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锁上了车,说:“走吧。”
车子很快驶离小店,索锁没有回头。
她知道巩义方会被带离刚刚吃饭的那家温暖的小店。
七年前他在法庭上指证她,她身陷囹圄;今天他让她有机会亲眼看到自己逮捕……她闭了下眼睛。
可如果有可能,她宁愿这一切都不曾发生。
车子缓缓停下,沈西安开了车门,把盒子交给索锁,说:“索小姐,请吧。”
“谢谢。给你们添麻烦了。”索锁说。
沈西安沉默片刻,还是说:“希望没有下一次。”
索锁看了下时间,恰好一个钟头。
她在大门口按着密码,慢慢走进院子。
姥姥已经在里面等她,见她带了馄饨回来,并没有问为什么,只是关心索锁身体。见她安然无恙,姥姥才放心。
她挂断电话,马上换了衣服。动作还不能太急,一急就有点头晕。但这事很重要,她不能耽搁。她下了楼,正好姥姥进屋在收拾茶几上的报纸,看到她要出去,问她去哪里。
“这大清早的,外面那么冷……”姥姥说着看她。
“姥姥,我不走远。是张警官找我。他车就在外头。我去跟他聊两句就回来的。”索锁说。
姥姥听说是张警官,说:“那让他进来说好了,又没有外人。”
“还是我出去吧。”索锁说着换好了鞋。
“小锁!”姥姥出来,拉住她。
“姥姥,真的是很重要的事儿。”索锁手按在姥姥手上。
她想到可能会发生的事,有些难受。尤其看到年迈的姥姥,心更是揪在一起。
“姥姥,我回来就跟您解释。所有的事,我都解释。”她说。
也许是到了不能不说的时候了……
姥姥看清她的眼神,说:“那你慢着点儿。我去做饭……我等你回来吃早饭。”
“好。”索锁轻声说。
她开门出去前对姥姥微微一笑……
她急匆匆出了大门,冲着沈西安的车子看了一眼,顺着马路牙子走了十来米,上了一辆毫不起眼的黑色车子。坐下来,她看了张警官一眼,先给沈西安发了条信息,说明自己出来是有事要办,让他放心。沈西安马上回了一条说知道了。她擡起头来,看着张警官。
张警官说:“你这也是龙潭虎穴,一般人不敢来。”
索锁看着他。
他清了清喉咙,说:“表叔下午到。现在基本能确定‘白茶花’开辟了新的贩毒路线。她亲自参与了在这里建立中转据点,从南往北、往韩半岛运毒。她这次这么快返回来,据可靠消息,是因为要找一个人。据说这个人在几年前把她害的倾家荡产,多年的基业一夕归零,可以说是血海深仇。我们汇总了有关她的所有情报,有效信息就只有这些。她已经全部暂停了有关贩毒的行动,可以说她铲除仇人的决心是非常大的。联系你之前提供的线索,现在基本可以确定她的目标就是你。你的行踪很可能已经被她掌握,现在你的处境很危险。”
索锁握着手,没吭声。
张警官的语气有点紧,她听得出来。但很奇怪的是,明明是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口,她意外的并不觉得怎样紧张……也许是她在机场见到白茶花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这一天总会出现。
唯一需要担心的反倒不是她自己。
如果她还是只有她自己,那真的完全没有什么可怕的……
张警官见她沉默不语,低声说:“为了你的安全,表叔和我都觉得你应该马上转移。他会联系上级,给你一个新的身份。他已经打了报告,正在等待批复。在这之前,当务之急是将你安全转移。”
“张警官,我得安排好姥姥。给我点时间,我得跟姥姥解释。能查到我就能查到我在这里的一切。我有危险,姥姥也有危险。现在要走是我们一起走,不然就不走。这样会增加你们的负担。如果有困难,我可以自行安排去处。”索锁说。
“这个我们也考虑到了,已经研究过。这些你不需要担心。我们会马上安排。你和姥姥商量下,尽快确定撤离的时间。我想,要劝老太太同意走恐怕不是个容易事儿。”张警官回头看了看这栋老房子。“需要的话,我和表叔去见见老太太,劝劝她。”
“姥姥很明事理。只要告诉她现在我有危险,她会理解的。”索锁也回头看了眼。恰好有辆车驶过,她转回脸来,说:“表叔到了我跟他谈谈,有些想法想跟他说。”
“你别出幺蛾子。悄悄儿地走了就行了。”张警官说。
他也不算不了解索锁了,一听她有想法就变得紧张起来,他那张胖脸上皱纹都出来了。
索锁轻轻拍了拍腿,说:“知道。”
“身体怎么样?”张警官问。
“没事。恢复的挺快的。”索锁笑笑,说。
“你别担心。会给你安排安全的地方,也方便你治疗。”张警官说。
“这个我不担心。”索锁说。
“千万注意安全。这几天不要出门,和我保持联系。我们的同事会在附近保护你的。”张警官说。
“好。那我回去了。您走好。”索锁说着,开了车门。
张警官说:“别胡思乱想。”
索锁笑笑,点点头给他关了车门,摆摆手。张警官坚持让她先回去,她示意了下四周,说:“你说的我这是龙潭虎穴。我还有点儿事要交代他们。你放心啦,我没关系的。”
“服了你。”张警官说着,开车走了。
索锁这才看了眼沈西安的车子,见他开车门下了车,擡手放到腰间,朝这边走来,她一看就知道他要做什么,忙做了个手势让他先别动,走到刚刚停在张警官车后的那辆黑色奥迪旁边,站下来,看着这贴了深色车膜的窗子。车窗里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她轻轻擡手敲了敲车窗。
“索小姐!”沈西安叫道。
索锁看他来到身边,说:“没关系的。”
车窗降下来,索锁弯身看着车内的巩义方,问:“早饭吃了没有?”
巩义方摇了摇头。
索锁歪了歪头,说:“我知道有个地方早饭很好吃。”
“那我们去吃?”巩义方问。
“好。”索锁说着要上车。“我来带路。”
沈西安一把拉住车门,“索小姐,您这样我很难办的。”
索锁看看车内,说:“那你也上车。”
她转头看了眼巩义方,问:“不介意吧?”
“完全不。”巩义方说。
“沈哥,在这等我,或者上车。”索锁说。
沈西安皱了皱眉,让索锁先上车,他关好车门,坐到后面去了。
巩义方看着索锁,问:“不要紧吗?”
“这句话该我问你吧。”索锁说。
“我不要紧。”巩义方说。
“我也不要紧。”索锁说着,在导航上输入目的地。发现车载导航用不了,她便把自己的手机输入目的地之后,放到前面。“走吧。”
她听见沈西安在说:“……我知道。你们跟上吧。”她回头看了看他,有点抱歉地笑了笑。
沈西安系上安全带,调整了下耳机,完全不出声。
巩义方开着车子,并不说话。
索锁看了他一眼——他除了消瘦竟没有什么其他的变化。
她专心地拨了个电话,告诉姥姥说:“我有点事要晚点回去,姥姥。大概一小时后到家。”
她没等姥姥说什么。知道自己回去一定是要挨骂的……她将手机关了静音,给彭因坦发了条信息:“我有点担心你。等你忙过了给我打个电话或者发个信息行吗?告诉我你的情况。我很好。你要按时吃饭。”
停了停,她又发了一条过去。
“想你。”
她把手机收好,听到巩义方说:“这么说,我们还有一小时的时间。”
“我没想到还会有一小时。”她说。
“手术成功吗?”巩义方问。
索锁点了点头。
“那就好。”他说。
索锁看着他握住方向盘的手。
白皙修长的手……他的手还是好看极了。
她擡手揉了揉眉心。
“别费神。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巩义方说。
“你知道,还来打扰我。”索锁说。
“我没想打扰你。是你太聪明太警觉。”他说。
索锁抿了抿唇,“我也没想到有一天我们还能这样说话。”
“我也没想到。”巩义方说。
他竟然笑了笑。
“伯父的事,我很遗憾。”索锁说。
“谢谢。这对他来说是解脱。这几年他撑的很痛苦。”巩义方说。
索锁不说话了。
时间还很早,路上的车很少。
他们一路上毫无阻碍地开到了目的地。
车一停,巩义方先下车给索锁开了车门。看着紧靠着他的车子停下来的那辆车,他转向索锁。索锁并没有在意,指了指面前的小门脸,冲跟着下车来的沈西安和后面车内叶航招招手示意他们一起进来。她在前面带路,和巩义方进了店坐下,果然看到沈西安和叶航也跟来了,跟他们隔了两个座位坐下。来吃早饭的人已经不少,店里忙忙碌碌的。看到索锁,老板特意出来打了个招呼,见她同行的是巩义方,他有点儿诧异地冲索锁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