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搜索: 热词:假扮牛郎艾蜜莉迷殇李歆佐野洋短篇集佐野洋还君晚朝星零盯上逃夫香弥

返回顶部

悦阅书阁 > 其它 > 星河白鹭起 > 第37章 挚友绝交

    第37章挚友绝交

    沈星河从暖阁出来许久,这会儿却连皇宫的后花园都没走出去。他坐在一处游廊下拐角的长条座位上,侧着身,朝向廊外的池塘,似在赏景。

    方才他行至此处,头疼突然袭来,他知道,自己马上就要看不见了。好在这种情况他已应付得轻车熟路,在头疼发作和失明来临之间的一瞬间里,迅速选了这个好地方,面朝的方向是一片水,不会有人发现他目光涣散。他只要静静地坐一会儿,挨过去就好了。

    有脚步声沿游廊而来。沈星河不为所动,坐得稳如泰山。不管来人是谁,就算是阁老宰相,他都会装作在走神,不理会便是。

    这一招虽为他落下了倨傲无礼目中无人的恶名,也令昔日朋友因此断交,但十分管用。次数多了,他不理别人,别人也不理他,他乐得清静,最重要的,是避免别人发现他的秘密。

    沈星河的这个间歇失明症,知情者只有师父常镛一人,连他父亲沈书允都不知道。

    他也曾就医过,为了保密,不能找宫里太医,也不敢找京城中的任何大夫,只隐瞒身份去外地看过。所以,宫里的太医也没有知情的。

    他绝不能、绝不愿让人发现自己眼睛的问题,来自他人的或同情或兴灾乐祸,或落井下石,他都不能忍受。

    偏偏树欲静风不止。脚步声停在了身后,欠揍的声音响起:“呦,这不是沈二公子吗?稀客啊!”

    是七皇子,辰王宋明汐,就是在朝堂上一脚将他踹成大理寺少卿的家伙!

    沈星河不淡定了,额角当即炸出火星,咬紧了牙根才忍住没回头。

    沈星河毫无反应,宋明汐却不打算放过他,语气讥诮:“啧啧,二公子好大的架子!纵观全国上下,也就我父皇一人配得上跟你说句话了是不是?二公子能不能赏个脸,给本王一个眼神?”

    沈星河的手在木栏杆上捏得指关节发白。他害怕被发现眼睛的问题,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哎哟!”宋明汐气笑了,对着沈星河的后脑勺作揖,“二公子总算肯搭理本王了,本王真是受宠若惊!二公子,本王一脚助你官升两级,您不谢谢我啊?”

    沈星河气不打一处来:“此事,回头再找你算账!”

    “别啊,要算现在就算!你起来跟本王打一架,本王要是输了,给你跪下赔罪!”

    沈星河脊背僵直:“你能不能滚?!”

    宋明汐怒发冲冠,手伸向沈星河的肩膀,想拎他起来打架,又生生忍住了。这里毕竟是御花园,德宗帝还在不远处的暖阁里,若在这里打架斗殴,至少得关一个月的禁闭!

    宋明汐的手缓缓攥成拳头,骨节捏得咯吱作响。沉默一阵,终于甩袖就走。走了几步又不甘心,回过头来指着沈星河的脊背,手指颤抖,眼圈都红了:“沈云洲,你倒是说清楚,我究竟何时何地、因何事开罪的你?”

    “云洲”是沈星河的表字。

    沈星河只冷冷给了两个字:“不敢。”

    宋明汐炸了:“你我从小一起长大,一起读书,你说翻脸就翻脸,连个理由都不给!六年了,我跟你套了多少次近乎,热脸就贴了多少次冷屁股!沈云洲,你看看你自己,这些年如一具行尸走肉,你到底吃错什么药了?!”

    沈星河低声道:“我只是厌倦了你们这些皇亲贵胄。”

    时隔两人断交六年,沈星河终于给了宋明汐一个答案,把宋明汐气得差点撅过去:“你自己也是长公主府的二公子,不也是皇亲贵胄吗?!”

    宋明汐成功戳中了沈星河的痛处,沈星河心中稍稍泛起的一点内疚顿时烟消云散。他的头疼得正厉害,态度越发恶劣:“我才不屑与尔等为伍!”

    这天底下敢在御花园里宣称不屑与皇子为伍的,大概只有沈星河一人了。声音再大一点让暖阁里的德宗帝听到,就够得上砍头了!

    宋明汐只知道沈星河六年前突然烦了他们一群一起长大的朋友,单方面与所有人断交。却不知他厌恶自己到这种程度。

    他忽然失去斗志,像个霜打的茄子似地蔫了:“不瞒你说,关于你身世的传言,我也有所耳闻。可是我不在乎啊!不论你出身如何,你都是我朋友。云洲,你是介意这些才与我疏远的吗?”

    沈星河冷冷回了两个字:“不止。”却不肯再解释。

    宋明汐站在原地等了一阵,什么也没等到,怅然道:“罢了,你放心,我不会再像个狗一样讨你嫌了。我却不后悔那天把你踹到御前。我知道你从小就喜欢拿刑部的案宗当书看,也听人说,你查案的时候很有劲头,至少不像个死人了。听说案子已破,恭喜啊沈少卿。就此别过吧。”

    宋明汐拱了拱手离开。不过是一个转身,却似真正诀别。

    沈星河脑袋中的疼痛的毒蔓收起了触角,池塘里的一丛枯荷显现在视野。他回头,望见宋明汐决绝离去的背影。他张了张口想叫住宋明汐,却终于没有出声。

    十四岁那年,他听到关于自己身世的传言,还以为是有人造谣,跑到文宜长公主面前,请她查出造谣之人,以正长公主府清誉。

    文宜长公主却看着他,神情疏离而冰冷:“那不是谣言。你的生母的确是个下贱的贱民,你身上根本没有皇室的血,你是沈书允跟那个贱货生的私生野种!”

    他一直当作母亲的人,用叫做“耻辱”的刀子将他捅了个透心凉。

    那时他还小,第一时间选择了厌恶自己。他不再与那群从小一起长大的皇室宗亲的子弟是一类人,继而厌恶了他们。

    总之厌恶了全世界。

    沈星河怀着满腔厌恶回到大理寺,却在厅里看到了这世上最令他厌恶的人。

    他的父亲,刑部尚书沈书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