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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大人很窝火

    沈星河站在停尸房门口,平静地说:“马自鸣就在里面,本官有事需找他证实一下。”

    “哦哦。那那那你们先忙,我在外面等一等。”方小杞无比乖怂地站好。

    沈星河点点头:“也行。不过,我记得马自鸣的身上沾有一点蓝色彩漆,原以为是他在自家山庄无意中蹭到的,现在看来可能是凶手作案时留下的。”

    “蓝色彩漆?”方小杞来了好奇心,按了按自己的衣襟处,鼓起了勇气,“来都来了……反正我带着护身符呢。”

    姜仵作给二人递上麻油涂鼻,以避免被尸气熏到。

    停尸房中阴寒透骨。点亮墙上的松明火炬,光线虽亮起来,光影摇曳更显鬼气森森。姜仵作点燃炭盆泼一泼醋去秽气,再烧苍术皂角减消空气中的尸气。

    方小杞跟着沈星河站在上风处等候,跟得史无前例地近。沈星河回头量了一眼,两人的距离只有半尺。他心情莫名愉悦起来:谁说停尸房不是个好地方?

    方小杞的牙齿有点打颤:“大大大人,哪位是马校尉啊?”她战战兢兢扫了一眼榆木板条上几具白布蒙着的尸体。

    “在这儿呢。”姜仵作动手去开一付棺木的盖子,一边道,“如今天气不是很冷,尸身易腐,此棺木材特殊,棺盖严密,里面铺有草木炭灰,可减缓尸体腐败速度,能多放些日子。”

    尽管做足了准备,棺盖打开时,方小杞还是险些被熏一跟头。

    沈星河径直走了过去。姜仵作戴着手套翻看尸身,愁眉苦脸道:“马自鸣颈有勒痕,索痕沿耳后发际,并在脑后分八字,索痕不相交,此是自缢之痕。”

    姜仵作指着尸身的刀伤处:“被刀板从身后拍中,形成密集对穿伤,伤口皮肉卷曲,乃生前刀伤,亦是致死原因……大人,再验一遍,还是如此啊。”

    沈星河擡眉,松明的火光将他的脸照得半明半暗,显得很是阴森:“照你这个结论,他是把自己吊在梁上,咽气之前拉动绳索,将刀板拍死了自己?且不说说案发现场的桌子高度,原就不够他踩踏着把自己的脑袋伸进绳圈,只说一个人若要自尽,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姜仵作战战兢兢:“大人啊,小人只管验尸,不会断案啊。说实话,小人做仵作二十载,也是头一次遇到如此邪门之事,小人觉得,恐怕是闹鬼……”

    沈星河喝止他:“大胆!你一个公门仵作,竟带头宣扬妖鬼邪说!”

    姜仵作差点跪下:“大人,小人也不愿疑神疑鬼,可是,马自鸣身体强壮,若说是他杀,起码得三四个壮汉才能摆布得了他!然而他身上除了勒痕和刀板伤,并没有任何被强迫、殴打或是堵口的痕迹!”

    沈星河徐徐问:“若是有人用毒,将他麻得肢体麻木,口不能言呢?”

    姜仵作大摇其头:“若是用过哑药一类的毒物,喉咙该留下灼伤。”他一边说,一边又扒开尸体的嘴看了看,“马自鸣的口舌咽喉完好,并没有痕迹。再者说,若他肢体麻木,又如何有力气拉动绳索呢?”

    沈星河嘴角微勾:“偏偏有那么一种毒物能做到让他口不能言,肢体僵木,然后慢慢恢复一点活动能力。”他把尸体青白的右手拿起来托高到灯光里,道:“你看他食指指腹。”

    姜仵作凑近了看,疑惑道:“似是被虫叮的一个小眼儿?”

    “没错,是中间发黑,周围内圈青、外圈红的一个叮伤。”

    姜仵作:“一月以前还是夏末,被蚊虫叮咬也寻常吧,这能说明什么。”

    沈星河吁一口气:“能说明的事可大了。你不必多问,把这个叮伤写在勘验册上即可。”

    姜仵作犹豫:“有必要吗?”

    沈星河冷冷瞥了他一眼。姜仵作赶忙道:“遵命。”掏出勘验册添加复检记录。

    方小杞一直站得远远的,想看又不敢看,拿眼角瞄着。沈星河要把那只右手放回棺中时,她忽然瞥见什么,脱口而出:“等等!”

    沈星河动作顿住,回头看着她。方小杞远远指着那只手:“蓝色!他手腕上是不是沾了蓝漆?”

    姜仵作看了一眼,皱起眉来。沈星河冲他耍威风就罢了,一个不知哪冒出来的小丫头也敢在此指手划脚?

    姜仵作语气不悦:“这个我上次已看到了。我留意到白梅山庄修葺不久,这蓝漆与涂檐画的漆料一致,杂物间里还有没用完的彩漆,必是他不当心蹭上的。”

    方小杞欲言又止。沈星河却问姜仵作:“那你可曾记录?”

    姜仵作不以为然:“无关紧要的事,何需记录?”

    沈星河语气冰凉:“你刚刚还说不会断案,怎么就知道无关紧要了?”

    姜仵作哑然。他拿起勘验册:“小人这就记,这就记。”他可是当了二十年仵作,他沈星河才断了几天案?姜仵作憋了满腹牢骚不敢说,脸上却忍不住流露不屑之意。

    沈星河看在眼里,胸中窝火。却懒得发作,道:“你走吧。”

    姜仵作巴不得,行过礼溜之大吉。

    方小杞等姜仵作出去了,才对沈星河道:“大人,麻烦您……您拿着他的手,我再看一眼。”

    沈星河有些诧异,还是依言照作了,将马自鸣的手擡到光线更好的高处。

    方小杞战战兢兢走近一些,不小心顺便瞥见了棺中马自鸣灰白的脸,“噌”退出老远,指着那只手说:“没错,就是这个蓝!”

    沈星河不解:“本官说过了,如果这漆不是马自鸣自己蹭上去的,修葺白梅山庄的画匠有重大嫌疑。可是什么叫做-这个蓝-?”

    兴奋加上害怕,方小杞说话时牙齿格格作响:“除了在白梅山庄,我在另一个地方看到过一模一样的蓝色涂料!”

    “什么地方?”

    方小杞道:“茗雀茶楼!”

    沈星河回想了一下,茗雀茶楼装潢精美,檐下和梁枋的确涂着彩画,但涂彩画的建筑多的是,蓝色又是常用主色……他问:“蓝与蓝本来不就一模一样?”

    却听方小杞道:“蓝与蓝不一样,不同画匠调出来的蓝都有差别,难道您看不出来吗?”

    沈星河感觉匪夷所思:“我当然看不出来!你这又是什么邪门的本事?”

    方小杞讷讷道:“这不算本事,颜色的细微差异,是个女子就能分辨的。”

    沈星河满脸写着“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