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因坦个子高,从人群上方往外看看,一眼就看到了身形庞大的康一山,正站在出口处的玻璃门后朝里看呢——他目光左右转着,没那么容易看到他们,但是优哉游哉的,也并不着急……彭因坦擡手晃了晃,康一山也看到了他。
彭因坦让索锁走在身前。左右的人往出口挤,他要小心看着不要让人蹭着索锁。
“坦坦!”康一山招手叫道。
索锁擡眼看他。
康一山这样子,很像一尊招财猫。
她忍不住笑起来。彭因坦看她笑了,低头在她耳后轻声提醒:“你少对他笑。”
“你够了啊,彭因坦。”索锁斜眼瞪他。
康一山过来,接了彭因坦手中的行李箱,却歪着头先看索锁,眨眨眼,说:“辛苦你照顾坦坦了啊。”
“不辛苦。”索锁微笑。彭因坦手贴在她背上,轻轻一拍。她微笑道:“不好意思,还让你来接我们。”
“这有什么呀,应该的。我车停在外面,走吧……饿不饿?没好好吃东西吧?咱们先吃饭去。”康一山边走边说,看彭因坦不经意似的将索锁的手拉起来,莞尔。
彭因坦看到他的表情,眉一挑。
康一山笑着,指了指自己车停的方向。
出了站风就很大,索锁拉了拉围巾。彭因坦擡手给她把帽子扶上来,和康一山说他们就不在外面吃饭了,“这几天跑来跑去的,累的要命,再多在外面多呆一会儿我都要受不了了。”
“知道你们累才在外面吃完了再回的。要不然你们回去怎么吃饭?难道要索锁做给你吃?”一山笑着问。
彭因坦不假思索地说:“我可以做。”
康一山足足看了他三秒钟,才爆出大笑来,说:“你?你做的饭能吃,我都能减肥了……索锁,你给坦坦洗过脑吗?他这么个只会吃的人……怎么就这么两天,给你治成了这样?有什么妙招儿也传授我点儿,省得他三天两头迟到早退旷工什么的,我干瞪眼,就是治不了他!”
索锁早被彭因坦打过预防针,康一山怎么开他们玩笑,她都有心理准备。康一山说笑的不过分,她一向也对一山印象良好,这时候被问,瞅瞅彭因坦,笑道:“嗯,说的也是。他要是这么积极做饭,我还真有点儿怕。”
彭因坦闻言,晃了下她的手,眉一擡,问:“那在外面吃了再回去?”
这两人一唱一和的……
康一山笑的厉害,说:“那要不先送你回去,我跟索锁一起吃了晚饭吧。”
索锁笑着,要说什么,忽然觉得有人在看她。她脚步慢下来,目光闲闲一扫,就看到一旁停着的一辆商务车上下来的几个人陆续走过。那几个人都也像是无意的扫他们一眼,又很快移开目光走了。康一山不在意,彭因坦看了他们一眼,想把索锁拉到自己左侧来,以避开这些人的目光,但索锁已经认出来,这些人中走在最后面的那位是林海涛——他应该早就看见了她,这会儿两人目光一对上,他就一笑,站了下来。
“索小姐,好久不见。”林海涛特地跟索锁打招呼。他原本戴着墨镜,这会儿也摘下来。看看索锁和她身边的彭因坦,但没跟彭因坦打招呼。
索锁也点头,说:“是的,好久不见。”
她推了下彭因坦,想让他先走。
她不愿让他跟林海涛有正面的接触。但是彭因坦也抱着同样的想法,所以他就站在索锁身边,纹丝不动。
林海涛打量下索锁,这才又悄然打量一眼彭因坦。索锁对身边这男人的态度可很特别。
他对彭因坦的印象很深刻。这么一看两人的情形,再没什么不明白的。只是他认识到这一点,未免心情很有点微妙……他的脸色眼神都表露出来,索锁是多敏感的人,但只能当没有看到。
“这是出门刚回来?”林海涛微笑着问。
“是刚回来。你这是?”她问。彭因坦攥了攥她的手,意思是提醒她早点离开了。“没想到在这遇到你。”
“我来接站。我们老板从上海回来。”林海涛笑着说。
“那你忙吧,我们就不耽误你了。”索锁说。
索锁推推彭因坦,要他先走。
彭因坦点头,但只挪了挪脚步,并没有走开。
林海涛也并不介意彭因坦在场。他看着索锁,问:“你着急走不?我们老板已经到了,不如见个面?他前儿还问起过你。”
索锁心里一动,笑笑。
虽然她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可惦记她的人还真不少呢。
她转转脸,看了彭因坦一眼。
彭因坦看到这么明显的暗示,也不能不给她留一点私人空间了,就说:“车上等你。太冷了,小心身体。”
最后这句话补的威胁意味十足,康一山听了差点儿笑出来。林海涛就看看索锁,索锁若无其事地点点头。
康一山见状,自己往前走了几步,先把行李箱放到车里,在那边等着他们——索锁和那个看上去壮硕英武的男青年也不过是聊了几句,彭因坦那脸板的……啧啧。
他等彭因坦过来一起上了车,忍不住笑问:“坦坦,刚那人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彭因坦坐到副驾位子上,边系安全带,边问。“没怎么了啊。就是索锁认得的一熟人。”
他转头看了眼外头,索锁背对着这边,林海涛跟她说着话,眼睛是一错不错地看着她的脸……他微微皱下眉。
“哦,没怎么了。没怎么了你跟要吃了人家似的?你饿啊?饿了也别吃人……”康一山发动车子,热热车等着索锁。
他肩头就挨了一记。
“你真下手啊!”他叫起来。
彭因坦说:“这两天收集的现场资料我晚点儿发给你。今天晚上我加加班,应该明天就差不多的。然后下面几天我就不去事务所了,有什么事儿,你打电话给我。我有点事情要处理,顾不上……不去现场也不知道他们前期准备工作做的有多糙,工期虽然可以按时开始,不过有些工作还是得加紧督促。原先我想,需要一个常驻的建筑师,现在看一个人恐怕不够。另外再加派一个。我至少每周得过去一趟看看现场……”
“快过年了,你就别操那么多心了好吗。过了年咱们再细细计较……怎么了?”康一山见彭因坦捶了捶额头,“是不是有什么麻烦事儿?”
“还好。我得跟你说,近期除了手头上正在跟进的工程,我不接任何工作。”彭因坦说。
康一山怔了怔,这才觉察事情的严重性。他不得不正经起来,又问了问到底什么事,“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你可一般不舍得放下工作。有什么事,我知道了,帮得上帮不上的,至少能跟你说说话,减轻点儿负担。”
彭因坦嘴角一牵,说:“你帮我负担点儿工作压力就是帮我了。暂时不方便告诉你。等能说了,我从头到尾告诉你。”
他说着看看表。
索锁跟林海涛还在说话。她羽绒服上厚厚的狐貍毛在风中飞舞着……
“是你跟索锁的事儿,有麻烦?”康一山顺着他的目光看出去。他也只能看到索锁的背影,但他再看彭因坦,却不禁愣了下——彭因坦的目光里,有种什么东西,他虽然不是很懂,但是很动人……他吸了口凉气,小声说:“我就说,这个女孩子,你轻易不要招惹……你看看,你都影响到工作了。”
彭因坦没出声,就是收回目光来,瞅了他一眼,淡淡地说:“谁想得到会是这么个结果呢……我不会影响工作的。”
康一山笑了笑,说:“看这样子,我是得开始攒钱封红包了啊。”
他虽然是开玩笑的,但也不知为何,他却觉得这是许久以来,两人说的许多不着边际的笑话里,最可能实现的一次。
彭因坦哦了一声,说:“说到这个……挑钻石你可是挺在行的啊。”
“为什么我就是挑钻石在行?”康一山警惕地问。他直觉彭因坦这小子下面没好话了。
彭因坦慢悠悠的说:“因为你每逢某人生日,必去朝觐兼带钻戒去求婚嘛。”
这回轮到康一山捶彭因坦了,而且他还连捶了好几拳,还没等他捶够,车门一开,索锁带着一股冷气上了车。
她看到这两人打作一团,睁大眼。
“一山欺负我!”彭因坦叫起来。
康一山马上揉了揉他的肩膀,说:“又不疼,你嚷嚷什么……真没欺负他。”
索锁一笑。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一山坐正了,发动车子,“送你们回去……去哪儿?”
“麻烦你顺路先送我回去好吗?然后再送他。”索锁微笑着说。看彭因坦要说话,她就说:“你先回去看看黑子。”
康一山听了,笑的都歪了。
彭因坦斜他一眼,把收音机的音量调的稍稍大了一点儿。广播里正在放一首歌,索锁听了,说:“明天可能有好运气啊……”
一山不解,彭因坦指了指耳朵。
他仔细听了听,说:“哦,喜欢这首歌吗?什么歌?”
“《旋转的木马》。”索锁轻声说。
每次听到这首歌,总会有好事发生。
这一次,不知道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