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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前五百年,修一世情缘。

  洛阳牡丹贵,少年鲜衣怒马,花团锦簇间,可见美哉一汪春水。

  映着山色的湖面水鸭两三对,或低颈啄毛,或交颈厮磨,或自在无忧地优游於碧波绿漾中,受金阳洗沐。

  湖岸边的寺庙,男男女女川流不息,手持香花和素果,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笑谈庄稼丰收、人畜安康、长年烽火不再起,百姓安居乐业。

  在李家统治下虽然不复贞观开元盛世之景,但仍算国泰民安,开春的热闹和喜气弥漫城中天子脚下。

  二月初二,福德正神生辰,一城百姓扶老携幼地前来上香,一时间烟香缭绕,人声鼎沸,人人脸上都绽放着大大的笑颜,眼里只见虔诚。

  人间香火,神仙承受。

  「土地公爷爷,求保佑这一年风调雨顺,播下的种子都能长出好谷子,来年我三牲五果孝敬。」赤脚的老农夫双掌合十,念念有词。

  「土地老爷,我家小儿上京赶考,求老人家多看顾他一些,一路上能无灾无恙,平平安安,考取好功名光耀门楣……」望子成龙的妇人摆满一桌子鸡鸭鱼肉,还宰了一头小羊羔,扑鼻的肉香引得神仙也流口水。

  「土地公公,小女子一十七了,盼能得门好姻缘,无须家财万贯、高门大户,只要一心对我好,真心疼惜我就好。」含羞带怯的小姑娘红着脸,小声地捻香请求。

  「……土地爷爷,我可是备足了香烛和元宝给老人家开心,这回南下经商多有风险,可得多关照点,让我平安赚大钱回来……」捻着八字胡的商人绸缎为服,金丝绣鞋,富贵逼人。

  人人都有求,求丰年、求功名、求利禄、求一世安康,把小神仙当成无所不能似的,三炷清香拜得勤快。

  殊不知土地老爷也苦恼得很,他忙得分身乏术,既要应付善男信女的请愿,还得勤跑百姓家,看看他们是否如同所求地需要他的帮助。

  做人难,做神更难,尤其是大寿之日还碰到令人头痛的小麻烦……

  一道甜软女音撒娇喊道:「土地爷爷……」

  两个神仙站在神桌旁说话,自然是无人能看到他们的身影,听见他们的声音。

  「停,不要再眨巴眨巴着你的无邪眼睛求我了,土地爷爷我也是很忙的,没空插手你那芝麻小事。」土地公叹气,好事不上门,偏来个小祸害。

  「可是人家只想得到你嘛!你不帮我,谁能帮我?我现在就像蒙着头走,找不到方向。」除了土地爷爷,她还能找谁?全是一群没义气的神仙……

  「撒娇也没用,你出去从庙门口左转再走三条街,那儿有间供奉观音菩萨的大庙,你去求大士还比较快。」这颗烫手山芋,丢远点才安心。

  穿着杏花黄衣裙、容貌清妍的小姑娘娇憨地扯着他衣袖。「不要说得这麽无情啦!我知道土地爷爷疼我,舍不得我吃苦受罪,而且这人间好多人哦,人家怕迷路了!」

  白胡子白眉毛的土地公拄着人高的竹杖,一脸无奈又想叹气的仰望着天,想来个视若无睹。

  今日是他的寿辰,多少信徒前来祝祷,一桌一桌的美食佳肴摆满他不下大庙的庙埕,有鱼有肉还有陈年白乾,还有戏班子上门演戏给他看。

  他一年一次的生辰呀!可不能毁在这莽撞的小仙手中,至少也得等他酒足饭饱再说,神仙得意须尽欢呐!

  「土地爷爷,你真忍心看福气自投罗网呀!人家可是偷偷地跑下凡,要是让其他大仙知晓了,屁股就要开花了!」

  眼巴巴求人的小丫头不是别人,正是福禄寿喜四神跟前伺候的小仙,福神不成材的小徒弟,下一任福神的继位者。

  可是她修行了三百年,修成今日十五、六岁的人间姑娘模样,仙术还是一样惨不忍睹,敬陪四小仙之末。

  偏偏她自个儿无自知之明,学了些仙法的皮毛就神气活现的,常常瞒着福神和其他仙人偷下凡,到人间玩个过瘾才肯回去。

  土地公困扰不已,因为她每回偷跑下来一定找他,然後大祸小祸闯个不停,连累他一把老骨头了还得跟在後头收舍。

  要不是他跟福禄寿喜四神的交情不错,是下棋喝酒的老友,他早就一竹杖敲下去,要她有多远离多远,少来烦他。

  「你还好意思说,你哪一次不给我找麻烦,叫你安分点,你却把我的话当耳边风,我前头才说完,你点头後一转身,马上就让我不得安宁,你……福气,你存心让老土地不得安宁是吧!」她呀,简直是个活动劫数!走到哪,哪个神仙就遭殃。

  土地公又是感慨,又是叹息,长须飞呀飞的,被呼出来的气吹得老高。

  「这一次真的不是我的错,土地爷爷你要相信我,小福气再调皮也不敢动师尊的宝贝神器,我没使坏啦!」福气赶紧自清,指天发誓道。

  「哼!我要真信你,这嘴白胡子就白长了,你若没有意无意地耍弄椰子精,他会偷了福神的拂福尘跑掉?」一棵种在土里的椰子都能长脚跑了,她居功厥伟!

  「那个……呃,呵呵……人家又不是故意的……」她乾笑,满脸心虚。

  天上数日前,一向好动的福气闷得心浮气躁,便取来瑶池的仙水,想让种了几百年仍不结果的椰树早日开花结子,她好有甘甜的椰子水喝。

  谁知她太过心急,一下子浇了太多水,惹得刚有精魄的椰树十分不快,长长的椰叶朝她脑袋抽过,以此宣泄不满。

  本来是好意却挨了打,福气也不高兴了,立时对着椰子精施展法术,束缚他十二个时辰,然後不知打哪搬来一窝蚂蚁,让牠们在椰子树根筑巢。

  动弹不得的椰子精被爬满树身的蚂蚁又啃又咬,健壮的根又成了蚂蚁窝,蚂蚁爬来爬去,椰子精哪忍得了这种欺侮。

  因此法术一解开後,他就火大地想找福气算帐,可是那时候静不下来的福气正在蟠桃园,和看守园子的桃花仙子玩,扑了空的椰子精没找着应在「福神殿」的福气。

  他看见置於象牙架上的拂福尘,一时心思走偏,心念一动,为了给福气一个教训,便顺手将神器拿走了,殿前原本直挺挺的椰子树也消失无踪。

  福气一回来看见师尊要她保管的拂尘不在原处,椰子也不见了,吓得快哭了,脸色整个发白,慌乱不已的找人帮忙,和其他三个小仙下凡找东西。

  「福气呀,你的说词要不要改一改?从你还是一颗金球时,长到如今这模样,你自个儿数一数闯了多少祸事来,福神本来一头乌亮黑发全因你而愁白了。」收徒不慎,祸害百年啊!

  有错就认是一种美德,可是福气每次都不晓得自己错在哪里,只觉得很倒楣,好像什麽倒楣事老是找上她。「土地爷爷,你再帮我一次嘛!我保证以後会学精明点,绝不再犯糊涂!」

  「你学精明?」土地公一脸眼露怀疑,压根不相信像只猴子的她会转性变乖。

  「哎呀,土地爷爷,你别瞧不起小仙嘛!大不了下次师尊再找你拚酒时,我偷偷藏一葫芦果子酿的『醉花阴』让你带回土地公庙慢慢喝。」反正师尊藏了三十几醰,少了半醰应该察觉不出。况且一旦喝茫了,谁还记得住喝了几醰,她随口糊弄两句,连神也不疑有他。

  「当真?」一提到酒,土地公的眼神一亮,肚子里的酒虫也跟着躁动,饮酒是他唯一的癖好。

  「福气几时骗过你了,土地爷爷疼我的这一份心意,我一刻也不敢忘。」她嘴甜地说,又送上笑脸,水亮的杏眸眨巴着看他。

  「你呀你,就是个小冤孽,连我的生辰也来捣乱,一天不找我麻烦就活不下去是不是?」土地公被她磨得嘴硬不了。

  「土地爷爷……」又大又圆的黑眼珠睁得有如狗儿般无辜,惹得人又怜又爱。

  「得了。得了,别再摇老土地的手了,让我好好咬一口鸡腿,福神明明沉稳得很,怎麽教出你这样的徒儿……」他一口酒、一口鸡腿的嚷着,不解好友师徒个性上的差异。

  难道是物极必反,形成互补?张福德猜臆着。

  其实说穿了,福气敢这麽胆大妄为,多次私自下凡,土地公绝对是帮凶,若非他在一旁照应,帮着隐瞒,她哪能自在惬意的游玩。

  而这也让她以为有靠山,更加肆无忌惮的「偷跑」,只要师尊外出,便是她玩耍的机会,立刻一溜烟到人间「访」友。

  这回,从椰子精手上取回拂福尘一事只是小小的因素,更主要是下凡玩乐,且让她有了藉口拖别人下水,要罚一起罚,这样才有伴嘛!

  「……拂福尘的下落我会帮你留意的,毕竟是仙家宝物,流落精怪手里终是不妥。」福神的小徒,不帮她也说不过去。

  福气乐得眉开眼笑,「谢谢土地爷爷!我就晓得你最疼我……哎哟!会疼,人家的脑袋瓜子不是石头做的啦!」

  「瞧你得意忘形的,忘了你又做了什麽缺德事了?」这丫头真是宠不得。

  「哪有做缺德事,我是送福气到百姓家的小福仙呐!多少人巴望着我送福气到家……」土地公面色一肃地瞪眼看她,福气原本理直气壮的声音渐弱,螓首也越垂越低。

  「禄仙、寿仙和喜仙与你一同下来,可是你却把他们搞丢了,你想想看罪过有多大!」就她一个平安落地,其他几个都去向不明,他该怎麽说她才好!

  福气眼眶有点红。「人家……呜……人家也想找到他们嘛!阿寿还说要做莲蓉包和水晶肘子给我吃的……」

  出发时是风和日丽的好天气,万里无云,晴空湛蓝,徐徐和风送来暖阳气味,哪晓得行经落雁山上空时,不知哪只妖怪活了上千年,正好要渡天雷劫。

  当时雷声不断,一道又一道的天雷劈下,撼动天地。

  一向在天庭「养尊处优」的四小仙,哪见过这可让仙也魂飞魄散的雷劫,光是闪避雷电袭击就狼狈不堪了,哪还分得出心思关注别人。

  於是他们便在天雷轰击中各自分散了,你东我西躲得慌乱,唯恐被天雷劈中,成了某只妖怪的替死鬼。

  「你还想着吃,真要我多用竹杖赏你几下不成!」唉,若真能把她打得聪明伶俐些,他也用不着多费心了。

  「别打,别打!福气怕疼,土地爷爷息怒,福气马上把他们找回来!」她连忙双手护着头,机灵地跑得老远。

  「找什麽找,我看下一个搞丢的就是你。」

  福气最大的本事是「祸害」其他小神小仙,她本是福仙,福泽绵长,因此不管发生什麽事,有福的她从不会面临灾祸。

  可是她身边的神仙就可怜了,他们没有福仙的福气庇佑,因此一有祸事降临,始作俑者是一点事也无,倒楣的都是跑得不够快的诸神诸仙。

  土地公好笑又好气地摇头,拿她没辙,这时他的目光看见某处,不由得蹙起眉沉思。

  「土地爷爷,人家很认真跟你说话耶!你到底在看哪里?」福气嘟着嘴,不满地抱怨。

  一回神,土地公俯视她的娇憨小脸。「福气,你瞧见那座有赭青色屋瓦的宅邸了吗?」

  福气用上仙术,看透墙面,可见远处,「赭青色……土地爷爷指的是屋顶冒出灰色淡雾的那一户人家吗?」看起来好像很倒楣的样子,全无生气。

  「嗯!原本是积善人家,十分虔诚,每逢初一、十五都不忘来庙里上香,是福气深厚的人家,那家的老夫人是好人……」可惜好人不长命,陡生变故。

  「哪来的福气,那里根本是乌烟瘴气,活像福气一夜之间被扫去……咦!难道是拂福尘?」是椰子精做的吗?

  土地公意味深长的捋胡一笑。「福气,土地爷爷老了,公务繁多分身乏术,你帮我去瞧上一瞧,看看是什麽妖孽在作祟。」

  「我」福气错愕的指向自己。

  「你闯了祸还想在这里赖着什麽都不做?」说话间,他目光一闪,露出狡狯之色。

  X

  哇!好雄伟、好壮观、好气派!朱漆的大门足足有二丈高,看得她脖子发酸,差点扭着了。

  尤其是门口的一对石狮子,那两双眼珠子可真吓人,突目阔嘴,獠牙外翻,镇守着大门,威风凛凛。

  再瞧瞧这青玉石阶,没点家底还真铺不起来,每踩一阶就有如足踩富贵,寻常老百姓肯定踩得心惊胆跳,唯恐踩坏了一角赔不起。

  光看这富丽堂皇的门面,便可知是累积数代财富的大户人家,防贼的红砖墙高到只能拿梯子来爬,绵延而去,像没有尽头似的。

  福气混进宅子里,一路向後院行进。

  土地爷爷骗人嘛!这种地方怎会有妖孽出没?只怕祖坟冒青烟旺到不行,住在宅子里的人肯定大富大贵,一生衣食无缺……

  「你们听说了没?」

  咦,听说什麽?

  福气做婢女打扮,竖直耳朵偷听,安静无声地跟在一群老婆子和丫鬟身後。

  「又发生什麽事了,你赶紧说,别让我心口揪得紧。」说话的是四十上下的妇人,神色惊惶。

  又?这户人家这般不平静,常常有事发生?

  福气好奇地偏着头,秀眉轻扬,静悄悄地听人讲闲话。

  「二爷的亲事又办不成了。」一声叹息无奈地响起。

  「怎麽了,不是说好了下个月初三过门吗?」怎麽这麽一波三折,教人总不得安心。

  「还过门呢!人都躺在床上起不了身了,能不能上得了花轿还是个问题,你没瞧见前厅乱得很。」老厨娘刻意压低嗓门,唯恐小话被人听了去。

  「唉!这门亲真是多灾多难,明明是门当户对的好姻缘,到头来,却像是诅咒似的,让人心口发颤。」郎才女貌的一对璧人,怎麽就是走不到一块儿。

  「我看早就该上门退亲了,何必守着什麽承诺,君家小姐分明与咱们家相克,再这麽不乾不脆的拖着,须家迟早人丁凋零……」一个俏生生的丫头说道,嗓音清脆却带了一点不以为然的鄙意。

  「呿!胡说什麽,这番混帐话可别被家主听见,不然准会惹出事来。」一个婆子瞪了说话的丫头一眼。她这点小心思还怕别人瞧不出吗?不就盼着让爷收进房,母凭子贵当个姨娘!

  须家的风光得从第一代家主说起,瓦岗英雄出身的须强风跟着程千岁遇上明君之後论功行赏,也当了官儿。

  只是须老爷子出身草莽,过不了矫饰逢迎的官场生涯,没几年便辞官,成了循规蹈矩的生意人。

  也许是和官家多少有些交情,因此这一开起商号来,顺风顺水得令人羡慕,不到几年光景便俨如河南一带的头号富商,钱途看好。

  之後的几代子孙也深受福荫,顺顺利利地把事业版图扩展到关外,店铺一度高达上千家,富可敌国。

  不过人过富易招妒,上一任家主须尚云便收敛了许多,不想因财富的庞大而引来朝廷的关注,悄悄地关起一大半店面。

  树大招风呀!人要安分点过活,才是福气。

  可是八成应了一句老话—「有财无丁」。须家的子嗣向来不旺,妻妾娶得再多,能继承香火的男丁代代不过三个,甚至单传了两代。

  因此须家特别重视子嗣,不求好坏,只求有男丁,不论哪名姬妾产下儿子,地位直逼明媒正娶的正室。

  难怪十七、八岁的俏丫头有此奢念了,她也巴望着攀上高枝,当个前呼後拥的贵人。

  「我说的是事实,哪一句说差了?自从二爷决定娶君家小姐入门後,这府里出的大大小小的事有多少呀!都说是巧合,谁信!」俏丫头十分不屑的反驳。连人都死了还不够晦气吗?不过这话她只放在心里,没胆说出口。

  「这倒也是,真是邪门得很,怎麽忽然就生出这麽多事来?」中年仆妇是府里老人,不免感慨。

  「什麽事?」

  一道软绵绵,像糯米团子的甜嗓轻扬,大家聊得兴起,没人发现来了个面生的婢女,听有人问便顺口接了下去,道出近三年不幸的憾事。

  「能有什麽事,不就三年前二爷迎亲当日,一向身体健康的老夫人突然就没气了,当时花轿就正巧抬到大门口……」

  喜事变丧事,红囍字被撕下,换上白幡白灯笼,新娘子连门都还没进便原轿扛了回去,允诺丧期过後再择吉日入门。

  谁知丧期过後,花轿还停在君家门口等新嫁娘上轿,却惊闻迎亲队伍遇到了土匪,新郎官从马上跌落伤了腰,无法迎娶,起码得静养大半年方能下床行走。

  接下来的发展更是匪夷所思,前一刻朗声大笑的老爷子吃汤圆噎了喉,一口气上不来也去了,享年四十有七,还不到半百。

  後来大爷去了一趟云南买茶叶,不知沾染了什麽风流帐,被一名苗族姑娘下了蛊,人还没走到家就死在半路,屍体不到三天便腐烂见骨,爬满恶心的蛆虫。

  「……无巧不巧,每回家里出事都刚好是和君家小姐议论婚事的时候,一波三折,没完没了,也不晓得下一个轮到谁……」婆子叹息一声,大家都很不安,提心吊胆。

  「混帐,这些话是你这下等婆子能说的吗?不想在府里当差了是不是!」

  哇!打雷了吗?怎麽雷公电婆没先知会一声。耳边一阵如雷狂吼,让听得正起劲的福气冷不防的被吓到,小手轻拍着胸口。

  她一回头,不禁倒抽了口气,身後不知何时多了个虎背熊腰的高壮汉子,高大得像座山,长年晒出来的黑肤只比炭白一点,两颗眼睛大得像牛目。

  若非他身上闻不到一丝妖气,她真会当他是虎妖来着。

  「暮……暮爷,您不是在前头忙着,怎麽来到後院……」婆子和丫鬟们都一脸雪白,身子抖颤得有如风中落叶。

  「主子的事能由得你们随意议论吗?嘴巴不牢靠,是嫌月银给多了?」一群不懂看眼色的下人,背着主子嚼舌根。

  「别、别……暮爷,你高抬贵手,我们以後不敢了……」

  众人齐声讨饶,心想:怎麽这般凑巧,闲聊两句就被人捉到了!

  「扣银三个月,如有再犯,婆子逐出须府,丫鬟转手卖出。」突地,冷若冰霜的低沉男声响起。

  咦?是谁在说话?

  一旁看热闹的福气睁大圆滚滚的杏眸,直瞅着从大个头後面走出的银白锦衣男子,那双水灿生波的眼儿顿时满溢惊叹,瞧得目不转睛。

  好俊的公子呀!模样不逊风骨傲然的蓬莱仙人,他眉目清朗,颧骨高耸,薄抿的唇生艳出尘,风姿逸秀。

  就是眼神冷了点,面无表情,刀削的俊容彷佛千年不化的冰岩,冷硬得好似没有半丝温情,稍一接近便让人感到冻结成霜的寒冽。

  「二……二爷?」

  原来他就失去亲人的二爷,现在须府的当家主子呀!

  福气眼泛兴味的靠近,葱白小指点着腮帮子,看得津津有味。

  「周婆子,你在府里待几年了?什麽话该说,什麽话不该说还需要人教吗?」须尽欢冷冷说道。要不是看在她曾伺候过娘,是娘的陪嫁丫鬟,早让人将她逐出府了。

  「二爷,是我糊涂,自个儿讨罚,你就饶了我这一回……」一说完,周婆子便扬起手搧起嘴巴,一下又一下的作响,主子没吭气不敢停手。

  霍地,一只白净如玉的小手拉住周婆子的粗糙手臂,十分不解的偏过头。

  「这年头不许人说实话吗?主子是人,下人也是人,一样要吃喝拉撒睡,难道有人肠胃比较金贵,专门啃金吞银?」貔貅才吞金银吧……

  福气的话一出,一刹那,人声骤无,四周安静得连根针落地都听得见。

  「你是谁?」一双冷进骨子里的黑瞳眯起,幽深不可看出心思的盯着她。

  人家板着脸,寒如腊月飞雪,而笑容金灿的福气,神情却暖如三月春。「我叫福气,是给人带来福气的好仙……呃,好姑娘,谁遇上我是谁的福气!」

  「福气?」须尽欢冷然一嗤。「一派胡言。」

  「哎呀,你要信我呀!我真的很有福气……」

  福气话说到一半,水上廊桥跑来一名气喘吁吁的小厮,朝主子鞠了个躬就兴奋莫名的对着周婆子贺喜。

  「恭喜恭喜,你家大媳妇添丁了,一胎双胞,还是儿子呀!还有你家三年不生的母猪也一口气生了二十头小猪仔,你好福气啊!」

  好福气

  须尽欢深邃黑眸凝视眼前有张圆呼呼小脸的丫头,眯起的眼透出淡淡的探究光芒。

  「看吧,我就说我是福星嘛!多巴结巴结我一下,说不定你家的倒楣事就一扫而空,福气满满。」福气得意扬扬地扬起下巴,想拍他肩,却碍於身高,只好改拍他手臂。

  望着那只胆敢在他臂上轻拍的柔皙小手,须尽欢沉下的眼眸里墨黑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