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锁的手电筒照着路,两人默不作声地出了院子。
索锁在车边等着彭因坦,听他和管理员说话,除了道谢,又问了很多杂七杂八的问题。他问的很细致,管理员也很有耐心。
冷风吹着,索锁打了个喷嚏。
还好彭因坦很快就回来了。
他上车开了空调。
出风口正对着索锁的脸,她于是喷嚏接着打了三个。彭因坦伸手过来拨了下出风口的拨片。
“我饿了。”彭因坦说。
索锁看了看时间,快六点了。彭因坦这么说,言下之意显然是想吃她做的饭的。她没有立即答应,在琢磨着家里都有什么,能在最快的时间内做出一顿晚饭……她也饿了。
“去我那吧。我还得工作,想节省点时间。”彭因坦看着路。
索锁听着,他虽然没有说要和她商量,可倒也是商量的语气。车子开到前方路口,要是左转就回她家、再继续往前就是去他那里了……红灯的时间有点长,通过的车辆行驶都缓慢。索锁的大脑运转的似乎也在温暖的车厢里渐渐地慢了下来。
“简单点行吗?”索锁问。
过了一会儿,彭因坦说:“行。”
还好一路没有遇到过分的拥堵。彭因坦进门就跟索锁打了个招呼说自己要去楼上书房里……
索锁点点头。等他上去,她去卫生间洗了好长时间的手。
黑子就蹲在卫生间的门口,只是把毛茸茸的小尾巴卷起来,仰着头用它那蓝汪汪的小眼睛瞅着她。索锁拍手逗着黑子跟她走,然后就发现彭因坦竟然在餐厅里。看到她进来,他一回手递给她一杯水,丢了一片阿司匹林泡腾片进去。
索锁接过来。
“等会儿叫我吃饭。”彭因坦说完也拿了杯水走了。
索锁眼看着泡腾片在温水里折腾到消失殆尽,一边喝,一边进厨房去。
彭因坦说可以简单,她就简单地做。
一碗面,一碗卤。
做好了,彭因坦还没动静。
索锁犹豫了下才上楼去。楼上她不是没来过,只是上回上来,那实在是有点儿……真让人觉得难为情。这会儿她踩着楼梯上楼,都有点觉得脚下的楼梯像是很软很有弹性……其实不过是地毯的缘故。
她还没走上楼,黑子先从她身边蹿了上去。等她站下,就看到黑子跑到了一个开着门的房间门口,嗖的一下就不见影了。
索锁往黑子消失的那个房间走去。果然里头彭因坦正在埋头看图纸……索锁在书房门外一站,还没敲门,就听彭因坦在里面说:“请进。”
索锁还是等了等。
彭因坦在书桌前坐着,并没有擡头看她。
索锁虽然走了进来,也就站着没出声。彭因坦看样子情绪有点儿不高,盯着屏幕,好一会儿没有动一动。索锁走动两步,他也没有反应。
这间书房不大。四壁都是书架。书架上没有一点多余的空隙,累的满满的都是书。索锁看着,屋顶的射灯都亮了,她回头。彭因坦依旧在对着电脑屏幕,不过他是按了下遥控器。
“想看什么自己选。文学类的在靠窗那边……梯子在这儿,够不着搬梯子。”彭因坦说。
索锁走到书架前,从上到下地打量着架子上的书。她伸手摸着书脊。
书都不太新。
这间公寓里的装修是全新的。旧的老楼,崭新的布置,这些书却有点儿历史。
“这么快就做好饭了?”彭因坦听见索锁走到了他身后的书架边,转头问。
“嗯。”索锁点头。
“吃什么?”彭因坦微笑着问。他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处。
“菠菜面。”索锁站在他身后,扫了眼电脑上的资料。
看得出来是一个建筑平面图。
“这是你要负责的?”锁锁问。
彭因坦回答:“是啊。破坏的特别严重的一栋老楼。客户拿来的时候都说很不好意思。我不就是一修补破烂的嘛,这东西不破烂还显不出我的能力来呢。”
彭因坦微笑着说。他随手点着资料给索锁看图片。
索锁半晌没说话。这老楼的确是破坏的相当之严重。看上去满目疮痍,像是个饱受风霜的老人……除了骨骼还在,还能勉强看出从前的风骨,已经谈不上什么美貌了。
图片都看完了,剩下的就是平面图。
彭因坦好一会儿听不到她开口,见她正在看着图纸,问:“有兴趣吗?”他手指在触摸板上滑动两下,屏幕上的图扩大了百分之五十,更清晰些。
索锁看了一会儿,又看看彭因坦。
彭因坦工作起来,还是很认真的。
她说:“没兴趣。看不懂。”
彭因坦摘下眼镜来,说:“真想在这儿吃……我这几天要赶出方案和报告来,一分钟都不想浪费。”
“出去吃碗面,才几分钟?”索锁转身就走。
彭因坦跟出来,坐下吃面的时候,问:“你没发烧吧?”
索锁摇头。
她看着彭因坦先对着面前的那碗嫩绿色的菠菜面舒了口气,好像肩膀上压着什么东西耽误他吃饭了。
她没出声,指了指彭因坦面前的另一只小碗,让他喝口面汤。
彭因坦有点儿不乐意似的,不过在她目光中的压力下,还是喝了。味道好像还不错,他喝了一口之后全喝光了。
“你怎么也得分秒必争的。”索锁轻声说。
“我是不想。可是委托人好像等不及似的。”彭因坦吃口面,擡眼一看索锁,笑笑。
索锁就说:“等会儿给我签字。”
彭因坦面挑起来,说:“你穿成这样还带着协议?”
索锁点头说:“随身携带,以防万一。”
彭因坦哼了一声,说:“这么简单的饭,算三分之一。只签一个‘彭’。”
“那你这个‘彭’可真值钱。”索锁说。
彭因坦停了会儿,问:“真带了?”
索锁也停了会儿,才说:“骗你的。”
彭因坦低头吃着面,闷声一笑。
“这几天不顺利。”彭因坦说。
他没说什么不顺利。
索锁想,大概,是工作上的事。
她看着彭因坦连汤带面吃了三碗……要是因为工作不顺利心情不好还能吃这么多,这也还是说明,事情应该也没有很棘手。
她等着彭因坦吃完,给他收拾了碗筷。
彭因坦去煮了咖啡,等的工夫,就靠在一边看着索锁忙着收拾东西——她这回还是把留出来的面晾起来,留给他以后吃。
“放在这里,阿姨会看到。”索锁说。
彭因坦说:“上回留的久了,煮出来没有新鲜的好吃。”
索锁接口便道:“这个当然。食物里的水分哪儿能白白存在?”
“那明天早上你给我煮吧。”彭因坦说。
索锁正把碗放进水池里再冲洗最后一遍,听到这话,停了停,才说:“你自己做……多煮一会儿就好。”
彭因坦从她身后搂住了她的腰。
水流哗哗的,索锁看着乳白色的水流。
彭因坦就这么拥抱着她,渐渐的,大面积的身体接触,引发了大面积的灼热感。
“我得回家了。”她说。水流冲在碗上,溅起来水花。她低头看着,彭因坦的手臂在黑色围裙的映衬下白的晃人眼……水滴落在他手臂上,浅金色的绒毛上落着细碎的水珠,好像会瞬间被什么烤的蒸发掉……她擡手关掉水喉,还戴着塑胶手套的手试图拉开他的手臂,一回身正色对他道:“不是工作很赶吗?我不耽误你。”
“嗯……不会耽误。”彭因坦哪儿那么容易就让她走掉。索锁拉开他手臂没有半秒钟,他跟她一起转了个身,就又缠上来。咖啡机“叮”的一下提示程序完成,紧接着“叮叮”声急促的像是要催着人快些快些……索锁被彭因坦缠的不耐,索性站定了。彭因坦微笑着,对她眨眨眼。一路走,一路帮她把塑胶手套脱掉,水滴在地上,索锁踩到,险些滑倒,彭因坦托着她的腰。
“当心。”他说着,将她抱了起来。
他卧室并不远,这一段跨过客厅的路程,却不知道走了有多久……浴·室里的水声像夏天的暴雨,又急促又不顾一切;而被这雨水冲刷过的肌肤也散发着夏夜闷热又躁动的气息……
索锁鼻子有点塞。
她想大概是因为这个,现在头晕也是正常的。
她一点也不想承认,两天以来,她那么难受、那么干渴、那么……那么的不适,其实就在彭因坦再次……全都消失了……哪怕只有那么一会儿,都像是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