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把楼拆了
凡心阁的门被拍得山响。门童是个看上去十一二岁的孩子,应声来开门。他一边捂着嘴打哈欠:“来了来了!哎呦,这个时辰就来照应生意,哪位爷这么心急啊?”
季杨吼道:“大胆!大理寺办案!”
门童吓了一跳,差点跪在门槛上。他揉了揉眼,终于看到一身官袍、背负弯弓,杀气腾腾的沈星河,赶忙哈着腰堆出喜相脸:“官爷,这青天白日的,哪有什么案子,我们也没报官啊!”
“少废话。”沈星河一身煞意,“本官问你,方小杞在里面吗?”
门童眼睛弯弯地陪着笑:“呦,小人不认得这人啊。”
沈星河说:“是今日来给沉璧送餐的飞燕。”
门童睁大眼睛,显得单纯无辜:“今日没有飞燕来送餐啊。”
沈星河变了脸色。周痕一直在后面跟着,听到这话急了:“你胡说!小杞姐替我跑腿,肯定是来过的!”
门童仰着小脸眨着眼:“小人不敢欺瞒大人,小人从天没亮一直睡到现在,官爷们是今日第一波来客。”
这小孩儿眼中,沈星河捕捉到一丝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狡黠!
沈星河盯着门童的目光有如刀削,话却是对季杨说的:“季杨,命人守住凡心阁各出口,一只蚊子也不许放出去!”
说罢大步朝里走去。门童颠颠小跑着跟着后头喊:“官爷,这个时节哪来的蚊子呀?您看上哪位姑娘,小的给您去叫!”
沈星河回头想发作,但见这小童比自己腰带高不了多少,忍了忍,道:“我找沉璧。”
“哎呀,大人好眼光!沉璧姑娘价可高啊,官爷带够银子了吗?”
门童用最天真的面容,说着猥琐的话,令沈星河感觉十分膈应,拳头捏得青筋爆起。
门童见势不好,撒开腿往楼里跑:“知道啦,官爷有的是银子!小人这就去喊沉璧姑娘!”
他这一跑,院中的狗被惊动,纷纷暴起,扯着颈间锁链发出狂吠。
沈星河微微皱眉。花楼里养这么凶的狗,不怕吓到客人吗?
他上次来时,记得凡心阁内外挂满琉璃珠灯,通楼灯火通明。这一次是白天,没有点灯,楼内厅堂虽然宽敞,窗户却不多,显得特别昏暗,人走进大门内的阴影里,就像被巨兽的口吞没似的。
进了大厅,感觉分外空寂,而大厅并不是十分宽广,他擡头看去,才知道空旷感从何而来。
这座三层楼阁上下通透,房间都在四周,站在大厅里仰头看,楼内部下宽上窄,三层栏杆不是普通的四方形,而是有九个边,从底下看上去,是三个有棱角的环形相套,站在一楼可以直接望见楼顶最上方华丽的藻井。上下挂着许多珠灯,白天里都没有点亮,没有火光照映,灯笼失去华丽,一盏盏黯淡地垂着。
沈星河瞥见门童朝楼上跑了,也打算跟上去。走了两步忽然停住脚步,侧耳倾听。他好像听到了隐隐的异声。
那似有若无的声音紧接着被院中吵嚷的犬吠盖住了。
柜台里传来嘀咕声:“吵死了……”
是个趴在那里打盹的龟公。
沈星河走过去,在柜台上猛地一踹,极其没修养。
龟公吓得直跳起来,睡得通红的眼迷茫地看着他。沈星河问:“今日来送餐的那个女飞燕在何处?”
龟公迷迷瞪瞪道:“今日没有飞燕来啊。您哪位?”
沈星河说:“你把老鸨叫过来!”
“噢……”龟公伸着头朝楼上喊,“解妈妈,有人找!”连喊了几声没有回应。
龟公皱着眉,一副没睡醒脑筋不清的模样:“解妈妈不在吗?出去了吧。”
门童从上方的楼梯拐角探出小脸:“大人,请来这边!沉璧姑娘在等您呢!”
沈星河阴沉着脸横了龟公一眼,大步走上楼梯。
身后,龟公的困倦之态慢慢消失,目光微闪,不动声色地拉了几下柜台底下的一个小小铁环。
门童站在三楼北面第二个屋门前,早已打开了门,笑嘻嘻地等候。
沈星河径直走进门去。
“大人玩得尽兴!”门童在他身后合上门,小脸上的笑容不减,只是变得阴冷,童稚的小脸平添诡异。
房间内,沉璧盈盈福身:“奴家沉璧,见过官爷。官爷想饮酒还是喝茶?”
沈星河肃立门边没有动,单刀直入问道:“给你送餐的飞燕呢?”
沉璧擡起一对烟水明眸:“官爷,今日没有飞燕来给奴家送餐啊。”
沈星河盯着她,眉间冷然:“陈璧,本官是大理寺少卿,那名飞燕名叫方小杞,其实是我的部下。她来此的目的是寻找江漳的下落。”
沉璧的脸上闪过一抹冷色,没有说话。
沈星河没有心情迂回,说:“本官知道江漳和他三个狗友罪大恶极。你囚禁或是杀了他们,是为了替你的兄长陈节报仇。可是,现在江府那边找不到实证,只有得到江漳口供才能翻案!”
沉璧忽地擡首。
沈星河顿了一下,耐着性子说:“方小杞寻找江漳,不是为了救他,而是为了给你的兄长陈节申冤!你难道想让陈节的在天之灵永远背着污名吗?”
沉璧牙关紧咬,冰凉泪珠含在眼眶。
压抑的焦躁似风暴在沈星河胸腔盘旋,若对方不是女子,他早就动手了。他逼近一步:“这个案子,本官保证查到底!你先把方小杞交出来!”
沉璧向后瑟缩,犹豫道:“她……”
她沉默一下,擡起脸时,眼中的片刻波动已平复,嗓音有些发干:“奴家没见过她。”
风暴从胸腔肆虐到眼里,沈星河的耐心消耗贻尽,不再理会她。他转身出屋,站在栏杆扶手后,朝下方大厅喊了一声:“季杨!”
“卑职在!”季杨跳到视线当中。
沈星河阴沉沉道:“哪怕把这座楼一寸寸拆了,也给我把人找出来!”
季杨扬声应道:“遵命!”大嗓门把整座楼震得嗡嗡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