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搜索: 热词:萨朗波福楼拜西风冷画屏萧逸君莫非齐晏南瓜豆腐王小波歪点擒郎席绢

返回顶部

悦阅书阁 > 武侠 > 侠影红颜 > 第 十 章

  天亮了,真定城全城骚然。

  阙府中起出了大批金银珠宝,地牢内罪证如山,枯井中起出百余具枯骨与残骸,询直骇人听闻。

  遗尸中,没有阙定南。

  众侠返回农庄,林白衣心中十分难受,两位姑娘则哭得双目红肿,凄惶,他还不知,崔长青并不知他们是兄妹,因此更是伤感。紫衣姑娘是林白衣的大妹,也就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紫云仙子林紫云。红衣小姑娘是二妹,出道不久,尚未闯出名号,她叫林玫云,喜穿玫瑰红裙。

  紫云姑娘刺了崔长青一剑,崔长青却以德报怨.救了林白衣,在色魔手中又救了玫云,受恩深重,兄妹俩怎受得了?紫云姑娘的内疚,更是刻骨铭心。

  如果他们知道崔长青已知他们是兄妹,也许会感到好过些。

  他们逗留真定半月,踏破铁鞋穷找崔长青的下落,却一无所获。为了这件事,他们把追擒一枝花的事搁下了。

  他们不能久留,最后凄然离开了真定府。

  从此,姐妹俩落落寡欢,心头的负担太重了。既然崔长青身受酷刑,死去活来形同死人,那么,有两种失踪的可能。一是已被处死,尸首不知丢到何处去了。一是已被飞豹郝贼带走,仍然是凶多吉少;

  林白衣与一手遮天向西行,到井陉附近打听,料想飞豹可能逃出井陉关,重回太行安窑立寨。’

  紫云姑娘向北走保定府,保定的蠡县,也就是汉唐时代的博陵郡,博陵崔氏应该有不少族人,也许可以打听崔长青的下落。她却不知,博陵郡已成为陈迹,沧海桑田,崔氏族人早已散处各地,蠡县故博陵郡地,已很难找到崔姓人丁。

  玫云则往南行,沿途摸索,象是在大海里捞针,但她并不死心。她孤零零一个人,换穿了男装,扮成一个小厮,背了行囊上道,剑藏在行囊中,谁知道她是个身怀绝技,小小年纪便行道江湖的侠女?

  这天,她踏入顺德府北门,已是申牌时分,前面高安客栈门口的灯笼迎风摇晃,告诉她该落店了。

  她从北来,街南有三个女人北上,真巧,双方在客栈门口碰头。’三位女郎一穿红,一穿绿,一穿淡青,全是干娇百媚的女郎。她哼了一声,自语道:

  “又碰上这无耻魔女了,得好好教训她。”

  三位女郎是红绍魔女,与两位侍女小绿小秋。

  红绍魔女先一步落店,她也大踏步随后进了店门。

  她在一名店伙的带领下,遥奔东院上房,突见院子里站着五个男女,其中一个人气冲冲地说:“既然飞豹已经把他弄死了,还去真定替他招魂么?飞豹等于是替咱们金顶山胡家除去心腹之患,免得咱们天涯奔波找他算帐,女儿,咱们就回去吧。”

  女郎穿一身绿,虽只有六七分姿色,但身材匀称,倒也十分动人,轻摇玉首倔强地说:

  “不;生见人死见尸,女儿要到真定查个水落石出,刚才李叔说他被飞豹所擒,打入地牢酷刑处死了,但不会是真的。连芸仙姨也败在他手中,飞豹那绿林大贼怎擒得住他:这消息靠不住。”

  “女儿……”

  “无论如何,女儿再走一趟真定。爹,能找到飞豹的逃匿处吗?”

  “他八成儿逃往太行山去了。”

  “如果他不曾逃至太行山……”

  “爹可能找得到他,只是必须劳动不少朋友,多费手脚。”

  “爹,试试看好不好?”

  “这……好吧,爹就请朋友试试。”

  玫云在单人上房安顿,隔着窗向外偷瞧,口中不住嘀咕:

  “金顶山胡家?哦?是了,这家伙是镇八方胡威,那叫芸仙姨的人,定是镇八方的义妹薄命花郝芸仙,晤!飞豹叫郝天雄,与薄命花同姓,他们是不是一家人?胡威父女口中所说的他,会不会是崔大哥?”

  她重重地哼了一声,付道:“好,我跟定你们了,我会查出你们的阴谋,看我饶得了你们吗?”

  既然大家都落了店,她并不急于找红绍魔女的麻烦,如果在客店一闹,她便无法追踪镇八方胡威一家子了。同时,在通都大邑闹事,毕竟不太妥当,极为犯忌、掌灯时分,镇八方换穿了一袭青袍,带了一名得力手下,匆匆出店,直趋尚书坊。

  玫云也随后出店,远远地盯稍。

  镇八方似乎对顺德府相当熟悉,沿途并未向人打听问路,领着从人钻入一条小巷。远远地,便看到一座大宅门外挂着两个大灯笼,上面写的字是“范阳堂祖”。

  小巷中异常昏黑,因此这两盏光亮的大门灯笼颇为吸引人。镇八方向从人举手示意上前扣门。

  门环三响,里面有人间:“谁呀?”

  从人应声道:“河南来的远客,请见祖三爷。”

  侧门拉开,胺出一名中年大汉,一双鹰目不住打量两位来客,问道:“三爷不在,至北门拜客去了,客人可有名刺?留下就是。”

  镇八方淡淡一笑,接口道:“在下河南金顶山胡威,派人去找你们三爷回来。”

  门子一怔,说:“我家三爷……”

  “去,说我镇八方胡威造访。”镇八方不耐地说。

  门子一惊,说:“原来是胡爷,请进。”

  镇八方不客气地踏入厅中,大马金刀地径自坐下问:“贵主人真的出门拜客去了?”

  门子苦笑一声道:“胡爷请小坐片刻,小的立即入内禀报。”说完,匆匆入内。

  另一名仆人奉上香若。镇八方接过茶笑问:“看厅中的摆设,贵主人近来必定十分得意吧?”

  仆人口齿伶俐,笑答:“托福,家主人近来生意倒甚顺遂。胡爷从河南来,辛苦了。”

  内堂响起脚步声,进来一个于瘦的中年人,满脸病容,但一双鹰目却相反地奕奕有神,抱拳施礼呵呵大笑道:“今天是什么风?想不到来的果然是胡兄,久违了,三四年不见,胡兄丝毫未露老态,可喜可贺。”

  镇八方站起回礼,也大笑道:“哈哈!彼此彼此。祖兄,你怎么仍然是这付德行,病还没治好?”

  “呵呵!病如果治好,我这病尉迟祖成章的名号,岂不要更改?听说你老兄在家纳福,打算不再过问江湖事,怎又不远千里光临塞舍,是否又出外行道了?”

  “哈哈!劳碌命。纳什么福?别挖苦人了。”

  “哦!你是……”

  “无事不登三宝殿,等来向你老兄讨消息。”

  “讨消息?胡兄,但不知……”

  “兄弟有事想找飞豹郝天雄商量,祖兄消息灵通,是否知道他的的下落?”

  病尉迟脸色一变,说:“胡兄,十分抱歉,这件事……”

  “郝寨主自从离开太行山之后,改名换姓在真定落籍,早些天出了事,因此……”

  “胡兄,这件事你老兄既然全弄明白了,便不用兄弟多费唇舌啦。目下风声太紧,郝寨主决不会向任何人透露行踪;兄弟爱莫能助,帮不上忙,抱歉。”

  “祖兄,希望你够朋友。兄弟与郝寨主虽无一面之缘,但神交已久,这次要找他决无恶意,兄弟可保证,祖兄尚请多费心。”

  病尉迟沉吟片刻,说:“胡兄,兄弟确是一无所知,这样吧,兄弟明天陪你到板桥卓家走走,向油里乾坤卓伟兄打听打听,如何?”

  里面出来一个英俊的青年人,笑道:“三爷,袖里乾坤也毫无办法,郝寨主恐怕已经回太行去了。”

  病尉迟立即接口道:“胡兄,兄弟替你们引见……”

  年青人赫然是一枝花卜义,这淫贼因千年狐被林白衣所杀,他成了折翅的雁,飞不起来了。

  镇八方呵呵怪笑,说:“久仰久仰,想不到卜老弟竟然如此年青。”

  双方客气一香。表面上彼此保持礼貌,但镇八方的心中,却极感不快,皆因他有两个女儿,自然面然对一个声名狼藉的淫贼怀有戒心。

  病尉迟向镇八方说:“胡兄,卜老弟昨天从真定来,对真定所发生的事故,该比任何人清楚,可能袖里乾坤真不知飞豹的下落呢,走一趟也是白费劲。”

  一枝花坐下笑道:“那晚真定府阙家出事,兄弟与几位朋友恰好至北门外燕京老农的住处,因此而与小畜生林白衣相错而过,以至未能躬逢其盛,深感遗憾。如果那晚咱们一群朋友留在城中,林白衣休想如意。”

  镇八方忍不住冷笑道:“卜老弟,你似乎有点大言不惭哩。”

  一枝花也冷冷一笑,傲然地说:“以一比一,在下有自知之明,确比林白衣差上一分半分,但加上在下的朋友,林白衣岂奈我何?不是兄弟夸口,总有一天,卜某要摘下林白衣的项上人头。”

  病尉迟一看气氛不对,赶忙接口道:“算了算了,咱们不必先谈林白衣。必须替胡兄设法,查出飞豹的下落来。”

  一枝花瞥了镇八方一眼,说:“这件事兄弟可效微劳,但条件是胡兄必须助兄弟一臂之力。”

  镇八方冷笑道:“免谈,胡某不与你这样人打交道。”说完,离座而起,向病尉迟说:

  “祖兄,既然你老兄无能为力,兄弟不再打扰了,告辞。”

  一枝花冷冷地说:“阁下何必损人,与卜某打交道难道就辱没了你不成?哼!”

  镇八方脸色一沉,怪眼一翻,厉声道:“小辈,闭上你的臭嘴,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起染房来了,你是什么玩意?呸!”

  一枝花下不了台,也厉声说:“姓胡的,你少臭美……”

  镇八方忍无可忍,突然抢近,猛地一掌排出。

  一枝花不知利害,挥掌急架叫:“你敢动手……”

  镇八方掌势加重,“啪”一声双掌接触,是风乍起,劲:流四散。

  一枝花斜退八尺,脸色一变。

  病尉迟大急,抢出拦住镇八方急叫道:“胡兄,有话好:说。”

  镇八方伸手指着一枝花沉声道:“小辈,你听清楚了,下次碰上老夫,你给我躲远些,不然,老夫要剥你的皮,拆你的骨头。”

  一枝花只感到掌心如被火烙,整条有臂麻木不灵,并感到心胆惧寒,但口气却仍然强硬,冷笑道:“姓胡的,山不转路转,咱们走着瞧,我一枝花可不是善男信女,后会有期。”说完,转身走了。

  镇八方也气冲冲地告辞外出,余怒末消转回客栈。

  玫云一直就在门外的暗影中监视着祖宅,见镇八方气冲冲地出门,便猜出这家伙所行不如意,也就不动声色跟在后面,回转客栈。

  病尉迟回到客厢,向不住活动手臂的一枝花苦笑道:“卜老弟,你这人怎么如此冒失?

  明明知道他心中有事心情恶劣,你却存心惹火他……”

  一枝花抢着说:“祖兄,不必埋怨了,小弟没料到这老家伙果真名不虚传,更没料到他外表急躁内心却镇静,一切皆估错他了。小弟原以为他急于要找飞豹,有求于人必定肯低声下气,他却并不急于找飞豹,一句话不对便出手行凶。祖兄,这老家伙并未将你放在眼下呢,在尊府他竟敢动手行凶,岂不是目中无人欺人大什么?”

  “卜L老弟,你算了吧,兄弟了解他这人的脾气,要是真惹火了他,谁也别想安逸。不是我说你,你也未免太狂了些,,既然你想要他助你一臂之力,怎能用话激怒他?我看,你还是早些离开顺德,以免日后碰头闹出事来,那时悔之晚矣!”

  一枝花冷笑一声道:“我要去找袖里乾坤,要求朋友们拒绝与他合作,他如果志在飞豹,非来找我赔礼不可。哼!他不能打了我一掌而不受惩罚,我先去永和客栈找铁臂熊陈五爷,到他的落脚处找他评评理还我公道。”

  不久,他带了兵刃暗器出门走了。病尉迟拦他不住,心中暗暗叫苦。

  一夜无事,暗潮激荡。

  镇八方一早醒来,店伙早已在门外等候,将一封书信交给他的健仆,说:“请大哥转禀胡大爷,下书人立等回音。”

  健仆接过书信点点头,问道:“下书人现在何处?何不唤他进来?”

  店伙向外一指,说:“小的请他亲自前来下书,但他拒绝了。目下在店堂等候,只等胡大爷的回音。”

  “好,你稍候片刻。”

  不久,健仆出房,冷冷地向店伙说:“你去回复下书人,我家老爷按时到达。”

  店伙匆匆走了,镇八方怪眼彪圆地出房,向健仆说:“请去告诉店伙早些准备早饭,咱们要出去办事。,,

  出城北的鸳水门(北门),北行四里地,横跨鸳河上的木板桥,称为广济桥或豫让桥,但当地的人皆称之为板桥,是本城送别的地方。桥南,有钱别亭,有迎官台。过桥东行半里地,是鸳水村。村北是一片松林,近河一面是田野。

  镇八方父女五人,大踏步到了村口。一名青衣大汉迎出,抱拳行礼说:“威公请移玉村北松林,家主人已久候多时,请。”

  镇八方冷冷一笑,回了一礼说:“请领路。”

  “请随我来。”

  ‘松林深处,一字排开八条好汉,其中有一枝花卜义,站在为首的虬须大汉右首。

  虬须大汉独自上前,抱拳行礼笑道:“威公如约莅临,幸何如之。久违了,一向可好?”

  镇八方回了一礼,扫了众人一眼,桀桀大笑道:“还好,胡某活得奸奸地。你袖里乾坤卓坚气色甚佳,想必近来极为得意。咱们虽是只有一面之缘的朋友,一向少来往,今早承蒙卓兄致书宠召,不敢不来。请教,兄弟来了,不知何以教我?”

  袖里乾坤不介意他语中带刺,笑道:“首先,兄弟替威公引见几位朋友。”

  镇八方接口道:“象卜枝花这种小混帐,卓兄不用引见了。”

  一名粗壮的中年人用打雷似的嗓音叫:“姓胡的,你给我说话小心了。”

  镇八方冷冷地问:“朋友,贵姓?咱们曾经见过吗?”

  粗壮中年人拍拍胸膛,怪叫道:“我,铁臂熊陈宣,咱们不是见过了吗?”

  “好,就算见过,你替小淫贼出头?”

  “对,完全对。”

  袖里乾坤接口道:“胡兄,陈宣兄与卜老弟是知交,昨晚……”

  镇八方接口道:“昨晚小淫贼出言不逊,要不是病尉迟祖兄拦着,在下不废了这小子才怪。”

  铁臂熊大踏步而出,大声说:““废话少说,你得罪了在下的朋友,在下不能袖手。今天,你得向卜老弟赔不是,不然……”

  “不然你想怎样?”

  “太爷就教训你。”铁劈熊大吼。

  袖里乾坤脸一沉,喝道:“陈兄,你到底要不要兄弟出面排解?”

  铁臂熊哼了一声说:“卓兄是地主,自然需要卓兄排解,但这家伙的态度,根本不会接受排解。”

  袖里乾坤颇为不悦,说:“兄弟约你们双方前来,希望你们能心平气和评评理?如此看来,似乎你们双方皆不需在下排解,没有接受评理的诚意了。好吧,兄弟不管你们这档子闲事,你们自己解决好了。”

  说完,举手一挥,带了一名从人拂袖而去

  铁臂熊叫道:“卓兄,那么,不用怪兄弟在贵地收拾了。”

  袖里乾坤扭头冷笑道:“只要你们不踏入在下的鸳水村,在下便不过问你们的事。”

  一名五短身材的矮子手按刀把叫:“陈兄,那我们还等什么?”

  铁臂熊怪叫道:“对,等什么?’、一个尖嘴缩腮的人撤下一把护手钩,叫道:“对,不必等了。为朋友拔刀相助,义不容辞。笨鸟儿先飞,我浪里鬼给他来一下一钩勾销。”

  七比五,镇八方毫无所惧,举袖一挥。

  他身后一名从人打扮的中年壮汉大踏步而上,阴阴一笑,手按在腰带的匕首柄上,向前迫进说:“浪里鬼,在水中你很了得,上了岸,你象条失水的鱼,上吧,老兄……”

  浪里鬼撇撇嘴,不屑地说:“凭你这块料,一个奴才的奴才,还不配与太爷交手,滚开,叫镇八方上来。”

  从人阴森森一笑,点手叫:“你如果能击败在下,方配与家主人动手,上啦!你是不是心中害怕?”

  争强斗胜,为的只是争口气,被人指责害怕,谁也受不了。浪里鬼登时火起,大吼道:

  “狗奴才,太爷要钩下你的狗头来,接招!”

  声落,火辣辣地冲上,钩一伸,幻化一道光弧,猛攻从人的左胁,快极。

  从人疾退半步,钩一掠而过,阴笑道:“分厘之差,这一招可惜。”

  浪里鬼迫进,身形急挫,反手又是一钩,夺攻下盘,声势汹汹地叫:“卸下你的狗腿……”

  话末完,从人避招向上跳,巴首出鞘,手一场,匕首破空疾飞。

  浪里鬼认为护手钩有三尺,对方的匕首仅长一尺二,一寸长一寸强,匕首短决难贴身发招,因此未免大意了些,招已发,双方相距甚近,看到匕首迎面飞来,象是一道飞虹,匕影入目,已无法闪避了,连转念还来不及!匕首便贯胸而入,身躯一震,叫吼声候止。

  从人如怒鹰般扑下,手一伸便抓住了巴首柄,双脚端出,“蓬”一声大震,浪里鬼仰面重重地摔倒,胸口血如泉涌,痛苦地挣扎,叫不出声音。

  从人倒跃而回,向未沾丝毫血迹的匕首吹口气,说:“千里飞虹,来去无踪。”

  铁臂熊大惊,脱口叫:“咦!你是千里飞虹胜宗?”

  从人咧嘴一笑,阴森森地说:“姓陈的,咱们少见。”

  “你……你为何从人打扮?……

  “不然怎又说来去无踪?在下又不会五行遁术。”

  “你……你是……”

  “胜某是镇八方的好朋友,为朋友两肋插刀。姓陈的,你要不要试试在下的飞虹匕首?”

  铁臂熊脸色一变,吁出一口长气说:“既然你老兄出面撑腰,在下就此放手。”

  镇八方举步而出,冷笑道:“既然你害怕胜兄的飞虹匕,在下陪你玩玩,你不是练了铁臂功,一双手不畏刀剑吗?在下就徒手领教你的铁臂功绝活,你敢不敢?”

  “哼!你……”

  “你如果不敢,那就留下一枝花,在下放你一马,赔不是后快滚蛋。”

  铁臂熊沉声道:“姓胡的,你不要咄咄迫人……”

  “笑话!你敢说在下咄咄迫人?刚才你的态度,曾否替在下留了一寸余地?”

  “这……”’

  “你上不上?”

  铁臂熊忍无可忍,一声咆哮,欺进招发“金雕献爪”,五指箕张疾探而入。

  镇八方身形略移,一掌切向对方的脉门。

  铁臂熊不敢大意,左手再伸,被迫撤招换手抢攻,这次手掌伸值,插向镇八方右臂,风声虎虎,劲气四荡。

  镇八方顺势沉掌斜拨化招,左掌发似奔雷,捷如电闪,“啪”一声暴响,拍在铁臂熊的右肩上,力道干钧。

  铁臂熊骇然急退,脚下大乱。

  镇八方得理不让人,伸脚一勾。

  “砰!”铁臂熊跌了个手脚朝天。

  镇八方跟上,一脚向铁臂熊的右膝踢去。

  铁臂熊反应总算不慢,奋身急滚,生死间不容发,躲过了一脚。

  镇八方不再追袭,冷笑道:“你只会懒驴打滚,浪得虚名,爬起来,挺起胸膛鼓起勇气再上。”

  铁臂熊右手已感到麻木,似乎右肩骨断了,坐起狂叫道:“在下认栽,认栽……”

  “你滚!”镇八方大喝。

  一枝花已知大事不妙,撒腿便跑。

  ‘‘你走得了?”千里飞虹大叫,跟踪便追。

  一枝花的逃生本领确是不差,连大名鼎鼎功至化境的林白衣兄妹,也穷追千里劳而无功,再三被他逃脱,可知他的轻功和机智皆够火候。

  油里乾坤已明白表示,不许决斗的双方进入鸳水材。但一枝花却逃命要紧,不顾一切向材中逃。

  松林决斗场距村落远着呢,糟透了,千里飞虹的轻功似乎更要高明些,逃不掉啦!

  不远处红影入目,时隐时现,有三个女人穿林而来,惭来渐近。

  一枝花看清了人影,喜极大叫道:“杜姑娘,快救我一救。”

  千里飞虹已迫至丈二以内了,发现红影飞射而来,心中一懔,迫不及待地拔出飞虹匕,正待发出。

  一枝花突向侧一闪,隐入一株巨松后,折向而逃,绕至另一株松树后去了。

  千里飞虹失去雷霆一击的好机,随后追出喝道:“站住!”

  喝声似乍雷,直震耳膜。一枝花果然被震得脚下一缓,本能地欲逃又止。

  干里飞虹抓住机会,飞虹匕电射而出。

  红影化虹而至,来得极为突然。

  “噗!”飞虹匕被尺长的红影从斜方向击中,准头一偏,斜飞而堕。

  是一方朱色手帕,竟然将千里飞虹威震江湖,发无不中,可在三丈外取敌的宝刃飞虹匕打落了。

  一枝花只惊得浑身发僵,飞虹匕距右胁不足三寸,手帕如果晚到一刹那,后果不堪设想。

  千里飞虹也大吃一惊,人激射而出。

  一枝花以为千里飞虹要找他,猛地向侧扑地急滚脱身,怕对方另发匕首。

  干里飞虹并非志在伤人,而是急于拾回飞虹匕,飞掠而至,伸手拾取落在树根旁的宝刃。

  香风入鼻,中人欲醉,红影入目,人已近身,小弓鞋一闪,踢中伸下的手臂。

  千里飞虹大骇,大喝一声,左手急削而出。

  纤纤玉手一拂之下,拂开他攻出的一削,“啪”二声暴响,左颊挨了一耳光。

  “哎唷!”千里飞虹惊叫,踉跄后退。

  红影如影附形迫近,玉指点临向前中七坎大穴。

  危机间不容发,镇八方在生死关头赶到,大喝一声,巨灵之爪伸到,势如奔雷,这一记“追云拿月”出奇地狂野迅疾。’

  红影如果想置千里飞虹于死地,美好的玉首必被抓中,得把老命赔上,两败俱伤,因此自保要紧,收招斜掠八尺,娇笑道:“原来是镇八方,你怎么跑到京师来了?”

  镇八方须发皆张,怒声问:“红绢魔女,咱们有过节吗?”

  红绍魔女格格娇笑,拾回自己的红绡绣帕说:“一枝花是本姑娘的朋友,我能见死不救吗?”

  “在下请你撒手不管。”

  “何必呢?我不信他与你有不共戴天之仇。”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炉香;如果你知道这该死的小子如何侮辱在下,便明白他是否该死了。”’

  “哦!原来如此。既然不是无可化解的仇恨,叫他赔个不是也就算了。”

  “哼:不行……”

  红绍魔女粉脸一沉,冷笑道:“胡大爷,难道不能冲我红绢魔女的薄面,给他一次机会吗?”

  眼看就要闹僵,一枝花鬼精灵,赶忙上前长揖到地,诚恳地说:“晚辈多有不是,年青气盛狂妄无知,冒犯了胡前辈的虎驾。晚辈这厢赔礼,尚请前辈多加教诲,并请前辈宽恕。”

  这淫贼狡猾机诈,能屈能伸颇有一套,前倨后恭,诚惶诚恐赔不是,镇八方气消了一半,哼了一声说:“你小子狂也该有个分寸。你心目中还有我这个前辈在?昨晚称兄道弟的威风,到何处去了?”

  一枝花不住作揖,嘻皮笑脸地说:“小子无状,该死该死。前辈量大如海,大人不记小人过,晚辈知错,知错。”

  “哼!你会知错?”

  “小子不但知错,而且必改。”

  “哼!下次……”

  “下次不敢,晚辈可以发誓。”一枝花低声下气地说。

  这时,胡绮绿与另两人到了。

  红绍魔女的两位门人也俏立一边,双方敌意已消。

  红绢魔女向镇八方笑道:“好了好了,胡大爷,你就少教训几句吧,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镇八方将要找飞豹的事说了,最后沉声道:“袖里乾坤可恶,他不该这样对待我的。胜兄弟,劳驾到村中走一趟,叫他出来谈谈。”

  干里飞虹应了一声,向村口的栅门走去。

  红绍魔女秀眉一挑,说:“叫他出来也好,我也有事向他请教。”

  不久,袖里乾坤带了八名从人,双方在村口的柳堤下见叨,袖里乾坤已看出危机,不动声色地抱拳-礼问:“胡兄请兄弟出来,不知有何指教?”

  镇八方抑制着怒火,也不动声色地道:“卓冗是主人,咱们往昔也算是小有交情。”

  “不错。”

  “今早卓兄修书将在下请来,见面处约在松林内,而非于尊府叙旧,卓兄末尽地主之谊,似非待友之道。”

  油里乾坤淡淡-笑道:“胡兄,兄弟与铁臂熊陈兄也是朋友。你们双方的过节,见面决无和平可言……”

  “因此,卓冗打算让咱们在外面拼个你死我活。”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未雨绸缎,兄弟必须作最坏的打算,果然不出所料。兄弟为人小心……”

  “其实,你已准备将胡某任由他们摆布。”

  “胡兄言重了……”

  “让他们把胡某埋葬掉。”

  “胡兄岂可信口开河?”袖里乾坤变色问。

  镇八方冷哼一声道:“阁下早早抽身,藉故拂袖而去,这比青天白日还明白的事,胡某走了大半辈子江湖,岂有不知之理?”

  “胡兄血口喷人,有何用意?”

  镇八方须发无风自摇,沉声道:“不是血口喷人,而是事实。姓卓的,只怪你不仁,休怪我不义,今天你得还我公道。”

  袖里乾坤冷笑问:“姓胡的,你威胁我吗?”

  “就算是吧。”

  “哼!你……”

  “强宾不压主,阁下划下道来。”镇八方怒声说。

  袖里乾坤接过从人递来的连鞘长剑,冷冷地说:“阁下既然咄咄迫人,在下已别无抉择。你说吧,是否有兴趣剑下见真章?”

  “胡某一切奉陪。”

  红绢魔女缓步上前娇叫道:“且慢!本姑娘有事向卓兄教。”

  袖里乾坤瞥了她一眼,问:“杜姑娘,你站在哪一边的?”

  “站在我自己的一边。”

  “哦!你……”

  “我要找一个人,向你讨消息。”

  袖里乾坤冷笑一声道:“讨消息,姑娘该知道在下的规矩。”

  “你的规矩是看消息是否重要而定价的。”

  “你知道就好。”

  “本姑娘要花花太岁的下落。”

  袖里乾坤淡淡一笑,说:“这件消息在下奉送,不收分文。”

  “那当然好。”

  “但有条件。”

  红绍皮女冷笑道:’“本姑娘从不与人谈条件,你说不说无所谓。”

  “如果在下不说……”

  红影疾闪而至,娇喝声亦道:“你不说也得说!”

  红绡巾来势如电,罡风压体,劈面抖来劲道奇大。

  袖里乾坤也快,剑奇快地出路,身形一闪,避开红绡巾一击,立即反击回敬,剑涌干朵白莲,向魔女的左胁攻去,反应奇快绝伦。

  两人皆放手抢攻,一巾一剑各展所学,一软一硬相生相克,功力似乎不分轩轻,势均力敌一场好杀。‘

  二十招、三十招……

  镇八方大为不耐,跃然欲动地叫道:“杜姑娘,留给在下一份。”

  侍女小绿也向同伴叫道:“小秋妹,我们杀进村去。”

  小秋点头,拔剑道:“对,师姐,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进去放上一把野火,烧了这以出卖江湖消息发财的恶贼老龟巢。”

  八名从人两面一分,列阵准备迎击。

  绮绿也亮剑叫:“两位小妹,算我一份。”

  千里飞虹大踏步而上,阴阴一笑道:“在下开路,三位姑娘跟来吧。”

  袖里乾坤一惊,虚攻一剑侧飘丈外大喝道:“且住!你们进不去的。”

  红绍魔女迫进冷冷地问:“你挡本姑娘也感吃力,能挡得住谁?”

  袖里乾坤哼了一声说:“卓某吃的是刀口饭,自然有把握。鸳水村虽不是金城汤池,你们几个人休想越雷池一步。在下将消息告诉你,你必须脱身事外。”

  “不谈条件。”红消魔女坚决地说。

  镇八方接口道:“姓卓的,把飞豹的藏匿处说出,胡某放你一马。”

  “哼,在下不知飞豹的下落。”袖里乾坤大声说。

  “笑话!你阁下眼线遍天下,怎会不知家门附近的消息?飞豹夜出城关,杀了守门役卒,二十余匹健马出城,又不会土遁,路旁村落甚多,难道就没有人听到马蹄声?你竟敢说不知道?”

  袖里乾坤一咬牙,说:“好,我告诉你。他们往南走的,走的是束城道。至于变城以后的行踪,在下确是不知。”

  镇八方召回绮绿,说:“在下到来城去找,找不到回来再找你。”

  红消魔女叫道:“姓卓的,我的消息呢?”

  “你最好并说出”

  镇八方大声说,用意极为明显,明白地表示将与红绍魔女同进退。

  袖里乾坤不得不让步,极不情愿地说:“一月前,花花太岁逃至真定,逗留五日,由于风声太紧,因此逃向山东,投奔山东响马去了。”

  镇八方满意地回到客栈,立即结账北上。

  红绍魔女带了两名侍女,并不东走山东,随后北上,似乎有意跟踪镇八方。

  后面,扮成黑小子的林玫云小姑娘,也背了包裹上道,在后面里余跟进。

  一枝花表示自己与飞豹交情深厚,上次飞豹离真定,多多少少与他不无关连,因此愿为前驱,他对飞豹的藏匿处略有风闻,此番前往寻找,保证事半功倍。

  镇八方并不信任他,但也不反对他同行,多一个人使唤,也许可以派上些用场。.近午时分,内邱城在望。由于动身时已是辰牌末,因此仅走了六十里左右。

  午间仍然炎热,绮绿有点不耐,说:“爹,找地方歇歇脚,午后凉爽些再走,要不,就雇辆车吧。”

  一枝花接口道:“胡姑娘,赶两步到内邱,便可以雇到车了,今天可以赶到赵洲的临城,明天一天使可赶到来城啦!如果不雇车马,后天方能赶到。”

  镇八方怪眼一翻,冷笑道:“你少给我出主意,没你的事。等会儿咱们在内邱歇脚,晚上再动身,此后便得昼伏夜行,免得暴露行藏。你如想乘车马,请自便。”

  一枝花呵呵笑,不介意地说:“前辈别生气,晚辈只是为令爱着想,这时节早穿棉袄午穿纱,大太阳下赶路委实……”

  “你给我闭嘴!”

  “这……”

  “小女不劳阁下着想,你离开小女远些。”

  “是的,前辈请放心。”一枝花讪讪地说,瞥了绮绿一眼,耸耸肩苦笑。他的眼神,却充满了关切的情意。

  绮绿只有六七分姿色,在金顶山由于喜爱打扮,加以年纪青青,因此已算是当地的小美人。而目下在阳关大道上穿了家常装赶路,风尘仆仆哪来的时间打扮?自然显得平庸。沿途经过不少府州,通都大邑有的是美丽女娇娘,互相一比较,她少不了有点自惭。

  相反地,一枝花却是风流倜傥,对女人极富吸引力的年青大男人,一直就在女人堆中打滚,有一套与女人周旋的妙诀小手段,对付一个有自卑感相貌平平的少女,可说足有余裕。

  自然而然地,她的心中激起了涟漪,对一枝花的关怀极感欣慰。在金顶山附近,她被附近的年青男人谀奉承,有一大群男人拜倒在她的绿裙下,她象女皇般神气万分。但自从出关闯荡江湖,情势截然不同,她成了个微不足道的人,一个平凡的女人而已。可是,这半天居然获得一个英俊的青年郎君所关怀,她能无动于衷?

  她向一枝花投过情意绵绵的一瞥,转向乃父说:“爹,干嘛今天火气这样大?女儿赶路就是,不乘车马不就完了?”

  镇八方一向不过问女儿的事,只是对一枝花极为反感,一伎花给他的印象极为恶劣,又是江湖-亡臭名远摇的淫贼,因此怎么看也不顺眼,一听一枝花的话就火,并非反对女儿乘车马。他见女儿明显地在袒护一枝花,更是冒火,没好气地说:“丫头,你也给我闭嘴,离开那小子远些,对你有好处。”

  说完,他脚下一紧,埋头赶路。

  他说这些话,反而收到相反的效果。绮绿却放慢脚步,与一枝花走了个并排,微笑道:

  “卜爷,我爹就是这种霹雳火脾气,你得顺着他,不必惹他老人家生气。”

  一枝花叹口气,笑道:“胡姑娘,我不怪令尊的火气大,似乎他心事重重,脾气坏乃是意料中事。哦!胡姑娘,令尊找飞豹,不知到底有何贵干?”

  绮绿粉面一沉,恨恨地说:“找飞豹讨一个人的下落。”

  “找谁?”

  “黑衫客崔长青。”

  一枝花一怔,心中一动,问道:“胡姑娘,令尊与崔长青结了梁子?”

  “是的。”

  “他……”

  “我非找到他,挖出他的心肝来不可。”绮绿杀机怒涌地说。

  “哦!你找不到了……”

  “我们已知道阙府所发生的事,但不信他真被飞豹下毒手杀了。生见人,死见尸,必须把这件事弄清。”

  “姑娘如此恨他吗?”

  “我要将他捉来食肉寝皮。”

  一枝花眼色一转,诡计又生,恨声道:“如果不是林白衣多管闲事,崔长青怎会死在飞豹地牢下?唔,我想起来了。”

  “你想起什么?”

  “在林白衣袭击阙府之前,他兄妹一直就在追搜崔长青,要不是千年狐宫前辈早片刻将崔长青交给飞豹,林白衣早就把崔长青宰了。会不会是崔长青已被林白衣掳走,故意说飞豹杀了崔长青,以便让追搜崔长青的人死心?姑娘认为有此可能吗?”

  绮绿眼中一亮,说:“唔!有此可能,等找到飞豹便明白了。”

  一枝花拍拍胸膛说:“姑娘请放心,在下愿尽绵薄,水里火里,只要姑娘吩咐一声,赴汤蹈火,万死不辞。请记住,在下愿为姑娘效忠,这是在下的荣幸。”

  绮绿心花怒放,娇媚地注视着他笑道:“谢谢你,卜爷。”

  “哦!请不要叫我卜爷,这种称呼太生分了。在下草字玉京。我可以称你为绮绿姑娘吗?”

  绮绿大乐,粉面泛霞,低首媚笑道;“玉京,有多少女人这样叫你?”

  一枝花心中骂道:“你这丑女人卖弄什么风情?要不是我打算利用你胡家的人对付林白衣,我才不睬你这丑女人呢。当然,你比甄寡妇要强些,陪我玩玩也不错。”

  他心中打定了主意,笑道:“绮绿,不瞒你说,天下间能直叫我玉京的人,只有你一个,要是不信,我可以发誓……”

  “啐!好端端地发什么誓?”绮绿娇嗔地羞红着脸低叫,媚态横生,风情万种,颇为动人。

  一枝花心中一荡,大胆地牵住她的纤手,低笑道:“谁叫你不信任我?你……”

  “谁不信任你啦?”她象征性地摔手低问。

  两人落在后面十余步,男有心女有意,忘了身外的一切,一面调情一面并肩赶路。一枝花早将镇八方的警告置诸脑后,绮绿也将乃父的话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官道上行人络绎于途,一部部马车轰隆隆而过,南来北往的坐骑扬起滚滚尘埃,走在路上颇不寂寞。

  小辛庄在望,距城尚有六七里。他们已接近真定赵洲地境。一枝花是旧地重游,按理他该余悸犹在,但他却一无所惧。事先他已打听出林白衣向西天井陉关,所以向南逃,林白衣已走了两旬,何所惧哉?而且有艺业惊人的镇八方在,对付林白衣不会有多大的困难,心有所恃,因此他无所畏惧。

  这一带的地名,对辛字似乎有缘,大辛庄、小辛庄、长辛店、辛安绎、高辛镇……小辛庄位于大道左侧,是一座不算小的村庄。

  路旁有茶亭,有栓马桩,有一座树林歇脚。亭侧,停了一辆属于大户人家的双头马车,车夫在修理轮轴,大概是轮轴出了毛病。

  “先喝口水。”镇八方领先踏入茶亭叫。

  车门一掀,钻出一个青衣大汉,悄然溜至亭侧,突然大叫道:“镇八方,你这老狗才来呀?”

  声落,向村庄的南侧狂奔。

  镇八方大怒,飞跃出亭叫:“朋友,慢走。”

  大汉扭头扬手叫:“打你的老狗嘴。”

  是一枝大型扔手箭,来势空前劲急、呼啸有声,直射镇八方的脸部。

  镇八方手一抄,便挡住了箭,咬牙切齿狂追不舍。

  千里飞虹飞射而出,叫道:“朋友留下啦!”

  一枝花也奔出叫:“他是追魂三星解平原,小心他的连珠镖,他的箭是骗人上当的。”

  追魂三星并末发傈,向西飞掠而走。西面里外是起伏不定的丘陵地带,湖野全是黄叶凋零的树林。

  镇八方怎肯罢休?怒火冲天地狂追不舍。

  后面里余,红绍魔女师徒三人莫名其妙。

  黑小子林玫云缓缓而行,沉着地跟在里外。官道笔直,平坦,两侧视野可远及十里外,看得真切。追魂三星轻功奇佳,向丘陵地带落荒狂奔,超越了小辛庄,距最近的树林已不足一里。

  红捎皮女到了亭前,向门人小绿说:“怪事,镇八方哪有闲工夫与人追逐?小绿,你去看看结果。”

  小绿说声遵命,向众人追逐的方向追去。

  红绚魔女与小秋,站在亭中向远处眺望。

  车夫仍在修车,车中一无动静。

  林玫云徐徐向小亭走来,不慌不忙神态从容。

  车夫一身脏,将车轮的顶木挪开,拍拍手上的尘土,淡淡一笑,举步入亭,到了茶桶前。

  红绍魔女毫末在意,目光跟踪远去的镇八方一群人。见一身汗臭的车夫入亭,本能地向亭侧移,意在避免沾上车夫的臭汗。

  车夫却不知趣,取过一只茶碗,善意地笑道:“天气炎热,姑娘们赶路辛苦了,请用茶。”

  红绍魔女大为不耐,此道:“蠢东西!滚开些。”

  车夫耸耸肩,伸舌头做鬼脸,搬过茶桶倒茶。茶不多,倒了半天只倒出一碗茶。车夫举碗就唇,自语道:“好心没好报,这年头好人难做。”

  红绍魔女大怒,向小秋叫:“撵他出去!”

  声落,小秋尚未发动,车夫手中的茶却先一刹那泼出,像一阵暴雨,以一丈方圆的雨阵,无情地向两人泼去。相距不足五尺,变生仓卒,谁也躲不开雨阵的笼罩,毫无闪避的机会。

  奇异的草霉气息触鼻,细小的水滴化为雾气飘散。

  车夫急退出亭,哈哈狂笑。

  红绢魔女激怒得七窍生烟,冲出叫:“你这该死的……恩……”

  “砰”一声响,她象木头般扑倒。

  小秋尚未出亭,便倒在亭中人事不省。

  车中跳出一男一女,男的大笑道:“妙极了,一切尽在意料中,快将人带走。”

  三个人将红绢魔女师徒丢入车中,鞭声脆响,马车向北飞驶。

  百步外的林玫云一怔,心说:“谁在此地计算这淫贱的妖妇?也好,省得我费心,这些人无形中帮了我一次大忙。”

  马车飞驰,她看到车厢后的车门上,有一个尺大的福字大篆圆形图案。

  等她到了亭中,已嗅不到草霉气息了。茶桶内空空如也,里面根本没有茶水。

  她拾起跌破了的茶碗,细看碗片内的茶褐色污渍,手掩住口鼻屏住呼吸,片刻丢掉破碗道:“是一种有毒的迷魂药物,使用这歹毒的毒迷香,决不是什么好路数。”

  她不愿多费心神猜测那些人的来路,目光落在两里外的丘陵密林。所有的人,皆隐没在林中不见。’

  “我也去看看。”她自语。

  镇八方的轻功,比不上千里飞虹。千里飞虹与追魂三星比较,半斤八两在伯仲之间,因此相距五六丈,保持距离始终无法拉近。

  追魂三星首先逃入树林,一声狂笑,向树林深处飞掠,速度依然’惊人。

  千里飞虹随后追入,无畏地穷追不舍。

  第三个入林的是一枝花,距千里飞虹仅两丈之差,起步时便已差了两丈,可知轻功与千里飞虹毫不逊色。

  镇八方第四,绮绿第五。另两名仆人打扮的中年大汉最后并肩而入,脚下奇快,但神色定气闲,似乎并末用劲追赶。

  追魂三星掠上树林疏落的一座丘顶,枯草丛中突然站起四名蒙面穿灰袍的怪人,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怪眼,头戴四方平定巾,每个人皆用冷厉的眼神,目迎跑来的追魂三星与千里飞虹。四人皆佩了剑,身材最高的有八尺,最矮的仅四尺左右,高矮参差,相差悬殊极为岔眼,但打扮却是相同。

  追魂三星在五丈外便大叫道:“前辈们,人交给你们啦!”

  身材最高的人举手一挥,用沙哑的嗓音叫:“你走,没你的事。”

  千里飞虹在两丈外止步,脸色一变,对方在此设了埋伏,故意引人追来,大事不妙,不免心中不安;脚下迟疑不敢再进。

  最矮的蒙面人一声长啸。拔剑飞扑而上,啸声、人影、剑虹,几乎同时到达,剑幻化数道银虹,势如排山倒海向千里飞虹攻去。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千里飞虹一咬牙,飞虹匕突然飞出,下毒手飞匕取命,先赚一个再说。

  最矮的蒙面人突然向下一伏,冲势倏止,伏下的刹那间,大袖撤出一团银芒,一气呵成,似已事先有所准备。

  千里飞虹身后迫来的一枝花也扶住止势,一骇道:“阴山四魔!”

  飞虹匕蓦而失踪,怪响入耳。

  最矮的蒙面人挺身而起,手中提着一张九合银丝特制的怪网,网内裹着飞虹匕,轻摇着九合银丝网怪笑道:“一切尽在算中,这把飞虹匕得来全不费工夫,不费吹灰之力便而到手,妙哉!”

  千里飞虹大骇,悚然后退。

  最高的蒙面人叱道:“站住!谁敢违命,老夫活剥了他。”

  镇八方到了,沉声问:“阁下亮本来面目,咱们有过节吗?”

  最高的蒙面人拉下蒙面巾,露出鹰目勾鼻瘪嘴的干瘦,手抚鼠须冷笑道:“大魔呼延寿。你是甚么镇八方胡威么?”

  镇八方心中一紧,但沉着地说:“胡某与诸位从未谋面,请教,诸位为何将在下诱来,可否加以解释?”

  大魔怪笑道:“你,竞敢胁迫侮辱袖里乾坤。”

  “哦!原来……”

  “袖里乾坤乃是老夫的晚辈。”

  “在下……”

  “少废话!上前纳命。”

  一枝花突然叫:“呼延前辈,难道忘了郝芸仙?”

  大魔一怔,转首问:“说,你知道郝芸仙?”

  “知道。”

  “她是老夫故友的情侣。”

  “她是胡前辈的义妹。”

  大魔又是一怔,向镇八方问:“是真的吗?”

  镇八方心中一宽,说:“当然是真的,郝义妹目下仍在舍下授徒隐居。”

  “她目下很好吗?”

  “很好,两月前,她重伤了孤魂孙秀……”

  “哦!那是她的已有名份的份的未婚夫婿”。“因此,她甚感孤单。”。

  大魔举手一挥,说:“你走吧,老夫放你一马。”

  “这……”

  “飞虹匕还给你的同伴。‘替我向郝姑娘致意。”

  “谢谢。”镇八方客气地说。

  “记住,不许你再打扰袖里乾坤,不然休怪老夫得罪你。”大魔冷冷地说,挥手赶人。

  另一魔突然叫道:“那边有人躲躲藏藏,我去把他提来。”声落,人如劲矢离弦,向东面电射而去。

  百步外,小绿扭头狂奔,奇快无比。

  大魔知道难以追上,大叫道:“二弟,算了,咱们走。”

  说走便走,向北泰然举步。

  镇八方惊出了一身冷汗,暗叫侥幸。经过这次意外,他对一枝花不再摆出拒人于千里外的臭面孔了。

  回到凉亭,镇八方向千里飞虹说:“红绍魔女一直就跟在咱们身后,怎么不见了?”

  千里飞虹余悸犹在,苦笑道:“也许仍躲在林子里。走吧,快离开这处险地。”

  一枝花接口道:“阴山四魔一言九鼎,他们不会来找麻烦了。小辛庄在下有朋友,不如且到敝友处歇息,晚上再赶路,岂不两全其美?”

  镇八方略一沉吟,说:“好吧,咱们就在此打扰贵友半天,晚上再走。”

  “晚辈领路。”

  主人一听来的是镇八方,颇表欢迎,将他们安顿在西院客厢。四间客房,绮绿独占一间。一枝花则与主人辛大爷叙旧,宿处安排在东院,但食罢各自安歇,淫贼却悄然到了统绿的客房。

  绮绿已完全被一枝花所迷,甚至已有点神魂颠倒。这鬼女人上次与崔长青色水合欢,对床第间事念念不忘。崔长青一逃了之,她恨死了崔长青;鼓动乃父出面,发誓要将薄情郎捉住剥皮抽筋方消心头之恨。她不是甚么三贞九烈的女人,碰上了人才出众且会甜言蜜语的一枝花,情不自禁芳心暗许,加以对那次销魂蚀骨的云雨情回味难忘,像是干柴碰上烈火,那禁得起一枝花的挑逗勾引?

  镇八方与三位同伴沉沉睡去,一枝花却与绮绿在客房中颠鸾倒凤男贪女爱,忘了晚上要赶路的事。

  庄外的树林中,扮成小黑子的林玫云,躲在树下的草丛中,吃了一顿干粮,也沉沉睡去。

  栾城,在府南六十里,小得很,城周仅三里余,是一座土城。城外围有四座堡,东十二里的堡称为城郎堡。

  城北二十里的城上堡,是最大的一座堡,但人丁却最少,堡中零零落落住了六七十户人家。二十天前,堡东的殷实佃农李福的家中,住下了一位陌生人。

  这天一早,三十余岁正当壮年的李福,在厅堂整理农具,向年方六岁的小儿叫:“小虎子,到厢房去请赵爷出来早饭。”

  小虎子蹦蹦跳跳抢入厢房,不久奔出叫:“爹,赵爷不见了。瞧,这里有两锭银子。”

  李福大惊,此道:“小虎子,你的皮痒了,竟敢动别人的银钱,还不给我放回去?”

  两锭银子是二十两,这是一笔不小的财产哩。李福进入厢房,发觉客人确是失了踪,桌上,用木炭写了四个大字

  “谢谢招待。”

  显然,客人已经走了。

  李福大惊,一个穷病潦倒的异乡人,失踪并不足奇,但却留下两锭银子,这就令人莫测高深了。

  城郎堡略大些,约有百余户人家,但由于不是交通要道,极少旅客往来,因此堡虽稍大些,反而显得冷清,堡中的一举一动皆难瞒人,陌生人经过,难逃地方人士的耳目,外人决难隐身。

  堡四周是无尽的田野,堡内的住户全是殷实的农人,几个大地主是全堡的权威人士,豢养了不少奴婢,雇了不少长工。这是多姓堡,谁有钱有势谁就是大爷。

  这天晚间,堡北三里地的一座守田长工住的哨屋,住进一个神秘的黑衣人。田中的作物早巳收获,眼看要冬耕,因此哨屋不需人看守,正好成为浪人的临时居所。

  一天、两天。黑衣人昼伏夜出,神出鬼没。

  城郎堡可以称大的人,共有四名,号称四大金刚。他们是俞延年、任秋潮、袁百禄、柳仲谋。俞家田地多,任家在外做买卖财源滚滚,袁家曾任京官,柳家曾在府城开钱庄。各有千秋,都是腰缠十万贯的富豪,名头上,曾任京官的袁百禄是堡主,而实际大权在握的却是柳仲谋,论财势当然是柳家首屈一指,柳家的奴仆多至五六十名,不愧称鸣钟鼎食之家。

  这天晚间月黑风高,天字中云层厚,金风呼啸,寒意甚浓,有云有风,地面上虽冷但不结霜。

  全堡在沉睡中,只有三五声犬吠,打破了午夜的沉寂。堡门的两盏气死风红灯笼迎风摇晃,这是唯一可看到的活的东西。

  堡北犬吠声突然转厉,但住守夜的几个人闻声知警,急向堡北赶。

  全堡大乱,所有的狗皆狂吠着向北街集中。

  守夜的人赶到了,发现一群猛犬,正从北向南狂追五六头狐狸。狐狸无法逃入屋中,只好沿街向南逃命,几乎把全堡的狗全引来了。

  有些狐狸逃入阴沟,有些被迫急了跳入种了竹篱的庭院。这可好,狗群分开设逐,闹得更凶。

  巡夜的人弄清是怎么回事,只好用花枪木棍驱赶狗群,咒骂声此起彼落。

  袁大爷的宅院在堡北,门子老王拉开边门,恰好看到两个巡更的人经过,跨出门外问:

  “咦!小七,怎么啦?象翻了天似的,怎么回事?”

  小七摇摇头,说:“狗追出两只狐狸,没事,睡觉啦!老王。”

  老王掩上门,一面上闩一面喃咕:“冬天快到了,狐狸不趁机猎食,雪下时岂不要饿死?但为何入堡猎食?怪事。”

  蓦地,身后有入低声说:“哪一家古老大宅没有狐狸?少见多怪。”

  老王大惊,转身一看,吓了个胆裂魂飞,两眼发直。门廊的幽暗灯笼朦胧映照下,一个身材高大,穿了黑袍,戴了黑色蒙面巾的人,站在身后两尺左右,转身之下,双方已是贴身而立面面相对了。

  “你……你是人是……是鬼?”老王骇然叫,“砰”一声响。背部碰在门上,其声沉闷。

  黑影迫近,手一伸,便叉住了他的咽喉抵在门上,食、拇两指,压住了他的左右藏血穴,另一手压住他的胸膛,力道逐渐增加。

  片刻问,老王昏倒了。

  黑衣人将老王拖入门房中,带上门,悄然窜入院于,一闪不见。

  四更天,门子老王悚然醒来,不敢声张,整夜提心吊胆睡不着,以为退上了狐仙,打算天亮后到土地庙烧香,求土地爷保佑。

  天刚发白,内院里有人大叫:“快起来提成!老爷房中失窃,银柜被橇开了。

  全宅哗然,全堡大意。

  一整天,堡中的子弟四出追贼。但枉费心力,搜遍了附近一二十里,那有半个贱影?

  袁宅失窃了大批金珠首饰,金银数百两,没有任何痕迹留下,窃贼是此中老手,门窗竟然没有留下撬动的遗痕,也没留下半个足迹。

  唯一知道昨晚有人入侵的是门子老王,但老王却不敢声张,而且仍然相信昨晚碰上的是狐仙而不是贼。

  第二晚,堡东隅的任家,门不开户不启,贼人搬走了不少金银。第三晚,堡南的俞家失窃。满堡风雨,人心惶惶。

  夜来了,全堡皆在戒备中,年青子弟在街头巷尾埋伏,要捉这个来无影去无踪的飞贼。

  三更整,一个黑影现身在堡中心的十字街口,以轻灵无声的脚步,从容向堡西走,声息全无,像一个无重量的幽灵。

  小巷口蹲伏着两个壮丁,等黑影来至切近,不约而同虎跳而出,单刀出鞘,花枪前伸,喝声震耳:“站住!什么人?”

  黑袍人不加理睬,听若未闻,视若末见,飘呀飘地仍向西移,花枪一抖,吐出一朵枪花,排空直入,“毒龙出洞”袭向黑影的胸口。

  单刀势如疯虎,火辣辣地攻向黑影的背心了。

  前后夹攻,街道窄小,势在必得。但黑影一闪即逝,鬼魅似的失踪。

  次日一早,街头巷尾共躺了六个年青子弟,睡在街边象是死人,堡西的柳家,被窃走了几件家传至宝。

  第五晚,俞、任两家的马厩被人砍开,赶散了四五十匹马,马满堡乱奔。

  连闹五夜贼,堡民心惊胆跳,夜不敢眠,不论老少,皆在房前屋后戒备,刀枪都磨得锋利。

  但袁家的马厩,仍然被人砍开,纵出所有的马匹,三名管堡的人皆沉睡不醒,对所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北街袁宅附近的民宅,共有十四个人被击昏。这些人连人影也没看清,糊里糊涂便睡着了。

  一早,胆小的人开始离堡,到邻村的亲友家中暂避,连素称胆气过人的俞大爷,也带了家小溜之大吉,到二十里外的县城避贼去了。

  半天中,人走了一大半。

  夜来了,家家闭户,鬼影俱无,狗全栓在屋内,城郎堡像是一座死堡,灯火全无,在秋风下颤抖。

  黑影出现在西街,这次有脚步声发出。堡中的街巷,皆是坚实的黄泥地,脚步声沉稳响亮。

  有人听到了脚步声,但谁也不敢开门出来察看。

  脚步声渐渐接近了柳家高大的院门。

  近了,到了院门外。

  墙角闪出一个劲装大汉,飞纵而出。

  衣抉飘风声大作,两侧的小巷口共抢出八个人。

  “蓬!”一颗火弹在街心爆炸,火光一闪。

  是蒙面黑袍人,站在院门口冷然屹立,火光下,全身皆裹在衣巾内,只露出一双大眼光芒闪烁,如同午夜朗星,阴森森鬼气冲天。

  先跳出的大汉拔出鬼头刀,拦住去路沉喝:“朋友,亮万。”

  黑袍蒙面人不加理睬,不言不动。

  九个人将黑袍人围住了,大汉将刀引出又叫:“朋友,那条线上的?”

  黑袍人仍然不予理会,目光移向大院门。院门闭得紧紧地,黑黝黝一无动静。

  大汉反而感到心虚,色厉内荏地再问:“朋友,你有何用意?”

  黑袍人有所表示了,举步迈进。

  大汉退了一步,沉声叫道:“站住!你干什么?”

  黑袍人又迈出一步,脚下沉实。大汉一咬牙,大喝一声,钢刀一闪,“力劈华山”抢先动手,沉不住气,也有点恼羞成怒。

  黑袍人更快,象电光:一闪,突从刀下切入,左手疾伸,架住了大汉下砍的右手脉门,右掌发出如奔雷,“噗”一声响,劈在大汉的左颈根下。

  “恩……”大汉闷声叫,.向下挫倒。

  “当!”钢刀落地,铿锵震耳。

  其他八名大汉大骇,猛地大喝一声,同向前冲,刀剑并举,齐向内聚。

  黑袍人似乎不屑与这些人动手,一鹤冲天身形扶摇直上,跃登两丈高的院门顶,脱出重围。

  院内人影急闪,上来一个人。

  黑袍人大袖一挥,罡风骤发。

  上来的人尚未站稳,“哎”一声惊叫,向后倒纵,仍落入院中去了。

  黑袍人一闪不见,形影俱杳。

  宅中大乱,有人叫:“他从东院走了,拦住他2!”

  “啊……”东院传出惊叫声,有人被击倒了。

  不久,宅内各处灯火通明。

  黑袍人不见了,平白地失了踪。

  五更天,柳宅的入以为黑袍入已经撤走了,戒备未免松懈了些。

  马嘶声震耳,蹄声如雷,马厩又被人砍开了,赶出了所有的马匹。

  次日一早,又有不少人离堡避贼。

  辰牌末,五男一女踏入了西堡门,迎接他们的是一群看家狗和几个大胆留在家中照顾房舍的人。

  他们是镇八方与一枝花五男和绮绿一女。镇八方一路入堡门,便感到有点不对,向千里飞虹说:“胜兄弟,你是否觉得这座堡有异?”

  千里飞虹流目四顾,语气肯定地说:“不错,有异,象是座荒堡,这些人都惊惶万状,如同大祸临头似的。”

  一枝花一惊;接口道:“老天!这里难道闹瘟疫不成?”

  绮绿推了他一把,笑骂:“造谣鬼!不许胡说!”

  一枝花脸上已变了颜色,惶然地说:“如果闹瘟疫,咱们岂不是往鬼门关里闯,找阎王爷结亲吗?”

  “你胡说!”镇八方喝止。

  一枝花却向后退,恐怖地说:“前辈如果见过被瘟疫灾祸袭击的地方,便知晚辈是不是胡说了。前辈,咱们赶快退出去,也许还来得及,犯不着在此地等死……”

  “你还不闭嘴?”镇八方大叫。但他心中却在发毛,瘟疫谁又不怕呢?他口气硬心却害怕,又接上一句:“去抓一个人来问问。”

  那年头、如果闹瘟疫,那还了得?人恐怕早就跑光了,千里飞虹不愧称老江湖,笑道,“不会是瘟疫,家家门前干干净净,没有香烛纸炭的遗痕,放心啦!”

  说完,走近一间宅院,上前叩门,叫道:“里面有人吗?”

  木门拉开,一个老年人伸出头来问:“爷台有事吗?”

  “这里是不是城郎堡?”

  “是的,你们……”

  “请问老伯,贵地有一位姓刘,名清源的人吗?”

  “他曾经在山西一带做过贩牲口生意。”

  老人格摇头,语气坚定地说:“我们这里没有姓刘的人,也没有人在外做贩牲口生意。”

  “咦!那就怪了。”

  老人不再多说,伸手关门。

  千里飞虹目光一转,一脚踏住门限,门无法关上,向老人间:“且慢关门,你这里的祠堂在何处?”

  “我们这里没有祠堂。”老人答。

  “堡主是谁?”

  “袁大爷百禄。”

  “他的家……”

  “在北面。”

  “你带路。”

  老人摇头,用手向北一指说:“你自己去,就是朱漆大门那一家。”

  千里飞虹不再多问,众人转头,向不远处的袁家走去,仍然是干里飞虹上前叫门。

  出来回话的人,是个中年壮汉,坚决否认堡中有姓刘的人。

  千里飞虹不得不信,但不死心,向中年壮汉问:“你这里有客栈吗?咱们要在贵地落店投宿。”

  壮汉笑道:“要到城里才有客店,诸位得赶快离开,这里闹了好几天碱,本堡的人几乎迁走一空,谁还敢接待外地人?”

  “咱们找座庙歇脚总可以吧?”

  “南面有座小土地庙,不能住人……”

  “那么,咱们就借府上住宿一宵。”

  “咦!这怎么可以?”壮汉讶然叫。

  “咱们认为可以。同时、得请袁堡主传话给全堡的人,那位刘清源如不在日落之前出面与咱们见面,咱们便放火焚了你这鸟堡。

  六个人强盗似的抢入门内,象一群凶神恶煞。

  不久,话己传遍全堡。本来就人心惶惶的城郎堡。更是纷乱,如同末日将临。

  袁大爷当机立断,派人飞骑入城送信,由城里的有头面人物,催请知县大人发兵前来驱赶恶客。

  申牌左右,县丞大人率领了八十名丁勇,弓上弦刀出鞘,杀气腾腾地赶到了城郎堡,围住了袁家。

  但来晚了一步,在堡外负责监视的一枝花,在两三里外便看到了官兵的马队,先一步回到袁家报警,六个人离开了袁家,出堡南走了。

  官兵在堡内各地布防搜捕恶客与飞贼,人心大定。

  但堡西的柳家,反而显得气氛不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