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救人员到场宣告谢锐死亡,保姆及时通知谢美兰,她在电话里下令禁止所有人轻举妄动,让关少凯呆在家里等她回来。
“妈妈,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关少凯像被挂在刀尖上,战战兢兢龟缩卧室,见到母亲马上抓住她骇哭求救。
谢美兰心性刚强,不似他神昏意乱,问明经过后稳住阵脚说:“那衰仔做尽坏事,今天是天要收他,怨不得谁。当时都有哪些人瞧见了?”
听说无人在场,又问:“我听泉嫂说刚才关佩珊也在家,她看见你和谢锐吵架了吗?”
关少凯摇头:“谢锐倒在地上好一阵,她才和泉嫂秋姐一起进来,应该没看见。”
谢美兰点点头,正色吩咐:“小凯,妈妈现在去报警,等警察来了你就说谢锐是自己摔倒被瓷片插死的,你只是跟他吵架,没打他推他。”
关少凯的行为已构成过失致人死亡罪,如按她的说法掩盖罪行,则不用承担刑事责任。
120人员做急救时破坏了凶案现场,保姆们也未目击案发过程,关少凯听从母亲指示,但有一点担忧。
“警察问我为什么跟谢锐吵架,我该怎么回答?”
“你就说我们家前些时候知道他果真带人糟蹋了洪巧,深感惭愧,所以主动与洪家庭外和解。今天谢锐来找你,你听说他想畏罪出逃,劝他去自首,就这样跟他吵了起来。”
“那我要不要跟他们说洪巧就是我的亲妹妹?”
“这个不能说!记住必须咬定谢锐是自己摔倒的,如果他们套你话,你就保持沉默,我让律师去替你周旋。”
警方接警后前来勘查现场,带走死者进行尸检,将几位当事人带回派出所讯问。关少凯虽有嫌疑,但因缺少证据,交代完经过便回到家中。
谢天赐听闻儿子死讯,先赶到市公安局法医鉴定科认尸,不久悲愤交加地来找关少凯算账。关少凯早外出避难,由母亲出面应付。
“大姐,我们家小锐是怎么死的?”
谢美兰直面弟弟的怒容,没有一丝胆怯。
“警察没告诉你吗?他想逃跑,小凯劝他去自首,两个人在书房吵架,他一激动想上去打小凯,不小心踩滑,被碎瓷片插中后脑勺,当场就死掉了。”
谢天赐之所以来就因为不肯轻信这一说法。咬牙含泪道:“大姐,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不能让他死得不明不白。你跟我说实话,小凯是不是知道警方要逮捕小锐,怕他供出自己,所以杀人灭口?”
谢美兰断喝:“你少胡说!犯罪的是谢锐,关我们家小凯什么事!”
她公然抵赖,嫌疑更重,谢天赐登时激愤:“你见死无对证,就开始抵赖了!?上次我跟你说得清清楚楚,小凯想报复洪爽,唆摆小锐去搞洪家的三女儿洪巧,所有坏事都是他策划的,我们小锐不过是炮灰!”
谢美兰猛然怒视他,双眼一片赤红:“提起这事,我还想说一句,你们家谢锐纯粹死有余辜!你知道洪巧是什么人吗?她就是我的晴晴,小凯的亲妹妹!”
谢天赐挨打似的闪了闪腰,失声细问,听完阴差阳错的经过,一时没了主张。
谢美兰借地泄恨,流着泪怨怼:“要是没这场祸事,我们母女已经团聚了,就因为谢锐下毒手,我这辈子都可能认不回自己的女儿。你能有今天的富贵,全靠我这个大姐帮衬,亏你一直口口声声说要报答我,结果报恩的方式比别人报仇还狠!”
谢天赐气势已泻,回想前因后果,纵有不甘也难强硬征讨,压抑道:“大姐,是我教子无方,小锐听任恶人摆布也是他自作自受。但为人父母不能坐视子女冤死,你心疼你的女儿,我也心疼我的儿子!假如小锐真是自己作死与人无尤,我会认命。但如果他是被人害死的,我一定为他报仇雪恨,这话你且牢牢记住了!”
与弟弟对立固然会损失许多利益,但还不是目前最可怕的情形。
次日,关佩珊来到谢美兰办公室。谢美兰这一夜都在惦记她,要说本案有什么重大破绽,这养女就是当中最揪心的一环。
“妈妈,昨晚我收到警方电话,他们听说谢锐死的时候我也在家,要求我去做笔录,我已经答应他们下午过去,您看我到了那边该怎么开口呢?”
双方知根知底,套路都多余的,谢美兰黑脸直言:“昨天你都看到什么了?”
关佩珊也懒得和她磨蹭,当场展示那段视频,顺便饱览她的惊慌。
“我没猜错的话,您一定让少凯否认行凶事实,推说谢锐是意外身亡。待会儿我去派出所,什么都不说,只要拿出这段视频,他们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谢美兰真想立刻杀了她,粗声警告:“衰女,你活得不耐烦了?”
关佩珊微笑:“我比任何人都珍惜生命,您不会傻到以为我没做保险措施就来找您摊牌吧?”
“你想怎么样?”
“想让你用你手上香云50%的股份来交换这份证据。”
“你做梦!”
“如果我的美梦做不成,你的噩梦就开始了。我问过律师,即便是过失致人死亡也会判处3年以上7年以下徒刑。况且舅舅认识不少道上的人,要知道谢锐是被少凯杀死的,恐怕不会让他活着走出监狱。”
为了示威,关佩珊说完作势要走。
谢美兰维持不了台面,急道:“你不能这样对小凯!否则你爸爸会怨你的!”
关佩珊厉色注视她数秒,冷笑:“现在想起跟我提爸爸了,你心里真有他,就不会一直虐待我!”
谢美兰心潮激荡,翻开积满灰尘的陈年旧账,犹豫着披露本想死守一生的隐秘。
“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
“因为我不是你亲生的,你嫌弃我,又怪我弄丢了你的亲女儿。”
“这些都不是主要原因,你的确不是我亲生的,但老关却是你的亲生父亲。”
一个浪头扑面打来,关佩珊怔愣,更多详情纷至沓来。
“我和老关婚后不久,他就在外面养了情妇,等我发现时那狐貍精已经快生了,那个野种就是你。我辅佐老公白手起家,他才刚刚发达就见异思迁,我怎么可能让他们如愿。费尽心机才打败小三留住他。你亲妈拿了一大笔钱走人,却嫌你累赘,硬是扔到我们家。我说送去孤儿院,老关舍不得,逼我收养你,最后还拿离婚来要挟。我无奈妥协,但也提出条件,让他发誓永远不承认你是他的亲生女。”
尽管夫妻达成了协议,丈夫对关佩珊的疼爱却像一把利刃时刻扎在谢美兰心窝。生下儿子后,情况也未好转,她以为是丈夫偏疼女儿的缘故,想着生一个属于自己的女儿就能完全夺回他的心。
关晴晴的出世实现了她的愿望,丈夫经不住她逼迫,动了送走关佩珊的心思。谁知好景不长,两个月后女儿就被小人盗走。关老板认为这是上苍对他的警告,更坚定地维护关佩珊,因此事上的分歧渐渐与谢美兰离心,做了十几年有名无实的夫妻,全靠利益捆绑两颗早已凉透的心。
无须多问,关佩珊已全然明了养母的心态,类似沉冤得雪的感慨令她热泪盈眶,恨意也更理直气壮,急切追问:
“怪不得爸爸那么疼我,原来我真是他的亲女儿。那我亲妈又在什么地方?她过得还好吗?”
谢美兰靠深呼吸压制怨恨,答道:“她过得比你我都好,我可以给你她的地址和联系方式,甚至可以陪你去找她,但见面以后是什么情形都得由你自己应对。现在你知道少凯是你的亲弟弟了,能不能放他一马?”
她急中失智,忘记血缘并非灵丹妙药,难以化解二十多年的积怨。
关佩珊从容拭泪,恢复方才的冷酷笑容:“既然我是爸爸的亲女儿,就更有资格继承他的事业了,你和你的亲信贪婪短视,不配拥有香云的经营权。看在爸爸的份上,我让你继续担任董事长,但必须让出一半股权,今后酒店的事务都得由我做主!”
“你!”
“你想骂我狠心?这点我自愧不如,你以前动不动就说我不配做关家的人,从现在起休想再拿这句话贬低我!”
她斩钉截铁,没留半分商量的余地,而后伸手索要生母的信息。
谢美兰满脸败军之将的晦气,却爽快地满足这一要求,好像判定她会受挫似的。
不到半个月,关佩珊如愿取得了香云的股权,也收到生母的回音,无端领受一次羞辱。感觉像走上坡路时被石头砸中,令她新增怨念,当晚约贺阳出来陪她喝闷酒。
贺阳还以为她想同自己分享胜利,见面先道喜:“听说谢美兰向你赠予了一半股权,你是怎么做到的?”
她平淡一笑:“用了一些从她那儿学来的小伎俩,还顺便知道了一个秘密。”
听说她是关老板亲生的,并与生母取得了联系,贺阳更认为是喜事。
“你生母在哪里?生活过得怎么样?”
“她在新加坡,嫁给了一位老华侨。”
那华侨家资巨富,长期驻守亚洲富豪排行榜,关佩珊的生母是他第四任妻子,名下有两个儿子,可都不受宠。几个继子继女也与她不睦,长期明争暗斗,讨是寻非。
她使出浑身解数自我包装才嫁入豪门,深恐做小三和私生女的黑历史曝光,此前已数度遭谢美兰敲诈,为保密出血不少。这次关佩珊本人出面,更令其慌张,以为也是来勒索的,派人与之谈判,要她开个一口价,买断这件把柄。
关佩珊从小寄人篱下,饱受养母嫌弃,母爱只存在于想象中。如今找到生母,对方仍将她视作灾厄百般排斥,她的个人价值没得到提升,反而再次下滑。
“那你是怎么回复她的?”
“我说体量她的处境,不会再去打扰她。”
答案经过美化,那天她羞愤不过,向代理狮子大开口,又经过一番恶俗的讨价还价,取得了一笔可观的封口费,用做创业基金也足够了。
贺阳以为她没索要财物,颇为惋惜,又觉得这才符合她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忙柔声抚慰:“你做得很好,保持了尊严,又照顾了亲情,如果我是对方,一定会深感愧疚。”
关佩珊正需要支持者来为她提供心理上的满足,继而强化自身的受害者形象。
“这件事最让我难过的地方在于,它让我明白了一个事实,我在亲人们眼里就是负担和累赘。以前我一直认为爸爸是爱我的,现在才知道他为了同谢美兰和平共处,竟能狠下心终生不与我相认。他明明知道养女的身份让我很自卑感,这种痛苦是再多宠爱都弥补不了的,可就是能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扮演开导者必须摆正三观,伪善也是贺阳的强项,平和劝解道:“我想关老板临终前很想告诉你实情,这正好能解释为什么他病危期间谢美兰不许你们父女见面。”
关佩珊柔顺接受这一说法:“也许是这样吧,可爸爸已经不在了,再也没有人能弥补我所受的委屈。”
“我就不行吗?”
他凑近阻止她倒酒,拿走酒瓶后继续握住她的手。
“任何限制都是从自己的内心开始的,不要以为没有父母就是孤儿,亲人可以通过寻找获得,我自信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关佩珊莞尔一笑,未置可否。
近日她若即若离已渐渐让他失去淡定,略带焦躁地追问:“老在你跟前自作多情,我觉得自己快成小丑了,能不能给我一点回音,让我知道我在你心里是否有分量。”
她像个高明的棋手,轻轻翻转掌心握住这枚棋子,情意绵绵说道:“如果我不重视你,今晚就不会叫你来了。”
周六餐厅正式开业,今晚冷阳和洪爽去落实一些准备工作,11点开车回家,经过木樨路一家酒吧,见一对青年男女正沿着街道牵手而行。
“那不是贺阳和关佩珊吗?”
听冷阳说人已掠过去了,洪爽忙探头回望,冷阳特地减速,问她看没看清。
“还真是,这两个人什么时候搞在一起的?贺阳和姜秀娜分手了?”
洪爽惊讶但疑惑尚未发散开,冷阳看事通透,嗤笑:“贺阳还在福满堂上班,要是跟姜秀娜分手了,以那大小姐的脾气能容得下他?”
“你是说,他背着姜秀娜脚踩两条船?”
洪爽一琢磨当真有迹可循。
“我记得去年年底有一天我看见他们在圣心教堂附近一家餐厅吃饭,关佩珊还出来跟我打招呼,难不成那会儿就有了苗头?”
冷阳对此不感兴趣,却不妨碍他嘲讽贺阳:“渣男都是有惯性的,一朝劈腿,终生出轨。姜开源当了一辈子渣男,女儿也被人渣,算是孽力回馈吧。”
洪爽越想越气,自嘲:“我也被夏蓓丽的孽力连累了吧,居然跟这种人交往了十年,真是人生中的头号污点。”
冷阳忙拍肩安慰:“别这么想呀,哪个女人年少时没爱过一两个人渣,你就当他是用来锻炼你的眼力的,不然怎么能提高鉴赏力,找到我这种优质老公。”
他一说话空气都是甜的,洪爽郁闷顿解,嬉笑夸赞:“阳哥,我发现你情商真的很高,人如其名,就是冷天里的暖阳。”
冷阳坦然受之:“知道高双商男人的魅力了吧,现代社会更重智慧,拳头不如脑子,腹肌不如腹黑,放心跟着我吧,保证只有惊喜没有失望。”
调笑几句,洪爽问要不要揭穿贺阳劈腿的事。
“别管了,他和姜家人是同类,就让他们相互伤害不好吗?我借喜万家的场子和姜开源打了大半年游击,现在终于要转入正面战场了,你得全神贯注陪我打好这场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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