳地问:“你怎么样?”
娇茸竟然面带凄凉笑意,似乎对这样的结局并不意外。她伸出染了血的手,拍了拍胡纯的手,“炬峰……有一句话说对了,”她的呼吸已经有些急促了,说话变得艰难,“自己做错了选择,就要承受错误的结果,这就是……就是量天尺的威力。”她吐了口血,胡纯眼睁睁地看着她的生命流逝,却束手无策,眼泪哗哗地流出来,想起当初见她时,她的风情万种。
“当初……我骗了你……说神主的梦里是其他女孩,那只是我在你梦中所见的人,我只是……只是因为……妒忌!我遇见那么多男人他们却全都没有……真心对我。你却……你却……一下子就遇到了。”
胡纯哭出声,“娇茸姐姐……”她体会到了娇茸的辛酸。
娇茸半阖的眼睛,完全闭起了,她的生命到了尽头,“我以为……看上去憨厚的辉牙是那个人,”她又笑了,充满了对自己的嘲讽,也许是回光返照吧,她的话说得清晰起来,“他根本不是。我以为他在决定谁活下去时,至少会有一点犹豫……”她的话,她的悔恨还有她的伤悲,都随着她的死亡终结了。
辉牙看都没看娇茸一眼,毫无羞耻地向炬峰一跪,“主人,还是辉牙留下效命于您吧。”
所有人都鄙夷地看着他,偏他并不羞愧,大声说:“我比娇茸更有用,我是嘉岭的妖王。”
一个声音在黑暗中冷冷地说:“你不再是了。”
来云走到亮处来,她的穿戴还是那么考究,仪态还是那么高贵,她的眼神冷冽,浑身透出一种杀伐决绝,比她平静和气时倒更动人心魄。夜晚的山风吹动她的裙摆,英姿飞扬。
辉牙看见来云,神情明显一缓,似乎有了倚仗的人,他原本向炬峰跪着,转而偏向来云的方向,“老婆,我杀了狐狸精,以后,我再也不上这些女妖的当,一心一意和你过日子。”
来云看着他,突然阴森一笑。
虽然这个笑容让辉牙浑身发冷,但毕竟是个笑容,这么多年了,来云已经原谅了他无数次。辉牙觉得这次和以往的那些没有区别,甚至,他的表现更好一些,毕竟他亲手杀了相好。
胡纯也觉得来云是原谅辉牙的意思。她因为娇茸的死,恨透了辉牙,原本还希望来云拿出雷劈她和青牙的魄力,一道雷霆把辉牙劈成烤全牛,没想到又毫无底限地原谅了他。
胡纯慢慢站起身,有心亲自动手杀辉牙,就是说,要大战辉牙和来云两个。她对自己的法力虽然没什么信心,但她对雍唯帮她选的法宝很有信心。而且现在一双青霄镯都在她手里,听雍唯说过,青霄镯正是来云这类用风雷法术的克星。
她正好试试,但怀中的咪咪实在碍事。再说哪有抱着孩子杀人的,所以她看了眼雍唯,下意识想让他抱一会儿咪咪,但雍唯和炬峰站在一起,说被炬峰胁迫也不过分,自然不能把咪咪给他。她又看了看地,心里琢磨着要不在地上放一会儿?
“你想都别想!”雍唯突然高声喝止,他看穿了胡纯的心思。
胡纯心虚地看了他一眼,争取良好表现地颠了颠咪咪,把她抱得更稳当了。
“你一刻也不能放开咪咪。”他看着胡纯,特别着重地说,胡纯知道这句话弦外有音,但至于他到底指什么,她猜不出来,只能按字面理解,抱紧咪咪。
“你放心。”她向雍唯点了点头。
“辉牙,咱们做夫妻多少年了?”来云走近辉牙。
胡纯正为难,突然听见来云说话,她总觉得来云说这话,好像里面隐约有杀意,所以就抱着咪咪冷眼旁观。
“四百多年。”辉牙说,毕竟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夫妻,来云语调里的杀意,辉牙也感觉到了,他站起身,戒备地看着来云。
“呵,四百年……”来云自嘲般笑了笑,“已经这么久了?也对,我和你做了多久的夫妻,就后悔了多久,的确已经太多年了。”
辉牙握紧刀柄,也没再继续装深情,他知道,今天在这个情况下来云说这话,等于决裂,他哼了一声,喝问:“臭婆娘,你想做什么?”
真实嘴脸露出来,辉牙反倒有那么点儿愚顽的豪迈,他长得不错,再有这么点儿耐不住细品的男子气概,短暂地哄住了不少女人,包括来云和娇茸。
来云从袖子里拿出来云鼓,讽刺道:“知道么,你的那点儿修为,根本不在我眼里。”
炬峰看得津津有味,来云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甚至还不合时宜地叫了声好。
炬峰的魅力就在这里,明明他是这群人里最大的反派,可他偏就能带动大家的情绪,胡纯就差点和他一起叫好,听他喊这一句,还很想附和。
来云鼓一响,一道劲雷亮彻周围,把辉牙的刀劈成几段,雷里带着电,辉牙被电得握不住刀柄,惨叫着松了手,连退几步。
“夫妻,咱们就做到今天吧。”来云冷冷地说,招来的雷像五道通天彻地的光柱,噼噼啪啪打在辉牙身上,辉牙连躲的机会都没有。胡纯被晃得睁不开眼,又忙着捂住咪咪的眼睛不让她受伤,等雷电散去,光线弱淡消失,辉牙已是一具焦尸。
来云愣愣地看着,似乎十分不解:“这样痛快又容易的事……我竟然忍了四百年?”
胡纯都替她痛快,长出一口闷气的感觉。
来云做事利落,说话也不拖沓,她向雍唯和炬峰优雅一福,傲然道:“我见信号,就知道二位今日要有大事。辉牙已死,封住嘉岭就由我继续吧。”
炬峰听了,笑着微微点头,很懂来云的意思,体贴地说了句:“我会记得你今天的功劳。”
来云一笑,明白炬峰已经完全理解了她的想法,她点头感谢,“我杀辉牙,只是因为他对量天尺之事介入太深,只求二位,将来无论如何,能保全我孩儿赤婴。”
她的话,连胡纯都听明白了,来云还是想两面光,她杀辉牙,是怕炬峰失败,辉牙掺和太多,连累天庭责罚赤婴。辉牙死后,她又愿意帮助炬峰封锁嘉岭,就是在炬峰得势后,为赤婴留下了一线生机。
炬峰说了句:“知道了。”来云听了放心,扭头走了。
来云的苦心,还是让人感动的。炬峰有些感慨,“来云虽然算不上是个好妻子,但她绝对是个好母亲。”
雍唯点点头,竟然表示同意他的说法。为了赤婴,她忍了辉牙这个混蛋四百年。
“好了,准备工作已经差不多了。”炬峰笑笑,“接替我保护小狐狸母女的人也该到了。”
话音刚落,玖珊和白光就出现在夜色里。
炬峰看见白光,脸色一僵,总是挂在脸上的笑瞬间不见了,甚至有些生气:“你怎么来了?”他高声质问白光。
白光的表情很淡漠,“你放心,我不是来阻止什么的,我只是想帮胡纯照顾咪咪。”
炬峰虽然没再说她什么,脸色还是很不好看,他盯着玖珊,吩咐说:“好好按我说的做,不要被任何人影响。”
这话一出,雍唯和胡纯默默交换了一下眼神。
他们想的都是同一个疑问:炬峰知不知道玖珊要为白光放弃一切,也就是……背弃他?
如果他知道,似乎不会再说这么句话,甚至按他多疑阴沉的个性,根本不会允许这种时候,白光玖珊一同出现在这里。
不论如何,这是一丝机会。
雍唯深深看着胡纯:“你要记得我说过的话。”
胡纯心领神会,点点头,“知道。”
“好了,那咱们走吧。”炬峰笑着对雍唯说。
“等一等。”胡纯喊住他们,她冷笑着看炬峰,“叔叔。”她叫了炬峰一声,这个久违的称呼,让所有知道这称呼来历的人,心里都一酸。“是你给了我这副除不掉的笑脸,而你的笑脸却比我还假得多!”
炬峰听了,笑容没变,“是啊,小狐狸,你总觉得自己是被迫微笑,可你知道么,我明明可以不笑,却只能挂上一副笑脸,其实比你更为难。”
胡纯抿了抿嘴,她不想反驳他,可刚才他看见白光时消散了笑容,让她竟然看到了他一丝丝的真心。
“走了。”雍唯举步,头也没有回地走进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