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锦对荣征,除了一种类似本能的亲近和后面越来越浓的父女亲情,更多的还是敬佩和心疼。但她敬佩荣征的地方跟祁景不一样,她敬的是荣征对心上人的忠诚。十几年不婚不娶孤单一人,每次看到荣征,她都会想起东湖镇的崔伯父。
崔伯父对崔伯母不好吗?好,非常好,好的让人不敢相信他居然会有旁的女人。小时候阿锦不太懂,这两年见过的事情多了懂得的多了,她便明白,当初崔伯父应该也不是故意碰旁的女人的,只是出门在外,他又是排的上号的生意人,他不招惹,想勾他的人肯定比比皆是……
那时许锦觉得男人太有钱不好,后来遇到荣征,知道了他的故事,许锦又有了新的理解。荣征或许没有崔伯父有钱,可他有权啊,这么多年想勾荣征的女人恐怕更多吧?但荣征一个都没碰过。许锦跟将军府的下人也说过话,听说荣征在外赴宴时被人在酒中下过药,结果荣征直接把那女的杀了,自己回家泡冷水澡。
这样深情的男人,这样好的干爹,许锦真的不想他死。
可军医说荣征这样滴水不进,再熬三日就是极限了。
等他们回来的时候,许锦觉得一天天是那样漫长,现在,看看外面不知何时黑下来的天,她只恨时间过得太快。
“阿锦,你回屋歇着去吧,我在这边守着岳父,他醒了我马上派人去喊你。”祁景抱住妻子,轻轻亲她。她有了他的孩子,祁景说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但现在荣征因为救他变成这样,他也没心思去感受即将当父亲是什么感觉,只担心妻子累着。
许锦摇头,看着床上消瘦冷峻的男人脸庞,小声对祁景道:“我要在这里守着干爹。祁景你放心,我有分寸的,身体不舒服了我就躺着去。”
她眼睛都哭肿了,祁景亲亲她,沉默地握住她手。
门外传来动静,是王嬷嬷命人擡了张矮榻过来。旁人不知道荣征跟许锦的关系,她是知道的,如果荣征真的醒不过来,许锦坚持守在跟前,王嬷嬷再担心都没法劝止,只好尽量安排好,不让许锦太过劳累。
“阿锦你躺在这,我在岳父身前守着,他醒了我再叫你。”矮榻摆好后,祁景小心翼翼地将许锦抱了起来,不给她反对的机会。许锦知道王嬷嬷跟祁景都担心她,便乖乖地躺好,什么都听他们的。
王嬷嬷带上门出去了,屋子瞬间安静了下来。军医并凉州城最好的郎中都在隔壁候着,跟屋内的小夫妻俩一样,盼着荣征清醒。
许锦侧躺着看祁景,看荣征,到底怀着身子又哭了半天,疲惫渐渐袭来,睡着了。
祁景悄无声息地过来,替妻子盖好薄被,俯身凝视了片刻,却发现三个多月的思念非但没有因为她在眼前而变淡,反而越发强烈。可惜时机不对,他没法抱着她告诉她他有多想她,轻轻摩挲她脸,再次回到榻前。
这一晚,荣征没有醒,第二天依然没有动静,到了第三天黄昏,许锦哭得眼泪都快干了,伏在荣征身上求他睁开眼睛:“干爹,你醒醒啊,军医说你好几天没有吃饭了,醒来也只能先喝些米汤,我米汤已经煮好了,你快起来喝吧,再不起来就凉了……”
“干爹,你不是生气祁景一直不喊你岳父吗,现在他已经不讨厌你了,开始喊你岳父了,你快起来听他喊你……干爹,你还不知道吧,我要当娘了,你要做外公了,你不是一直惋惜小时候没有抱过我吗,现在我要生小阿锦了,你可以抱她啊……”
她自言自语说个不停,直到被祁景强压着抱回了那边的矮榻上,逼她睡觉。
许锦哭着闭上眼睛。她肚子里有孩子,她要好好的,她要给干爹生一个长得很像她的外孙女,干爹肯定会喜欢的。
她睡着了,但她睡得并不沉,半夜被祁景唤了两声,许锦就醒了,抓住祁景手问:“干爹醒了?”
祁景摇摇头,一边抱起她往床边走一边轻声解释:“岳父好像在说梦话,你听听,听完我就去喊郎中。”那梦话说的太轻太令人难以相信,祁景想了想,还是想让妻子听完再去喊军医进来。
床边点着灯,荣征干裂的嘴唇的确在动,许锦泪如雨下,凑过去听。
“阿乔,你,你等我回来,娶你……”
“阿乔,我,回来了,你,你怎么不要我了,嫁了他……”
“阿乔,原来阿锦是,我女儿,原来是我,亲手丢了你们……”
“阿乔,我走了,你跟他好好过,下辈子,我一定不会再丢了你……”
阿乔阿乔,一声声全都是母亲的小名,直到再也发不出声音,荣征还在喃喃地唤着。
许锦捂着嘴无声痛哭,哭了会儿转身推祁景,指着门口催他快去请郎中们进来,她则最后看一眼荣征,起身到一旁桌子前坐下。外面很快传来众人急切的脚步声,她却好像听不见了,脑海里各种画面纷杂。
坐在窗前神情寂寞的母亲,常常在背后偷看母亲却不敢明面看的父亲,生日礼物画像里突然多了的父亲,她十一岁时才得的弟弟,弟弟酷似父亲的小脸,荣征坠马母亲落泪的街上,荣征看到她时的激动还有两人相似的长眉……
原来,她是荣征的女儿,原来荣征弄丢的那个等了他十多年的心上人,是她的母亲。
那父亲许攸是怎么回事?
他娶了母亲,肯定知道她不是他的骨肉,可这么多年,许攸对她……
许锦趴在桌子上泣不成声。她的父亲母亲,到底经历过什么样的感情?什么样的感情,其实她已经知道了,他们都互相等了心上人十多年,最后因为一个误会,有人走到了一起,有人形单影只。她该怪谁?她谁都不怪,只心疼他们,感激他们。
心疼母亲,心疼她等了荣征那么多年。许锦等过祁景,她真正尝过那样坐立难安彻夜难眠的滋味儿,而这种滋味儿母亲尝了十年,她怎么不心疼?所以她感激母亲,那种情况,大多数人都会责怪荣征,都可能会因为荣征而厌弃他的孩子,但是母亲没有,她疼她似宝。
心疼许攸,心疼他等了母亲那么多年。喜欢的人就在眼前却只能默默喜欢,不敢主动接近,这种滋味儿许锦没体会过,但崔筱的眼泪告诉了她那感觉肯定不好受。所以她感激许攸,在荣征不在的时候,是他给母亲温柔照顾,给她父亲的疼爱宠溺,因为有许攸,她才能过得那么无忧无虑。这样好的人,这样好的父亲,许锦完全能理解为何母亲会心动。
最后是荣征,许锦该怪他让母亲难过了那么多年的,可她没法怪,因为荣征也是可怜人。他愿意脸上受伤留疤吗?他愿意误会母亲移情别恋吗?他愿意有亲生女儿不敢相认只能拐弯认干女儿吗?许锦现在都能想象她喊荣征干爹时,荣征心里会有多苦涩。所以许锦心疼荣征,也感激他,感激他没有不要她这个女儿,而是不管祁景如何反对都坚持陪在她身边,最后还拼命救了祁景。
她有什么好怪的,旁人都只有一个父亲,而她有两个同样疼她宠她的父亲,她该知足才是!
“爹,你醒醒!我不怪你,我一点都不怪你,有你这样好的爹,阿锦很高兴,爹,你快点醒醒……”许锦回到榻前,想扑过去喊,却被祁景抱住不许她过去,于是许锦只能泪眼模糊地看着那些郎中围在榻前,最后晕了过去。
再醒时,天已大亮。
“阿锦别急,岳父没事了,你别着急!”眼看她急着起来,祁景赶紧按住她,飞快解释道。
“干爹醒了?真的?”许锦紧张地抓住他手。
祁景点点头,攥紧她手放在唇边,“醒了,刚刚喝过米汤睡着了,军医说他身体太虚,要精心修养一阵子才好。阿锦,他好了,你就安安心心躺着吧,别再吓我了。”
知道荣征没事,许锦彻底放了心,闭上眼睛歇了会儿,感觉握住她的那一双手依然紧紧的,不由笑了出来,睁开眼睛往里面挪了挪,目光柔柔地看着祁景:“上来躺会儿,很久没有让你抱着睡觉了。”
祁景莫名地心酸,她终于想到他了。
屋门关着,祁景迅速脱下外衫,掀开被窝躺了进去,紧紧抱住她娇小肩膀,闻她身上的香。
许锦乖乖让他抱了会儿,推开他,伸手摸他脸,从额头摸到鼻子,再摸脸摸嘴唇,心疼极了,“祁景,你怎么这么瘦了?在外面的时候是不是都不能好好吃饭啊?”
祁景点点头又摇摇头,摸着她肩膀道:“不是,是想你想的,闭上眼睛就能看见你。”
许锦看着他笑,“油嘴滑舌,就会说好听的哄我。”
这是回来后第一次看她笑,祁景看痴了,不错眼珠地瞧着她,“阿锦,你真好看。”说着想要亲上去。
许锦别开脸,红脸道:“我渴了,你去倒点水给我喝。”
“先给我亲一口。”祁景追上来要继续。
许锦说什么都不给他,祁景没办法,只好先去给她倒水。许锦偷笑,漱了口,等祁景再躺上来时,她抱住他脖子,笑着问他:“昨天我还看你鼻子下面下巴上有胡茬呢,今天怎么没了?”
祁景摸摸那里,老老实实道:“长了胡子不好看,怕你不喜欢。”荣征没事了,他知道她会安心,便也有心思把自己收拾地整齐些,好快点把妻子的注意力抢回来。
许锦就知道他是这么想的,眼里满满都是幸福,小声问他:“知道我为什么要先漱口吗?”
“不知道,为什么?”祁景盯着她红红的嘴唇,心想等她回答完这个问题,他就亲上去。
他眼神那样火热,许锦脸更红了,却还是壮着胆子道:“因为那样好吃,你会更喜欢的。”说完主动亲了上去。她想祁景,很想很想,想的恨不得让他将她吃到他肚子里去。
“阿锦……”祁景心花怒放,迅速反攻了回去。
亲着亲着被窝里忽然热了起来,他的手迫不及待朝她裙子底下摸了过去。许锦给他摸,只在他想压上来时喘着拦他:“不行,咱们有孩子了,他生下来之前都不能再做那事儿,祁景你忍忍。”
祁景擡起头,脸是红的,眼睛饿得快冒绿光了。
许锦无奈地笑,拉起被子再将他按到早被他扒光的胸前,羞道:“这里给你……啊,轻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