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了。
愉悦热闹的事情一桩接一桩。首先是雅慧脸上的冻疮好多了，不再那么鲜明奇痒了。接着是信众返校报到那一天，很多信徒见面都不再行施教礼了。佛教徒不捻佛珠行施合掌礼，见了同学就上前拥抱和握手；道教的，也不注意先迈左腿合掌在胸口，无论是面对基督教还是伊斯兰，都大笑着上前紧紧抱住拍肩膀。
“——想你啦！”
“——我也想你啦。今天晚上到我房里喝一杯？”
然后左右看一看，像怕被人窥着听到样，见周围没有人，就又大声嚷嚷道：“到我房里吧，我们教比你们教的金主多。”
景况很像同事、兄弟多年不见样，问好、叙旧，接着还唤着“共产主义啦——共产主义啦！”就把带来的各教当地的特产拿出来，手大脚大地分给教友同学们。从西北来的伊斯兰，多都带了枸杞和红枣。新疆和西藏的佛徒们，带的是葡萄干、藏红花和冬虫夏草的贵重物。江浙那边的，天主教、基督教，带的都是龙井、糕点和他们教堂囤积下的普洱饼。一个宗教楼，就像了中国地方物产的博览会，来自贵州信徒的茅台酒，来自蒙古信徒的酥油糕，来自中原少林的“好想你”枣片和产自开封、洛阳胡辣汤的佐料和酸浆面的真空包装粉，还有泰山和尚带来的太原醋和武当道士带来的湖北热干面的芝麻酱。
雅慧得了许多好东西。田东青阿訇给了她一盒枸杞子；王昌平牧师给了她一盒来自福建武夷山的乌龙茶；水粤师父给了她一盒据说是从香港买回去的比利时的巧克力。更为新奇的，是云南少数民族的一个神父带了很多包装好的云南米线包，当场从他屋里拉出一张桌子来，摆了十几个一次性的白塑碗，每个碗放一包米线和一包米线的佐料粉，烧水并泡粉，让同楼所有的同学信徒们，都到走廊上品尝一碗米线粉，把整个宗教楼的七层都串成云南少数民族的辣味了。
那一天，每个信徒都给老师送礼品，使得宗教中心的教授、讲师们，每个人回家都大包小包的，用箱装，用绳捆，开车的装满了车的后备箱，骑车的后架上和搬家迁徙样。黄副教授有许多吃不完也拿不回去的，就让外院、外系的老师、同学过来拿走了。
外院、外系的老师和同学们，就都分外羡慕宗教中心的和谐富有了。
然而顾明正，这一天没有出现在返校报到的学员里。雅慧楼上楼下去找他，也还是没有看见他一丝一寸的身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