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大的食堂根本就是个大茶馆,因为没有休门的时候,整天有学生在里面坐着,情侣约会或者带着书本零食来自习的都有,看上去挺莫明其妙的地方,免费才是受到特别欢迎的原因。
由于披萨餐的泡汤,吸着汽水的阿琰脸看上去比平时长了些,对身边的好友关于他笔记潦草的抱怨采取不理睬的态度。
「你不要这样生气嘛,我的钱包丢了,要不哪会失言啊。」小卫赔着笑脸,把本子伸到对方眼前,「喂,你这是什么字啊,扭七扭八像天津麻花似的?」
「什么叫扭七扭八啊,我这字中学的时候还参加过硬笔书法比赛的。」阿琰不满地瞪着眼前笑起来灿烂得一塌糊涂的脸,挺不爽的叫了起来,「看不懂就别抄啦!」
「好好好,小的知错。阿琰大爷,恕小的无知,您这宝迹是什么字啊?」只得为笔记而低声下气地告饶,优等生小卫是绝不会让自己的笔记拉下一堂课的。
阿琰勉为其难地分辨了半天自己的字:「不知道。」他理直气壮地回答。
「呃……」果然是名家啊!
小卫只得认命地自己去辨认像鬼画符似的「真迹」。
「你真的有生病吗?」阿琰凑过脸望着对方唇红齿白的面孔,颇为怀疑地问。
被问的人脸色有点绯红:「还好啦。」
「你这鬼精恐怕去泡哪个美妞去了吧?胆子真不小,『阎王吴』的课也敢逃?!不想活了你!」
阿琰把喝空的一次性杯子揉进几个纸团增加份量,抬臂一扬,扔过两桌女生的头顶精确地落入了垃圾篓,同时也招来了两桌女生一致的白眼相向,他不为意地冲她们呲牙而笑。
「商管系的系草耶,快看快看!」别过头的女生凑在一块儿嘀嘀咕咕,有几双眼睛不客气地重新又以探照灯的光力投射了过来,不过这次不是对着刚才发难的阿琰而是他身边埋着头狂抄笔记的小卫。
「啧,这帮小女人,真是没有品位!」每次遇到不公平的待遇,阿琰只得拿这句话来安慰自己受伤的自尊,和大帅哥交朋友的经历使他的自尊「饱经苍桑」,要不是看在这位大帅哥是个讲义气的好哥们的份上,他早就避开他三丈远,省得一天到晚在他的光辉形象下苟延残喘。
「啊?」专心致志的小卫以为阿琰在叫他,随口应着。
「抄你的笔记吧!」阿琰没好气拾起本子拍了一下他的头。
「喔?!」好几双带着不满目光的眼睛朝阿琰瞪过来,不知气愤他敲了帅哥还是嫉恨他能敲帅哥的福气,反正对这个长着一张霸王脸的小子看不顺眼。他居然如此对待众多女生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卫学长?!不可饶恕哦!
「看什么看啊?」百无聊赖的阿琰彻底给这种势利的目光惹出一肚子火,扯着嗓子冲着女生就吼起来:「心疼啊?!要不,本爷我亲亲他怎么样?」
小卫只听得旁边的家伙在和女生们撒气,也没有心思听清楚他们在吵个什么事,突然左侧的脸就被重重地啄吻了一下。
「哇——」身边一片惊讶的尖叫过后是哄堂暴笑。全食堂人都朝这片嚣张声浪的发源处张望了过来。
「天哪,好养眼啊,两个帅哥亲吻耶!」有三八女生还好死不死地尖声大叫地宣扬,这下全场的目光全冲着被女生围攻的两个头皮快要冒烟的对象望去。
十秒钟后,小卫和阿琰像两只被追的兔子一样迅速逃离了食堂。
「混蛋!你就不能让我有个地方太平地抄笔记吗?!」一边心有余悸地跑一边大声骂,小卫的脸红得像某灵长类动物的某底下部位。
「嘻嘻,只是开个玩笑,谁知道怎么会引来这么大的骚动啊?」罪魁祸首嬉皮笑脸,蛮不在乎的样子。
「你他妈的不惹点风头出来皮就会痒是不是啊?!」小卫喘着粗气破口大骂,虽然明白身边这位只是喜欢乱开玩笑的主,确实没有特别意思,但出于某种本能他不免有被吃豆腐的委屈。
「嘿嘿,你骂粗话了,一大奇迹耶。」阿琰双手叉着裤袋,洋洋得意:「你没瞧见那些女生被吓呆的样子,哈哈哈哈,真解气啊!」
「……」小卫气得直翻白眼。因为有不为人知的性倾向,他很少交朋友,到了大学终于交了个好朋友,却不想对方是随时随地可以惹事生非的货色。
「倒是你脸红个什么啊?!本来没有什么事的,被你脸一红大家就真以为我们俩是那个了。如果明天上小字报可要命了,倾慕我的众多可爱美眉们会心碎的,噢——不要哇——」阿琰居然还口无遮挡地埋怨起他来了,附带夸张的捧心动作。
「什么这个那个的……」小卫小心观察着好友的脸。
「同性恋啊,大哥诶你不会连这个都没有听说过吧?」阿琰扶着头,一幅要昏倒的模样,「亏你还是新世纪大学生呐,连这个都不知道你还混什么混啊?!」
「啊?好可怕的吗?」小卫继续装着糊涂,很想看一下身边亲近的人对同性恋的反应。
「是啊,」阿琰呲牙咧嘴地恐吓看上去总是呆头呆脑的家伙,「恶心又可怕,流氓加三级,美眉们见你躲也来不及,幸福的大学生涯和你的美好人生就此完蛋啦!」
「这样啊……」小卫沮丧地蹲在地上愣怔着发呆,暗幸从未提过自己的性取向,可是人生的美好跟同性恋扯得上什么关系吗?他不明白。
「哈哈哈,你怕了吧?没事啦,大家知道我阿琰乱开玩笑的啦,不会有人当真,放心!」阿琰看他缩着头不说话,以为他被自己的话给吓到了,连忙安慰并伸手去想拉人,却被对方不客气地拍开了。
「还生气哪?」
「不是。」小卫站起身来,把阿琰手里的笔记一把抢过来:「今晚借我抄吧。」
「喂,不行不行,后天『阎王吴』要随堂考的,我还没有看过呢。」阿琰急了。
「去你的,每次考试不都是靠我撑着,从没见过你瞧过笔记半页纸头,现在给我装什么假正经啊?!」小卫把本子往宽松的裤袋里一插,大踏步地向前狂奔,甩开准备张牙舞爪追上来抢东西的恶狼。
「再见,我先走喽,家里的锁得重新装一下,要不晚上本帅哥被人偷袭也不知道!」他乐呵呵地边跑向校园车站边向好友道别。
「不要脸的臭小子……」
看阿琰气呼呼地向校园的宿舍楼折回,小卫一溜烟往校门口拐去,跳上了离家走相反方向的公车,挤在下课下班高峰的人群中他觉得自己无聊且可悲。可是不这样做的话总觉得亏待了自己似的不甘,微小的希冀像小动物的爪子不停地心上抓挠,止其痒的方法好象也只有这么一个。
处于晚饭时间的路口小餐厅热闹得很,因为附近有一所大专院校,来吃饭的大多是三五成群的学生,放眼望去极少有其他角色的人物。
小卫端着炒饭盘子茫然无措地找了个最里面的角落坐定,眼睛不断瞄着门口走进来的每一人。明知道再次「偶遇」的机率微乎其微,但总比没有的好。设想过去他家附近制造「偶遇」,只是没有那个勇气,太明显的话肯定会被骂的……越想越觉得可怜,不知几时自己变成被男人碰过就认定不放的贞节女子般的可笑。身上的痛楚才消失,本是愤恨情绪竟然也跟着烟消云散,久持不去的就是最初的念头:什么时候再能见上一面啊?不过看得出对方的想法截然不同,怕麻烦的厌恶眼神说实话的确很伤人,只是不在面前的话,所有的回忆就剩下他俊美的容貌和在床上温柔的粗暴了。
果然是性的动物……小卫对自己念念不忘的想法颇觉下流。
炒饭在故意拖延的时间内总算被吃完了。那人理所当然地没有出现。
本来就是个应该结束了的艳遇,只有一个人可笑地在做留恋的挣扎。乘比平时多了一倍时间的车,只为等一个可能永远无法再有交集的人和吃一顿食不知味的晚饭,干这种事的人不是傻瓜还是什么呢?回到家里,对着离开时拿着旧锁作伪装的门,小卫对自己深恶痛绝起来,他抬起腿踢开门又狠狠地甩上,无意识的泄愤动作只给脚带来钝痛外毫无建树。
手机响得总不是时候。
「喂?」
「小卫,饭吃了没有啊?」声音的主人正是他最不能对之生气的人。
「吃了。」委屈……
「怎么听上去没精打采的样子啊?明天来不来啊,我会做好吃的等你啊。」
「妈,我明天是肯定不会去的,不要等我,拜托。」
「你还在生他的气吗?不要怪他啦,别让妈等你,好不好?老不见面也不是个事啊,妈挺想你的。」声音压低了。
「……」小卫能想象电话那头的母亲低着声音讲电话的样子,心里更不爽起来。
「我知道了。」不忍心多加拒绝。迫不及待地挂断电话,小卫又有骂人的冲动了,这两天脾气特别火爆,向来难得出粗口的他一天到晚想骂人绝对是件不正常的事。
举头看向墙上的挂历长吁一口气,口袋里只剩下那个男人给的几张钞票,他虽然百般不愿意动它们,但钱包丢失就没有办法了,饭总是要吃的。幸好明天是收生活费的日子,可以兑现阿琰的披萨餐了。
拿了钱就感觉像是卖的一样。
小卫捏紧口袋里已经花去一半的钱,眼角有点发酸。自己是不是喜欢上了那个老男人啊?不敢肯定,可是为什么要做这种只有国中生才做的蠢事啊?眼睇着雪白的墙壁,他真有去撞一下的冲动。
*****
一星期的特别辅导还是有些成效的。色彩方面虽然进步甚微,但对于形的理解已经有了很大的改观。王郁平没有吝啬他的表扬,大概也是菁菁有所进步的一大原因吧。显得特别高兴的不是王郁平而是孩子的家长,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何太太眉目之间透着感激的情绪,让王郁平颇觉消受不起,同时也十分同情她,婚姻的不幸和孩子的进步没有多大的关系,而这女人奇怪地把它们联系在一起,并认为孩子的成就可以挽救婚姻,真是个有创意的设想。
一个星期的最后一次教学结束,王郁平走出孩子的画室,见到客厅里坐着的不是何太太而是一个穿着严整的男人在看报纸。他抬眼看见王郁平就站起身,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
「我是菁菁的父亲。你好,王老师。」男人走近他,得体地自我介绍。
高大的中年男人,俊朗英挺,眉目之间有着含而不露的自信,举手投足之间充斥着不容忽视的威慑,是惯于指挥的强者,而王郁平却另有一种熟悉的直觉在心内泛滥,他避开男人外柔内刚的眼神,平淡地笑回:「何先生,您好。」
握过来的手,带着紧密的厚实感。
「早就想认识王老师了。一起吃顿饭怎么样?」何先生加重着手里的力量。
「不用了,何先生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因为还有事要办,我现在就得赶回去。」王郁平下意识地回拒,抽开手,他有些害怕这个男人,不知怎么搞的。
「啊,没关系。既然有事的话,我送老师回去吧。」男人的笑容里有不由分说霸道,他举步走向门外,根本不给对方说话的余地。
「不用了,何先生您太客气了,我自己回去吧,很方便的……」他的拒绝无人理会,对方已经兀自向停在院内的车子走去了。王郁平暗自叹息,他已经有些明白何太太不幸福的原因了。
「急着要走,是不是有人相约?」认识不到几分钟,何先生的问话俨然是认识了好几年般的随意,他打破了车子内的沉默。
王郁平对他的态度不算讨厌,摇头回答:「不是。」
「恕我冒昧,王老师有情人了吗?」
「呃?」直接的问法让王郁平愣忡,一时不知回答。
何先生微笑着扬了扬眉头,没有追问。
「不能一起吃顿饭真是太遗憾了。我最近很忙,不知道下次能几时再约你出来了。」他兀自叹喟着。
王郁平听着这种奇怪的口气终于忍不住了:「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对方转头看着他,带着疑惑的神情。
「何先生为什么要这么客气呢,我只是个普通的家教而已,您不必多礼的。」王郁平觉得这种不识抬举的话也难问,踌躇了半晌才把疑惑给讲出口,听上去很别扭。
何先生点头却没有回答,他嘴角一弯,等到开口却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你觉得菁菁的美术天分怎么样?」
王郁平沉吟了一下,思量着对方不似个糊涂的人,决定实话实说:「我觉得何先生应该让您的女儿学点别的东西,譬如舞蹈,我相信她更适合这个。」
「呵呵。」何先生笑出声了。让人难以弄清他到底是什么意思,生气还是不理解?
「我知道。」他居然回答。
「从这儿向左拐,穿过青姿大道会更近些。」
知道还让强迫她学?!王郁平忍住不满,岔开话题,提醒不怎么专心开车的对方一句。
「哦,好。」
两人又重复沉默,说了许多话大半也是答非所问,像是某种不经意的较量,你来我往都不着重点的。王郁平通过车窗玻璃的反影来打量身边开车的男人,他想他在事业方面一定是成功的,虽然没有做出任何强制性的动作身上也散发着令人感到压抑的威严。王郁平不由郁闷地猜测照自己这样颓废地生活下去,将来是怎么也不可能与这位老兄相提并论的。人与人的区别有时真让人咬牙切齿。
「到了,停在这儿就可以了,何先生。」
在路边停好车,何先生望着眼前的公寓楼,随口问:「几楼的?」
「十楼。」王郁平想下车却被握紧了手腕。
「不请我上去坐坐吗?」对方笑得甚为狡猾,手指在握着的腕部轻轻地划了个圈。
王郁平手一抖,刹那的犹豫也尽数落在观察细致的眼里。
「哦,对了,你还有事,我怎么能耽搁你呢,」何先生终于放开了手,「再见了,王老师。」
「谢谢何先生……那么再见了。」
关上车门背对那双目光,王郁平近乎落荒而逃。他在这个何先生面前有赤身裸体的不安全感,像被猎人瞄准的猎物,浑身发凉。
「好色的中年大叔,有了老婆还要搞男人……」他学着日本A片里的女学生腔调骂着,不觉好笑,就拿何先生的外貌和气质来说,与「好色」这个贬义词仿佛是扯不上关系的,但王郁平清楚地知道某些看起来衣冠楚楚的有钱人,骨子里的变态淫秽比普通人要厉害得多,而且他们更有力量把恶级趣味强加于他人身上。
这家伙挑逗得还算有教养,懂得收放。外貌不俗的王郁平碰到过诸多麻烦,男女不论,比他下作的多得是,但比之有压迫感的倒不多,就这点让王郁平极不舒服,他喜欢打野食也不想被他瞄上,据经验得知这种人通常有着不可理喻的独占欲,相当危险。
王郁平决定要结束家教,给再多钱也不做了。这个何先生才认识没多久就对他性暗示,想必是介绍的家伙一开始就居心不良,把自己做了一次顺水人情的同好分享,类似于被暗算,让他深觉愤怒,不是针对性暗示本身,而是不知情的被愚弄感实在让人很不舒服。
回到公寓,透过窗口往下望,载他来的车已无踪影,他方觉得松口气。手腕部被摸的麻痒感觉驱之不散,让他考虑着是不是要和被吃豆腐的女人一样去把整只手冲上N遍水才觉得舒服一点。当然他不想浪费水,这么做也没什么意义。说什么有事当然是借口,尽力把这不快弃之脑后,如往常一样吃饭洗澡并提早睡觉。
周末对大多数人来说是休息的开始,而对王郁平来说正是最忙碌的两天,他不想给自己的心情在繁忙中添上不愉快的阴影。
*****
虽然是周六,小餐厅的生意还是很好,在学校旁边做餐饮果然是件不坏的差事。小卫出于专业本能地思想着,又觉自己无聊得可以。他扭头看向窗外的大街上走过的形形色色的人,仿佛都是一脸慵懒惬意的表情,因为现在是春天的季节。
小卫觉得自己正在发春,连着一个星期跑这么远的路来这家小餐厅吃饭的目的说出来会被人笑死的,甚至连自己也不敢多加分析。
「同学,你对面有人吗?」
「没人。」心不在焉地回答后,小卫才清醒地看见三个嘻嘻哈哈的女孩子坐在了自己的对面,他一下子局促不安起来。
「真是幸运啊,这个时候还能占到位置。」
「对哦,吃什么啊,快说啊?」
「这家的炒饭不错的。」
「常吃啊,都快烦了呢!」
她们吵吵闹闹地自顾说着话。
小卫埋头准备把自己面前的食物快点解决好摆脱被女人包围的境地。
「哎,同学,你是M专的吗?」女生点完菜后就把注意力转到了身边的小帅哥身上了。
「不,我是T大的。」小卫用习惯性地笑容应对。
「哦?那挺远耶,」颇为失望的声音后,小卫正对面的女生露了一个可笑的笑容,「同学你来玩的吗?」
「不是。」小卫摇头。
「那一定是来找女朋友的吧?」另一个接着问。三个女生在食品没有上来之前,完全被身边新发现的帅哥给吸引了好奇心,这却是小卫最头疼的事。
「不是。」小卫再度摇头。
「呵呵,你看上去好可爱!有没有女朋友啊,我们三个都没有男朋友,想不想交一个?」看上去年纪较大的女生说起来话很直爽,一本正经的样子让小卫不知道怎么回答。
另个两个女生大笑起来。
「要死啦,阿梅,你在乱讲什么啊?!」三个人又笑闹成一团。
「同学你一定有女朋友了吧?」女孩子们又问这种事。
「没……」
窘到满脸通红,小卫心里叫苦不迭,不由无比想念起阿琰,他在身边准会是另外一番局面,而自己向来是没有办法对付大胆女生的。
想着快点离开是非之地,刚站起身,却听见对面的女生突然异口同声地叫了声:「王老师。」
「哦,你们也在这里吃饭啊。」背后的男人应了一句,没有向她们多瞧一眼地向前走去。
小卫立即重新坐下,脸垂得只差没有浸在碗里了,他不敢抬头向走过去的男人望去。因为那声音,他认定自己应该没有记错的……
「王老师长得真帅,就是感觉好冷哦。」女生们嘀咕着。
「对啊,好难亲近哦,酷到有点可怕呢,一点也没有亲和力。」
可怕?小卫深有同感。但是……现在要怎么办呢?心跳快了好多,他怕被对面的女生听到,惊喜混合着慌张,很奇特的感觉让他手心在冒汗。缓慢地回头想偷看一眼,却不料对方正巧也抬头望过来,两双眼睛碰个正着,都为之吓了一跳,然后各自迅速逃开。
小卫不知所措,王郁平也是差不多的心慌,他不明白那个男孩怎么会和自己所教的培训班学生凑在一块儿,看他们有说有笑的样子,难道是认识的?他严重不安起来。
「卫秋峰。」
听到自己的名字,小卫还是有种不敢相信的感觉,但一连听到两声就不由得他怀疑了,连身边的女生也跟着疑惑起来。
「咦,同学你原来认识王老师的啊?」
「啊?」小卫反应莫明迟钝。
「他是在叫你吗?」对面的女生呶了呶嘴。
小卫再次转头,对方正看着他。
「你过来一下好吗?」他问,自然得像招呼普通朋友一样。
小卫慌张得不想过去,但在男人平静的目光下,双腿变得身不由已。
两人面对面坐着才觉得气氛不是普通的尴尬,好长一段时间彼此都无法开口。
「你为什么在这儿?」僵持着也不是办法,所以王郁平直截了当地问,心里的不安无法让他拐弯抹角。
「我来找人。」小卫撒着谎,目光游移在桌面上不敢抬眼相望。
「哦。」对方哼了一声。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小卫最奇怪的就是这点。
「唔,是钱包里的读书会报名表,」男人不好意思地摸着头笑,修长的手指又攀上额头,有点焦躁的样子,「你的钱包被我不小心扔到洗衣机里去了,后来找到了,我又忘了通知你,所以……真抱歉。」
「没关系。」小卫连忙摇头,他心里的确是不在意,一星期的最大奢望都达成了,没有什么可以在意的了。
「我没有把它放在身上,现在没有办法交还给你。」王郁平瞥了一眼对面看起来有些坐立难安的男孩,一星期前的事不合时宜地在脑海里回笼着。
「那……」小卫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你现在有事吗?如果没事的话跟我回去拿吧。」虽然一个劲地在心里反对,王郁平还是把让自己觉得不太对头的要求给提出来了。
「没事没事,」小卫急切地回答着,「那你你……有事吗?」
王郁平眼里滑过一丝明显的笑意,让小卫脸发烫。他不擅长隐藏渴望。
「没事,我的课已经上完了,走吧!」
跟着走出餐厅,就像一星期前所做的事,让小卫觉得很不可思议,心慌意乱又掺杂期待的心情竟和第一次没有区别。
走在前面的男人,拎着一个普通的公文包大跨步地走着,看起来像上班的白领而不是老师。
「你是老师?」小卫跟上他的脚步,与之并排走着,好奇地张口问他。
男人略有犹豫,最终还是回答了他,眼睛微微弯起,嘴角边一抹温和的笑容让人忘却他冷酷的一面:「不算是,我只是每个星期六上午来代教他们的一节电脑图形处理的培训课。」
「哦。」小卫才明白这次碰面的时间为什么和上次一样,想起自己傻乎乎地守了一个星期,不禁让他哭笑不得。
「你呢?」王郁平转头睥了一眼身边穿着运动装看起来神采飞扬的男孩子。
「我是T大商管系的学生卫秋峰,你可以叫我小卫,人家都这么叫的。」小卫微笑着爽快地回答他。
王郁平轻念:「小卫。」
男孩重重地点了点头,轻快地向前快走了几步,又有些羞涩地停下来,左右张望就是没有回头看身后的男人一眼,不自然的举动让王郁平查觉他应该很少随便跟人走的。缺乏证据的猜测不禁让王郁平涌起点罪恶感,还有些许优越的欢喜。冷静地思索一下,他又觉得自己的想法不对劲,特别是再次看到这个男孩的霎间,原本以为的厌烦没有如想象中的严重,甚至还有一种「他真的在这儿」的庆幸感。也许太久了吧……太久没有释放欲望,都有一个星期的时间了,所以变得有些急不可耐。
乘上公车,车厢内冷清,两人不约而同地挑了最后的座位紧挨而坐。也不知谁主动的,等到王郁平惊觉,十支手指已经像蛇一样纠缠在一起的时候,心里的惊讶不言而喻。这种在公共场合和男人偷情的动作,他向来不屑为之,如果被人看到岂不是难堪得很?可是转头看到小卫紧张得举止僵硬,额头上甚至沁出细小汗珠的窘迫样子时,他不觉好笑,安慰似地握紧了一下对方的手,想抽回的念头打消了,反正车厢里的人很少,不会有哪双特别的眼睛会注意到他们的小举动。
男孩的手指纤长,有着突出的骨节,细洁的皮肤上覆着淡色的汗毛,掌背上因情绪而暴起的青色筋络看起来活力十足,让王郁平有吻上去的冲动,也是这种想法让浑身燥热起来,难以克制的欲望在片刻之间翻江倒海地在体内涌动。
抽开手,他回避了小卫略带惊慌的目光。
「对不起……」小卫把双手摆回到自己的双腿上,立即诚惶诚恐地道歉。
「没事,」王郁平被他的道歉搞得有些火大了,「你不要随便道歉好不好?」他不满地低声埋怨。
「哦。」虽是答应着,小卫对他的生气还是感到难以理解。
王郁平把他的迷茫看在眼里,有些懊悔自己的较劲却也不想多说什么,气氛就这样冷了起来,刚才那丝意乱情迷的燥热也随之消散。
一直到王郁平的住处,两人始终保持沉默。
王郁平走进屋的时候,没有听到背后跟进来的脚步,他回头一看,男孩停顿在门口,低着头一幅等待的样子。
还真是来取钱包的吗?
王郁平心头涌上啼笑皆非的怒气,他也懒得去招呼了,独自进屋去取钱包。
「喏。」
小卫盯着递上来的东西愣了几秒,确认后他才伸出手来接过。
「那……再见了。」把钱包揣进衣袋,他迫不及待想走似的。
王郁平不动声色地点头,失落的愤怒却在心里暗自升级:这小子还真会耍人,刚才还是急吼吼的样子,现在竟然就这样走了。
算了吧。他在对方转身后,赌气式的反手把门给重重地阖上了。
门外却又响起了此时他最不愿意听到的声音。
「哟,这不是小卫吗?来找你表哥啊?」
张先生宏亮的嗓门穿过房门清晰地传到王郁平的耳朵里,让他直想揍人。
「呃……是啊。」小卫应着。
「上次借你的CD听得怎么样?」
「啊?」
「咦?你表哥没给你吗?」
「表哥……」
「哦,不好意思,我忘了,」王郁平再也听不下去了,把门打开对着两个人僵硬地微笑,「小卫,张先生上次有借给你两张CD呢,我去给你拿。」
张先生惊讶地咕哝:「原来你还没有拿到啊,真是太遗憾了。」
小卫迷糊地回了他一个笑容,目光灼灼地盯着进屋人的背影。
「你就要走吗?如果不急的话,拿到我屋内听啊,我新买了一对音箱,感觉相当不错呢,你去试试?」张先生热情相邀。
「哦,好的。」这对小卫来说也是另外一种诱惑吧,他毫不迟疑地答应了邀请。
爽快的回答让给他取来CD的王郁平听着刺耳,心生闷气。
「王先生对音乐有兴趣吗,一起来啊?」张先生又转头对默不做声蹙紧眉头的人说。
「不用了,你们去吧。」
「怎么会这样?」关上门落得独处的王郁平喃喃自问,他敢确定刚才两人都有上床的意思,那小子明明表现出很想做的样子了,可是怎么又临阵脱逃了呢?他从来不喜欢强迫别人,如果不想就算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今天再一次带他回家本是件超出惯例的事,这样的话就不必去刷新两次抱同一个人的纪录了。
王郁平抚慰自己骚动难安的心情最好的办法就是工作,打开电脑调出需要润色的画稿,他对着上面坦胸露乳的人体发呆,心浮气躁。这个静心的方法今天怎么不管用了,在车厢内被降下去的欲火重新在体内阴险地窜动,把所有思路地烧毁了,无法想别的东西。
「妈的!」他咬紧牙冠,准备上网搜黄站来解决。
门被敲响了,现在不管什么人来都让他憎恨之极。
除了……
门外的人避开他泛着红丝的眼:「我还是……想……」极其难堪地低着头,浑身因羞愧而轻微地颤动。
王郁平「嘿嘿」一笑,伸出手粗暴地把人用力拽进门,把因惊恐而发抖的身体压制在门背上,然后俯头就朝那双吓得紧抿在一起的嘴唇咬去。
「痛……」
以为要被咬死的小卫张开嘴唇轻哼着,就被湿热的气息填满了口腔,柔软炽热的物体立即纠缠上口腔里的每一寸皮肤,他惊心动魄地承受着难能可贵的经验,这是深吻吧?舌头同时翻天覆地地搅动,扫着腔壁的滑腻触感,让他浑身直冒寒栗,随之而来的是无法克制的兴奋,可悲的不确定感一扫而空,只剩下男人带着胡渣触感的下巴抵在皮肤上令人发抖的刺激。
两人紧搂着一步步移向卧室的床上,四只手急促地剥着彼此身上的衣服,迫不及待的,甚至听到布料撕裂的尖嘶也没有一丝犹豫。如此饥渴?两颗心都在惊讶,是春天的关系吗?谁知道!
赤裸相对,彼此的眼睛在对方身上毫无忌讳地搜索打量着,同时在心中发出感慨——真美!结实的肌肉,纤细的腰肢,精致的器官,因情欲而濡湿的眼眸燃起熊熊火焰。
被粗鲁地推倒在床上,男人坚实的下体抵住腹部时,小卫才惊觉起害怕这回事,压在身上的沉重肉体贴得太紧,能把空气挤出肺似的让他难以呼吸,感觉并不良好,而且背部被压得好疼,这床太硬了,和家里的弹簧床相差太多,他不习惯。
「别……」他不由抗拒着,让身上男人一愣。
「不要?你来干什么?」男人冷冷地问。
「我……」小卫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愿意被抱但不想被伤害的心情,在对方被欲望控制得泛血色的目光中紧张得不知所措。
「哦,明白了,我会小心点的,别怕。」突忽其来的轻柔一笑,没有丝毫嘲讽的意思,贴近耳廓的细密啃噬,让小卫为之迷失思想。如果一直这样倒不算坏。他在被轻咬住喉结的困顿感中迷糊地思考,柔韧的舌尖在皮肤上撩拨着,颈脖后是胸部,在两个圆点上细密的啃噬着,引起一串无法控制的呻吟溢出口,身体重新被置入情欲的掌握之中,略带些粗糙的大手在身上像是要把血肉挤出来似地揉捏着,却又是呵护般的小心翼翼,让被动的身体在这双手下不由自主地颤动,迅速高热起来。
「唔……呃……」
用力咬住嘴唇才能压制住羞耻而充满淫荡意味的声音,肉体每个部分被对方的手充分肆虐,甚至是连自己都很少碰及的地方,难得的触摸使它们异样地敏感,一道激烈的电流从背椎末稍直窜到脑海,让他彻底失神,在无法控制的抽动中濡湿了对方的手。
「不亏年轻啊!」
听着这种感叹,还沉浸高潮余韵中的小卫尴尬地只想用身边的被单把自己裹起来,好离开男人略带戏谑的目光。
「和我以前一样呢。」再一次掺杂着怀念的低声叹喟,王郁平目光朦胧地凝睇着眼前汗湿的人体,心里莫明掠过一丝痛楚。
「上次的还疼不疼?」他冷静地问把头别向一旁的男孩,把手指伸向男孩的身下,朝着股沟中央按了按。
男孩浑身一震,本能地缩起身体,然后拼命摇头。绯红的脸半边嵌进了枕头,动作使额上的汗珠往下跌落,在布料上印了一小滩水迹。他摇头后就立即懊悔,痛苦的记忆犹新,实在不想再经历一次。但是,点头的话这男人会放过自己吗?他不敢肯定。
「我会小心点的。」王郁平轻柔地啄吻了一下男孩紧抿着的嘴角,翻过身拉开床边的活动柜,取出保险套和一管膏体,他回头看到小卫盯着自己手中的物品,笑了笑:「上次时间太急了,没有做足准备,何况我还以为你是老手呢,所以让你受苦了。」
小卫脸红得更厉害了,男人的话让他有些委屈的悲伤。当男人再次压上身体,手指沾着冰凉的膏体深入进自己的体内时,他想拒绝却做不出什么行动,因为侵犯着自己的人不停地用嘴唇极其温柔地抚慰着自己肌肉紧张的身体。放弃了抗拒,在被屈辱地抬起双腿时,他绝望地紧闭上了眼,让刀剐般地痛楚再次吞没自己,男人的东西一点点地挤入身体的怪异触感让他羞愧难挡得全身都泛上了红晕,手指用力紧扣住男人的肩膀,任膨胀的器官如火箝一样灼伤着自己的身体,然后深入内部和自己的身体以不伦的方式深深地结合,也许做了足够的润滑,男人的进入没有花大功夫,而小卫却痛得满头冷汗,微弓起身体,张开嘴大口吐气,像条快要窒息的鱼。
突然静止了,对方只是用手指在两人连接的地方轻轻地按摩着。身体里有着高热的异物,让小卫难受地收缩了一下肌肉,却引来男人难耐的表情。
「我要动了哦。」一声淡漠的警告过后。神智来不及反应就迎来疯狂的律动,抽出伸进如此循环不息,小卫觉得自己如同浪尖的小船被抛上又跌下,迟早会被撕成碎片。太痛了,身体要被撕毁的危机感让他想要大声吼叫,声音却卡在喉咙时无法顺利的出口,蠕动不已的嘴唇又被对方含入口中使劲地吮吸着。沉重的撞击持续了十几下,身体又被扳了个转,男人的胸部紧贴在他汗湿的背上,双臂扣着他的肩膀,又一是阵狂乱的抽插,直至一记沉闷的低叹过去,趴在身上的人终于中止了侵犯,把头埋在他颈窝里粗粗地喘着气。
小卫觉得自己死里逃生,如释重负地瘫软在床上,身后的宽大手掌钻到他腹下,把他的身子翻过一侧,手指灵巧地套弄着他因激痛而软软地垂在身下没有丝毫勃起的东西,灵巧的舌尖舔拭着血色浓重的耳垂,亲昵地扫荡过他的乳首,小卫抵挡不住这种挑逗,低低地呻吟了几下,腰一挺,再次攀上了顶峰后彻底地酥软在汗湿的怀里。
墙上挂钟的嘀嗒声把夕阳的桔色光线带进窗口,硬占满了半边的墙壁。
王郁平醒来时浑身充盈着不真实的虚脱感,在柔和的光线里神智也花了一些时间才恢复过来。展臂想伸个懒腰却甩到了身边人赤裸的背胛,让神智完全清醒过来。坐起身体,怔忡地死盯着裹在被单里背对着自己呼呼大睡的男孩,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竟把陌生人留在床上整整半天的事实。
「喂……喂!」摇晃起对方的身体,只得到一声如梦呓般的低哼,其他毫无动静。
太累了吧?王郁平想起今天的次数,俊脸不由发红,对方没事已经可以谢天谢地了,于是下不了手去把人弄醒了。这男孩过分的温顺,任凭自己怎么过分要求总是一声不吭地配合,也不知他有没有得到同样的快感,只是紧咬着嘴唇默默承受,所以双唇都肿了。
粗长的睫毛掩映着深陷的眼睛,有着优美的线条,唇型也不错,王郁平伸出一只食指抚拭着,不敢用力,怕不小心把饱满的它们给戳破了。
原来……他很美呢,年轻又英俊,就像好久以前的自己。一点淡淡的悸动让王郁平做出一个史无前例的举动,他把手臂小心地绕过男孩的腰,抱人进怀里,头靠在带着汗味的单薄背部,和着男孩的呼吸平静地闭起眼,享受怀里肉体给予的温热。有多少年,没有这样抱过人?人体不同于其它物品,有温度,柔软,摸得出生气,有味道,有呼吸,抱在怀里有充实感……总之,舒服到令人不愿放手,但又会怕被伤害,因为他们同时也是一种暗藏尖刺的物体,有时会把你刺得鲜血淋漓。
王郁平在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中沉沉睡去。
如果能一直睡下去真是太好了,难受啊委屈啊还有让人心慌的空虚感就不会觉醒。小卫劝告了好久才能让自己睁开眼,映目的是一片黑暗。天色告诉他现在离白天已经是有点遥远的时间了。忍着腰部的麻木坐起身体,在黑暗中摸索自己的衣物,及手处都是衣料的触感,哪分得出什么衣服和被子之类的东西,还是先开灯吧。开灯就要转身,这个「激烈」动作的后果让他皱紧眉头,在迟缓地伸出手之前,灯突然亮了。
走进来的男人披着松垮垮的棉制浴袍,健颀修挺的上身半裸在外面,头发稍还滴着水,眼眸中凝着幽淡的雾气,仿佛还没有完全清醒的样子。
「你醒啦?」他慵懒地跟他打了声招呼,走到衣橱边翻找衣服。
「我要出去买饭,你先去洗澡吧,」男人边挑衣服边散漫地说,「你有什么东西不吃的吗?我不想浪费钱哦。」
「我……我要回去。」小卫嗫嚅,胳膊撑在床上想支起身体。
男人一怔,回过头微眯着眼角斜睨着他,嘴边噙着一丝笑意:「你不饿吗?吃了再走也没关系吧?」
小卫垂下头不吭声。
「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父母等着还是有事要办?」男人思索了一下,认真地问。
小卫摇头,其实不是他想走,只是怕被这个冷漠的男人厌恶。
「你现在走得动的话,我悉听尊便。」男人扬起嘴角淡笑,背对着他把浴袍脱下,换上衬衫和牛仔裤。
小卫把头缩回被单中,眼瞥到那宽阔的背胛上有几条红色的指印,他知道这是自己留下的,眼见为实的淫欲痕迹让他的脸又不自然地泛红。
男人回过头看着他,把羞涩的表情尽纳入眼底,心里颇觉一动,俯过身体,扳过想逃开的脸,攫住柔美的嘴唇细细地品尝并得到生涩的回应。两人互相抱着肩膀吻个天昏地暗,直至气息难接才恋恋难舍地分开唇。
「去洗一下吧,虽然我有用套子但还是会弄脏的,何况你自己也有啊,再加上汗,这样脏兮兮的睡着你不觉得难受吗?」在红了尖的耳朵边低声叮咛着,王郁平又坐回到床沿边往脚上套袜子。男孩被他直白的话弄得尴尬万分,背对着他把自己重新裹在被单里。
「我走了啊。」
随着一记关门声响过,小卫把头露出被单,确定是自己一个人了才试着把脚放到地上,痛楚没有自己想象中严重,除了刺痛和底下难堪的肿涨感,走路还是没有问题的,看来那个男人的确是比上次小心得多也温柔得多。
面红耳臊地回忆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走进浴室,里面飘荡着陌生的香味,一切都还是湿润的,因为才被人使用过。拿着花洒清洗了浴缸,然后注满水,人躺进去,被温热的液体包围,让他满足地呻吟了一声,痛楚仿佛在溶解。温水能缓和神经压力,但完全让伤口不痛是不可能的。除了被插入前后受到对方手指的抚慰而有了两次射精的快感外,之后就只剩下炼狱了,肌肉有着被拉断似的撕裂感,痛得浑身直淌冷汗,这种做爱方式实在让人很难承受。但是,只有这样才能被他需要吧?
「一直被抱着就好了……」他闭起眼沉浸在刚才的美好梦境中。为什么他在家里泡澡的时候没有这种充实感呢,只是别人家里的缘故吗?他觉得自己的想法真匪夷所思。
睁开眼重新打量不甚宽敞的盥洗间,他把目光落在对面的洗脸台,上面杂乱地放着一些漱洗用具:电动剃须刀架、剃须泡沫罐、牙签盒、黑色的男士用香皂、漱口水瓶、消毒洗手液等等,还有两条不怎么整齐地搭在金属挂钩上的毛巾,其中蓝色的一条印着的图案居然是捧着蜜罐的维尼小熊。小卫忍不住想笑,冲着那只歪着头傻乐的小熊,可他的笑容没有浮上脸就凝滞在嘴角边。
不知怎么搞的,想哭的心情要比笑来得更强烈,可他又不愿在有着淡淡感动的时候哭,多丢人啊!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是个爱哭鬼,虽然很少真有落泪的时候,但是想哭的冲动已经让他羞愧无比了。其实那个男人没有任何表示,也不知道自己在感动些什么,置身在这间充满着另一人生活气息的浴室里,让他竟有种仿佛已经和这间屋子的主人生活了好久的错觉……也许是太累了吧,连正常的思维都迟钝了,荒唐的想法冒上来只会让自己也觉得可笑而已。
「吃一顿饭罢了……」王郁平把一次性竹筷摆在盛满饭的碗旁边,喃喃地对自己说。他必须为自己反常的行为找个理由或者借口,大概由于已经对人家撒谎了和小卫的关系,似乎就可以安心地享受这种关系的掩蔽。
男孩从浴室里出来,脸上还带着被热气蒸出来的红晕。
「吃饭吧。」王郁平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面目冷淡。
「谢谢。」小卫不是很想吃饭但还是积极地应了一声。由于离开了水,皮肤干燥起来,裂伤的地方就会互相摩擦,刺痛使走路变得困难,胃口也跟着缩小,但是他不想让男人注意到自己的难受,还是挨着椅子坐下,捧着碗扒了两口饭。
王郁平看着他的脸色:「还很痛,是不是?」
小卫的脸更红了,他点点头。
「很吃力的话,躺着吃也没关系。」王郁平叹了口气,如果只有两次这种性经验的话,身体是很难适应的,尽管自己已经尽量避免不要伤到他,但完全没有伤及是不可能的事,他心里不由懊悔起今天再跟他上床的事,明知道这家伙是新手,弄得不好害他落下什么阳痿之类的后遗症就糟糕了。
「没事……」小卫吱唔着,继续往口里扒拉饭粒。
「别光顾着吃饭啊?」王郁平夹了一只鸡腿放在他碗里,得到一个嘴角边沾着米粒的恬静笑容。
久远的失落在心深处拉开了一个黑洞,似曾相似的场景在黑洞口掠过一个影,像只不怀好意的眼睛在窥视着王郁平新鲜的感动,在这柔软的笑里,仿佛又是另一个陷阱。
「咦?你怎么不吃了?」鼓着腮帮子的小卫奇怪地看着对面的人突然放下筷子,沉着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唔,没事,你吃吧。」王郁平摸向桌上的烟盒。
「你抽烟的?」
听着这种惊讶的问法,王郁平的手指在碰到烟盒的那一刻顿了顿。
小卫被他的目光看得不自在起来,愣怔地摸着头回答:「因为你亲我的时候……没有烟味……我还以为你不抽烟呢。」他在王郁平无声的笑中加深了脸上的绯色。
真是个有趣的家伙。
「我不抽烟的话,家里放着烟干嘛?!」王郁平好笑地回他。
「不奇怪啊,一般家里都备着烟招待客人的。」小卫低声反驳,鼻子尖快碰到饭粒了。
王郁平不再理会他,把烟点上,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对着外面抽烟。屋内静谧地只剩下小卫吃饭的轻微悉索声,然后是他收拾碗筷的磕碰声。
「你还要吃吗?」小卫问窗边的人,桌上另一个碗里的饭只动了几口。
「放着吧,待会儿我自己收拾。」王郁平回了一声继续抽自己的烟。
「我……我把自己的收拾掉吧。」小卫坚持着,拿起碗筷走向厨房,过了一会儿又走了出来,双手湿淋淋的。
「那么,我回去了。」他说。
「等一下,」王郁平把烟头摁熄在窗台上,把最后一口烟吐出去,「你过来。」
小卫乖乖地走了过来,王郁平揽过他的肩走向卧室。
「我……不要了。」小卫吓坏,身体还痛得呢,再来一次的话他准得挂了。
王郁平一怔,笑出声了:「我不是要碰你,听话,来,没事。」他温柔地吻了一下他的额头,使男孩顺从地随着他走进了卧室。
「趴着躺好。」
小卫虽然迷惑不解,看着对方眼色冷静不似有情欲的样子,他依言趴倒在乱糟糟的床上,却发觉对方在扒剥自己裤子。
「不要,我还很痛,不要啦!」他紧张地连忙用手去扯住裤子。
「没事,我不是要碰你,真的,听话!」
虽然话语里已经不耐烦了,口气还是柔和着,使小卫不知道该不该守住自己的裤子。
「没事,听话。」温暖的手指摸着他的头,男人低声安慰。
听着像抚慰孩子似的语言,小卫眼眶有点发酸,把扯住裤子的手收回,捧住自己的头埋在抱枕里,身后的男人做什么事他都不想管了,哪怕再被吃一次。
王郁平看着他慌张的样子啼笑皆非,他褪下他的裤子,轻柔地捭开臀部,皱着眉头细细观察被自己开发过的地方,撕裂后的红肿摸上去有着不低的热度。
被别人用手指在那种地方点点戳戳的古怪感觉让小卫毛骨悚然,羞愧难挡得连疼痛也忘记了,脸像火烧般地烫热,他拿起枕头就往脑袋上罩,心里祈祷这个男人没有什么怪癖才好。才想着,尾椎下的地方被男人用力一按,差点让他叫出声来。
「痛不痛?」男人的声音很平静。
「痛。」小卫哼着。
「怎么样的痛?」口气略带紧张。
「呃?」小卫愣了愣。
「不是很痛……我刚才只是有点害怕。」他低声回答,那地方的痛确实不怎么厉害。
「哦,那……这里呢?」紧接着男人又把手指按进了股沟里。
「痛。」小卫终于明白了对方的用意。
「沉闷的痛吗?」
「不是……像针刺一样的痛。」
「明白了,你躺一下。」王郁平说着站起身来,向房门外走去,小卫埋着头胡乱地点着,不敢抬起来,怕被对方看到自己发红的眼眶。
「可能会有点难受,你忍一忍吧。」重新回到房间里,王郁平手里拿着一支消炎药膏,把绿色的膏体挤在手指上,小心地抹在红肿的地方,轻轻地揉动,接着把手指伸了进去,缓慢地按摩着,又痛又痒又凉的交叉感觉让小卫咬紧牙关,本来就发痒的眼眶差点没把泪水给溢了出来。
「如果拉肚子或者疼痛不消褪的话一定要去医院,知道吗?」
小卫拼命地点头,对着枕头。
「还有,」王郁平略一疑迟的停顿,「和别人做的时候,最好告诉对方自己是新手,让对方小心点,要不吃亏的是你自己,弄得不好……会落下病的。」
小卫继续点头,脸下的枕头已经有些湿了,他怕被他看到这些可耻的水迹。
「行了,你把裤子穿起来吧。」
抽出手指,王郁平站起身来,看到男孩依旧趴着不动,直觉他可能在害羞,就离开卧室走进卫生间去洗掉手指上的药。等他出来的时候,小卫已经穿好裤子,在系脚上的运动鞋鞋带。
「我……回去了?」他抬头问站在自己面前的王郁平。
「好,走的时候别忘把门给我关上。」王郁平点头,侧身躺在床上,闭起眼,看起来很累。
小卫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后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门开了又被关上。
屋内安静得只剩下呼吸声。王郁平从床上翻身起来,大跨步走到窗前等待着。几分钟后,他看到男孩走出底楼的背影,向着自己上次告诉他车站的方向走去,穿过马路站在红绿灯下,仰着头朝这公寓楼望过来又朝前走去,直至消失在灯光斑斓的夜幕下。
稀薄的寂寞慢慢渗进空气里,顺着呼吸在全身游走,逼迫着王郁平连吐几口气,似乎要把它挤出肺,但是效果不佳。他重新返回床上,这次终于安心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