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锁把手机递给严隙驹,就往后退了退。严隙驹照旧眼睛是盯着他的电脑屏幕的,而且手还在不停地按着翻页键……索锁想他可真够能的,一心两用呢。她并没有听他说几句话,只是简单的一两个字冒出来,知道他是跟电话那边的母亲交流,片刻之后,手机又回到她手上。
索锁忙把手机接稳了,听筒里她母亲的语气已经温柔婉转的多了,就说就可以沈西安只负责送她登机、不必跟她一同返回,但是落地一定要马上打电话过来,而且手机要24小时开机,保持通讯畅通,不然她不放心……索锁只要听得母亲同意把沈西安留下,已如蒙大赦,其余的当然再没有不答应的。她又被嘱咐了一番才挂断电话。
她刚要跟严隙驹表示下谢意,彭因坦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她犹豫片刻才准备走到旁边去接电话,但看严隙驹集中精神在做事的样子,根本也不怎么在意她,就干脆仍然坐在他旁边接通了电话。
谁知道这一接通电话,听筒里彭因坦的声音简直带着巨大的穿透力,她整个人都要被这一声拎起来了似的,都没听清他究竟开头说的是什么,忙对着话筒说:“你别嚷嚷……别嚷嚷啊……”
她无奈地听着彭因坦吼了一会儿,才说:“……你就好好儿在家呆着吧……我到了会给你电话的。放心好了……嗯,嗯沈西安不来……别人也不来……”
她说着话时瞥了眼严隙驹,见他纹丝不动,清了清喉咙,决定不把他名字念出来。彭因坦这火发的可不小,再给他把火拱起来,她今天就算是顺利离开,也说不准彭因坦会不会马上追过去……她等彭因坦稍稍冷静点儿,才问:“你感冒了是不是?感冒了还要过来?我都这样了,你传染我怎么办?”
彭因坦被她问的噎住了,一时之间想不出合适的词儿反驳她。她想象着他在那边急的跳脚的样子,不禁嘴角翘起来……她忍着笑说:“就这么定了。养好了你的感冒再商量见面。不然我生病了才要赖你。要登机了,挂了。”
彭因坦在那头大声喊“等等”。
她故意不耐烦地问:“干嘛?别耽误我登机。”
他沉默片刻,说:“我爱你。”
索锁清了清喉咙,说:“我也爱你。挂了。”
然后她果然收线,关了机。
她握着电话缩在沙发里一动不动地坐着,微微偏了偏脸,沙发的亚麻套子沾去了她脸上多余的水分……然后她听到沈西安轻声叫她索小姐。
她坐直了擡头看着沈西安。沈西安也接到了指示,把她随身要带的行李送了过来。小巧的行李箱和包摞在一起,里面是她母亲和严奶奶给她的礼物,还有彭因坦送她的东西。虽然究竟是些什么她都不怎么清楚,要是不让他送,又忘带他送的礼物,那个大炮仗,回头可有的爆了……她接过来说谢谢。
“彭因坦的东西,麻烦你给他送过去。谢谢你。”索锁对沈西安觉得有点抱歉,一再谢他。
严隙驹在这个时候斜了她一眼,她也说:“谢谢你。”
他没出声,只是眉动了动,表示他听见了。
他们的航班已经开始登机。沈西安要送索锁到登机口,严隙驹收好了他的笔记本,边走边拨打着电话,渐渐就走落到了索锁他们身后去……索锁身边跟着帮她拉着小行李箱的沈西安,在走到登机口时,她接过行李箱,严隙驹就从她身边经过。
沈西安看了眼严隙驹的背影,跟索锁说:“索小姐一路平安。”
“谢谢你。”索锁微笑着,拉了她的行李进了登机口。拿回登机牌之后,她回头跟沈西安挥挥手,看他还在那里,笑着点点头。
沈西安看着娇小玲珑的索锁走进去,通道里还没有几位乘客,走在她身前的就是优哉游哉的严隙驹。他看着这两个人,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叹了口气,才给施云晚打电话汇报情况……
索锁闷声不响地快步经过严隙驹身边,第一个走进了机舱。
机票原来是彭因坦订的,当然是头等舱。改签时她本想改一下,但沈西安的执行力再次给了她深刻的印象。
空乘帮助她放好行李箱,她坐下来时,发现严隙驹的座位只跟她隔了过道。她本来想如果他擡下头,她就跟他打个招呼的,毕竟还得一起飞一路呢,可严隙驹根本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她也不在意。抱着她的小包,歪在座位上就闭上了眼睛准备睡一觉。这几天的行程安排的又紧、遇到的事情又多,这会儿可以回家了,精神一放松就觉得格外的累……她朦朦胧胧听到机上广播,半躺在座位上怎么都不想动。但有个声音清脆而熟悉,她一睁眼,转脸便看到了几个刚刚登机的女子——飞机已经马上要起飞了她们才登机,但丝毫不见赶时间的匆忙和辛苦,几个人谈笑风生,只是当索锁看到她们,她们也看到了索锁,这笑声便陡然间消弭大半——章晓芃和童碧娅走在她们中的最前面,晓芃站下来,碧娅轻轻推了她一把,身后那两位问她们:“怎么不走了?快坐下……不然机长该赶咱们下飞机了,今儿太耽误事儿了……”
“哦没什么。”碧娅又推了推晓芃,指指后面的座位,“你去那边坐吧。”
“不用。”晓芃回头对碧娅笑笑,把包往搁板上一放,转身坐了下来,接着就系上了安全带。
碧娅对索锁点点头,回身往她座位上去时,看到了严隙驹,她特地站下来跟他打了个招呼。严隙驹几乎连正眼都没看她,继续翻着他手里的那本杂志,碧娅也就微微一笑,走向她的座位去了。倒是章晓芃,看看严隙驹,因为坐的更近,连严隙驹那平板严肃的表情都看的一清二楚,只是她跟严隙驹一向不熟,何况他跟索锁同行,她连招呼都可以省了的,不过她们同行的另外两人跟严隙驹也是认识的,见他淡淡的样子,倒是打趣了两句,说严公子你可真好意思的,童大美女跟您打招呼,您都不理不睬的……
索锁听着她们开严隙驹的玩笑,并不见他回应。飞机很快起飞,渐渐连她们的说笑声也消失了……她转头望着窗外的云层。棉花垛似的云层,被阳光染上淡淡的桔色……她听着她们隔着座位低声交谈。这是几位事业有成的女性,她大概知道她们都是谁、都在做什么,交谈中不时夹杂的英文或者法文,讲·法文的那位是以前只能在杂志上见到的著名设计师,也是他们一行唯一的男性成员。索锁心想他们也真是忙碌,接下来要去青岛、上海、香港、东京……除夕才降落北京呢。
“彭因坦病了你知道吗?”章晓芃忽然发问。
索锁要过一会儿才确定晓芃是在问她,她转过脸来看着晓芃,点点头。
晓芃也点点头,说:“彭因坦因为你,昨天在家跟姥姥擡杠,态度很恶劣。结果昨晚姥姥高血压犯了,他发烧到三十九度。医生给彭因坦挂水,他好歹退烧了;姥姥被医生禁足,血压降不下来可能会引发别的毛病……我跟你说这些,不是要你愧疚的,而是让你知道,你跟彭因坦在一起,不是像你们俩想的那么简单。”
索锁看着晓芃,没有开口。
晓芃见她不说话,继续说:“你见过姥姥,应该是看得出来姥姥特别疼坦坦。坦坦因为你跟姥姥对着干,还把姥姥气成那样,真让我大开眼界。我特别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这个时候你是不是该低调一点?”
索锁当然明白晓芃的意思,但是她仍然没有开口。晓芃的话虽然不都是指责,但听起来句句刺耳,她明明很容易就可以逐句反驳,但她忽然间头脑一片空白。
“你起来。”严隙驹出现在章晓芃身边,低声对索锁说。
索锁没动。
他见她一副发愣的样子,干脆过来一把将她的安全带扣拉开,抓住她的手臂轻轻松松将她从座位上拉起来,一侧身指着他旁边的空座,推了她过去,说:“坐。”
章晓芃和索锁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索锁已经被严隙驹推到了里面的座位上坐下了。
“她也生着病呢,再重要的话,也等她好了再说。”严隙驹看了章晓芃一眼,淡淡地说完,坐了下来。
一副不打算再搭理谁的样子。
索锁瞪着严隙驹,也看到被他的举动弄的脸都成了大红布、又不便发火的章晓芃。
严隙驹已经重新拿起了杂志,这时候低声说:“软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