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知县,太温情
宋知县是疲惫的,不过一天没见,小七就觉得他憔悴了许多。小七看着停在城外的马车无端就有些害怕。
绿柳看见小七很是激动,跑过来嚷嚷道:“小姐,你怎么知道绿柳要回来了?”
小七看看宋良卓和孟云非,咽了口唾沫才道:“外面怎么了?”
绿柳脸上的笑忽而就消失不见,嘟着嘴不吭声了。
小七看向孟云非,掏出平安符递过去道:“二姐让我带给姐夫的。”
孟云非接过,冲宋良卓点点头,领着小山子直接回了钱府。
小七看看宋良卓,见他只是微皱着眉看自己,紧张的握握拳头。小七咬咬唇拉着他走到一侧低着头道:“你,怎么才回来?我等你一天了呢。”
宋良卓揉揉小七的耳朵,温声道:“这几日不能陪你,若是闲的紧了,就回府看看哈皮,莫要乱跑。”
小七想起那个被自己抱到宋府就没怎么管过的哈皮,皱皱鼻子笑道:“差点儿忘了它呢。”
小七抬头看宋良卓,皱眉道:“你还不回来吗?”
宋良卓没说回也没说不回,似是对小七的软耳朵感兴趣般的轻揉了良久。小七夹夹脖子,宋良卓回神,勾勾嘴角道:“等我回来,我们成亲可好?”
“不是,已经……”小七抬头瞄瞄宋良卓,红着脸嗫嚅。
小七似是听见宋良卓轻叹了一声,心底一紧就抱住他的手放在脸上蹭了蹭。
小七抬头嘻嘻一笑,“我给你带东西过来了。”
小七拉着宋良卓走到马车边,笑着道:“我找的草药,要是还需要其他的就让人给我带信儿,我帮你找啊。还有,我不乱跑,你别担心。”
夜色渐浓,城门口已无行人。宋良卓抬头看看夜色,柔声道:“小七回去吧。”
“你呢?”
宋良卓低头看小七,夜色中只那双透着浓浓的担心与依赖的黑漆漆的眼睛让他觉得格外温暖。
宋良卓想,小七先前恼他,却也没有真正恼过吧,只是心里疼的紧儿了就发发小脾气。不知怎的宋良卓就想起另一双眼睛。那双眼睛也曾这般的仰望过自己,满载着情谊。他多久没有想起过那双眼睛了?连他自己都不相信,当初自诩至死不渝的爱情,也能被时间冲淡。
他的心早就被这个呆愣愣不敢怎样与他说话,却坚持日复一日给他送早饭的傻姑娘进驻了。她就是一株小草芽儿,没甚力气,却能一丝丝一寸寸的挤进他紧锁的心门。
宋良卓又想起城外的那几百灾民,面上不自知的就带上了疲惫与担忧。
小七抬起小手抚抚他的脸颊轻声道:“宋知县怎么了?宋知县别担心,小七会帮你的。”
宋良卓展眉一笑,点点头揉揉小七的耳朵。
小七偏偏头,低声道:“不回家住一晚吗?还是?”
“我得回去。”
“是不是真的……”
宋良卓抬手摁住小七的唇,摇摇头低声道:“无事,话不可乱说。”
小七低头,轻踢踢地面,良久点点头道:“你回吧,要睡好觉,睡好了才身体好。你,能不能每天都来看看我?我在这里等你。”
“好。”
小七惊讶的抬头,咧嘴一笑搂上他的腰,轻晃了晃才慢慢退开。
“那我给你带饭来吧,你喜欢吃什么?哦,也不能太油腻,我回去自己想想好了。”
小七看看马车,笑着道:“让他把草药送过去吧?”
“不用。”
宋良卓又揉了揉小七的耳朵,走过去接过缰绳道:“你送你主子回去,路上小心。”
绿柳拉拉小七的胳膊,笑着道:“小姐别担心,我去帮小姐照看姑爷。”
“你也不回吗?”小七讶然。
绿柳点点头,“我去帮忙,有什么事儿好给小姐通个信儿啊。”
小七见宋良卓没有反对的意思,想是绿柳已经与他说过了,小七站在那里很是羡慕绿柳。
绿柳跳上马车冲小七摆摆手,小七追上去几步,不放心的嘱咐道:“绿柳,你别跑的太靠前,照顾好自己才好。”
“我知道,我肯定躲得远远的,小姐赶紧回吧。”
小七又看向宋良卓,想了下又道:“要是很累就别来了,我,我也没啥急事。”
宋良卓点点头,看着小七不动了。
小七眨眨眼,笑了下道:“那我走啦!”
小七冲宋良卓摆摆手,又愣了一瞬转身离开。宋良卓立在那里等看不见融进夜色里的人才牵着马出了城门。
城门被封了。
小七第二日趁着没涨价又搜罗了一圈儿药草,看见紧闭的城门突然就有些怕了。
小七爬上城墙,探头看着城门外那几个关了的茶点铺子,怔了良久才下去,从车子里拿出纱帽又上了城墙。
小七又等了小半天,一旁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晃过来的陈子恭。
城门口吵闹声有些大,小七嘟嘟嘴有些伤心。她猜想宋良卓下令关城门必是因为外面的疫情很重,他不会无故就妨碍到他们的生活,这般定也是为了城内百姓好,可是看样子大家都不领情呢!
“嗨,什么世道啊,说不让出城就不让出城?总得给个说法吧!”
“就是,我还急着出去送货呢!”
“宋知县哪里去了呀?方才听人说,不在衙门呢!”
“谁知道呢?这一段儿就没怎么见过……”
“是不是在城外忙那些灾民的事情呢?真是的,不管咱们城内百姓,跑出去管人家外乡人。”
“嘿,你这话说的,你不也是灾民?若不是宋知县提前把你们分到各家各户,现在外头住的就是你们。”
“不让出不让进,到底是啥意思?”
“没有知县大人通告,这城门不能开。”
“嘿,讨打……”|空蓝|
小七探头见城门外也聚了一小拨人,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那个灾民区跑出来的。
城墙内的吵闹声越来越高,小七皱眉盯着城门外的人看,想辨认出有没有灾民区的百姓。忽而见一个中年男子软软的就倒下了,小七甚至可以看出那壮汉在浑身发抖。
城门外的人似乎也被惊到了,瞬间就避开倒下那人,似是说了些什么,就有几人寻了大腿粗细的木棍开始撞城门。小七急喊:“你们做什么?快回去啊,那里有药材!”
那十几人似没听到般一下接一下的撞的城门一阵响。小七吼道:“你们是不是偷跑出来的?宋知县呢?你们快回去啊,那里有药材,不会缺你们吃喝,不会耽误你们治病!你们砸城门是要关监牢的!”
小七的声音被城内一阵更慌乱的吵嚷声给盖了过去。小七心急的跑下城楼,挤到城门口高声道:“你们别吵啊,城外有瘟疫了,出去不是就染上了嘛!”
小七此言一出,一群人齐刷刷的退出去两步。小七擦了把汗皱眉道:“宋知县关城门肯定是不得已的,你们……”
“啊,我的儿啊~~~”
小七一句话没说完就被一声长嚎给盖了过去,一个老妇人晃着小脚扑过去,扛着赌城门的圆木就要扛走,被城守眼疾手快的拉住拖开。
似是有几个人的家人在城外,老妇人这般一哭,几个人也冲了上去,非要出城门不可。小七展开两臂挡在城门上,急的直掉泪。
小七哭道:“你们出去就是给宋知县添乱,我也担心他呢,我就听话不出去。你们要是担心就找草药找衣服投到城外去,你们这般,若是让瘟疫染到城内,那么多人的命怎么办啊!”
陈子恭站在外围,看着戴着纱帽,哭着连鼻涕都流出来的小七,眉头慢慢皱紧。
小七抹把眼泪道:“说书先生都说了,若是有了瘟疫,一定要先隔离开了,你们若是出去可以,可是就不许再进来了啊。”
“可是你们得想好了,你们若留在城里,还能给亲人寻些草药衣物,若是出去,就什么忙都帮不上了。宋知县也在外面呢,还有陆师爷和绿柳,他们会想办法安置他们,你们,呜,你们,呜,你们欺负人!”
小七捂着嘴哭的呜呜咽咽,几个急着出城的人反而都静了下来。
“这谁家姑娘啊?”一个苍老的声音问。
“钱家三小姐吧,先前老见她去衙门口蹲点儿。”
“咦?那不是知县夫人?”
众人唏嘘不已,见小七哭的伤心,有人上去开导道:“夫人别哭了,知县大人福大命大,肯定会没事的!”
小七哽咽着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他才不会有事!你们,嗝,你们别出去,我会想法子往外面送吃的用的。还有,他们才不会有事,肯定都会好好的。”
城门外那几个应该是才回城的城内百姓,至于病倒的那一个倒不好说。小七让城守打开一个小窗,刚望过去想说话就被捣进来的木头棍子吓的跳开了两步。
小七红着眼睛看看城门口聚着的人,吸吸鼻子道:“不能让他们进来,那里面有人病倒了。”
有男子上前用力把木棍顶了出去。男子扣上小窗转身道:“大家都听知县夫人的!知县大人为了通许百姓可没少吃苦,这几年大家轻赋税,又没了地头蛇压迫,不都是知县大人的功劳?知县大人做什么都是为了大家好。”
有衙役快步跑过来,顾不得喘气就将告示贴到了城墙上。
衙役气喘吁吁的道:“大人半夜送来的,刚,刚誊写好。让百姓们担心了。大家放心,知县大人说了,疫情并不是没法控制,大家且都安心,一切都有大人呢。咱这百十年的什么没经历过,现在又都有大人顶着,大家只安心的等疫情过去就是。”
告示写的简单却又真情实意,大概介绍了城外那个灾民区的情况,又讲了疫症的状况,最多的则是对百姓的安抚也期望。
先前还急着出城的人知道了瘟疫的事都开始表示理解,大家都知道不小心将瘟疫散播开的危险性,那几个有亲人在外面的人反而不敢再吵嚷。
几经思量,还跟着小七上了城楼,开始劝解那几个撞门的人。
小七擦把眼泪又趴到城墙上,看着通往远处的路忍不住又落下泪来,跟着小七爬上城楼的陈子恭看着小七的眼睛里隐隐就多了些什么。
35、爱情,你来啦
宋良卓确实来了,还带着几个男子。城门口病倒的男人被抬上了马车,很快就被带走了。
小七看着城墙下的宋良卓心跟着一抽一抽的疼,可是除了祈祷他别染上病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宋良卓与城门下的人争执了一会儿,小七见那几人走到城门口的空茶馆里,似是不再坚持进城,偷偷松了口气。
宋良卓仰头看看趴在城墙上的小七,露齿笑了笑。小七摆摆手转身跑了下去。
“宋知县,我又找了些草药?还需要别的吗?”小七打开小窗高声问。
“这里是药方。”宋良卓本想开了城门,看看身后那几个明显没有消气的人还是从小窗递了过去。
“还有,备些大蒜和草木灰,明天放到城门外就行,有人来取。”
小七点头,忽想起宋良卓可能看不到,又高声道:“我记下了。宋知县,你不能生病啊,你要吃好喝好睡好。你要是病了,我就,我就……反正就是不能生病。”
小七听不见宋良卓回应,也看不到他的表情,趴在厚重的城门后心底一阵慌乱。宋良卓眸中柔色渐现,默了片刻才道:“以后不用早早的来等,我申时才会过来。”
“我知道了。这车东西呢?”
“留给城守就好,小七早些回去吧,我也要回了。”
“哦!”
宋良卓在城门外站了片刻,手贴在城门上默了良久。
那近二百人一夜之间就倒下了三十多个,也好在小七的那车草药带过去的及时,可是再如何,疟疾对他们来说还是无法抵抗的死疾。看着壮硕的男子一夜间就抽搐着倒地不起,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宋良卓怕了,怕那百号生命就这么消失;他害怕自己也倒下,扔下那个被他占去了清白的痴人钱小七独自一人面对以后的生活。他一闲下来就会想起出城时给小七说的话,他后悔说了那句话,可又不能这时候收回,依小七的性子,不翻城墙追过去才怪呢。
宋良卓苦笑,摇摇头轻拍了下城门又回了那个让他心生恐惧又不得不回去的地方。
小七透过小窗盯着宋良卓,待他的身影消失不见抬手抹干眼泪对一侧的城守道:“宋知县让我把这车东西留给你,你想法子放到城门外,别让人进来,也别让人出去。”
小七抽抽噎噎的往回走,陈子恭无言的跟过去。小七瞪一眼陈子恭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陈子恭摇摇头,“要帮忙吗?”
“帮什么忙?”
陈子恭道:“疫民本该被关押起来不得流散,宋知县这步棋走的险了。”
小七吸吸鼻水道:“关押起来?不给治吗?”
陈子恭挑眉,“小七方才没见倒下的那人?抽搐呕吐,若是我没猜错,应该是已经病了几日。这是疟疾吧,不能治愈的。”
“你,你胡说!”小七看看周围,压低声音道:“讨厌你!别跟着我!”
陈子恭勾勾嘴角道:“不若派兵…….”
“你敢!”小七猛地回头,眼中竟现少有的凌厉,只是一瞬又化作无尽的委屈与慌乱。
小七抬袖擦擦鼻水狠狠道:“你要是敢,我让我爹抓了你关到大牢里。哼,扰乱民心!”
陈子恭眉脚挑了挑,小七已经狠狠的一甩头跑开了。
宋良卓按时在申时过来,除了第二日接过小七递过去的避蚊香囊外再也没有靠近过城门。
小七带过来的东西都由城守放到城外,然后有人推走。
宋良卓也没再和小七说过话,只是站在城门外,与城楼上的小七对视片刻,或露齿一笑,或轻摆摆手,有时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的站上一刻钟。
小七先前的恐慌慢慢散去,她觉得他不会有事,她还觉得,他也能让那些灾民没事。
站在城门上看着宋良卓从马车里出现,已经成了小七每天最开心的事情。小七每日里担心的来等,又满怀喜悦的回去。宋良卓来看她一日,她就知道他安全一日。
而距城门不过一里地,临时建的灾民区,已经是一片人间地狱。每天睁开眼就有人离世,宋良卓已经没有勇气也没有信心再重复那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话。
不过小半个月,这里的人已经病倒了一半,而这一半里,已经死了一半。好在最近发病的人明显减少,甚至可以说没有人再发病。
这临时的小村子头已经布满密密的坟包,每具尸体都用白灰撒过全身才下葬。
村子里每天都有人用草木灰撒上一遍,起先还有人想离开,却因着宋良卓始终不离不弃的守在病人中间,又都叹息着留下了。
他们也清楚,若是自己带病,走到别处就是害了那里的一城百姓。也有人不愿与病人一起,但都听着群里领头人的话,另住在不远处,并没有跑出这个临时村。
陆力承也病了,在这里的第三日就病倒了,绿柳每天守在他身边服侍。陆力承烧烧退退已经持续了小十日,与他一起病倒的人已经没几个还活着,绿柳见他虽还烧着,但是却能开始少量进食,很肯定的觉得他就是死神手指缝儿里逃出来的那个。
绿柳心情好,话也跟着变多了。每天守着陆力承说些外面的情况,不过多是把死人说成病人,病人说成好着的人,好着的人说成健壮又活蹦乱跳的人。
两个郎中也病倒了一个,剩下的那个孙郎中已是半百的年纪,除了每天观察病人的变化就是揣度绿柳和宋良卓。
他们两个是与病人接触最密切的,宋良卓为了安抚民心,每天都要挨着茅草屋巡查一遍,还抱过病倒的孩子,绿柳则整天守着一个高烧不退的陆力承。
每次绿柳去孙郎中的茅草屋里取草药,就被他发光的眼神盯得头皮发麻。
“姑娘!”孙郎中还是忍不住发话了,“过来,老夫给你把把脉。”
绿柳怯怯的伸了胳膊过去,她实在是有些怕这个年纪不小眼神却犀利的不像话的爷爷。
孙郎中皱着眉把脉良久,除了看出绿柳微有湿热,其他什么也没看出来。
绿柳咽了口唾沫道:“孙爷爷,看出什么了?”
“哦,小姑娘体内有湿,回头我给你调调。”
“有湿会怎样?”
“呵呵,影响孕子,不过也无大碍。”
孙郎中眼睛落在绿柳腰间别着的左右各一的两个香包上,笑着道:“这是什么?还戴了两个?”
“驱蚊香包,姑爷也戴了两个,小姐特意让人带过来的。”
“这个,戴了就不会被蚊子咬?”
绿柳点点头,“有我家老爷从外洋带过来的夜来香,还加了七里香和驱蚊草,一般都不会被蚊子咬。”
“是好东西。”孙郎中点点头,转身又去了住着病人的茅草屋。
绿柳微蹙眉,不解的轻撇撇嘴,抱着开给陆力承的草药出了屋子。
第二日孙郎中就提出要灭蚊,带着几人把临时村的死水沟和臭水滩都给填了。又大面积的熏了艾草,连着几日下来,情况大有改观。除了几个已经渐显症状的人,已经没再填新病人。
绿柳取下一个驱蚊香包挂到了陆力承腰上,陆力承看过去,绿柳眯着眼睛笑着道:“我有两个,一人一个。对了,这几天没人发病了,孙爷爷说过几日咱们就能回去了。陆师爷,你也要痊愈了呢。”
绿柳端着凉好的药,托起陆力承等他喝完照例塞到他嘴里一颗蜜枣。
绿柳舒了口气,愣了一会儿又道:“陆师爷,其实病吧,也跟人有关系,你觉得自己能好,差不多就能好。你要是觉得好不了,可能就真的好不了。陆师爷,我问过孙爷爷很多次了,他很肯定的说,疟疾不是每个人都会死。陆师爷,你觉不觉得自己身体越来越好了?不知道的人肯定以为你全好了呢!”
这已经是绿柳不知多少次重复这段话了,从陆力承陷入昏迷她就一天说一遍。后来陆力承醒过来,她就一天说无数次。最初陆力承听到最后那句话总是忍不住发笑,现在无数遍听过来,竟然满满的都是感动。
到控制了疫情已经一个月过去了,病倒的人也有活下来的,不多,仅仅八个,陆力承就是其中幸运的一个。还不是痊愈,偶尔还会复发。
再开城门却是两个月后,小七一大早就站在城门口等着,等着的还有钱府的人和城里的百姓。
李郎中的尸体也葬在临时村头,宋良卓亲自抱着他的牌位进了城。
小七看见宋良卓走过来,眼圈儿一红就扁了嘴,但见他怀里抱着牌位,看上去还瘦了许多,也不敢就这么哭起来,静静的靠过去拽上他的袖子。待扭头往后看,见到绿柳扶着的陆力承,惊得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城中百姓安静的跟在后面,一起去了李郎中的药铺。
一切安顿下来已经到了傍晚,美妇人也没留宋良卓,让他带着小七直接回了宋府,绿柳则早就跟着陆力承去了陆家。
宋良卓一路上都握着小七的手,小七的手在他干燥的手心里觉得无限的安心。
小七不时的看宋良卓两眼,见他一直不说话有些担心。
“宋知县,你,怎么啦?”
宋良卓静默了片刻才叹声道:“没。”
宋良卓抱着小七坐到自己腿上,埋头在她胸口不语。
小七心底有些酸,揉揉宋良卓的头发,将下巴放在他头顶低声道:“宋知县别伤心,不是还活下很多人吗?他们会好好活着的。”
马车停下,宋良卓又搂着小七静了会儿才拉着她下了马车。小七看着宋府的门匾紧张又愉悦,宋良卓则轻轻舒了口气,似是和过去告别般的仰头看了会儿夜空。
一道灰不溜秋的影子从院子里闪出来直接扑到小七身上,小七吓的叫了一身,跳起来挂到宋良卓身上。
宋良卓抱住小七,看着小七裤腿上提溜的那个灰不溜秋的小东西就笑了。
36、爱情,你来啦
宋良卓抬脚轻踢了踢哈皮,笑着道:“小七的宝贝,怕什么?”
小七低头看了看,吸了口气道:“不是白色的吗?怎么成灰巴巴的了?”
宋良卓放小七下地,牵着她的手往里走,哈皮却斗气般的咬着小七的裤腿不松口,小七走一步它就直溜溜的被拖过去一步。
小七一条腿迈不开步,皱皱鼻子对宋良卓道:“你抱它。”
宋良卓皱眉,“会起疹子。”
“那怎么办?”
宋良卓抬脚将哈皮挑到小七两只脚上,打横抱了小七进了院子。
府里的人都很开心的模样。小七本来觉得府里人很少,现在都有意的聚在路上,这么看着就有些多了。众人见宋良卓抱着小七,小七两只脚挑着哈皮,都善意的笑笑又各忙各的去了。
小七本也不觉得什么,可是等到了门口看到冯妈暧昧的笑就有些脸红了。小七想起宋良卓离开前说的,若是能回来就成亲的话,她知道,肯定是说回来要圆房呢。
小七不怕圆房,甚至还有些期待。
美妇人娘亲对她说,圆房是件很幸福的事情,就像被蚂蚁咬了一口,然后就是浑身舒坦。圆房以后就可能会有小宝宝,也能更得相公疼爱。
小七看过画册,就是脱光了困觉呗,然后男的那样那样。
嘻嘻,小七抿着嘴笑。好羞人呢!
小七抬眼看看宋良卓,托着脚上的哈皮晃了晃,笑着道:“我不怕。”
“嗯?”宋良卓不明所以。
小七红着脸又瞄了眼宋良卓,等被放到凳子上才分神去看脚上趴着的哈皮。
哈皮确实是生气了,一直到进了屋子都没松口,嘴里还一直呜呜直叫。
小七弯腰拍拍哈皮的头,哄到:“姐姐最近忙去了,哈皮乖,睡的好不好?有没有饿到啊?”
宋良卓嘴角抽了抽,出门吩咐人准备浴水。
“宋知县,哈皮变丑了!”
哈皮耳朵上一片黑,小七揉了良久还是一片黑,不知道染上的什么东西。若不是哈皮扯着她的裤腿不松口,小七宁可认为这是谁家跑丢的小野狗。
“小七会打理它吗?若不然还是送回去吧。”宋良卓有些可惜这条少见的长毛狗,这么邋遢下去,掉了毛染了色,也就不那么招人喜欢了。
小七倒是没反对,揉揉哈皮的头,想了下抿紧唇抱起来道:“那就给娘送回去好了。耶,啥东西?粘乎乎的!”
小七皱着眉抓住哈皮的两条前腿放到地上,歉意的用脚蹭蹭哈皮道:“明天再抱你哦,给哈皮买肉肉吃哦。”
冯妈带着两个下人抬着热水进来,弯腰冲哈皮晃晃手指哈皮就跑了过去。冯妈抱起哈皮笑着道:“这几天没给它洗澡,夫人大人洗洗早些睡吧,小灰先跟着我睡。”
小七目瞪口呆的看着冯妈抱着哈皮出去,哈皮还趴在冯妈肩头冲小七娇滴滴的吠了一声。小七有些嫉妒了。
宋良卓解了外衫,见小七还盯着关了的房门看,以为她是紧张,温声道:“小七先去洗洗。”
“哦。”小七雾煞煞的走到屏风后,脱到一半又裹好跑出来问道:“小灰是谁?”
“哈皮吧。”知
“哦。”小七转身又去了屏风后,跳进浴桶老半天才生气的拍了下水道:“哈皮不叫小灰,小灰是叫小兔子的。”
宋良卓疲惫的揉揉额角没吭声。
小七泡了一会儿就出来,见宋良卓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小七想了下还是捅了捅他,低声道:“你还洗吗?”
宋良卓眯着眼睛点点头,舒了口气进了里面。小七扭头看看屏风又看看床,又探头看看外间的小榻,最后还是乖乖的爬上了床。
水有些凉了,宋良卓困顿的洗了澡,随意套了件长衫就去了床边。
小七有些紧张,待宋良卓打开蚊帐坐进去忍不住就轻颤了颤。宋良卓看一眼咬着拇指盯着他的小七,又起身灭了烛,才又走回床边躺下。
小七大睁着眼睛吮着手指,感觉宋良卓躺过来,感觉他拉着薄被另一端钻进去,然后,一只手臂就揽上她的腰。
小七吮的拇指卟叽响,又紧张的等了半天,也没见宋良卓脱她衣服。小七扭头看宋良卓,什么也看不到。
是不是要自己脱啊,小七皱眉想。
小七又安静的等了片刻,见宋良卓除了呼吸什么声音都没发出,忍不住轻推了推他的胳膊。
“嗯?怎么了?”宋良卓迷迷糊糊的问。
没怎么!小七嘟着嘴暗哼,宋知县真没趣,净吓唬人!
小七气愤的收回拇指,在宋良卓胸口擦干净,静了片刻又闷闷道:“你是不是累了?”
小七听见一声轻笑,腰上一紧就被带进温热的怀里。
“你没睡啊!”小七惊呼。
“就要睡了。”宋良卓轻叹口气,吻了下小七的额头温声道:“睡吧,晚了。”
小七想问,你不和我成亲了吗?可是转念一想,美妇人娘每次都说要矜持,她钱小七好像就没矜持过呢,那就矜持一次好了。反正,反正她也不急对不对?
“那你睡吧。”小七搂上宋良卓的腰打了个哈欠。
宋良卓是真的累了,闭着眼轻笑了一声,不过一会儿就又睡着了。
一切都又恢复如常。绿柳也回来了,宋良卓每天起来去衙门,偶尔晚上回来还会给小七带些从丰泽楼买来的小菜。
哈皮被小七送回了钱府,美妇人再见哈皮,吓的一颗葡萄卡到喉咙里,好在盼娣在跟前,一掌又给拍了出来。
美妇人拍着胸口急急的吸气,颤着手指问道:“哈皮,哈皮怎么成这模样了,啊?伤天害理啊!”
可能是天天看的原因,小七也不觉得哈皮丑到能把人吓成那样,但是愧疚总是有的。小七揪揪衣角,嗫嚅道:“那啥,没洗澡吧。家里,没香膏呢。”
美妇人扫一眼从进来就撅着嘴的小七,眼睛眯了眯问道:“七儿不顺心?”
小七撅撅嘴更不乐意了,腻过去哼唧了半天才闷闷道:“娘,我是不是很丑啊?”
“咦?谁说的?老花眼了!”美妇人摸摸自己的大眼睛细长眉气愤不已。
美妇人点点小七的眉毛道:“淡是淡了些,没娘的黑亮细长,可是什么叫淡扫蛾眉?小七这般的眉毛才可爱又不失绝色!”
盼娣撇撇嘴道:“娘,淡扫蛾眉可不是那意思。”
美妇人瞪一眼盼娣,“差不多一样不就行了。”
美妇人捏捏小七的脸,瓷白的软肉就留下一个淡淡的粉红色的指印。美妇人咋舌,“看看,看看,多好的脸蛋儿,一掐都能掐出水来,谁这么没眼光?小七不漂亮,通许就没女人了。”
小七眨眨眼,“为什么没女人了?”
“剩下的都丑成男人了呗!”盼娣托腮轻笑。
“哦。”这话说的假,小七暗道,那个彩云就比自己好看。小七低头看看自己的小小胸脯子,撅着嘴想,比她还肉肉呢。
想起彩云,小七就有些担心了,忙问道:“娘,彩云姑娘呢?”
美妇人和盼娣对视一眼,骄傲的一抬下巴道:“娘派她去店里帮着看账了,呵呵,这么一来就碰不着你和你家相公了。还有啊,”美妇人摸摸盼娣的肚子,笑眯眯的道:“七儿加把劲儿,你二姐可是有喜了。”
“咦,怀上啦!”小七惊的瞪大眼睛,小心的凑过去摸摸她的肚子,笑着道:“二姐真厉害。”
美妇人娇笑,“七儿也抓紧了,到时候两个,呵呵,让娘也乐呵乐呵。”
小七委屈的扁扁嘴,看了眼盼娣,又瞄了眼美妇人,吸吸鼻子道:“娘,宋知县,不和我困觉觉。”
势态严重了。
美妇人关了房门,困惑的想了片刻才道:“你们,还没圆房?”
小七摇头,“可是,一起睡啊。”
盼娣吸了口气惊道:“他不举?”
美妇人瞪一眼盼娣,想了下也有些慌了,“不是真的那毛病吧,那还了得?宋良卓提亲的时候没说他有毛病啊?”
盼娣扼腕,“有毛病肯定也藏着掖着。哼,欺负咱们老钱家幺儿啊,这么大毛病都瞒着。”
小七眨巴眨巴眼睛,“什么是不举?”
美妇人轻咳了一声,示意盼娣解释。小七把目光投向盼娣,盼娣端起茶杯喝了口垂了眼。
小七急了,“会不会死人啊?”
盼娣被呛了一口,想了下道:“那倒不会。我且问你,宋知县为什么不和你圆房?他就没碰过你一指头?”
小七抿抿唇,红着脸道:“一开始我不想,后来城外有疫情嘛,他说回来就和我圆房,可是回来那晚他很累啊,搂着我就睡了。然后,然后,就只搂着我睡了。他,嗯,他还亲我。”小七摸摸嘴唇低了头。
“他有没有,有没有……”盼娣急的脸上红若朝霞。
“有没有什么?”小七茫然。
美妇人再接再厉,“就是下面,那里,那里有没有那个。”
“哪个?”小七忽而想着自己扫过两眼的画册,那里面光着身子的男人身下那根丑兮兮的棍子,红着脸道:“那个啊,我,我又没摸过!”
这次连美妇人的脸都红了。美妇人与盼娣对视良久,小七不知道她们交流什么,正傻愣着,就被美妇人拉着神秘兮兮的去了隔壁院儿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