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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7章心病加重

    沈星河回到审讯室时,易迁正吩咐狱卒把于洪押到牢房里去。沈星河上前,挡在于洪面前。

    于洪擡头,布满瘢痕的脸上带着迷惑。沈星河盯着他:“你是哪里人氏?”

    于洪答了个西南边一个闻所未闻的村名。

    沈星河又问:“何时来的京城?”

    “禀大人,小人来京五年了。老家失了一场火,房子都烧没了,家里人都烧死了,小人便离开家乡四处讨饭,路上遇到万宝车行的车队,求着领队赏口饭吃。领队见我貌丑,说我的脸能震慑山贼,收了我当马夫。我随车队来到京城,拼了命干活,竟得了当时的老掌柜赏识。前两年老掌柜告老还乡,跟尤老板举荐小人,让小人当了掌柜。尤老板不论做过什么,待小人是恩重如山的!他此番遇害……小人心里难受啊!”于洪痛心得浑身铁链哗哗作响。

    易迁在后边道:“本官查过他的履历,是这么回事。”

    于洪的经历,听上去甚至有点让人感动。沈星河盯着于洪的眼神中,却只有审视。他没再说什么,侧身让路,看着狱卒把于洪押走。

    易迁扶着腰走过来,满面愁苦:“云洲啊,万宝商行越挖越吓人啊!一个商家,竟养着杀手!那个幕后老板,似是惹不起的人物啊!”

    沈星河睨视着他:“易大人又想打退堂鼓么?”

    易迁怒道:“那又怎样!打退堂鼓也是一门手艺!”

    易迁甩袖就走,走了一阵又回来了,恼火道:“道州那边,我派另一位少卿快马加鞭过去,封查那边养琉璃人的场地!人手不足,只能让当地府衙多派些人协查了。本官忙死了!”易迁气呼呼原地转了一圈。

    沈星河又点头:“知道了。劳烦易大人叮嘱一下少卿,去运琉璃人的那支车队差不多已到道州,要及时扣住,格外盘查方有青和崔钩子的下落。一有消息,请少卿加急传信回来。”

    “这还用你说!到底谁是上官!”易迁气哼哼走了。

    沈星河扬声赠上一句关切:“保重您的腰。”

    易迁头都不回,只气愤地甩了一下袖子。

    沈星河站在原地,面上微笑渐渐消失,眼神变得沉冷。他走出审讯室叫来季杨,吩咐道:“立刻差人去一趟于洪说的那个老家,去查一查,是否确有其人,要快!”

    季杨应着,拔腿去了。

    沈星河不放心方小杞,脚步匆匆地往公事厅那边走。远远地,就看到方小杞站在门口,跟屋檐下笼中的八哥拌嘴。正是万宝商行总馆那只八哥。总馆被抄了,这八哥没人管,搁那里怕会饿死,他们从总馆过来时,连笼带鸟拎回来了。

    方小杞对着八哥苦口婆心:“这里虽比不上万宝商行,却是公家的官衙,从此以后你是吃皇粮的鸟了,不要嫌伙食不好!”

    八哥道:“不好!”

    方小杞怒道:“碎馒头有什么不好?商行的伙计说,你每天要吃一顿肉丝,一顿果蔬,一顿煮熟了挑过刺的鱼肉,我告诉你,以后没那种日子了!”

    八哥倔强地叫道:“鱼肉!”

    “你不吃我吃!”方小杞把手中掰剩的一块馒头狠狠塞进了自己的嘴巴。

    沈星河不由微笑,心中悬着的石头稍稍落地。他走上前:“这边都安排好了。天色不早,你回家休息罢。”沈星河说着,擡手朝她鬓边伸来。

    方小杞忽地后躲,吓了一跳似的。沈星河的手顿在半路,说:“你头发上沾了一根八哥的羽毛。”

    “哦。”方小杞往耳边摸了一下,自己把羽毛摘了下来。

    沈星河眸中黯然一闪而过。心中想:她的心病突然加重了,甚至比从前更严重。为什么?

    方小杞撚着羽毛,说:“明日一早,我打算带人往道州方向,沿途寻一寻有青哥。他,他多半已经……遇害了。我得快点把他找回来,免得他孤零零地在荒郊野外……”

    她低垂着眼,神情淡淡的。

    沈星河知道方有青凶多吉少。他不希望她亲眼看到凄惨的场景,说:“还是让别人……”

    方小杞摇摇头:“我要去的。”

    沈星河心中刺痛,还是说:“那我陪你去。”

    方小杞点了点头。

    两人并肩走远。廊下一闪,顶着红盖头的身影一飘而过,吓得笼中八哥直扑棱。

    *

    近日沈星河和方小杞要么夜不归宿,要么回家很晚,今日是两人回家最早的一天,常镛心疼他们破案辛苦,张罗了一桌好菜犒劳他们。

    夜深时,方小杞鬼鬼祟祟溜进沈星河的屋子。

    沈星河开门把人放进去,朝外张望一下,迅速把门关上,压低声音问:“没被师父发现吧?”

    “没有,放心好了。大人,快把衣服脱了。”

    沈星河犹犹豫豫,面颊飞红。

    方小杞把一个布包搁在案上打开,露出里面的白布条,擡头见他没动作,催道:“快点啊!看把伤口泡坏了。”

    沈星河沐浴时弄湿了肩上绷带,必须换一换。他受伤的事一直瞒着常镛,只能让方小杞趁夜深人静,溜过来给他换绷带。挺单纯的一个事,不知在沈星河脑子里补画成何等面目全非的模样。

    他坐在案边转身背对着方小杞,慢吞吞地一层层解衣,那动作在灯下显得竟有几分旖旎。待露出肩背,耳梢已经红透,紧张地僵坐着。

    等了半日,身后的人却还没动静。

    沈星河回头,看到方小杞的手悬在他肩后,手指伸伸蜷蜷,僵持在想碰他又不敢碰的境地,她的额头上已渗出一层冷汗。

    沈星河一惊:“小杞……”

    “没事,没事,你别动。”方小杞拼命压抑住内心的抗拒,手终于摸上沈星河的肩头,解开旧绷带一圈圈拆下,再把新绷带缠上,打好结时,自己身上已冷汗湿透,迅速往后挪开,靠在案边调整着呼吸。

    沈星河飞快穿好衣服转过身来,端详着她的脸色:“你怎么了?”

    “没什么……一会就好了。”她强笑了一下,唇上毫无血色。

    沈星河眸中暗沉:“你的心病加重了。为什么?”

    话在方小杞的舌尖滚了几滚,才艰难地说:“反正,那个人是死罪,没关系,会过去的。”

    “是于洪。”沈星河早就看出端倪,“你认识他?”

    “只是觉得,他的眼神……像一个人。”

    “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