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恒山常年绿荫覆盖,古木参天,山势连绵。
黑狄常居山中,而白狄则在山下安居,与大烈边境接壤。多年交战,边界战火连天,百姓如惊弓之鸟,连山中飞禽走兽亦常沐战火,嗅觉极是灵敏。
白狄与大烈两军交战,山中鸟兽四散奔逃,乱箭齐飞,燕云度被侍卫护在当中,边战边逼近白玉凤藏身之处。
牟旋带人选的“风水宝地”正在乌恒山一处向阳的坡上,背靠大山,面朝平原,视野极为开阔,“送葬”的队伍才行至停葬之地,就逢白玉凤带兵包围,又有大烈伏兵侧旁突袭,场面乱成一团。
白玉凤身居高处,眼看着大烈军队越逼越近,她身边的将士们不断有中箭受伤的,大烈军队渐有合拢之势,危机之时她注视远处战团,但见大烈军中将士持盾相护,将一名身着铠甲的将士护在当间,再仔细一看,瞳孔紧缩,跟见了鬼一般:“……不可能!”
贴身侍从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顿时傻了一般:“……不是说已经死了吗?他怎么还活着?”
七月酷热之下,透过山间密林,大烈军越靠越近,但见众人拱卫在当中之人,堪堪正是今日下葬的燕云度。
若非烈阳当头,都要让人怀疑是不是见鬼了!
“银腰——你不是说燕云度再无生还的可能吗?”
白玉凤身边随从护卫簇拥,皆着白衣,独银腰褐色衣袍将整个人包裹严实,面孔上只留了一条细缝,露出一双湛蓝色的眼眸。
他探头一瞧,从背上解下长弓,箭袋里仅剩三只长箭,他抽出一只,箭头却乌突突似生锈的铁箭一般。弓如满月,箭去流星,竟是用了全力。
其实两军混战,四面八方皆是交战的士兵,银腰长箭疾去,目标正是被大烈众军护在当间的燕云度。
他的箭法在族中也是数一数二的,鲜有人能躲得过去,正遥遥注视,却见得燕云度旁边剑光大炽,将他身周护了个密不透风,竟将他长箭击落,就手捞了起来。
银腰这才发现,将他的箭击落的是一名戴着银色面具的女子,高坐在马上,朝着他立身之处瞧了过来,瞧不清她的面容,却让人心中一凛。
“银腰,不是说你箭术很好吗?怎么还让人击下去了!”白玉凤心中焦躁,张口催促:“既然今日姓燕的自己送上门来,乌恒山神也定然是想留下他!”
银腰箭袋里已经射出去一只,他心中发了狠,非要将燕云度置于死地,将箭袋里最后两只也次第射了出去,却被谢逸华如法炮制,击落在地。
燕云度躲过一劫,他身边的护卫们看谢逸华的目光顿时不同。
谢逸华一心记挂着燕云度所中之毒,捞到三只铁箭之后,等了片刻不见再有铁箭射过来,反手长剑削过,只留了箭头带在身上,驱马冲出燕家护卫队,舞动长剑向着铁箭来路觅去。
燕云度在后面连喊:“齐先生快回来!齐先生——”眼瞧着谢逸华纵马而去,忙催促其余护卫赶紧跟上去。
方才他听到风声,铁箭已近在眼前,那一霎闪避不及,心道:吾命休矣!没想到却是谢逸华再伸援手救了他。
他近来中毒受伤,双臂绵软无力,穿着铠甲出来鼓舞士气还能做到,真要拎枪对敌等同于送命。
谢逸华跟个疯子似的直冲往白狄人阵营,颇有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直骇的白玉凤大惊:“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她一路之上砍翻了不知道多少白狄军士,长剑所过之处简直是一条血路,比之战场之上的燕云度也不遑多让。
钟离远远看到她竟然直冲着白玉凤藏身之处而去,激动的恨不得擂鼓,扯开了嗓子喊:“活捉白玉凤!活捉白玉凤!”
谢逸华直冲进白狄阵营,然后……战马被白狄人砍断了腿,轰然倒地,悲鸣不已,她却纵身而起,踩着白的脑袋,似老鹰捉小鸡般,从人群里揪出个身着褐色长袍的家伙,毫不恋战朝后退去。
钟离:“……搞什么嘛”不抓着白玉凤,揪个没名没姓的家伙回来做甚?
燕云度已经带着护卫紧追了过来,卫队沿着谢逸华杀出的血路又一路荡过去,顿时将白狄人冲散,迎头赶上了退回来的谢逸华。
她将银腰兜帽扯了下来,顿时露出一头金黄的头发,顺带着将他脸上遮着的东西都扯了下来,却是个蓝眸金发高鼻深目的少年郎,年约十六七岁,正凶狠的瞪着她。
谢逸华一把抽出他的腰带,也不管他气的哇哇乱叫,将他四脚攒在一处捆了起来,丢给一名护卫:“看好他!”自己翻身爬上了燕云度的马。
南疆大营的将士们无人不知,燕少帅从不与人共骑,谢逸华上马之后,就连远处观望的钟离将军也遮住了双目,暗暗替她祈祷:待会儿摔下来千万别掉的太难看!
燕云度身边的近卫也可惜她武艺高强,就是为人太没有眼色,问都不问就爬上了少帅的马背,这不是找打吗?
“本帅不惯与人共骑,麻烦齐先生下马!”
燕云度觉得他已经很是克制了,瞧在她救命之恩的份上,他至少没有当场拿马鞭将她抽下去,还维持着基本的礼仪。
谢逸华大大咧咧道:“看了一圈就你这匹马最好,再说了我今日的职责就是保护你,跟别人共骑还怎么保护你。你放心,我跟你共骑,绝不会让人伤你一根毫毛!”
燕云度:“……”好想打人忍的好辛苦!
——齐二就是有让人暴起打人的冲动。
身为一军主帅,要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善于控制情绪,这才算是修炼到家。在没遇见谢逸华之前,燕少帅一度以为自己已经修炼到家了,真没想到自从她出现之后就屡屡破功。
“本帅不需要你的保护,齐先生请下马!”
谢逸华似乎根本就没有将燕云度的恼怒放在心上,还用痛心疾首的语气谴责他:“在下虽居乡僻之所,但也对燕少帅威名如雷灌耳,今日才知道原来少帅是过河拆桥之人!才救了你居然就要将在下赶下马,若让天下人知道了,岂不要说燕少帅忘恩负义?!”
燕云度几乎要被气晕,也顾不得在三军面前,反手就将马鞭挥了出去,却被谢逸华握个正着,顺势一拉,他病后未愈,直直倒向了她怀里。
谢逸华将人抱了个满怀,满脸的惊惶失措:“燕少帅!燕云度你不要紧吧?咱们还是快回营喝药吧,再耽误下去可要出事了!”
燕云度平生未有过的丢脸,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倒在女人的怀里,气的直磨牙,压低了声音威胁她:“你若是放开我,我自然就能坐起来了!不然你等着——”
谢逸华也不知道心里是怎么想的,将人抱的死紧,偏偏还特别不要脸的凑到他耳边去,小声说:“我才不要呢,难得燕少帅肯对我投怀送抱,虽不是美男子,但少帅赫赫威名可比美男子的虚名管用多了。”
燕云度:“……”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南疆大营法度严明,就算当初那些老兵油子们敢当着他的面调戏糟蹋夷狄男子,可对他却规规矩矩,至多是不服管教,却未到调戏他的地步。
想他从军十年,吃过苦受过累,被人调戏却还是头一遭。
谢逸华将人抱了一路,直到进了军营才松开手。
燕云度挣扎了一路,奈何病后体虚,根本不是她的敌手,心里不知道将齐家的祖宗问候了几百遍。元帅入营连马都不必下,直驰到帅帐面前,他还在死命挣扎,谢逸华却冷不防松开了手,收刹不住竟然差点从马上跌下来。
谢逸华松手的同时就下了马,顺势将人接住,连连怪叫:“快熬药过来,燕少帅支撑不住了。”
燕云度待要做出雄纠纠之态,可是方才之事被帅帐前面的守卫瞧了个清清楚楚,一张脸臊的通红,守卫还当他病体未愈,哪里想到是被谢逸华给调戏的,只能闭着眼睛让她给扶进了帅帐。
谢逸华才进了帅帐,就猛的往后退去,倒好似燕云度是蛇蝎之物,避之唯恐不及。
燕云度原还憋着一口气,想要整治她,哪知道她反应着实敏捷,根本没给他机会。
算她机灵!
两人在帅帐内各踞一角,互不理踩。
不久之后端着药碗的护卫跟提着银腰的护卫一起进了帅帐。
燕云度接过护卫递来的药碗去喝,谢逸华却踱步到银腰面前,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摸了一把匕首出来,在银腰的脸上随意的比划了好几下:“说,叫什么名字?哪里来的毒*药?”
银腰:“%#¥%¥¥#%%*%¥#@¥#……”吐出一堆谁也听不懂的话。
谢逸华不耐烦:“说人话。”
银腰:“%%¥#¥**¥……”
谢逸华:“再不说人话,信不信老娘划花了你的脸,把你卖到大烈最下等的窑子里去?放心,到时候你就算是哑巴也没关系,只要这副身子能用就好。”
银腰:“……姓燕的你营里怎么尽是臭流氓?”
燕云度一口汤药喷出去,好半天才说:“哦,她不是本帅军中下属。”臭流氓这个词形容的真贴切啊。
作者有话要说:小魔怪高烧三十九度六,在医院泡了两天,我都快不知道更文是怎么回事了。很抱歉更晚了,她生病我完全走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