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搜索: 热词:霓虹天气严雪芥裸爱美少女唐席回到三十年前蓬莱客剪不断的乡愁琼瑶

返回顶部

悦阅书阁 > 其它 > 许多愁 > 番外(陈桑×称心):回春

    陈桑又在元德十七年的秋天醒了过来。他已经死了,同称心在一起过了二十来年,称心年轻的时候殚精竭虑,又受过重伤,身体亏损太多,活到六十岁已经很不易了。称心死后,陈桑抱着他一同进了棺椁里,雇了个人把他们俩埋进土里,立上墓碑,听到外头的动静歇了,陈桑将手边的毒药一饮而尽,同称心死在了一块。

    可他又活过来了,而此时陈家刚覆灭,他从悬崖底下爬上来不久,活着的消息已经传去了京城的废太子景砚那里。

    陈桑不知是梦是真,在床上躺了三天。幸好他本来的境遇太糟糕,也该如此,周围的人没看出什么不对的地方。

    直到景砚回信,他看着熟悉的字迹,与前世别无二致的话,才算是终于反应过来了。

    他重活到了一生中最坏的时候,有些事如命中注定,不能挽回,而唯一的一件,他的称心,还好好的,平安的,健康的在宫中等着他。

    几十个人守在院内院外,陈桑连门都不能出,他对着那封信看了许久,最终还是蘸上浓墨,笔锋凌厉刻骨,“我自然是要,报仇雪恨的。”

    陈桑太了解自己的那个外甥了,他若是不愿报仇,无论是要现在回京寻一个真相,还是心灰意冷,隐姓埋名隐居,景砚都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自己这么个隐患留在世上。

    若是早几日就好了,即便是陈桑也忍不住想,可又觉得自己贪求太多,过去那么多想挽回的事,他的父亲,他的姐姐,陈家上下的人,可注定是没办法了。

    既然要报仇,顶着这么一张脸是不行的。陈桑前世醒来后直接极端地划了脸熏哑了嗓子,大约正是因为这个,景砚从一开始就警惕起了他。

    到了第五天,陈桑终于起床推开窗,朝空荡荡的院子道:“我要出去。”

    只有一个声音响起,“不知您有何要事?”

    陈桑低头,拿手指沾了茶水,在桌面上模模糊糊地画了两个圈,也没抹去,随口道:“换一张脸。”

    南疆是大周最乱的地方,连年年战事不断的塞北都比不上这里。这里的乱倒不是频繁打仗,而是各个寨子之间的冲突不断。南疆山多水多,土地肥沃,一座山便可养得起一群人,加上下山麻烦危险,所以一个寨子自有一种习俗,甚至有的连语言也不同,本来倒也平安。可是后来邻国介入,挑拨各个寨子,导致纷争不断。

    前世陈桑正是带着平复的一百多个寨子回京述职,才得了元德帝的赞赏。

    陈桑对其中的一个寨子印象深刻,因为里头的老巫女会用猪皮制一种特别的面具,覆盖在脸上,恍若变了一个人,再配上可以改变声音的药水,几乎寻不出马脚。

    其实陈桑对自己的脸不太在意,可他总记得之后的许多年里,称心还是替他在心里难过这件事。

    他总觉得自己不该如此。

    陈桑学了那个法子,替自己暂时换了张脸。

    后来的事,与前世也没什么差别,他提前平复了南疆,手里又有了完全属于自己东西,就几乎是急不可耐地回京述职了。

    元德帝与记忆中一样,可陈桑已经生不出什么咬牙切齿的恨意了。他活得太久了,恨都忘光了,只余爱和喜欢在心中了。

    称心此时还不是大明殿总管,立在殿外,他这时才二十岁出头,虽然圆滑通透,但到底还是有些青涩的,目光平视,落在不知何处的虚空里。

    陈桑很想叫称心看自己,那是他的人,本来就该只看着自己的。

    元德帝同他聊完了南疆的事,龙心大悦,加上外头忽然下了大雨,自南疆而来的夏雪青将军在京城里又没有产业,现在还住在京郊的军营里头,据说日子过的极艰苦。元德帝以示恩宠,留陈桑在宫里留宿一晚,他瞥了一眼,吩咐道:“称心,你替夏将军引路,去西从阁住一宿。”

    称心一拂膝盖前衣服,跪地接旨,后头还有小太监要收拾今夜住宿的用具,他撑了把黑伞,身量还是瘦,衣服下头都是空荡荡的,站在雨中,微微弯腰鞠躬,伞举得极高,自己大半边身体全在雨中,“夏将军请。”

    他瞧着那个陌生的夏将军看着自己,似乎隔着山海生死,千万种情绪,却一晃而过,转瞬不见了。

    称心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此时是早春,称心的手稳稳地捉着伞柄,指尖却冻得青白,雨下的太大,路上一个人也没有,暗卫也没跟过来。陈桑打量了一圈四周,肆无忌惮地将称心手中的伞夺了过来,还拽住了称心的袖子,往自己的怀里拉。

    称心迅速反应过来,脸色一变,碰都不碰夏雪青一下就要往雨里跑,却逃不过身强力壮的陈桑。

    他低声笑了笑,没用学好了的假声,就是有些哑,“跑什么,不是一直等着我回来?”

    这声音熟悉极了,称心在梦中听过无数次,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称心一怔,疾言厉色,“奴才不知夏将军说些什么,多有得罪,望将军见谅。”

    陈桑记得上辈子称心看着他的背影,一眼就认出来了,然后大胆又不怕死地捅出了真相,怎么这一次认不出来了?

    他只想了一小会大概就明白了,前世他只隔了几年就重新回京,一些动作行为没变。后来他活了几十年,右手断了,长期打猎,腿脚也不太好,走路行事的形态自然大变,称心一时认不出来也是常事。

    陈桑很宽容地原谅了称心。他撑着伞,一只手就足够捉住挣扎的称心,将人按在一棵繁茂的高树下头,贴着称心的耳畔,撕了脸上的面具,轻声道:“我回来了,你的陈桑,回来了。”

    称心几乎立刻就流泪了,他呆愣愣地望了陈桑好一会,似乎与梦中没什么两样,一边哽咽,一边努力道:“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又没忍住偷偷添了一句,“谁知道你这张脸是不是真的?也许这也是一层面具骗人呢?”

    陈桑忍不住笑了,他大概是太冲动了,称心又太谨慎小心,要维护自己生前的名声,连认都不敢认,他亲了一下呆呆傻傻的称心的嘴角,抓住他的手往上举,“你自己摸一摸不就知道是不是真的了?”

    称心还是觉得在做梦,因为陈桑早把他忘了,他的心上人从不属于自己。

    陈桑编了个谎话骗他,说是当初早就喜欢上了称心,但一无权无势,二又被元德帝盯上了,怕连累他,所以才忍痛装作不喜欢。

    他这么说并非是要让称心更喜欢自己,只是,想让称心开心一些,哪怕是一点点,也稍稍填补了从前的遗憾。

    称心浑身湿漉漉的,眼角是红的,满是才哭过的痕迹,他不是一点点开心,而是许多许多的开心。

    良久,称心轻轻开口,“什么连累不连累的,我喜欢你很久了……”

    他将自己那些以为陈桑死去后的痛苦与挣扎全咽下去了,一点也不说出来,现在献上的全是赤·裸的,真诚的爱。

    陈桑在离开前送了称心一枝才摘下来的,簇拥着满枝花骨朵,半开半合着的桃花。

    这花代替陈桑,陪了称心两年。

    到了第三年,陈桑将所有的东西都全给了景砚,换了称心从宫里出来。

    景砚没道理不同意,陈桑依旧驻扎在南疆,只是替景砚看着这块地方,任他调遣,再不回京罢了。

    临走前,陈桑说自己和称心在一起,注定陈家无后,就从暗卫里挑了一个小孩子,排行是第二十七。

    陈桑问他愿不愿意和自己走。

    二十七还是小小的一只二十七,又害羞又胆怯,却满怀期待地问他:“你要带我走,是要当我的爹爹吗?”

    陈桑忍不住笑,“我要是带你走,你就不仅有一个爹,有两个呢!”

    二十七欢天喜地地跟两个爹跑了。

    一切得偿所愿,再圆满不过,再欢喜不过。

    只是有时候陈桑在梦中惊醒,称心会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后背,问道:“做噩梦了吗?”

    陈桑摇了摇头,“是个好梦,再怎么说,也是好梦。”

    即使是前世,因为有你在,也是再好不过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