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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网络 > 枭起青壤 > 第7章

    来的那是什么东西啊?

    雀茶有点害怕,虽然在片刻前的想象中,她可以淡定自若、一箭射杀一只地枭,但那毕竟只是想象,现实中,她只射过靶子、麻雀和鱼。

    人不可能不经历练就脱胎换骨,余蓉不带她,还是有道理的。

    她不由自主地后退,同时尽量压着声音叫孙理:“孙……孙理,好像有……有个什么东西,你出来看一下。”

    孙理很快就出来了。

    他眯着眼睛朝那个方向看,还动用了夜视镜,不过这种热成像是看不清面目的,他边看边自言自语:“是人,是个人,包着脸呢,不是地枭,不用紧张,万一来者不善,咱马上退回去关门,来得及。”

    又抬起头来,冲那头提高声音:“谁啊你?”

    那头没回应。

    大概是因为反正距离还远、退回去关门时间足够,身边又有同伴,雀茶心跳得没那么厉害了,她从孙理手中接过夜视镜,卯住了那头仔细看。

    这个人真是,踉踉跄跄的,仿佛生了重病,下半张脸拿衣服包着,怎么看怎么觉得鬼祟,身形……

    雀茶心头一紧,这身形有点熟悉。

    再观察了会,她一颗心狂跳起来,跳得耳膜都嗡嗡震响了,脱口说了句:“这,这是老蒋啊!”

    老蒋,蒋叔……蒋百川?

    孙理吓了一跳,话都说不利索了:“真,真的?蒋叔不是被绑架了吗?”

    雀茶都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了,只是一个劲地点头:没错,绝对是蒋百川,毕竟在一起生活过十几年,蒋百川的步伐、身态,她绝对不可能认错。

    孙理又惊又喜,他揿亮手电,正准备迎上去,又迟疑着站住了。

    他把手电光往那头扫了又扫:“听说和蒋叔一起被绑的有十来号人呢,怎么莫名其妙就逃出来了?还有其它人呢?不会是林喜柔故意放他过来作饵、麻痹我们吧?”

    雀茶一愣:“那怎么办?”

    孙理咽了口唾沫:“守门最重要,先……先往回退,见……见机行事。”

    两人一个打手电,一个箭上弦,都直对着过来的蒋百川,同时不断后退,孙理继续壮着胆子喊话:“你……你是蒋叔吗?”

    行将退进山洞时,蒋百川一个趔趄栽趴在地,他喘着粗气,呻吟似地说了句:“是孙理吧?”

    能认识人,那就是说,意识还是清醒的?

    孙理大喜,赶紧迎上来扶他:“蒋叔啊,你是逃出来的吗?怎么就你一人?其它人呢?”

    蒋百川嗯了一声,借着孙理的力道站起来:“走……走散了。”

    又问:“有……吃的吗?饿了。”

    把人扶进去太费力了,孙理先把蒋百川扶坐到洞边:“你等着啊,我去拿。”

    说完,一溜小跑进洞。

    蒋百川垂着脑袋坐了会,又抬头看周围,动作很呆滞,眼神也有点茫然,看到雀茶时,居然像看到了个木桩子,目光就那么平直地掠了过去。

    雀茶觉得有些不对劲,还没来得及细想,孙理已经拎着背包出来了。

    他走到蒋百川身前,先拆了个小蛋糕递给他:“蒋叔,先吃一口垫一垫,我再给你开瓶水。”

    蒋百川接过来。

    一般情况下,人的脸上包着衣服,吃东西的时候,会把衣服拉下来,但蒋百川不,雀茶注意到,他是把蛋糕从褶皱的衣服底下送到嘴边的。

    也就是说,吃的时候,依然没有露出下半张脸。

    而且,他只吃了一口就不吃了,抓着蛋糕的手垂下来,嘟嘟囔囔问孙理:“有肉吗?”

    想吃肉啊?

    孙理在背包里翻了一阵,翻出一袋牛肉片,撕开了口递给蒋百川:“蒋叔,牛肉片算肉吧?”

    蒋百川从里头取了一片,依旧是从衣服底下送进嘴里,嚼了一口之后大摇其头,癔症一样喃喃:“不是,不是,这肉的味道不对。”

    那是要什么肉啊,孙理纳闷极了,走青壤受条件所限,带的都是干粮,蒋叔不可能不知道啊。

    边上的雀茶越看越觉得心惊肉跳,最熟莫过身边人,蒋百川不太对劲,他以前从不这样。

    她弩身抬起,箭尖前指,又不断咳嗽,以吸引孙理的注意。

    孙理不是傻子,回头一瞥就明白了,他像一只动作敏捷的青蛙,倏地就弹跳开去,和蒋百川保持了安全距离。

    这咳嗽声终于引起了蒋百川的注意,他抬起头,眼珠子慢慢向雀茶这头转过来:“雀茶啊。”

    雀茶声音发颤:“你……你为什么包着脸,你把衣服拿掉。”

    她牢记余蓉的嘱托,要检查这些“零星回来的”,有没有被抓被咬。

    蒋百川没动,笑得有点怪,声音像是吞在嘴里的:“雀茶,你拿箭对着我,你出息了啊。”

    孙理还在试图和稀泥:“蒋叔,规矩你懂的,你把衣服拿掉,我们检查一下。”

    他怀疑蒋百川被地枭抓咬过了,其实最直白的方式是打着手电上去、检查他的眼珠子是否有红线,但孙理不敢。

    蒋百川冷冷说了句:“我不和你们说,让邢深来跟我讲。”

    说着,伸手扒住石壁站起身,一步一挪地往洞里走。

    雀茶没辙了,如今又没证据,她总不能真的一箭把蒋百川给射了,看孙理时,也是一筹莫展。

    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看蒋百川进去?情急之下,雀茶朝孙理猛使眼色。

    兹事体大,孙理也顾不上什么长辈之类的了,大不了先得罪后道歉,他觑着蒋百川不备猛扑上去,抱着他滚倒在地,还铺垫了句:“蒋叔,得罪了啊。”

    出乎意料的,蒋百川的反应激烈到可怕,他尖叫一声,发狂似地拼命挣扎,居然把年轻力壮的孙理给掀翻了开去。

    这一挣扎,包脸的衣服松开,雀茶看得清楚,他的一边嘴角处、直延到耳边,几乎都已经溃烂了,另一侧倒还完好,但这种极致的反差和不对称,被夜光石的幽光衬得形同鬼魅,叫人毛骨悚然。

    她吓得险些站不住,但手上却出奇的稳,弩身一端,大声说了句:“蒋百川,你知道我准头不错的,你再乱动,我可就放箭了!我说到做到,不信,你就试试看!”

    蒋百川大概这辈子都没听过雀茶这么声色俱厉地说话,一时有些怔愣,真的没敢再动。

    雀茶又吩咐孙理:“你,拿绳子把他捆起来,捆结实点,等余蓉她们回来了再处理!”

    孙理胆战心惊地爬起来,从背包里翻出绳团,正往外放绳,蒋百川嘿嘿笑起来。

    他说:“等余蓉回来?回不来啦,都回不来啦,你没看见外头那一双双白眼珠子吗?”

    什么白眼珠子?孙理忍不住转过头、朝外看了一眼。

    雀茶也不由朝外看去。

    等的就是这个时候,蒋百川面上掠过诡笑,猛地朝雀茶扑了过去。

    ***

    小孩的脚印。

    聂九罗想循着脚印继续往外找,但周围都找过了,有且只有这么一个——多亏了旁侧的土垛被蹭落了一些沙土,没这些沙土,连这唯一的脚印都不会有。

    她知道炎拓在怀疑什么:“你是不是以为这是心心?不一定吧,可能是……小地枭呢?”

    炎拓说:“小地枭,不是应该有爪子的吗?但这明明是小孩的脚印啊。”

    聂九罗:“即便是心心的,二十多年了,她也该长大了啊。”

    说得都有理,一时也理不出个头绪,两人正面面相觑,伍庆又猛嗅鼻子,然后抬手前指:“那里,那个方向,血腥味。”

    这一次,孙周比他敏感,没等他说完,已经冲着那个方向急窜了出去。

    余蓉头大如斗:“怎么又有了?”

    不是又有了,伍庆解释:“刚离得太远,只能闻到这里的,这不是走过来了吗,所以又闻到了更远处的。”

    周遭凶险莫测,不宜分散,大家得聚在一起才安全,余蓉一挥手:“走,都往前去看,这里别留人。”

    一行人,又跟着伍庆往前走,这一回,走得更加小心,队伍的前后左右,都安排了人端着枪专门防范。

    走了约莫十分钟左右,打头的人先压着嗓子叫起来:“那里,那里!又有一个!”

    借着杂七杂八的手电光,炎拓隐约看到,有个男人倚靠着一座土堆坐着,脑袋半耷,双手斜瘫,那姿势,多半也是没气了。

    孙周正围着这男人焦躁地爬来爬去,大概是按捺不住,伸爪子扒拉了一下,男人立时就倒了。

    余蓉从齿缝里迸出一句:“这又是哪个?出个人专门记名字,特么死一个记一个,方便最后查对。”

    有几个人赶过去认脸,炎拓不凑这热闹,他打着手电仔细查看周遭的地面,希望能再发现点什么。

    聂九罗说的也有道理,小孩不一定是心心,这么多年了,心心难道不长大吗?

    可是,不是心心,又会是谁呢,总不见得经常有小孩被扔进这地底下来吧?

    不一会儿,那头的认脸出结果了。

    “这个……脸生,不认识。”

    “肯定不是我们的人,没见过。”

    “这死法,太特么邪门了,怎么是头顶开了个洞啊……”

    听到是头顶“开了个洞”,聂九罗心中一阵异样,她三步并作两步上去。

    先看到脸,这人她也不认识,但又觉得有点眼熟。

    正搜肠刮肚,炎拓过来了,只一眼,他就认出来了。

    “这是杨正。”

    聂九罗想起来了,难怪她觉得眼熟,炎拓曾经给她看过地枭的EXCEL表格,里头有照片有信息,是有这么个叫杨正的。

    余蓉莫名:“杨正又是谁?”

    “林喜柔身边的一个同伴,是地枭。”

    身侧的议论声渐渐平息,余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回去了。

    又起风了,地底的妖风,这一带土垛子丘块特别多,风在其间穿行盘绕,呜呜咽咽的,很像鬼哭。

    负责四面警戒的那几个人枪口朝外,不敢有丝毫松懈,其它站着的人也下意识背靠背,互为防备。

    聂九罗侧了头,打着手电看了看杨正的颅顶,只觉心内一阵恶心上涌:真的是开了个洞,手法干脆利落,不过,兵器一定比她的刀要大多了。

    有意思,知道攻击头顶,这是地枭的要害。

    余蓉舔了舔嘴唇:“什么意思?那头死了个我们的人,这头死了个地枭,这是……人质跟绑匪火拼了?”

    聂九罗觉得有这个可能,但再一想又觉得匪夷所思:就蒋叔他们一行,被绑了好几个月了,估计个个都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还能有那能力跟地枭火拼?

    两人互换眼神,都没说话,就在这个时候,周遭的线索搜寻又有了新发现,有人拿照明棒挑了串东西过来:“这,这个,瘆得慌,肯定也不是我们的人,我们被绑架的人里,没女的。”

    什么东西?聂九罗俯身去看。

    这一看,心头又是一阵反胃,转身拽住炎拓,险些吐了出来。

    那是两根结着的脏辫,连着块头皮,看情形,是被硬生生从脑袋上撕抓下来的。

    炎拓扶住她,飞快地扫了脏辫一眼,心头一沉,又移开目光:“应该是冯蜜,也是林喜柔身边的地枭。”

    余蓉终于咂摸出点味来了:“这不可能是人质反扑了绑匪吧?”

    聂九罗顺了顺气,站起身子:“也不可能是邢深他们做的,用你的话说,他们前队做任何事,都会给后队留记号的。”

    边上负责带路的毛亮有点慌,声音抖抖索索:“那是……怎么回事啊?”

    说好是进来换人的,怎么刚一进来,连个过渡都没有,就画风突变了呢?

    炎拓沉吟了一下:“这地下除了我们和林喜柔,看来还有第三方。你们以前走青壤,遇到过这种事吗?”

    毛亮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有,绝对没有,从来没听说过,也没遇到过。”

    聂九罗喃喃了句:“林喜柔那头可能也不知道,要是知道,也不至于损兵折将了。”

    第三方……

    余蓉看向炎拓,话还没出口,自己先打了个寒颤:“不会是……枭鬼吧?这阴兵都还没借,它们自己……先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