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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3章心病良方

    罕见病对于医者,无异于收藏家遇到珍宝。白不闻来了兴趣,仔仔细细询问。

    沈星河详尽描述了的症状,却绝口不提患者是方小杞。

    白不闻神情郑重:“此是心病,必有根源。您可知患者因何致病?”

    沈星河一怔。他隐约猜到方小杞病起有因,但不敢问。

    他犹豫道:“可能有根源,但是,我没问过。”

    白不闻点点头:“不问是对的。能导致这种程度的心病,其起源必是令患者极为痛苦的一件事。”

    “极为痛苦?”沈星河心口似被狠狠捅了一刀,喃喃重复着,一瞬间感觉呼吸困难。方小杞到底遭遇过什么?!

    “极为痛苦,或是极其恐惧。”白不闻说。

    沈星河记起什么:“她……她家中遭遇巨变,失去了家人。会不会是这件事造成的?”

    白不闻问:“出事的时候,患者在现场吗?”

    沈星河摇摇头:“没有在场。”

    “那应该不是病因。能形成这等心病的,只有直接、切身的刺激才能导致。”

    那会是什么事呢?沈星河心中似有小刀在绞。缓了一会儿,才问:“那,是不是找出这个病因,就能治好她?”

    白不闻蹙眉思考一阵,说:“心病的病根,往往发生在患者幼年之时,年深日久,即使知道起源,也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

    白不闻语气凝重:“再者说,这个病根,就是患者心上的创伤,在患者没有做好准备的情况下,贸然相问,必会令患者经受揭疤之痛。除非患者自己想倾诉,大人千万不可莽撞追问。”他想了一会儿,缓缓摇头,“从病根入手,不是良方。”

    沈星河一时失声,眼睫微微颤抖。半晌,艰难地问:“没有其他办法吗?”

    “这要看患者病情的严重程度。”

    沈星河眼中浮起希冀:“有过几次偶然的情况,她与……与别人接触却没有犯病。不过,都是在很害怕,或是很紧急的时候。”

    白不闻若有所思:“如此说来,还是有一线希望的。我却不敢保证一定能治愈。”

    沈星河赶紧给白不闻添茶:“请详言。”

    “对这名患者,可尝试循序渐进之法,一点一点帮助患者克服心病。但是,切忌操之过急。”

    ……

    一个时辰后,白不闻揣着丰厚的诊金,从碧落园告辞,背负药箱走过安静的巷道。

    身后传来隐隐脚步声,他快,脚步声则快。他慢,脚步声则慢。

    白不闻眼底微冷,在僻静之处站住,缓缓回身。

    不远处,一名神情拘谨的男子同时驻足。

    白不闻客气地问:“这位兄台,有何指教?”

    来者是方有青。

    方有青上前几步拱手行礼:“白药师不认得我了么?我是江府的管家方有青,去年您去江府给少主子诊脉,咱们打过照面。”

    白不闻做恍然记起状:“原来是方管家,幸会。您找白某有什么事吗?”

    方有青犹豫一下,说:“上次见您的时候,我就觉得您面熟,却不敢多想。近日遇到故人,记起些旧事,心中颇不踏实,斗胆叨扰,想找您求证一点事。”

    白不闻谦恭有礼:“不敢,您请说便是,白某知无不言。”

    方有青擡起头问:“请问白药师,可是安西人氏?”

    白不闻面露怅然:“我前些年受过一次伤,脑力受损,始终记不起从前的事,也记不起自己生身何地。”

    方有青赶忙道:“抱歉。”

    白不闻微笑着摇摇头:“无碍。方管家问这个做什么?”

    方有青说:“我是安西人,早年主家洪宅遭遇一场火灾,我万幸死里逃生。身陷火场时,隐约看到有仙人经过,我一直觉得,是仙人佑护我才捡回一条性命。我觉得那位仙人的模样,与白药师有些相像……”

    方有青说着说着,忽见白不闻忍笑的模样,尴尬地住了口:“我也知道这事说出来匪夷所思,可是我越回想,越觉得相像,忍不住来问问您,兴元六年腊月,您是否去过安西?”

    白不闻用袖子掩了掩口,眼中笑意不减:“从我有记忆起,我就从未去过安西,兴元六年,我正跟着师父游历南疆,断不可能出现在西北边郡的。”

    方有青仿佛松了口气:“这么说,是我异想天开了。”

    白不闻道:“你当时处在生死存亡之际,或是看错,或是幻觉,都有可能的。”

    方有青点头:“白药师说得对。贸然打扰,着实冒犯,望您莫要怪罪。”

    白不闻颔首:“方管家说哪里的话。若无他事,白某先行一步。”

    他转身欲走,却听方有青又道:“对了,去年白药师给江漳诊病,我好像听到您对他说,虽以药调理,他的不育症治好的机会仅是万中之一,基本无望,那月栀怎么会怀孕呢?”

    白不闻脚步顿住,眼中的和煦倏然冷下去。他微微侧身,看着方有青,说:“或许,江漳便是那万中之一的一。”

    方有青面露感慨:“白药师果然是圣手回春!可惜江漳多疑,害了月栀和孩子,也毁了他自己。”

    白不闻的嘴角弯起薄利的冷笑,之前的让人如沐春风的暖意已荡然无存:“自作孽罢了。”

    方有青莫名不敢再直视白不闻,拱手告辞,转身匆匆离去。走出老远,回头都看不到人了,脊背上仿佛还沾着被凝视的寒意。

    深巷中,黑衣少女从墙后轻灵翻越过来,像一只无声翻飞的蝠,落在白不闻面前。

    “主人。”阿蝠露着雪白的小牙,手指间把玩着一柄匕首,翻飞出朵朵银光闪闪的刀花。

    她围着白不闻不住地打转,眼里闪着兴奋的光:“主人,我现在可以杀他了吗?”

    白不闻的目光仍望向方有青的背影消失的方向,低声道:“如果他仅是在洪宅火灾中看到过我,可以推说为幻觉,原不必要他的命。何况,小杞好不容易他乡遇故人,为了小杞,我不想杀他。可是,他偏偏听到了我对江漳说过的话。”

    阿蝠舔着刀尖:“是的呢主人!江漳的不育症原可以治好,你偏告诉他治不好,从而埋下隐患。之后月栀怀孕,他便怀疑那不是他的孩子,心怀怨怒。陈节得罪他的事,就像火星落进火油库,轰的一声……”

    阿蝠张开双臂,欢欣无比:“把江家炸没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