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搜索: 热词:偷拳白羽这个男孩有点野李林银春日宴白鹭成双隐形追踪李李蔷薇之爱

返回顶部

悦阅书阁 > 网络 > 枭起青壤 > 第22章

    临敌的时候,不应该想这些让自己泄气的话。

    聂九罗定了定神,警惕地环顾周遭:后撤的那一队并没有撤远,新来的那两队也没有太过逼近,总体来说,都停在了距离她不远的地方。

    这是三面环包吗?

    聂九罗手心微汗:一打多她的确有把握,但是多到这个程度,她觉得基本没胜算。

    那就抓紧时间,能放倒多少是多少吧,省得超时之后实力逆转、自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她咽了口唾沫,正准备主动出击,周围响起了呕哑难懂的语声。

    这种诡异的语音和声潮,之前听过几次了,都没听懂,不过大致明白是一种沟通和传唤——白瞳鬼是能发声的,只不过长久的地底生活,可能改变了他们的喉底肌和发声方式。

    再加上,如林喜柔所说,人家根本也不讲普通话。

    现在这算是干嘛呢,在研究对付她的方略?

    真是太看得起她了,聂九罗甚至还隐隐有点骄傲,她一个人,居然让它们这么严阵以待。

    正想着,蓦地心念一动。

    这么多白瞳鬼,里面就没个头头吗?俗话说,擒贼先擒王,她要是能把头目给拿下了,说不定能战局逆转。

    聂九罗激动地心跳加速,她的目光快速在不同的方向转换扫视,白瞳鬼的装束等都差不多,没法在装扮上分辨出特殊人物,不过,她留意到,有两队白瞳鬼在下意识间,都是看向第三队的。

    这就好像领导在主席台上训话时,听众不管站在哪个方向,都会自然而然地看向主席台。

    非常好,如果有头目,一定在第三队。

    聂九罗心跳得更快了。

    第三队,有四个白瞳鬼、八个枭鬼。

    枭鬼是兵,不去管它,四个白瞳鬼里,两个满头白发,两个算是……黑头发?隔着远,也看不清楚面目,不过……

    聂九罗心里咯噔一声:从体型轮廓来看,其中有一个,是女的!

    不会看错的,男女的体廓太容易分辨了,而且,这个女人身段窈窕,肩背纤薄,完全没有佝偻的老态。

    居然有个女的,白瞳鬼基本是由秦时入黑白涧的缠头军转化而成,那个年代男尊女卑,女人很难披挂入伍的吧,难道这一个,属于就地征召的狗家人?

    正怔愣间,就见那个女的猛然抬了下手。

    攻击旋即开始,四面破空有声,七八条带箭头的长绳向着她一个人攒聚而至。

    这种时候,唯有往上躲了,聂九罗脚下用力一蹬,身体向上空翻,眼角余光觑到,并不是所有的力量都拿来对付她了——各队都另外分出了约莫一半人,正向着涧水而去。

    她瞬间确定了三件事。

    ——刚刚它们确实在沟通,也了解她这头的情况,知道她还有同伴,所以分了人,继续去搜找邢深一伙,看来是要一网打尽。

    ——那个女的确实是头目。

    ——白瞳鬼之前只绑人伤人、没见杀人,但现在,大概是因为她一再手刃白瞳鬼,对方对她起了杀心了,要不然,也不会七八条箭绳齐发。

    她这一腾空,箭绳自然走空,有两根的箭尖还刚好对撞在了一起,迸出微弱的火花来,聂九罗脑子里灵光一闪,身子落下时,刀交左手,右手一个半空环兜,把大部分箭绳都揽在了手里,三绕两绕,迅速打了个结。

    其实结打得敷衍,但是绳子来自各个方向,本身就容易绕在一处,加上箭头往结绳间一插,就是天然的楔扣,所以这头打结,那头还在奋力扯绳,一时间绳身绷紧,犹如张开了一张绳网。

    聂九罗抓住绳身,借力弹起,向着第三队白瞳鬼所在的方向疾掠而去,途中还踩蹬了一次绳身借力,这一头扯绳的两个白瞳鬼眼见不妙,立马松手。

    然而松得迟了,聂九罗又到得太快:她揿下刀柄机关,一把刀瞬间分作两把,从两个白瞳鬼中间飞身掠过的同时,双手狠狠抡刀内收。

    无所谓是撩了喉还是废了眼,反正是重创到头脸没错了,聂九罗也懒得去查看,落地的刹那一甩刀身的血,借力往前直冲。

    还是那句话,擒贼先擒王,她想一鼓作气,先拿下那个女人。

    遗憾的是,那个女人后退了一步,在她视线内晃了一下,就被遮挡了——枭鬼聚拥着冲上来了,另两队的白瞳鬼和枭鬼,也冲上来了。

    聂九罗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本来是想打蛇打七寸,走个捷径,一举拿捏对方命门的。

    现在,得以力打力,浴血奋战了。

    她心一横,扬手挥刀,向着距离最近的那个枭鬼劈刺了下去。

    ***

    烽火台。

    对战已歇,人去台空,只留两三只没被带走的、打着光的手电筒还半埋在废土中,微弱的光线交错,反催生出一股异样的平静。

    角落处堆拥的土块灰堆轻轻动了一下,无数细小的沙尘从旁滑落。

    过了会,有人顶着土尘翻身坐起,尘灰四散,把手电的光柱搅得愈加朦胧。

    林喜柔忍着呛咳,拿手扇了扇口鼻处的扬土。

    四周静悄悄的,是人是鬼,应该是都走了,她到底熬到了。

    胸肋间隐隐作痛,林喜柔长吁了一口气,把最近的那把手电扒拉到手,调低亮度。

    冯蜜把人引去了涧水,那她就不能去了,她得反向走,最好能赶紧回到地面。

    歇了会之后,林喜柔扶着残墙站起,出于谨慎,还打着手电四面看了看。

    倒地的都是人俑造像,并没有出现想象中尸横遍地的场景,估计已经清过场了吧。

    正这么想时,手电光突然扫过一具血淋淋的尸骨。

    林喜柔头皮发麻,太瘆人了,足见刚刚的那场对战有多么惨烈:躲起来是对的,去涧水能生还的几率太低了,就是可惜,牺牲了冯蜜。

    她心头一酸,旋即表情凛冽:这些都是必要的,必要的牺牲,冯蜜会理解的。

    林喜柔忍着痛跨过残墙,向外走了一两步之后,似是想到了什么,身子忽然一僵,过了会,她缓缓转过头来,手电光重又笼在了那具尸骨上。

    这具尸骨不像是成年人的。

    缠头军杀白瞳鬼或者枭鬼,无非是枪击刀劈,不可能把尸身糟蹋到这种地步。

    她嘴唇微微翕动着,迟疑地向那具尸骨靠近,过了会,手电光剧烈地颤动起来。

    尸体固然是被啃咬得不成样子了,但她看到了一些撕毁的衣服布片,如果没记错,邢深他们,是给蚂蚱穿衣服的,小孩儿的衣服。

    这具尸骨,是蚂蚱的。

    林喜柔脑子里突突的,耳膜处像有重鼓在敲,脑骨间又好像有利爪在不停挠抓。

    蚂蚱。

    面对着这具鲜血淋漓的尸骨,她忽然间想起了很多事。

    想起在丰水季强渡涧水,想起把蚂蚱推出去、当诱饵诱捕瘸爹,想起不久之前,蚂蚱疯狂地试图攻击她,然后被熊黑一脚踹开……

    她从来没着急找它,也不急着换它,总觉得,还有时间,和蚂蚱比起来,总有更重要紧急的事等着她做。等她把一切荡平踏顺,再把蚂蚱找回来,让它过两天养老的舒心日子、补偿它好了。

    蚂蚱死了?和她之间的纠缠纠葛,就这么忽然……结束了?

    林喜柔死死咬住嘴唇,顿了顿,她半跪下身子,脱下上衣铺开,把尸骨扒拉着收揽在内,然后边角打结,结成一个形状怪异的包袱。

    她要把蚂蚱带出去,记住这仇恨,拿这具尸骨不断鞭策自己:付出了那么多,她一定不能输!

    林喜柔把包裹挎上肩膀,起身往外走。

    包裹不重,蚂蚱如果能正常长大、有着成年人的躯骨,绝不至于这么轻。

    林喜柔双目赤红,一步一步地向外走。

    她在心里提醒自己:一直走,不要停,也不要垮,她的手上,有一尊女娲像化成泥壤,有了这东西,她身边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熊黑和冯蜜,一切会从头来过,有了之前的经验,她会做得更大、更强。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忽然传来咯咯的笑声。

    林喜柔如遭电击,瞬间回头,手电扫向身后:“谁?”

    没有人,身后空空荡荡。

    仔细回想,那声音短促而又清脆,像是女童的笑,而且很轻,很幽远,仿佛来自阴间。

    林喜柔毛骨悚然,僵了会之后,回转身,继续向前走。

    身后很静,并没有脚步声,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有人在跟着她。

    又走了一段之后,她猛然回身。

    还是没有,来路一片死寂,这一刻,连风都止息了。

    林喜柔松了口气,她觉得自己可能是多想了:前头接二连三地经历变故,又见到蚂蚱的惨状,精神上受到刺激了吧。

    她抬手抹了把额上的汗,重又往前走去。

    走着走着,忽然觉得自己的衣角微微扯了一下,林喜柔起初没在意:她脱了外套,里头的衣服是较宽松的,自己挎背着蚂蚱,可能是哪里牵到了吧。

    可是,没过几秒,那种牵扯感又来了。

    林喜柔陡然停下,心跳得几乎从胸腔里蹦出来。

    她极其缓慢地、转头往身子左侧看。

    有个四五岁、打赤脚的女孩儿,正虚牵着她的衣服,就走在她的身侧。

    似乎是感觉到林喜柔停下了,女孩儿也抬起头,仰起脸来。

    女孩儿长得很好看,一张讨喜的圆脸,头发梳编成两股,自肩侧斜搭而下,但脸上的那对眼珠子,是白色的。

    林喜柔如遭雷殛,连退两步。

    女孩子的脸,让她想起一个人,一样的眉眼,如出一辙的神气。

    她嗫嚅着说了句:“心心?”

    炎拓的妹妹,炎心。

    当年,她把她扔进黑白涧时,心心追着她跑,也曾这样死死揪住她衣角,嚎啕大哭说:“姨姨,我听话了,我听话了,不要扔我。”

    炎心笑起来,她开口了。

    声音很怪,像嗓子里挤出来的,音调也怪,但林喜柔能听得懂。

    炎心说:“我记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