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军布阵,最忌军中将领权责不明。
燕云度多年领军,当初也是费过一番功夫将南疆大营里不服他的刺儿头们摆平的,多年不曾尝过被人掣肘的滋味,回京之后顾氏与温氏联手,试图将他多年在军中养成的习惯扳过来,让他好生领教了一番。
温氏被送回娘家之后,他顿时觉得端王府后院的空气都清新不少,连带着看诸位侍君都顺眼了起来,还适当的散发了下自己的亲和力,只是方向略有跑偏。
“……你们一个个都跟弱鸡似的,不如赶明儿本君教你们习武?特别是刘侍君,这身子底子也太差了!”
刘侍君忽闪着大眼睛几乎要吓出眼泪,“嘤嘤嘤”跪下来哭求哀告:“奴并无藐视正君的意思,求正君饶了奴吧!求正君饶了奴!”
燕云度将充满希望的眼神投注到其余几位侍君身上,这些人跟得了软骨症似的,扑通扑通跪倒了一片,纷纷磕头求饶。
燕云度:“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要他们磕头求饶?”他当着端王殿下的面没好意思抱怨她那帮侍君们只会在后院糟蹋米粮,居然一点人生追求都没有,身子弱的风吹吹就倒,生成的懒骨头不思锻炼,却忍不住在前院正厅向牟旋抱怨。
前南疆大营主帅的护卫统领面色古怪的看了自家主子一眼,确信他是情真意切的觉得自己是为端王的诸位侍君着想,额头冷汗都快下来了。
“少帅……也不是谁都有少帅的志向与勇气的!帝都的女人们都早在温柔乡里被泡软了骨头,更何况是男儿……”
牟旋劝的很委婉,温氏就是她亲自送回去的,路上还听了一耳朵的哭诉,她其实很能理解被困于后宅的少帅的想法——纵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
端王待少帅是不错,以他的条件里能嫁到的最好的妻主,但是比起驰骋沙场的自由生活,到底差了一层——特别是燕少帅从不以嫁人为己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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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部侍郎程陶被人告到了御前,罪名是与地方官员勾结私截国库税银。
裘新源先得到消息,户部官员顿时人人自危,立时组织下属清查,怕节外生枝,连端王也瞒着,却不知次日朝堂上就炸了锅。
程陶已被锁拿至都察院大牢,凤帝震怒非常,严厉的申斥了户部尚书,要追究连带责任,哪知道袭新源这个老狐貍顶不住凤帝的怒火,居然拉谢逸华出来挡枪。
“禀陛下,程陶贪渎,微臣有失察之责,难辞其咎,恐不能再统领户部,微臣推荐端王殿下接手户部!”
谢逸华:“……”出事了就甩锅给本王?!
程陶之事曝出来之后,后续审问肯定要牵连一大波地方以及户部官员,到时候是大义灭亲还是官官相护,可就要看各人处事的圆滑程度了。
谢逸华远离朝政多年,从无心腹臂助,若是当真接手此事,从严秉公办理说不得会落个刻薄寡恩的名声;可若是为着笼络臣子而不顾律法,也有可能会惹恼了凤帝。
龚新源居心之险恶,可见一斑。
凤帝大概也觉得此事极之烫手,沉吟道:“端王对户部之事不熟,此事如何能交给她?”
太女出列奏道:“禀母皇,端王天资聪颖,岑先生门下高徒,只要肯用心做,必能事半功倍!”
——呵呵哒,如果办砸了就是没用心办事?!
谢逸华真想糊谢风华一脸,考虑到朝堂之上还要顾忌彼此的形象,尤其是注意到谢凤华与龚新源之间的眉来眼去,她心里跟明镜似的。
龚新源原本就拥立太女,对她有着天然的防备,户部数日她早就应该认清事实,这位户部尚书除了与她讨论美食,言语何曾涉及过正事?
更有户部侍郎周珏从旁助阵:“端王殿下自入了户部便勤勉好学,每日研读户部卷宗账簿,慧眼如炬,想来办理此案手到擒来!”
谢逸华算是见识了朝堂之上指鹿为马颠倒黑白的伎俩——大烈的户部如何动作,她至今还是两眼一摸黑。
凤帝虽为帝多年,但也有个天下母亲都有的毛病,喜欢听别人夸她家的孩子。
谢逸华本来就得她宠爱,虽多年在外读书,但她总觉得闺女还是自家的聪明,不等谢逸华为自己辩解一句,她竟然还夸了周珏一句:“周卿有识人之明!”
这世上坑娘的孩子不少,但被娘坑的孩子却不算多,谢逸华生生在朝堂上体验了一回被亲娘坑的滋味。她的亲娘贵为一国之君,对一个人乃至一件事完全可以盖棺定论,既然她相信了周珏的胡说八道,自欺欺人的坚信自家闺女能担此大任,谢逸华要是当堂再拆台,那就有些不识时务了。
早朝过后,周珏与裘新源前往东宫面见太女。
太女今日心情不错,等宫人奉茶退下之后,她还饶有兴致道:“本宫从不知裘大人与周大人配合如此默契,母皇向来觉得端王出众,今次端王可是有苦难言,散朝之时一脸苦色,也不知道她准备怎么打理户部的烂摊子。”
裘新源谦逊的表达了自己的意图:“程陶事发之后,陛下对户部所有官员恐怕都有防备之心,整个户部说不定在陛下眼里都有问题。陛下既然信任端王,想来由端王主理,陛下应该很放心才对!”
周珏在太女面前从来也不掩饰她对端王的轻蔑之意:“岑先生虽是学问大家,可她孤高自许,目下无尘,连朝廷派官都能拒了,远离闹市在深山之中办学,美其名曰做学问,若是端王殿下继承了岑先生的风骨,倒是不错!”
“周卿促狭!”
裘新源听起来完全是个宽厚好脾气的长者:“端王殿下到时候若是管不了户部,微臣自当义不容辞!”
端王初入六部就铩羽而归,不但挫了她的锐气,还让凤帝认识到了她在朝事之上的短板,当真是一箭双雕。
谢逸华由关晴陪同前往户部宣旨接管了户部之后,便吩咐户部官员:“该干嘛干嘛去!”她自己无事一身轻准备回家。
关晴在她身后连喊了几声:“殿下……殿下……陛下可是对殿下寄予厚望的,殿下万不可掉以轻心,此次户部案事关重大!”
谢逸华向她一笑:“多谢大侍关心,大侍回去之后还请转告母皇,本王定不辜负母皇期望!”
关晴愁眉苦脸回宫去向凤帝复命,就连凤帝听完也有些悬心:“言儿当真能够将户部这一摊子摆平?”
“端王殿下……应该能吧?”关晴也不敢确定了。
朝中之事,但凡沾上利益,必定猫腻不少。
凤帝也知道有些事情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真要让户部官员做到清廉如水太难,也唯有寄希望于她们的贪心能够控制在一定程度之内,哪知道竟然还有程陶这种不知死活之辈,连命都不要了,竟然敢私自截留朝廷税收,与地方官员私吞,委实胆大包天!
“其实朕又何尝不知道言儿毫无经验。可若是此事交到太女手中,她这些年在朝中也笼络了一批官员,又有卫家亲朋故旧心腹嫡系,牵枝蔓叶,真要让太女做到铁面无私查处程陶一案,那就是朕的一厢情愿了。”
关大侍:“……”原来陛下您都明白,却在朝堂之上装傻,顺水推舟将烂摊子交到了端王手上。
她忽然之间有点同情端王殿下了,这次可被凤帝坑的不轻。
谢逸华回家之后,径直回了清梧院。
燕云度才让帐房核对了工钱,将建小校场的工匠们都打发走,回房沐浴更衣,歪在榻上假寐,就听到端王的脚步声。
他闭着眼睛没动,听得端王轻手轻脚洗漱换了衣服,又将侍候的下人都遣下去,蹭到了榻边,脱了鞋子偎到了他身边,没过一会传来了轻浅的呼吸声。
——这人居然睡着了?
端王的性子初识之时只觉端庄,但熟了之后就知道是个活泼好动的,每日回来与他谈起朝中及户部见闻,也是兴致勃勃,形容周珏的态度,还要特意微昂着头:“……周大人对旁人都还算客气,但跟我就喜欢用鼻孔说话,顺便展示下她浓密的鼻毛,说实话本王真想送她一副小剪子,让她把鼻毛修修好!”
燕云度笑不可抑:“殿下就编排周珏吧!我听说周大人生的很不错啊。”
其实周珏哪有她说的那么糟糕,本人是年轻才俊,很是注重仪容仪表,在朝中这位年轻未婚的户部侍郎还是很抢手的,不知道多少家中有待嫁儿郎的官员们都想招她入赘,以光耀门楣,可惜都被周侍郎婉拒,导致很长一段时间私底下流言纷纷,大家都在传言周珏想要尚皇子,但凤帝似乎并无此意,传言才渐渐消停了下来。
谢逸华摸摸自己的脸,扑上去挠他的痒痒:“阿云这是起了外心了?你的妻主如此俊美,你居然还盯着外面的女人!”
燕云度掐着她的细腰大笑不止:“殿下饶命,并没有!”
他耳边仿佛还回响着当时的笑声,睁开眼睛盯着端王安详的睡颜,心中涌上一个奇怪的念头:莫非端王在朝中遇到难事了?
等谢逸华醒过来之后,他就觉得自己之前的猜测毫无根据。
某人直睡到了日影西移,闭着眼睛摸摸他的脸,哼哼道:“房里可有人?”
燕云度还当她有事要与自己讲,总有种她满怀心事的错觉,揽了她低声道:“除了你我,再无旁人。”紧跟着某人的就手就往他衣袍里摸,扯了腰带胡天胡地一通,才神清气爽拉了他去沐浴。
——这哪里是有事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还有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