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义侯回京述职,进门的当天跟谢君平打了个照面,此后就再没见过她的身影。
正君常年在佛堂打坐,哪怕是她来了也不曾出来迎接。她倒是带着两名庶女前去正君院里,结果却被守门的拦住了:“正君正在闭关修禅,不见外人。”
顺义侯大怒:“我是外人吗?”
正君院里的下人们都是他当年带过来的陪嫁,这些年见识了侯府种种,妻夫反目,鸳侣失和,正君心灰意冷之下寄情于宗教,对顺义侯也没什么恭敬之意:“正君吩咐不见君侯!”
顺义侯吃了个闭门羹,带着两女怏怏回转,接到兵部同僚家中宴请,报着为两名庶女拓展人脉的想法带着谢君仪跟谢君明前往。
她久离京城,回来也总要与旧僚故交来往,不少人见到顺义侯出现,皆上前来打招呼,又夸她“教女有方”。
顺义侯还当这些人在夸赞谢君仪与谢君明姐妹俩,自然要谦虚两句:“她们姐俩久在东南,哪里就谈得上教女有方了呢?”
夸她的人不禁愕然:“君侯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顺义侯有点莫名其妙。
那人便道:“君侯府上世女得了陛下青眼,如今暂领户部侍郎一职,过得半年可就是正职了,当真是年少有为,年少有为啊!”
“谢君平……暂领户部侍郎一职?”
顺义侯还当自己幻听:“谢君平入职户部?”
围上来的众人这才发现,搞半天顺义侯并不知道自己的长女这般出息啊?于是七嘴八舌讲给她听,顺义侯才知道谢君平不但暂领户部侍郎一职,还是那个商号遍地的朱记幕后老板。
这消息炸的她头晕。
众人不但恭喜谢君平入仕,还恭喜顺义侯会教养女儿,向她讨教养女之法。
顺义侯犹如被人塞了满嘴的黄连,苦不堪言,还不能在人前露出端倪,脸都笑僵了才把围上前来恭喜的同僚给敷衍打发走,转头就看到两庶女难看的脸色。
谢君仪跟谢君明从小就仇视谢君平,这些年她们陪在顺义侯身边,而谢君平父女俩远在京城,平日不提起家中还有这位嫡姐,东南府邸也是她们父亲在打理,渐渐便让她们都快要忘记自己的身份,只当自己是侯府嫡女。
回到京城虽然万般不愿意,但是谢君平行事越荒唐,她们便越高兴,巴不得她一直堕落下去,从根上烂下去,落到泥地里这辈子都翻不了身。
没想到峰回路转,谢君平居然摇身一变成了户部侍郎,还成了陛下口里“有经世之能的年青才俊”,怎么能够接受?!
“母亲……长姐素来行事荒唐,她会不会瞒骗了陛下?若是她在户部惹下大祸,会不会累及家人?”
谢君仪最会巧言善辩,还是一副为家里着想的样子,让顺义侯除了赞叹她顾全大局之外,又遗憾她不是正室所出,耽误了前程。
“别急,等我明日进宫面见陛下,就替她请辞。她那个胡闹的性子,半点真本事没有,去户部能做什么?朱记就更别说了,说不定还是端王弄鬼,想要替她撑腰呢。”
谢君仪才不管谢君平有没有真本事呢,她只想断了谢君平的前程。
“还是母亲思虑周到。只是母亲要替长姐请辞,要不要跟长姐说一声?”
顺义侯气不打一处来:“就算是要跟她说一声,也得知道她在哪吧?自我回府之后,你几时见过她来请安的,打发了人去她院子里问,听说已经数日未归,谁知道她在哪个花船上彻夜醉酒呢,那般不负责任,也没必要告诉她了。”她讽笑:“就算是告诉了她,难道她还真能去户部任职不成?”
她这几日也没闲着,派心腹去外面打听回来,比起配合端王户部审案,谢世女在京中纨绔界的名声可是无人能及。
顺义侯原来只当她在沧浪崖学艺,现下知道是端王冒名顶替,那这个女儿这些年做什么总要知道一二。不打听还好,一听打都快气炸她的肺。也亏得谢君平自她回来之后就躲了出去,不然怕是顺义侯府都要被拆了。
她一心认定了谢君平瞒骗君上,果然此日就进宫为她请辞。
程陶一案既然已经移交都察院,端王又恢复了她在户部喝茶吃闲饭的悠闲生活,一大早起床跟谢君平用过早饭,一起前去上朝。等到散朝之后,两人在殿前分手。
她拍拍谢君平的肩,笑的好不得意:“君平好好干啊!”
谢君平拦着不让她走:“案子虽然审完了,可殿下不是也应该跟我一起回户部吗?你这是要去哪?”
谢逸华一点也不脸红:“本王去宫里吃茶蹭点心,顺便把午饭也解决了。户部供应的饭食太难吃了!”
谢君平愁眉苦脸前往户部干活,端王脚步轻快往凤帝御书房而去。
她才到得御书房门口,便听到里面一人慷慨陈词,什么“教女无方”啦,“顽劣不成器”啦,举凡是不好听的话全都按在自己孩子身上,又说什么“有负圣恩”之语。
谢逸华侧耳听了一阵,实在忍不下去了,冷笑着推门而入,啪啪鼓掌:“顺义侯这番话说的精彩,若不是知道君侯是君平的亲身母亲,本王都要以为她是君侯仇人的女儿了!”
顺义侯说来说去就是一句话:陛下您有眼无珠让谢君平那兔崽子给蒙骗了,她没有真本事,还不赶紧把她给撸下来!
没想到被端王撞破,知她素与谢君平交好,顿时一张老脸辣辣作烧,为自己的行为辩解:“陛下有惜才之意,奈何君平实则不堪大任!”
谢逸华这才向凤帝见礼:“儿臣听到顺义侯在背后诋毁君平,一时义愤之下才闯了进来,还请母皇责罚!”
凤帝嗔她一眼:“胡闹!下次不可如此!”
“儿臣知错!”谢逸华认错认的非常快,但紧跟着便为谢君平辩解:“母皇有所不知,顺义侯这些年长驻东南,与君平几年也见不了一面,作为母亲她没有肩负起教养之责不说,还误听人言,在背后对君平多加诋毁,若是让做女儿的听到了不知道该有多伤心!”
事实上谢君平早就对顺义侯心灰意冷,压根不在意她对自己的看法了。
顺义侯:“……”那兔崽子才不会伤心!
当着凤帝的面,谢逸华可不准备放过顺义侯:“君侯说来说去,不过就是担心君平做出不当的事情带累了你们,才背着她擅作主张要断了她的前程。君平容貌已毁,这些年不知道付出了多少辛苦,才走到了今天,幸得母皇慧眼识珠,才能入职户部,君侯居然也不心疼自家女儿,说拆台便拆台,实是让人心寒!既然当着母皇的面,不如一早把话说明白了,将来君平但有惹出祸事来,母皇只管找儿臣算帐便是,与顺义侯府半点干系也无,她是儿臣一手带出来的,从小便是儿臣的伴读,儿臣也负有教导之责。不知母皇与君侯意下如何?”
凤帝以指虚点她额头:“你可是说真的?”
顺义侯心头说不出是何滋味。
谢逸华笑道:“儿臣何时哄骗过母皇?”
凤帝原本就偏疼端王,爱屋及乌,连带着看谢君平也与侄女一般疼爱,尤其她还身残志坚,容貌毁损之后置下这么大一份家业,熟谙经济之道,当真是个人才,对顺义侯上来就拆台请辞的行为有些不满,这难道不是质疑她的用人能力吗?
遂笑道:“既是你说的,那朕就应了下来,此后但凡谢君平惹出什么祸事来,朕便找你,与顺义侯府一概无关!”
谢逸华也机灵,道:“既然祸事儿臣担着,那君平若是做出成绩,母皇赏赐君平的时候,儿臣也要沾些光啊,这叫祸福与共!”
换言之,谢君平将来祸福,也与顺义侯府无关。
“你真是一点也不肯吃亏,行了朕准了,你可以退下了。”
谢逸华为谢君平辩解只是赶了个凑巧,她前来可还有别的事情:“启禀母皇,儿臣今儿可不是单为着君平来的,只是碰上了,还有另外的事情想要求母皇允准。”
“哦,你还有别的事?”凤帝挑眉,还当她是听说顺义侯进宫,这才赶过来的。
谢逸华大呼冤枉:“儿臣又没长着千里眼顺风耳,如何知道母皇御书房发生的事情?今日前来也是因为户部的案子已经告一段落,阿云离京日久,安定郡的事情他不一定应付得来,儿臣想要请示母皇亲自去一趟,协理他处理完了安定郡的事情,再一起回京,求母皇允准。”
凤帝取笑她:“真没瞧出来阿言还是个疼夫郎的。”她也很好奇,以安定郡公的容貌与性情,到底是如何拴住她这个女儿的。
谢逸华正色:“郡公为国征战,一家子忠勇耿介,儿臣对他自然是敬重有加,更要加倍爱护!”
凤帝挥手:“你所求朕准了,赶紧滚吧!”
作者有话要说:早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