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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1章看不清的迟小乙

    卢含雪恋恋不舍地离开,方小杞挥手相送,身子忽然被拽着转了半个圈,沈星河扯过她那只被卢含雪拉过的衣袖,拍了又拍,仿佛上面沾了不干净的东西,怒道:“我问你,你不是不容人碰触吗?为何让她拉你袖子?”

    方小杞想了想,也觉得有些奇怪:“是啊,这搁在以前,我是绝不愿让人碰的。”她看了看沈星河揪着她两边袖子的手,忽然明白了什么,“可能是你总拉我袖子,我有点习惯了。”

    沈星河怔住。他忽然想到,是“治疗方案”见成效了,白药师果然靠谱!可是,他给方小杞治疗心病,不是为了让别人碰她啊!

    一时间患得患失,心中忽喜忽忧。

    方小杞唤他回神:“你要跟我单独说什么?”

    沈星河看了看她发干的嘴唇,回身去倒水:“跑了一天,不知道喝口水么?”

    方小杞:“……就这事么?”

    她跑了大半天,着实渴了,接过杯子一饮而尽,喘口气,看了看他的脸色:“你伤情如何,有没有再咳血?”不等他回答,又强调一句,“说实话。”

    “没有再咳,白不闻的药很管用,已经好了。”他答着,烦恼地蹙眉,“但圣上还不肯放我出去!不过,迟小乙说圣上不会关我太久,气消了就该放我走了。你在外面调查时万不可涉险,有什么事,等我出去再说。”

    “知道了。你毕竟有内伤,哪能好得那么快?我看你关在这里挺好的,还能安心养伤。”她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迟小乙来过了?”

    “对。我要跟你说的正是这事。今日迟小乙过来了一趟,说是奉圣上之命前来探望。”

    方小杞心中一凛:“你问过他那护体药的事了么?”

    沈星河嘴角抿着冷笑,说:“我有意不问,他自己主动跟我解释。”他缓缓道,“欲盖弥彰!”

    “他怎么说的?”

    “迟小乙说,早就听闻白不闻的医术高,颇有一些奇绝妙方。迟小乙私下里与他买的那味护体药,药名叫做金钟罩。”

    方小杞想了想,问:“圣上责罚你,事出突然,他再怎么神通广大,怕也预料不到,那药应该不是为你备的,那是为谁备的?”

    沈星河给她添茶,在水声里说:“说是为他自己备的。迟小乙说,他在窦文跟前办差,看着受重用,其实窦文的性情阴晴难测,一时宠上天,一时要你命,说不定哪一刻刑罚就来了,随身备着护体药,只为保他自己的小命。”

    “他在撒谎么?”

    “据我对了窦文的了解,迟小乙这话不假。他说,那天把药给我用,只是情急之下的权宜之计。他还苦苦嘱咐我不要说出去,否则窦文饶不了他。”

    方小杞记起听过的传闻:“听说白药师给宫里娘娘诊过脉,迟小乙因此与他相识,倒也有可能。”

    沈星河不为以然:“那是夸大其辞的传言罢了。皇宫规矩严恪,宫中嫔妃是断不可能让民间男医请脉的。据我所知,白不闻不曾进过后宫。倒是他配制的驻颜灵丹名声远扬,传进了宫里娘娘们耳中,时有托出宫办事的太监帮忙采买,听说供不应求,娘娘们还得排号呢。”

    方小杞诧异道:“你听谁说的?”

    “宋明汐。他的母妃倾贵妃就用过白不闻的驻颜丹,说是效果的确不错。”

    方小杞的指尖搭在杯沿轻摩着:“如此说来,迟小乙借着给哪位娘娘买驻颜丹,顺便给自己买金钟罩,见你要受刑,借你一粒吃,也是说得过去的。”可是心中疑虑愈生,犹豫道,“迟小乙说的是真话吗?”

    灯焰的影跳动在沈星河眼底,他缓声道:“道理上处处说得通。但越看起来合理的事,往往越有问题。”

    沈星河陷入深思,不由自主伸手来转动方小杞腕上红绳。仿佛它能帮他转动脑筋似的。方小杞也习惯了,只叹这人毛病越来越多,回头该让白不闻开副药给他调一调这多动的症候。

    撚了一阵红手环,沈星河说:“你仔细回忆一下,初一那天,谁最有可能在圣宁寺大雄宝殿动手脚?”

    方小杞脑中电光一闪,豁然开朗:“大雄宝殿起火前,进出的人只有一个,就是迟小乙!他才是最有机会给明蒲下神仙眼的人!此事我们也有过怀疑,问过明蒲,但明蒲矢口否认!如果明蒲是替迟小乙遮掩……他为什么心甘情愿,替一个给自己下药的人遮掩?”

    “心甘情愿……”沉星河沉吟着,“梁木匠在四面像中自尽,不也是只有心甘情愿,才能举起手里的刀吗?”

    方小杞心中惊疑:“”……难道迟小乙才是钟馗?”

    阴凉细风不知从何处而来,沈星河看着摇晃的灯影,说:“前三起钟馗案的托梦点将,不是只靠致幻药能完成的,必有真人到场,扮作钟馗给人发号施令。想知道迟小乙是不是钟馗,要核对几次「托梦」的时间段,迟小乙有没有可能在场。他是御前内侍,其每日行踪,却不是想查就能查的。”

    沈星河不能做定论,心中涌起深深忌惮,“若真的是他,钟馗竟然潜伏在御前,太过胆大包天!事无定论,亦无证据,且不能轻举妄动,只有先盯紧他。”

    他心中盘算了一阵,忽记起什么,问:“你说在木工坊里还找到了什么线索?”

    “哦,是这个。”方小杞从怀中摸出一个账本,“这是木工坊记账的本子,其中有那座四面像木材原料的收货记录。”

    她翻开账本的一页给沈星河看,那里记录着收入巨大金丝楠木的日期,木料尺寸,以及送货人的名字。

    沈星河看到一行字的末尾,念道:“郑十七。”

    方小杞说:“我问过卢姑娘,她说楠木料是商州进贡的贡品,由皇宫转运到木工坊时,随行地方官被内侍拉着喝酒去了。”

    她指着这个郑十七的名字:“郑十七是供应木料的林场的人,是他亲自押车,把木料送到木工坊,与梁木匠做的交接。卢姑娘说,郑十七过来时,曾与梁木匠一起喝茶,单独聊了不少时候,回想起来,她觉得有些可疑。我想找到郑十七,问问他跟梁木匠都聊了些什么。”

    沈星河指尖按在帐本一角,沉吟道:“参照之前种种,钟馗做事,都是长期筹谋布局。如果圣宁寺案也不例外,那么,这块极为罕见的木料,也可能早被钟馗列为利用工具。林场的人,或许真的接触过钟馗。”

    沈星河瞅了方小杞一眼,感觉很意外:“你竟然能想到这条线,查案的本事大有赶超本官的势头。”

    方小杞心中一凛,怕他发作起不服输的脾气,当场跟她翻脸,赶忙谦逊地表态:“哪里哪里,跟着大人学习罢了。”

    沈星河握拳遮了一下嘴角的笑意。

    方小杞得到他的肯定,心中血热沸涌,呼地站起:“时间拖得越久,线索越会消失。我这就去找郑十七,看能打听到什么!”

    “等一下!”沈星河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方小杞回头看着他:“还有事吗大人?”

    他犹豫一下,才吃力地说:“你莫在意。”

    她迷惑道:“我在意什么?”

    “卢含雪。”

    方小杞目光左右游移:“卢姑娘……人很好啊。”

    沈星河心头冒起火花,指下用力:“好什么好?没有人比你好。”

    方小杞愣住,擡眼看着他,仿佛没听明白,又仿佛等着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