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前唐玉芬从海南回到榕州,2月5号是她83岁生日,由于封建迷信,老太婆比较忌讳尾数为3的寿辰,今年没像往年大操大办,只和儿孙们在家庆祝。
今天冷阳也将和洪家人登上库克群岛的毛凯岛,那地方手机信号不佳,不易接收国际漫游,冷欣宜就在他们逗留的两天内行动,让姜承望趁着唐玉芬的生日宴向家人介绍她。
姜承望认为奶奶历来疼他,先前也曾当面试探过,问她愿不愿意接纳家境平凡的孙媳妇。
唐玉芬对他千依百顺,说只要他真心喜欢,姑娘品貌又不错的话,家里穷点也无所谓。
这番话被姜承望当做保障,今晚全指望祖母撑腰,饭后陪她点起生日蜡烛,请她许愿。
“我都这把年纪了,该有的都有了,现在只盼你快点找个好女孩,尽早结婚,赶在我咽气前生个肉乎乎的小曾孙给我抱抱。”
姜承望抓住时机说:“嫲嫲,如果我说您这个愿望已经实现了一半,您高兴吗?”
唐玉芬没发现夏蓓丽和姜秀娜脸色改变,惊喜地握住他的手:“真的吗?你有女朋友了?”
姜承望认真点头,姜开源以为是平常事,温和地问:“如果是认真交往的,就该跟我们说明情况,那姑娘她……”
夏蓓丽打断:“不是什么好消息,不用问了!”
全家人都朝她聚焦,唐玉芬奇道:“阿丽,你干嘛发火啊?你见过小望的女朋友?条件不好吗?”
姜承望抢在母亲前声明:“嫲嫲,她人很好,妈妈嫌弃她不是豪门出生,觉得她不配做姜家的儿媳妇。”
唐玉芬倒是能理解夏蓓丽的心情,尴尬道:“你妈妈的想法也没错,小户人家的女儿没见过世面,在我们家生活压力很大的。”
见孙子面色发急,又匆匆改口:“不过嘛,老婆是娶回来跟你过日子的,当然是你的想法最要紧啦,要是那姑娘真的漂亮又贤惠,嫲嫲我也没什么意见。”
姜承望搂住她欢喜称谢,夏蓓丽正想申辩,女儿替她出马了。
“嫲嫲这次你不能再宠着哥哥了,他被那女人骗了!”
家人又吃一惊,姜承望让妹妹闭嘴,贺阳也拉住她的手暗示她别冲动。
“你少管!”
姜秀娜甩开男友,挽住唐玉芬的胳膊说:“嫲嫲,这世上你最讨厌的人是谁?”
经她提醒:“是洪爽对吗?”,唐玉芬用力点头:“是啊,那衰女是我们家的灾星,一提起她就晦气。”
姜秀娜说:“洪爽嫁人了,老公叫冷阳,冷阳的姐姐叫冷欣宜,就是哥哥正在交往的女人。”
她无意中拉响炸弹,轰得长辈魄散魂飞。
姜开源先瞪眼质问:“你说你哥哥的女朋友是冷欣宜?”
姜秀娜意识到自己触发了大动荡,紧张地点点头,又见母亲酷厉地喝问兄长:“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
姜承望发现形势比预料的严峻,强自镇定:“差不多半年了,我和欣宜真心相爱,不管她弟弟跟我们家有多大过结,都不该牵连到我们……”
话未完,父亲狂狮般扑来掐住他的脖子。
“畜生!看我不宰了你!”
人们慌忙阻止,唐玉芬大哭着护住孙子,号啕:“老天!这是作的什么孽,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蘑菇云尚未散去,姜承望收到冷欣宜的信息,推开祖母,忍住惶乱正色宣告。
“欣宜到小区门口了,是我让她来见你们的,现在看来还不是时候,我先送她回家,你们要教训我也请等我回来再说。”
“站住!”
夏蓓丽先于丈夫拦住他,强堵住七窍里的烈火,吩咐他把人带进来,又向惊疑不决的唐玉芬母子说:“那衰女肯定是故意的,必须叫她来说清楚!”
姜开源点头,微微哆嗦着朝儿子下令:“你赶紧把那衰女叫进来,快去!”
姜承望怕他们迁怒女友,严肃抗争:“你们要做什么全冲我来,欣宜是无辜的,我不会让你们伤害她!”
他又险些招来父亲毒打,姜开源被贺阳和姜秀娜架住,张牙舞爪训斥:“你都被人祸害成猪狗了,还在这儿说胡话!没见你嫲嫲气得脸都白了!”
说完命保姆扶老娘回房。
唐玉芬挥开旁人,喘吁吁说:“我要留下来看着小望,不然他待会儿知道实情会发疯的!”
姜承望疑窦剧增,连声向长辈索要隐情,夏蓓丽燥怒喝止,命他先把人带进来。
姜承望来到小区门口,见到正装打扮的冷欣宜,心中满是焦虑不忍,抓住她的手说:“我跟爸妈说了,他们反应很强烈,我看你进去一定会挨骂,见面的事还是再往后压一压吧。”
冷欣宜劝解:“既然都说开了,不如一鼓作气拜见他们,现在回避他们更要误会我傲慢无礼了。”
“你不知道,我从没见爸爸妈妈发那么大火,爸爸还骂我是畜生,不知道冷阳到底怎么得罪他了,把他气成这样。”
“可逃避不是办法啊,我们要继续走下去,迟早会面对这一关,为了我,请你再勇敢一点。”
得她鼓励,姜承望惭愧内疚,叮咛:“我也不知道爸妈情绪失控会做什么,待会儿情况不对我们就赶紧走,别跟他们硬碰硬。”
还想多嘱咐两句,贺阳来了。
“阿望,董事长让我来叫你们。”
他早知冷阳和姜家的关系,也断定他姐姐故意引诱姜承望□□,此刻加意打量冷欣宜,很难将她清纯端庄的外表与毒辣腹黑相联系,兴致勃勃等着看戏,预感能从动乱中捞取好处。
冷欣宜亮相姜家,看清她的真容,唐玉芬率先发难,拄着拐杖上前指斥:“还真是你这个不要脸的衰女啊,你不光坏,脑子还短路,怎么能干出这种事!”
冷欣宜抓住姜承望袖子伪装惊悚,姜承望惊道:“嫲嫲,怎么连你也这样,欣宜第一次见您,应该没得罪过您呀!”
唐玉芬跺脚吼嚷:“她怎么没得罪我,上次我去看戏,她躲在厕所装鬼吓唬我,差点要了我的命!你当我为什么要去海南住这么久,就为了躲她啊!”
姜承望见冷欣宜比他还惊骇,一时间被迷惘五花大绑。
姜开源这会儿恨海难填,向刚才殴打儿子那般冲过来猛扇冷欣宜耳光。
冷欣宜故意不躲,应声跌倒后以惶悚姿态逃出大门。
姜承望忙去追赶,被保镖们拖回。
“爸爸您太过分了!凭什么这么对待她!”
姜开源还没打够,先以拳头回应,再揪住他的衣领咆哮:“你知不知道她是谁?就敢跟她拍拖!”
事实令知情者们难以启齿,他话到嘴边骂不出口,只能激发姜承望的反抗。
“你想说她是仇人的姐姐吗?不管冷阳对我们家做了什么,都跟欣宜无关,你不能拿她连坐!”
姜开源热血已涌到喉头,皮下的经脉全浮到表面,厉吼:“你没听嫲嫲说那女人在厕所里装鬼吓唬她?她和冷阳是一伙的,就想害我们家破人亡,所以才昧着良心厚起脸皮勾引你!”
“你觉得说这种无凭无证的话我会信吗?当初是我主动追求欣宜的,费了很大力气才打动她!她对我非常好,不可能害我!”
夏蓓丽听了这些傻话也想揍人,凑近协助丈夫教训他:“衰仔,你简直蠢到无药可救!我活到这岁数还没见过比她更阴险狠毒的女人,已经把你推到悬崖边上,一只脚都悬空了,你再不回头准会摔个粉身碎骨!”
她指望姜承望还没跟冷欣宜发生关系,傻儿子却当场掐灭侥幸。
“你们休想逼我跟欣宜分手,她已经是我的人了,我要对她负责!”
又一次雷电交加,长辈们的表情变得比僵尸更骇人。
姜开源无法自控地战栗,艰难擡手指向他的面门:“你说清楚点,你跟她怎么了?”
姜承望无路可退,毅然坦白:“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欣宜是我的女人,我们早已有过夫妻之实了!”
“畜生!”
凄厉的呼啸后,姜开源挥出的拳头偏了准心,带动他的身体失衡跌倒,躺在地上怒目圆瞪,口鼻皆张,胸口发出风箱般的轰鸣。
“快叫救护车!”
夏蓓丽情知他是被报应击倒的,安排人采取急救措施。
120很快赶到,家人们跟去医院,医生诊断后说是情绪激动造成的暂时性脑部缺氧,有没有其他病症还须留院做进一步检查。
到了病房,姜开源已恢复意识,面对女儿不住询问,懊恼地背身回避。
姜秀娜转问母亲,夏蓓丽扭头怒视惶惑的儿子,被迫承担起披露内幕的重任,屏退外人,对姜承望说:“这件事不能全怪你,是我和你爸爸还有嫲嫲没及时跟你们兄妹沟通。冷阳和冷欣宜是你爸爸和前妻冷忆梅的孩子,也就是你们同父异母的哥哥姐姐。”
最结实的拳头也干不过这一信息,姜秀娜愣了几秒钟,比兄长先回过神,惊急万状嚷道:“妈妈您在开玩笑吧,这也太离谱了!”
夏蓓丽努力平静:“是真的,冷忆梅和你爸爸离婚后带着冷欣宜去了外地,后来才生下冷阳。去年她在上海病死了,临死前让他们姐弟回来找姜家报仇。所以冷阳才会诱拐阿爽,设计陷害你,又帮喜万家对付福满堂。我和你爸爸只留神提防他,忽略了冷欣宜,万万没想到那衰女比冷阳还坏,竟然对你哥哥下毒手!”
姜秀娜匪夷所思,不自觉地注视姜承望,难以想象他当下的心情。
重大危机前人会在潜意识里当逃兵,姜承望认定这是奇谈谬论,前所未有的恚怒。
“这绝对是假的!你们不是说爸爸的前妻去了国外,重新嫁人生子过得很幸福吗?现在突然冒出这套说辞,那以前那些话都是骗人的?”
他暂忘孝道,逼至床前诘问:“爸爸,过去您说您和前妻和平分手,离婚后还保持联系,像朋友一样相互关心问候,既然这样她就不该对您怀恨在心,教唆儿女来报复。我不知道您和妈妈出于什么缘故编谎话说我和欣宜是亲姐弟,但你们这么做实在太过分了,再想拆散我们也不该找这么离谱的借口!”
姜开源怕爆血管,烦躁地挥着手,声气虚弱:“我现在不想跟你争,你不信自己去问那姐弟俩吧。”
夏蓓丽接话:“这件事阿爽和洪家人都知道,你也可以去找他们核实。”
儿子身中毒箭,她心痛难忍,还得让他自个儿拔箭,准备想好策略就去撕碎那贱丫头。
“……我会去的,现在就去……”
姜承望浑浑噩噩移动脚步,姜开源忽然下令:“让贺阳陪你去。”
他认为儿子此去会羊入虎口,身边得有个帮手,这样的家丑不可外传,贺阳是知情人,又算忠心,让他跟随能少点顾忌。
贺阳心领神会,驾车护送姜承望,路上先试着给他打疫苗。
“她回家了吗?”
“嗯。”
“那我们直接去她住的地方吧。冷阳和洪爽结婚了,应该没跟他姐姐住一块儿,要不打电话叫他们来?”
“爽姐和冷阳去度蜜月了,不在榕州。”
姜承望头上正扎满钢针,不愿与人交流。
见他用力捶头,贺阳装模作样道:“董事长和夫人真没骗你,这件事我半年前就知道了。”
被他愕然瞪视,便歉意地回望一眼:“那次我陪董事长去一品仙居吃饭,刚好遇到冷阳和洪爽,董事长当时就向在场者介绍冷阳是他和前妻的儿子。”
“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从没提起过?”
姜承望和姜秀娜兄妹情深,妹妹若收到这一情报必会第一时间同他分享,没动静说明贺阳连她一块儿隐瞒。
贺阳辩解:“对不起,董事长事后叮嘱我保密,这是你们的家事,我不便多嘴。”
姜承望头上的钢针全换成钢筋,脑袋千疮百孔血流如注,也快像父亲那样不支晕倒,喃喃重复道:“不会的,欣宜不会骗我,不会骗我……”
贺阳劝他先冷静,见面自会问清是非曲直。
室内室外都很静,仿佛开战前的沙场。
冷欣宜镇定地坐在沙发上,内心的门大多关闭,只留下战时通道。半年多的隐忍做戏即将迎来终章,最后这一幕定要干净利落。
门铃如奏响的战鼓,她深呼吸,露出残忍冷笑,开门时又变换出泫然欲泣的委屈。
看到她,姜承望陡然跌进深不可测的恐惧,在贺阳低声催促下进门。
冷欣宜通过二人的表现判断局势,静坐着呈现哀怨情态。
贺阳料想姜承望不敢直言,替他发问:“冷小姐,能请教令堂尊姓大名吗?”
他低估了对手,粗浅试探反成破绽。
冷欣宜做出疑惑的表情,片刻后用手机写出一个名字。
“魏晓敏”
这三个字对姜承望来说就像救生圈,终于能够畅快呼吸,他深吸一口气追问:“那你爸爸叫什么名字?”
冷欣宜又写出三个字:“冷华清”
他完全活过来,拉着贺阳作证:“你都看到了,我就说这事不可能!欣宜跟我说过好几次,她父母是对恩爱夫妻,她爸爸很顾家,到去世都没离开过他们!”
贺阳踩了雷,让他别急,以姜家代言人的姿态审问。
“冷小姐,既然你家父慈子孝,一定拍过不少全家福,能挑几张给我们看看吗?”
冷欣宜合理地表达质疑:“请说明原因,不然我可以拒绝你这种奇怪的要求。”
贺阳看完回复,不经姜承望许可打开天窗:“我知道这么说很不客气,但你撒的谎太离谱了。你和冷阳明明是姜开源董事长的子女,跟阿望有血缘关系,却装成外人接近诱拐他,不止违背伦常,还称得上寡廉鲜耻。”
他用了重话,姜承望咬着牙没制止,急等冷欣宜亲自反驳。
冷欣宜如他所愿展现震惊与愤怒,起身去往卧室,搬来一本相册,随手翻开一页递给他们。
连续几张照片里都是她和冷阳儿时的影像,同时出镜的还有一对中年男女。女人是他们的母亲冷忆梅,男的是他们在上海旧居的邻居,一位何姓鳏夫。
当年这何叔叔对冷忆梅很有好感,相识后处处照顾,因自身家贫,负担不起她的两个子女。冷忆梅也不愿拖累他,以朋友关系往来十几年,直到男方再婚才避嫌疏远,所以冷欣宜成年后,一家三口还有一些与何叔叔的合影,拿他冒充父亲正合适。
“这些都是我们全家的合照,照片里这男人是我父亲,这女人是我母亲。我不知道你刚刚那些话是从哪儿听来的,想当成笑话又实在很生气,这是我有生以来受过的最大污蔑,不管以什么理由造谣,我都无法原谅!”
贺阳曾和冷阳短暂交手,知道他是厉害角色,今日与冷欣宜切磋,似乎更甚一筹。看过“证据”,只得以强辩应付指责。
“冷小姐,我见过你弟弟冷阳,他承认自己是姜董事长的儿子,洪爽和她家里人也一直知道你们和姜家的关系,你现在演戏顶多再瞒一时,等我们找到证人对质就会真相大白,到那时阿望会更恨你的!”
冷欣宜露出激怒的嗤笑,向姜承望比划:“如果你父母的话属实,我妈妈是你爸爸的前妻,我是他的女儿,那他应该有我们母女当年的照片,你让他拿出来对照着看看就知道了!”
姜承望如梦初醒,提前求饶似的握了握她的手。
“欣宜你别着急,我这就回去找他们要照片,一定让他们还你公道!”
贺阳被他拽走,急道:“阿望,她刚才全程都在撒谎,你不能再上她的当!”
“住口!你才刚认识她,根本不了解她的个性!再说哪有人能把谎话编得这么面面俱到?还理直气壮让我找爸妈要照片做证据!?”
“我是没跟她打过交道,但她弟弟冷阳我是亲身领教过的。那小子就是个大话精,撒谎不打草稿,洪爽那么厉害都能被他哄到手。对比他就能料到他姐姐有多可怕。”
姜承望狠狠推他一把,没忍住凶相。
“我二姐脾气是急躁,但性格耿直单纯,你跟她交往过应该很清楚,现在却说她厉害。如果她真的厉害,那你就是比冷阳更强的骗子,一口气骗了她十年!”
他替洪爽不平已久,理智脱轨抖出这些撕破脸的心里话。
贺阳顿感心寒,姜家人果然没一个真心待他,来日踩踏起来也不必内疚了。
冷酷更能助他一丝不茍执行姜开源的命令,劝姜承望先去洪家瞧瞧。
“洪爽的父母和奶奶我还算熟悉,都不擅长说谎,见面直接问他们就能弄清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是父亲的钦差,姜承望不能不听从建议。此去海河路不过几分钟,洪家楼上楼上一片漆黑,贺阳长时间按门铃,惊动隔壁邻居,一打听才知这一家老小日前陪新出嫁的女儿姑爷出国旅游,过了元宵节才回来。
贺阳霎时醒悟这是个经过设计的圈套,可怜身旁的男人还困在五里雾中,且有进一步深陷的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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