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搜索: 热词:濯缨录薄月栖烟绝代双娇古龙丫头三十六变呢喃李碧华散文精选李碧华

返回顶部

悦阅书阁 > 穿越 > 小女花不弃 > 第四十三章

  公堂之上

  更声敲响:“天干物燥,防火防盗——”

  菊固外守夜的小厮耷拉看脑袋睡意蒙胧。东方炻拧着眉想,朱八太爷替他治伤,不敢得罪他,却又放任那丫头锁看他,这又是什么意思?他脑中转了转就气得挣脱镣铐坐起身来。低声咒骂道:“老狐狸,你表面做功夫,暗中却巴不得朱丫头整残我是吧?”

  他气了半H向再也等不及看明天不弃如何收拾他-悄悄下了床,活动了下筋骨决定不陪她玩了。

  东方炻轻而易举的避过打瞌睡的小厮,-n!i无声息的潜到了湖边。月亮悬在半空,飞虹桥架在一湖碧波之上恍若架在天上,美丽静谧。

  他凝神看着那座桥,又看了看身上的浅色袍子,暗骂了声,施展轻功如壁虎般贴着桥栏小心的过去。

  远远望去,像是一片轻云自桥上滑过。东方炻的轻功令人咋舌。

  过了桥,他并没有自屋檐而上,而是绕到后墙处一跃而起。东方弃舒展了眉,他不信静心堂里住的全是高手。

  撬开窗户,他勾着屋檐翻进了屋。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半丝儿声”向都没有弄出来。他不禁得意的想,他颇有偷香窃玉的能耐。

  望着秋香色纱账里那个熟睡中的人儿,东方炻开始心痒痒。朱丫头,白天用春药美人整我,今晚上少爷要全部找回来!

  依依美人倒是脱了衣裳卖力的挫镣铐,但他毕竟被不弃和朱寿强灌下价值十两银子的上好春药。依依雪白的朐颈身上的脂粉香叫他忍得血脉贵张,叫得声嘶力竭,没渗半点水分。

  东方炻越想越鹤努飘步轻移,手拂开纱帐,一个纵身覆压下去。他的身体压着锦被,手捂上床上姑娘的小嘴,扳过了她的脸。

  淡淡的夜色照进双薄薄的单眼皮,东方炻一愣,床上怎么会睡着小虾?

  锦被嘶啦一声被小虾藏在被中的匕首划开,刀光自下而上掠起。东方炻双手一撑翻开,小虾大喊一声:“淫贼,还想跑?!”

  她提了内力,声音传得极远。

  窗外一声锣响,传来丫头的尖叫声:“抓采花贼!有采花贼进了小虾姐姐的房间!”

  东方炻站在一旁咬牙切齿的说道:“你怎么在她房里?!”

  小虾淡淡的说道:“小姐觉得东方公子一夜未归,府中竞没有人来找,太奇怪了。她还说,公子被锁在床上,依依姑娘的眼神太平静,寻常人的好奇心她半点也没有。实在奇怪。这么多奇怪加在一起,今晚菊固没动静,小姐住的静心堂也会有动静。我合不得让小姐涉险,只好在她房里等着了。”

  东方炻呵呵笑了起来:“我倒是小瞧了那丫头。不过,你栏得住我?”

  小虾退后一步,站在屋角道:“虽然你的伤还没好,但我的伤也没好。我武功不如你,拦你作甚!公子请便!”

  东方炻眼里又露出奇怪的神色,反而在屋子里坐了下来:“外面肯定有危险.我不出去。”

  小虾平静的说:“你不出去,我就出去了。”

  “你也不准走!”

  小虾听话的也坐了下来。顺手点亮了灯。

  这时,屋外一片嘈杂声。不弃在院子里高声叫道:“小虾,你没事吧?!”

  小虾大声说道:“小姐,东方公子不准我离开房间!”

  东方炻也大声说道:“外面你布置了弩弓对着我,找了高手来对付我,我才没这么笨!”

  不弃转过身对苏州府衙门的捕头大人福了福道:“大人,你亲耳听到了。东记的东家东方炻不好好正经做生意。来了苏州府以低价打压苏州本地的商家们,又请得吴老虎使卑鄙手段威胁。商人们敢怒不敢言。我朱府生意做的大了点,他竟然闯进我的闺楼企图不轨。大人明察!一定要替小女子作主。”

  她的声音不大也不小,隔了窗户东方炻仍听得清清楚楚。他苦笑着想,这丫头竞把衙门的捕头请了来作证。

  此时小虾的手猛然挥动,窗户被悉数推开,东方炻迅速的回头,撕下一片衣襟蒙住脸,自房间里一掠而出大声喝道:“我东方炻定报此仇!”

  事先得了不弃的令,没有人追他,任他离开。

  衙门的捕头早被不弃用银子喂饱了,狠狠一跺飘道:“这等奸商淫贼定不能轻饶,朱小姐放心,在下一定捉拿他归案。”

  不弃斯文的说道:“如此有劳大人了。海御送李捕头。”

  衙门里的人走后,底楼厢房中走出朱八太爷及大总管朱福和三总管朱寿来。

  朱八太爷眉飞色舞的说道:“丫头,干得好!我正愁请神容易送神难,留着他养伤总觉得留了只老虎在府中。又不敢对他怎么样。东方家的人这回不可能理直气壮地来朱府要人了。”

  朱福也呵呵笑道:“惊动了衙门,只等李捕头索他归案。这事一旦传扬开去,东记的生意就没那么好做了。”

  朱寿也笑道:“苏州府的商贾们早不满东记压价销售货物。听到这事,定能团结起来抵制东记。孙小姐这一招连敲带打,东记不关门,也没办法抵着咱们的朱记做生意。”

  不弃被他们夸得满脸堆笑,自怀里拿出那张字据塞给朱八太爷道:“如何,他娶不成我了吧?”

  朱八太爷看着字据嘴角抽搐了下,无语的递给了朱寿。

  朱寿哀号一声:“孙小姐,这这这……小的还未娶谱努正相中张秀才家的小姐,这字据,这字据可不能传出去了!”

  不弃脸一黑:“你先成亲,反正两年后才用得着它!”

  朱福轻咳了声道:“孙小姐,没有第三人在场作保,这字据不作数的!”

  啊?不弃急道:“这可是他按了手指印的!”

  “你在何时让东方公子按的手指印?他不认怎么办?”

  不弃疑道:“难道老鸨买姑娘时都要请个中人?”

  “正是!有牙人作保。”

  “那咱们家的字据呢?!”

  朱八太爷叹了口气道:“祖父用了私印的。再说了,咱们家欠东方家的,哪-怕没有字据,也要君子一诺。”

  不弃气得将字据撕成碎片,气鼓鼓的想,费了这么大力气,叫小虾写了字据,居然不作数?难怪那厮痛快地按了手指印。

  折腾一晚之后,事故又生。

  衙门里的人跑来朱府说,东方炻怒斥吴捕头胡言乱语。苏州河上最大的花舫老鸨小厮和红牌姑娘依依都出面作证说,东方炻昨晚在花舫喝了一晚上花酒今晨才离开。现在东方炻告朱府孙小姐攀诬于他,一纸诉:i足告上了苏州衙门。请朱府孙小姐前去应诉。

  “不要脸!”不弃泼口大骂。最终的结果大不了是有人冒充了东方炻,但不去应诉却是不行。她拉过小虾一阵耳语后,带着静心堂最擅长吵架的丫头玲儿坐着轿子,在大总管朱福的陪同下赶去了苏州府衙。

  朱府的孙小姐与城里新来的商家东记的东家打官司。苏州府的闲人们纷涌而至,将衙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苏州知府升了堂,惊堂木一拍,杀威声一喝,四周清风雅静。

  东方炻向知府大人举手一拱,却是不跪。

  不弃照足规矩向知府大人行了礼。见知府大人面色不善,心里暗笑。士农工商,商行地位最低,你居然不向知府大人行礼,还不几板子打掉你的威风?

  被银子喂得心情大好的知府大人自然不会为难朱府的孙小姐,请她起身后脸色一沉喝道:“大胆东方炻,见了本官竟然不行礼!来人呀,给我拖出去先打.

  ,,

  “学生是崇德二十一年的秀才,请大人恕学生无需行礼!”东方炻一开口吓了不弃一跳。他,居然还是个秀才?

  知府大人也愣了愣,摆了摆手举起惊堂木一拍道:“东方炻,本官问你,咋晚你自称在苏州河花舫上饮了一夜花酒,为何李捕头亲眼所见你出现在朱府?”

  东方炻笑道:“既然花舫里有那么多人都替在下作证,李捕头也许看花了眼。大人,在下是原告,告朱府孙小姐攀诬在下,有损在下声名。”

  李捕头歉疚的看着戴着面纱的不弃,见她摇了摇头,心里落下一块石头。他站出来说道:“咋晚小的亲耳听到朱府的人口口声声斥那淫贼为东方公子。房里冲出来的蒙面人也自称是东方炻。但是花舫里那太多人替东方炻作证。也不排除有人假冒于他。”

  不弃身边的丫头铃儿站出来说道:“李捕头说得很清楚,东方公子同意他的话吗?”

  东方炻微笑道:“李捕头说的在理,的确是有人假冒。不过,”他话锋一转,拱手对知府大人说道,“在下告的就是朱府孙小姐,为了诬陷在下,竟指使人假冒在下,以达到毁损在下清誉的目的!请大人替学生作主!”

  知府大人哦了声道:“你有何证据?既然是假冒于你,朱小姐定也和李捕头一样认错了。”

  铃儿接口道:“大人英明,请大人明查此案,早日将那淫贼捉拿归案!”

  东方炻振振有词:“不知n乍晚李捕头如何知道有人会潜入朱小姐闺房,竟早早的守候在朱府?除了朱府自己安排贼子,又如何能清楚的知道有贼会来。况且,朱府的护院众多,难道竟然拦不住潜进府中的贼人?很明显,朱小姐安排了假冒在下的贼子,又请来李辅头作证,就是为了诬陷在下!请大人作主!”

  铃儿道:“前晚朱府柳林中突然有贼闯入,暗中机关而逃。大总管请李捕头前来府中查案,晚上守株待免,这才守来了夜入的贼子。东方公子口口声声道我家小姐故意设人诬陷于他,实在好无道理。”

  知府大人望向李捕头。李捕头赶紧答道确有此事。知府大人惊堂木一拍道:“全系误会所至,此案了结。退堂!”

  “大人请慢,我家小姐有:I_足纸在此,告东方炻不正当竞争!”铃儿递过:I是纸。

  东方炻听到李捕头之言愣了愣,再听得她备好:i足纸反告他,看向蒙着面纱的不弃眼神更为热切。

  此时堂前起了阵阵议论声,有人道:“东方公子与朱小姐究竟是什么关系?”

  “听说东方公子打算上门求娶!”

  “哦,原来是因私情起的官司。其实东方公子也一表人才,朱小姐为何不肯?”

  “你就不知道了吧?听说朱小姐前些日子被莲衣客掳了去,恐怕…….”声音停住,不怀好意的往不弃向去一眼。

  东方炻悉数听在耳中,笑咪了眉眼。这官司一打,恐怕官司本身不重要,朱府的孙小姐就与自己有着斩不断的关系。一个大家小姐毁了名誉,不嫁自己嫁谁呢?

  小虾不知何故没有陪在不弃身边,只有朱福和铃儿站在她身侧。

  知府大人正在研读状纸,心里想着后堂里摆着一箱朱府的银子,袖子里塞着张东方炻的银票,该如何和稀泥把两边的银子平安吃进肚子里。

  东方炻一不作二不休,身影一晃轻飘飘的绕过不弃的丫头铃儿,挡过了朱福的阻挡,一把扯下了不弃的面纱大声说道:“纵然你被那莲衣客掳去,我对小姐的心可鉴日月!东方炻定不负小姐!”

  堂前堂下一片哗然。

  先被莲衣客掳去,再被东方公子揭了面纱,朱府小姐若不能自尽以示清白,除了这二人,谁敢再去求亲?

  人群里突起了一阵骚动,一条绯色身影旋风般出现在堂前,一掌击向东方炻,大喝道:“你敢动她,你活得不耐烦了?!”

  来人长身玉立,相貌英俊不几。立时吸引了堂下看客们的目光。

  不弃呆若木鸡,差点站立不稳。她心乱如麻的想,云琅怎么会在苏州?

  东方炻闪避开,眼睛亮了。这不是在醉一台找莲衣客麻烦的醉酒小子?有意思,这个少年又是什么来历?

  云琅站在不弃面前,眼神炽热而温柔,心里一阵心酸又一阵甜蜜。大半年没见,她像是从前的不弃,又像是另外一个人。他喃喃开口道:“你,还好吗?”

  知府大人一拍惊堂木道:“何人敢挠乱公堂?!给我叉出去打二十大板!”

  他手里的签板尚未扔下,云琅蓦然转身,拱手行礼道:“大人打不得!在下是朱府请的诉师!有事耽搁来迟了一步。此人行为孟浪轻浮,在下一时紧急为了保护小姐这才出手。请大人见谅!”

  铃儿最先反应过来,替不弃拉上面纱,怒斥道:“大人,东方公子好不要脸,公堂之上敢冒犯我家小姐。见他行事,便知他平素有多么嚣张!朱府添为苏州府商界之首,受众位商家所托,告东记欺行霸市,以低价不正当竞争。:l足纸上有苏州商家们的签名支持,望大人为咱们苏州的商家们讨个公道,莫要被外来的人肆意欺凌!”

  她说完,堂下的看客们本地保护主义顿时‘抬头,纷纷支持朱府。

  此时人群一分,小虾领着元崇和白渐飞走进来。

  不弃刻意避开看向云琅。她对东方炻眨了眨眼,转过身把头埋在了铃儿肩上。摆出一副弱女子的可怜模样。

  元崇向知府大人一拱手,白渐飞更是自称是进士,自然也不用下跪行礼。

  元崇看到云琅,心里一惊,拱手道:“大人,在下望京人士,来苏州府想做点买卖,结果东方家硬是威逼在下,不准行销北方货物。望大人替在下作主!”

  东方炻又好气又好笑的想,这丫头也不笨,知道找人作伪证。找的人还是自己没办法威胁改口的人。他限珠一转大声说道:“大人,既然朱府和苏州府各商家们都觉得东记是以低价抢生意。既如此,在下关了东记不就得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东方炻突然不应战了,而且是直接关门。做生意岂同儿戏.他难道就不怕亏吗?

  不弃也愣住,如此一来,她让小虾去说服元崇告东方炻威逼他岂不是没有作用?

  目光移动间,她突然和云琅的眼神触到了一起。不弃飞快的移开目光,却依然能感觉到云琅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她暗暗叫苦,该如何向云琅解释发生的一切?她望向堂外,人群之中站着个戴着帷帽的女子。白裙飘逸,身影熟悉。不弃和林丹沙自小认识,她惊诧地想,为什么林丹沙和云琅在一起?

  “啪!”知府大人听到东方炻这么一说,惊堂木狠狠拍下:“东方公子已做出承诺,此案已了,退堂!”再不给朱府或东方炻及新进衙门的人机会,拂袖而去。

  云琅朝不弃走得一步,东方炻也上前一步。小虾下意识挡在不弃身前。

  白渐飞低声道:“呀,醉一台的小子!”

  元崇心想,难不成今天他还要和自己打一架?

  各人心思均写在脸上,不弃扭了铃儿一把,眼睛一闭头一歪,白试不爽的荤遁又使了出来。干干脆脆的懒得理会。

  铃儿心里清楚,尖叫道:“不好了,小姐晕倒了!”

  云琅想也没想伸手便想去抱她。小虾冷冷挡在他身前道:“这位公子请自重!”

  她俯身抱起不弃,在大总管朱福和铃儿的随护下将不弃送进了轿。

  元崇扯了把白渐飞,两人快步跟上了朱府的车轿。只想着离云琅越远越好。

  公堂之下看客们带着今天的小道消息心满意足的离去,不知道明天坊间又有什么传闻。

  东方炻笑着对云琅道:“敢问兄台如何称呼?”

  云琅望着远去的朱府车轿,回过头冷冷说道:“你哪只手揭她的面纱?”

  东方炻晃了晃右手笑嘻嘻的说道:“你想砍了我这只手?可惜……

  “

  “可惜什么?”

  “可惜,和她有婚约的人是我!看看我未婚妻子的脸,有何不可?”东方炻哈哈大笑,扔下目瞪口呆的云琅飘然离开。

  相见

  入秋之后稀落的凄凉雨终于淋淋漓漓的来了。

  青石板街道湿漉漉的散发看暗苔的幽香。白墙黑檐的苏州城在光与影的交错中朦胧而柔美。

  谁家院子里飘出一株丹桂,谁家檐角轻垂一挂黄菊,衬得小巷一径深幽。

  风夹着雨扑打在半卷的竹帘上。竹帘微微晃动着,露出檐下串串雨丝。像没串好的白珠子,劈里啪啦的自瓦当上落下。临窗的桦木桌扑上了一层碎粉屑似的雨雾,两杯冒着热气的茶静寂飘香。云l良与林丹沙默然对坐。远远望去,两人的眉宇间都似染上了层氚氨的愁绪。

  “云大哥。她既然活着,想来那死讯也无关紧要。丹沙一路跟随,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中。婚约作罢,就此别过!”她艰难开口,越说越顺畅。一气说完时眼里水汽渐凝,人已站了起来。

  她背转身时长睫之上还凝着滴晶莹的泪,颤巍巍不肯落下。心里盼着他能拉她一把,盼他能留她一声。身后终闻一声叹息:“对不起。”

  林丹沙狠狠咬了下唇,惊痛得心抽搐了下,勉强说道:“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我不是她,却妄想是她。你早认得了她,我晚遇见了你。你没有对不起我。云大哥,你保重。”

  初初镇定着的脚,步,在一飘踏下楼梯里终于乱了,急促的狂奔而去。

  云琅听到楼梯上飘步声如擂鼓,心里腾起一丝不忍。抓起身边的油纸伞自窗户一跃而下,拦在了林丹沙面前。看着她骤然明亮的双眸,他把油纸伞往她手里一塞,垂下头道:“先回客栈,回头我雇车送你回药灵庄。”

  他扭头走进了雨里。窄窄的弄堂将一弄湿雨扑打在他脸上身上,云琅吸了口清新的空气默默地骂着自己无情。明明是她借不弃假死威胁于他,明明是她自己愿意解除婚约,明明从此天高海闹,为什么不能开怀大笑?

  是因为那个眼里噙里让人看不懂神色的东方炻?还是因为不弃躲闪的眼神装荤不肯理会的心?终于找到她见到她,为何要失望?

  云琅只觉得嘴里苦涩,心郁闷得像这天地间的绵绵秋雨,挥不散。

  弄堂很窄,悠长静寂。前方隐约能看到一方天空。天因着这雨并不明媚,又因着弄堂的狭窄生生像在灰暗的墙上开了道亮堂的窗。

  林丹沙呆呆地看看他的身影远去,突然觉得浑身发凉,她扔了伞对他大吼道:“你给我伞做什么?我不要你好心!我自己会雇车回去!我不要你同情我!”

  云琅没有回首,仰起脸让冷雨悉数浇下,飘步更急,终于消失在弄堂尽头。

  长长的弄堂发出幽幽地叹息,林丹沙蹲下身体哀哀的哭了起来。

  大半年,她厚着脸皮跟着他走遍了中州府走遍了江南六州府。他对她不冷不热,不赶不留。路经公堂见到花不弃后,她就知道,这些跟在云琅身边的日子全来不过是她一个人的痴想。

  曾经被捧在手心的养尊处优,压抑在心底深处的骄傲通通化作哭声发泄了出来。

  油纸伞被拾了起来,撑在她头顶,一个温柔的声音静静的响起:“莫哭了。

  哭坏了身体,他也不会回来。”

  林丹沙红着眼睛抬起头,认出他是站着公堂之上自称是花不弃未婚夫的公子。

  他一袭白衣飘逸,眉宇之间自然流露出清贵之气。林丹沙的心仿佛被毒蛇咬了一口,痛得她浑身发抖,发寒。

  为什么美若天仙的莫府公子看重她,英俊非凡的云琅喜欢她,清逸温柔的东方公子也要娶她?她不是药灵镇的小乞丐,也不是药灵庄菜园子里和癞皮狗住在一起打杂丫头。她变成了信王爷的私生女儿,变成了莫府公子的义妹,变成了朱府的孙小姐。凭什么花不弃这么好命?凭什么所有人都爱她?林丹沙大叫一声,冲进了雨里。

  她拼命的奔跑着。雨打湿了头发,她心里的空洞越来越来,被打湿的裙子绊倒在地,扑倒在冰冷坚硬的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东方炻撵着伞走近蹲下身,从怀里掏出一方雪白的丝帕,持了她的手轻轻襄住她掌心擦破的伤处,微笑着说:“你想把他抢回来吗?”

  林丹沙浑身一凛,便想收回手来。

  东方炻顺势扶起她,柔声说道:“像你这么美这么可爱的女孩子,他能配得上你是你的福气。如果你听我的话,我就能让他回到你身边。和我抢老婆的人有一个就够了,我不想再看到第二个。”

  林丹沙咬着唇,用力的点了点头。

  东方炻满意的拍了拍手,两抬小轿飞快的奔过来,裁着二人悄然离去。

  半个时辰后,云琅回了客栈没见看林丹沙,皱着眉又回到了和林丹沙分手的地方。他望着安静无人的弄堂叹了口气。他的目光穿透冷雨,默默的祝愿林丹沙回家后将来能找到一个疼爱她的人。

  雨静静的下着,云琅走到朱府大门外,犹豫了良久走进了那家苏州小吃店。

  慢吞吞的吃完一抽小笼,终于备了拜帖递进去。

  朱府静心堂里,不弃安静的看着桌子上的拜帖。云琅二字洒脱不羁,让她撑着下巴叹了口气。

  被赐封为信王爷的七王爷已经过世了。东方家的人也出现了。唯一现在不知道她身份的只有莫府,看样子也瞒不了多久了。云琅的到来似乎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大总管朱福冷静的说道:“东方炻决定关闭东记,肯定又会有别的招术。莫府如果知道你没死,也会对朱府不利。莫夫人绝不会容忍你在朱府坐拥势力,将来找她报仇。先下手为强,这是英夫人的习惯作法。莫府公子据说是个极孝顺的人。他也不会容忍朱府强大之后对莫府下手。这次内库朱府抢了官银流通权,莫府已识朱府为敌。咱们要先一步防范为好。”

  海伯说道:“飞云堡和英府是姻亲。飞云堡云堡主和莫夫人是同胞兄妹。飞云堡肯定不会坐视咱们对付莫府。云公子虽然对小姐好,但谁也保不准在家族利益面前他还会不会对小姐好。”他停顿了下,吸了口旱烟一针见血的说道:“小姐对云公子似乎没有那种感情。当心因爱成仇!”

  不弃拍的一掌拍在桌子上,跳下椅下道:“他是云琅,不是别人。他是能为了我把终身都赔进去的人,不是莫若菲!你们都别再劝我了,我要是对他不起,我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她走到门口大声喊道:“甜儿,请云公子到水榭。请他稍等,说我给他做吃的去了!杏儿,赶紧去大厨房弄两尾鲜鱼,我要亲自下厨蒸鱼!”

  话说完不弃的脸上绽开了笑容,眼睛亮得让朱福和海伯都低下了头。

  江云漠漠湿桂花,水榭旁的桂花在绵雨中绽开米粒大的金黄花簇。团团朵朵缀在深绿树叶中,深嗅一口气,馥郁的芳香便盈满胸襟。

  甜儿好奇的偷眼打量着云琅。英俊的外表,眉宇间跳脱着的潇洒气度。她想到小姐要亲自下厨,偷偷的抿了嘴笑了。

  水榭里突然涌来好几个水灵的丫头。有人轻抚琴弦,有人曼声轻唱,有人轻轻扇着炉子,优稚地煮水泡茶。他时不时就能感觉到这些丫头在偷眼看他。云琅略有些局促的坐着。心里暗暗猜想着不弃为何会威了朱府的孙小姐。

  等了很久,听到外面一阵喧哗,不弃高声喊着:“云大哥我来了!快点别凉了!”

  垂下的珠帘被她一头撞碎,四下散乱,不弃笑意盈盈出现在他面前。云琅呆了呆,下意识的站起身用略带惊诧的目光看着她。

  她穿着件绣百蝶的锦衣,乌黑的头发松松挽个了髻了,插着枝镶红宝石的钗儿。肤色比在望京时又自皙不少,一双清亮的眸子嵌在脸上,整间屋都亮了起来。

  云琅喃喃道:“不弃,你变漂亮了!”

  “哈哈!是不是像珍珠一样漂亮?老头儿叫我朱珠。其实是我觉得朱不弃难听!”不弃笑着坐下来。

  跟在她身后的杏儿打开食盒,端出一盘蒸鱼,拿出一壶酒微笑道:“小姐头一回下厨呢。”

  云琅心里一热,所有的局促隔阂和陌生感消失殆尽。他看着这盘鱼笑道:“闻着香,不知道吃起来如何。”

  不弃嘿嘿笑道:“以前我和九叔捉了鱼只有两种做法,要么扔陶钵里煮鱼汤,要么又树枝上烤了。这是本地做法。清蒸,淋了上好的酱汁,切了姜丝拌了醋。松鼠桂鱼我没那手艺,蒸鱼简单。尝尝!”

  她举起筷子在鱼肚子一划,挟起一片鱼送到了云琅碟子里。然后吩咐道:“再去做些菜来,今天胃口好,只吃鱼可不行!”

  云琅正想说不用了,眼尖的看到鱼肚里隐隐有红丝未去,知道不弃心急,还未蒸透就端了来,不由得哈哈大笑:“什么胃口好啊,明明没蒸热!”

  不弃嘴硬:“没熟的地方味道还是好的。”

  云琅放柔了声音道:“你做的,怎么都是好的。”

  目光便专注的看着她,合不得再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