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师兄捅我一刀
黑夜里灯笼如串,马蹄滚滚震动,是宋明汐带着金吾卫赶到了。宋明汐环视旺福祠前的狼藉和惨烈,带着哭腔喊道:“云洲,这是出什么事了?普宁呢?”
沈星河从神祠顶上跃下,像一只俯冲下来的枭,落地时衣袍被风鼓起。
他翻身上马,将月钩弓从背后抽出握在手中,脸颊在夜风中苍白冷硬,直接对金吾卫将领说:“请将军下令,分头朝四方追捕,有可疑人等一律拿下!”
将领拱手,金甲铿锵:“卑职遵命!”回身下令分派人手。
沈星河四顾一下,盯上了南边树木茂密的小路。如果有人要潜逃,这条路便于躲藏,是个首选路径!他没再犹豫,抢在金吾卫之前打马追去。
身后的旺福祠中,季杨跌跌撞撞奔出来,步履不稳像喝醉了酒:“大人,不好了,那听海竟施妖术……”他努力眯着眼张望,却不见沈星河的人影。
季杨觉得头晕眼花,狠狠扇了自己几个耳光,总算清醒了些,转头看到还在呕吐的听山,忽然发出一声惊骇的大叫:“妖怪!”
一脚将听山踹得翻了几个跟头。
片刻之前,季杨带着几名手下盯着丹房的动静。旺福祠前边的戏台处传来一阵喧闹声,惊动了丹房里的人。
听海道士走到门口,想去看看出了什么事,却发觉了躲在暗处的差役。
他神色大变,抽身朝丹房内退去!
季杨见形迹暴露,干脆下令将听海拿下!差役们从藏身处一拥而上,听海突然大喝一声:“有妖怪!”
旋即一甩袖,袖中涌出一股白烟。差役们以为是石灰,下意识后退躲避。
季杨走在最后只差了几步,有少许白烟飘进鼻孔,他闻到一股异香。心知不好,赶紧掩住口鼻。
前边的差役们互相对望,突然面露惊恐,嘴里嚷着:“妖怪,妖怪!”
季杨莫名其妙:“哪来的妖怪?”
差役们已经挥着刀互相对砍了起来!季杨大惊,大吼着让他们住手,却没有人听他的,大家都跟疯了一般,刀也直朝他身上招呼!
幸好季杨身手不错,没给兄弟们砍死,借着一身蛮力,把这个砸晕,又夺了那个的刀,忙活了半天,才把几人放倒在地。
他顾不上管他们,闯入丹房中,里面的听海和道童却都不见了。
季杨无法,只能跑到前边寻求支援,却不料自己的神志也出了问题,此时在他眼中,听山的面目不断拉长,像个随时要化出原形的狐精。
季杨只惊慌了片刻,便想到是听海抖出的那股白烟有迷人心智的作用,也终于理解了兄弟们为什么对砍,实在是太吓人了!
他用力抽了自己几个耳光,努力让自己神智清醒,揪着听山的衣领把他提得双脚腾空,几乎吼破嗓子:“你可知道听海去哪了?你若不说,我把你也劈成两半!”
“我说,我什么都说!”听山道士扒着自己的衣领快要喘不上气,“官爷,贫道确实认得听海,可是,贫道不是共犯啊!”
季杨将他往旺福祠中强拖进去:“休要狡辩了,你不是共犯才怪!”
听山徒劳地挣扎着:“官爷您听我说,听海是我的师兄……可是,我早就离开师门了!”
听山此时七魂丢了六魄,但街头忽悠人练就如簧巧舌,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也口齿清晰,语速飞快。
“这事得从差不多十年前说起。那时贫道还是个不足十岁的孩子,父母双亡,孤苦零丁,流落街头。幸而贫道嘴生得甜,讨到的饭也比别的小叫花子多,倒也没怎么饿着……”
季杨懒得听他啰嗦,将听山硬拖过高高的门槛,差点摔断他的腰,却奇迹般地没摔断他的喋喋不休。
“呜……贫道腰好痛……官爷,贫道小时候沿街讨饭时,遇到一个游方道人,道号乌涧。他大概相中我嘴巴机灵,说要收我为徒,保我衣食无忧。我一听管饭管住,自是求之不得。”
“师父还有个徒弟——我的大师兄听海。我原以为师父是个道士,自会传授我们道术。可是他教我们的东西,我越学越觉得不对……”
季杨动作顿了一下:“他教你们什么?”
“师父教我们的术法非诈即骗,还有巫邪之术,贫道越学越怕,没学多久,就向师父提出质疑,却被师父痛打一顿!”
听山一边叨叨,一边努力跟上季杨,以求少受几下拖撞。
“后来我无意中知道了师父的外号:人称鬼道乌涧,在江湖上恶名远扬!我怕得很,想要逃跑,被师父抓住,命师兄当场杀了我。师兄当即在我胸口捅了一刀!”
季杨已将人拖至后院,丢在丹房门口。
听山打了个滚,跪在地上扯开衣襟露出左胸的一道疤痕。
他心有余悸地说:“师父以为我死了,我也以为我死了。过了多日,我在一家医馆苏醒,大夫说起送我来的人的长相,正是师兄。师父和师兄早已不知云游去何方。”
听山抽噎一下:“后来我才慢慢猜出发生了什么。是师兄手下留情了,他这一刀的位置拿得极巧,恰好没刺破我的心脏。师兄先我拜师多年,已将师父的骗术学到六七成,那一次竟然骗过了师父,留了我一命,从那之后,我再也没见过师父师兄……”
季杨骂道:“所以,你这个王八蛋早就猜出小儿失踪的事与听海有关,却不肯说!”
丹房门口,几名差役趴在地上,还没清醒,看到两人,面露惊恐地躲藏,嘴里嘟囔着:“妖怪,妖怪……”
听山诧异道:“他们怎么了?”
季杨咬着牙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听海放了一阵毒烟出来,把他们熏糊涂了,把人看成妖鬼!”
听山惊道:“这种迷烟叫做神仙眼,是师父的独门秘药!”
“连毒烟的名称都知道,还说自己不是同伙!”季杨感觉脑子也不住地抽抽,分外暴躁,把可怜的听山连踢几脚,踢得人直滚进丹房门内。
听山左捂右躲:“好痛……官爷您轻点踢……贫道绝不是师兄的同伙呀……贫道这些年游历四方,是近日才来到大安城的……”
他死死护住脑袋:“当初,我是在师父收藏的巫术经书上看到这个伤天害理的医肝秘方,与师父起了争执,才让师父起了杀心,险些丢了小命的!”
他的哭诉声闷声闷气:“我猜出干这事的人不是师父就是师兄,可是我又不知他们人在何处,我去报官,官也不信我,我就只好故意放出流言。直到大人您找到贫道,借着大人手下干将收集到的讯息,我才推断出方位。来到旺福祠,看到了听海,才确定做恶的人是师兄!”
季杨怒道:“你先前说一半吞一半,绝口不提认得听海,无非是怕牵连自身,如今误了大事!”
“不,不是!”听山拼命摇头,“贫道只是……念及师兄放过我一次……”
季杨恨不能砍了他:“糊涂!你以为自己知恩图报,实则助纣为虐!你为听海遮遮掩掩之时,有没有想过惨死他魔爪下的无辜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