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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其它 > 星河白鹭起 > 第193章 恐惧

    第193章恐惧

    窦文的目光投入没有尽头似的深宫,看到巍峨宝殿的飞檐挑在半空,他高扬起面庞,满面狂傲,语声在风里飘忽如鬼语。

    “圣上登基时,朝野虎狼环伺,一个不当心,别说皇位坐不稳,圣上连骨渣都剩不下!是咱家,不离不弃扶持圣上,他才能坐拥今日江山!沈二与咱家作对,就算弄死了他,圣上又敢说什么?小乙,你说是不是?”

    他转头看向迟小乙,眼里似藏着刀。

    迟小乙擡起头迎着他的目光,眼底澄明无波,无一丝动摇:“小乙唯对老祖宗忠心不二。”

    窦文盯他良久,缓缓笑了:“咱家知道你是个明事理的孩子,识得好歹。跟着咱家,你才能有长命百岁,享泼天富贵!”

    他又记起什么:“对了,大理寺那种地方,咱们的人本事再高,一时半刻也难以混进去。小乙你有两下子啊,才半日功夫,是如何解决掉明蒲的?”

    迟小乙袖手垂首,谦卑地说:“孙儿想办法买通了大理寺一名差役,让他找机会下的手。他做得干净,没留下任何把柄。这点小事孙儿尚能做好,请老祖宗放心。”

    窦文赞赏地拍了拍他的脑袋:“你看,这不是做得很好么?你这孩子比你师父强!买通的那个差役可靠得住?”

    迟小乙擡起头:“老祖宗放心,收钱做事,刀头舔血的人,最靠得住。”

    “好小子,咱家没有看走眼,没白栽培你!”

    窦文没有多问细枝末节。他为人多疑,却也讲究御人之术。处理个把人这种事太多了,他若件件都过问,哪忙得过来?

    窦文摆了摆手:“你不必随我来,去好好伺候圣上,找机会适当吹风。绝不能让沈二再翻身起来!”

    “小乙遵命!”迟小乙拱着手深行一礼。擡头时,看着窦文的身影走向远处,那紫袍在宫墙阴影里随风晃荡,像一只行走人间的鬼。

    窦文回到自己府中时,天已快亮了。他由奴婢们扶着下车,擡头看到前方阶下,跪着一个佝偻畏缩的身影。是霍槐。

    霍槐几日不露面,原本保养极好的脸上出现褶皱,看上去简直比窦文还老,整个人枯瘦,眼睛外凸着,时时刻刻充满着惊恐,像被什么东西吸去了精魂。

    霍槐见窦文看过来,膝盖移动几下俯首下去,音调里带着泣声:“老祖宗……”

    窦文的脚步没有停顿,却飘下一句:“过来吧。”

    霍槐如遇大赦,赶忙爬起来跟上。

    其他奴婢识趣地退散。

    天色渐暗,长廊两端不见人影,道道廊柱把黯淡光线划成一串渐远的格子,似没有尽头。

    走在前头的窦文幽幽冒出一句:“儿啊,这几日过得可好?”

    霍槐跪在了他身后,哭出声来:“老祖宗,您罚儿子吧,您这么晾着我,我比死还难受!”

    窦文惩戒手下,有很多手段,通常都是要人半条命。犯的错重了,那就要命,不过,不是所有人都像解红衣那么受宠,死得那么痛快。必会让人受尽折磨,慢慢地把死亡乞求来。

    这几天霍槐呆在家中,日日夜夜等着窦文赐他比百转锥更狠辣的刑罚,不论是什么他都认了,挨过去,留得一条命在,他还是窦文的好儿子。

    但是窦文什么也没做,这让霍槐更加恐惧,时时刻刻如在油锅煎熬。

    窦文转头俯视下去,看到霍槐的帽沿露出一圈花白的发。窦文啧了一声:“看你这话说的。咱家心疼你,没有罚你,你倒抱怨上了?”

    “儿子不敢!”霍槐猛地磕下头去。

    窦文伸脚,霍槐的额头垫在了皮靴的脚背上。霍槐大惊失色,抱住窦文的靴子:“有没有砸伤老祖宗的脚?”

    “乖儿子,过年要讨压岁钱么?”窦文笑眯眯地,弯腰伸出一只手。

    霍槐不敢相信似地,握住这只手,身上止不住地抖。

    窦文亲切地拍着霍槐的手背:“槐儿啊,这一次,咱家不罚你。”

    霍槐听了,没有惊喜,只有更深的恐惧。

    窦文蹲下身,慈爱地抚着霍槐的脸,接着说:“钟馗,是你种下的因,需得你自己拔出这棵苗。你这条命留着,就是要做这件事的,做得好,既往不咎。若做得不好……”

    窦文的声音突然阴森渗骨:“槐儿啊,你可知道,咱家从未如此生气过。以往惹咱家生气的人,多半会进凡心阁。凡心阁没了,咱家还有别的好手段。保证你想像不出那滋味,唯有亲身体验方能领悟。”

    霍槐强忍着不让上下牙齿撞击出咯咯声:“儿子不想体验!”

    窦文双目幽暗:“咱家好思念红衣啊。若有她在,必能为咱家分忧,不必劳动你了。你若嫌累,可以下去与红衣做伴。”

    霍槐恐惧得带出哭腔:“儿子……儿子也能替老祖宗分忧!儿子一定把钟馗揪出来!”

    窦文将人往上搀:“好了好了。起来吧。”他体贴地帮霍槐拍掉膝头的泥屑。

    霍槐感激涕零,扶着窦文走进暖室内。

    窦文站到一面落地铜镜前站定,霍槐心领神会,服侍着窦文取下官帽,脱下官衣,换上居家宽袍。然后熟练地打开旁边的紫檀柜子,露出一层层抽屉。

    霍槐拉开抽屉,拿出一串莹润洁白和田玉珠串,小心地挂到窦文脖子上。接着又从抽屉中拿出更多件玉饰,挂腰上的,戴手上的,一件件佩戴到窦文身上。

    窦文举起一块玉蟾蜍把件对着光欣赏,叹道:“你看这玉,细腻温润,洁白无瑕。世间污浊,人心难测,这世上唯有美玉是干净的,让咱家如何不爱?”

    霍槐急着立功,一边忙活,一边道:“老祖宗,儿子听说圣宁寺又出事了,钟馗这是阴魂不散啊!老祖宗就不该心慈手软,若让寺中众僧早些消失,钟馗就不会再有机会!明蒲虽死,剩下的僧人留着皆是祸根,让儿子把他们处理掉吧!”

    窦文张着两手让他伺候,说:“槐儿,做人不要戾气太重,圣宁寺的事情圣上已经都知道了,处理僧人意义何在?没有益处的杀戮,徒增麻烦。你不如留着精神,做点有用的!”

    大冷的天,霍槐头上冒着冷汗,趁着去拿一件玉扳指时偷偷擦拭,说:“是,是,儿子全听老祖宗吩咐。”

    窦文扬起下颌,面露冷笑:“钟馗?咱家就让他看看,真正的人间邪神,是他钟馗,还是咱家!”

    霍槐急忙附和:“是他不自量力!”

    窦文斜睨着他:“你不是害怕钟馗么?与钟馗宣战,你害怕么?”

    霍槐牙一咬:“钟馗死,儿子才能活,儿子与他拼了!”

    窦文慈爱地道:“我儿真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