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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武侠 > 血剑丹心 > 第三十回 中岳庙会

第三十回 中岳庙会

  肖铮刚吃了一个暗亏,已知他身怀绝技,如对拼三掌,势将露出马脚,故作极其不悦地喝道:“此刻是什么时候,你竟公然搅扰盟台,分明有意藐视盟规,再不知进退,本座可要以盟规处治你了。”

  老者扬声一阵大笑,一长身上了盟台,指着肖铮喝道:“在旁人之前你或可蒙混,老夫在此,你的奸谋休想得逞。”

  把手往脸上一抹,掀去人皮面幕,露出本来面目,赫然竟是修罗王郭德。

  台下之盟友先是一阵惊愕,跟着一阵欢呼道:“郭副盟来得正好,这段公案,今日务必要查明。”

  修罗王高声对台下道:“闻人大侠可曾来到,请上来叙话。”

  闻人可应声飘身飞上盟台,拱手道:“副盟有何吩咐?”

  修罗王道:“兄台既号药中王,定知当日神风堡下的是什么毒?”

  闻人可道:“那是集百余种毒性不同之药炼成,发作虽慢,但却甚是顽强,进入体内之后,渐渐侵入骨髓,令人精血枯干而死,几乎是无法解救。”

  修罗王面现诧色道:“可是兄弟身中之毒,却是兄台的解毒丹解去。”

  闻人可轻叹一声道:“这或许是皇天不让中原武林遭劫,有一天在下深入苗疆采药,竟巧得几株罕见的异种草药,均属解毒圣品,在下为此足足费了两年的工夫,又搜集了几十味药品,才配成一葫芦解毒丹,不想竟派上用场了。”

  修罗王长长吁一口气道:“如此说来,可说是兄弟命不该绝了。”

  闻人可道:“正是如此。”

  二人在台上说话的嗓音极大,台下之人俱听得明明白白,无不怒形于色。

  盟台上之人,除了神机羽士神色自若外,肖铮与上官丽卿俱已面现杀机,尤其上官丽卿业已沉不住气了,手掌一抬,装作用手去掠鬓边乱发,但一缕指风已直袭修罗王的百会穴。

  修罗王何等之人,听风辨位,已知有人暗袭,突地举指一弹,竟把那缕指风震散,当下脸一沉道:“你这妖妇胆敢偷袭本座,目中哪还有我这副盟。”

  上官丽卿正蹩了一肚皮怒火无从发作,面容立变,反唇相讥道:“你目中已无盟主,旁人自然也不用把你当副盟。”

  神机羽士急用传音阻止道:“小不忍则乱大谋,此刻切不可与他闹翻,免得误了咱们的大事。”

  修罗王朗声一笑道:“我这副盟乃是众盟友所举,谅他们还不致于把我当作冒牌。”

  修罗王已有多年汉在江湖行走,此刻猝然露面,盟友多疑信参半,不知是真是假。

  青衫剑客悄声对妙手书生道:“想不到此老尚在人间,今天有他出面,局势对咱们大是有利。”

  杜君平道:“在金陵之时,晚辈多亏了郭前辈相助,他对晚辈尚有传艺之恩呢。”

  跟着又将去修罗岛的经过详说了一遍。

  台上的肖铮见修罗王竟然喧宾压主,大有取代他来主持会盟之意,不由大怒,沉喝一声道:“就算是你的副盟,现有本座在此,哪儿有你说话的份儿。”

  修罗王冷冷道:“老夫向不喜与人作那无谓的口舌之争,自然会还你一个明白。”

  随对千手神君道:“东方兄,你对他们的事,比我明白得多,还是由你来说吧。”

  千手神君霍地从座上立起,大步行了出来,扬声道:“兄弟亦是和你一般,若不是得助于闻人兄的解毒丹,只怕此刻仍在他胁制之下呢。”

  喟然一叹又道:“神风堡沦入魔掌,一晃十年,总算皇天有眼,没让我东方玉明永沦九幽。”

  千手神君这一行出,实是大出肖铮等人意料之外,坐在他身畔的孟紫琼尤感惊谔,大有莫知所措之态。

  台下的盟友一半人是惊,一半人是欣喜,青衫剑客哈哈笑道:“四大副盟已来了其二,今天的事情就好办了。”

  东方玉明行近修罗王,哈哈一笑道:“郭兄且请稍安毋躁,兄弟不妨对你实说,不仅我的功力已恢复了,连肖大侠与谢谷主的功力也早复原了,他们不久便到,咱们等一等他们。”

  修罗王这才明白,原来千手神君刚才的病态,完全是有意假装,以等待时机。

  这些意外的变故,均大出肖铮意料,令他有些莫知所措,毕竟神机羽士乃是深沉之人,脸上仍是神态自如,慢慢踱近修罗王道:“今日之会乃是盟友三年一度的欢聚之日,纵有一些小事故,咱们不妨杯酒言欢,慢慢说个明白。”

  修罗王把眼一翻,沉声喝问道:“羽士以什么身份说话?”

  神机羽士道:“兄弟亦添为副盟,此刻说话为的是保存盟友们的一团和气,以期大事化小事,小事化为无事。”

  修罗王仰面笑道:“我且向你,你这副盟之位从何而来?”

  神机羽士不徐不疾道:“山人乃是受肖盟主所指定的,乃是填补故世杜大侠的空位,并征得多数盟友的同意。”

  修罗王冷冷道:“你所说的盟主是指何人?”

  神机羽士答道:“自然是铁髯苍龙肖大侠。”

  修罗王一指台上的肖铮道:“就是他吗?”

  神机羽士道:“不错。”

  那位上官丽卿似乎甚是恼怒,横了肖铮一眼道:“你乃是一盟之主,怎的竟任由这些人飞扬跋扈,不闻不问了。”

  肖铮行前二步拱手道:“难得二位副盟俱已康复,请协同兄弟主持此会。”

  故作感慨地一叹道:“兄弟自感才鲜德薄,难以领袖群伦,今日便请另推新盟主,俾兄弟得卸肩才好。”

  修罗王重重哼了一声道:“不要来这一套,你当老夫不知,哼,简直是无耻已极。”

  肖铮被他一骂,脸上神色立变,已然有些忍耐不住,有即时发难之意。

  神机羽士忙道:“郭兄如何可以出口伤人,有话好讲!”

  修罗王道:“你且叫他老实坐着,老夫先处理几件事情,再与他说话。”

  神机羽士确有过人的涵养,点头道:“这也使得。”

  一拉肖铮道:“盟主且请坐下,容他把要说的话说完。”

  有意无意之间,暗对上官丽卿使了一个眼色。上官丽卿故作不耐烦地哼了一声,迈动脚步,径往后台去了。

  千手神君与修罗王,均注意肖铮,可没留意那妇人的行动。

  修罗王缓缓行至台沿,高声道:“兄弟理要代理盟主暂时主理此会,诸位盟友同意吗?”

  青衫剑客应声道:“此是理所当然,郭副盟不必客气。”

  祁连山主却立起身表示异议道:“盟主现在,何用副盟代理。”

  修罗王哈哈笑道:“兄弟与东方兄乃是名正言顺的副盟,即令盟主在座,而暂时由兄弟代理,那也不算超越了。”

  祁连山主见肖铮并未发话,他倒也不好再表示反对了,只得重又坐下。

  修罗王道:“现有两件事必须查明,第一是神风堡内毒害盟主与副盟之事,这件事东方副盟极是清楚,可由他来处理。

  第二是杜副盟遇害之事,这事兄弟已查明,人证物证俱在。”

  一声沉喝道:“把夺命罗刹带上来。”

  台下应声闪出一位大汉,肋下挟了一个妖冶妇人,一纵身跃上台来,把妇人往台上一扔。

  修罗王指着那妇人道:“这妖妇乃是江湖上人人皆知的夺命罗刹,她为了暗害杜大侠,竟不惜乔装秦淮歌女,预行潜伏秦淮河上,俟杜大侠至游艇寻乐买醉之时,暗下蚀骨销魂散,致令杜大侠不出两个时辰便即全身溃烂,皮肉皆消,惨不忍睹。”

  台下的杜君平已然满怀愤恨,悲不自胜,一纵身跃上台来,悲声道:“请前辈将这妖妇交给晚辈,我要取她心肝致祭先父。”

  修罗王摇头道:“且慢,这妖妇与令尊并无怨仇,她乃受人指使,老夫要她当众供出主使之人。”

  随对地下的妇人一声沉喝道:“把你对老夫所说的话,再对大家说一遍。”

  讵料,连问数声竟不见她回答,闻人可行前一步,低头用手一摸,失声道:“她已死去多时。”

  大汉吃了一惊道:“她来时还是好好的,怎的会死了呢?”

  闻人可蹲下了身于检视了夺命罗刹一会,摇头叹道:“她是被人暗用隔空打穴之法,点中死穴而死,现已没救了。”

  修罗王道:“老夫已然猜着是谁下的手,虽然他灭了活口,一样的难逃公道。”

  东方玉明行前几步,面对台下道:“在座的盟友大部分来过敝堡,当时兄弟因身中剧毒,不得不委曲求全,暂作傀儡,徐图恢复。”

  长长吁了一口气又道:“那时本堡明着是兄弟为堡主,实际一切俱都操在孟紫琼之手。”

  座上的孟紫琼闻言勃然脸色立变,但却没有说话。

  千手神君又道:“孟紫琼是飘香谷主的师妹,按说是代表死去的师姐,暂行副盟之权。”

  一叹道:“实际她也是奉命行事,暗中仍有发号施令之人。”

  修罗王哼一声道:“此人想是眼前这位冒牌的盟主了。”

  千手神君摇手道:“郭兄请稍待,肖盟主想必该来了。”

  肖铮突地从座上立起,岔岔地道:“汝等如此胡言乱语,全不把我这盟主看在眼里,那是迫令老夫退席了。”举步往台后行去。

  神机羽士急从后追上道:“盟主请息怒,是非自有公论,何用退席。”

  孟紫琼亦已追上前道:“你若退席了,岂不是害得自己的理亏了。”

  修罗王见肖铮想借机溜走,正待出言拦阻,嗣见神机羽士与孟紫琼二人出面劝驾,于是不便再言语了。

  讵料,一个前行,二个在后劝解,晃眼俱都闪入后台去了。

  千手神君沉声道:“不好!咱们上当了。”

  纵身扑向后台,但听“拍!”的一声爆响,后台陡起一片五彩浓烟,从窄门直涌了出来。

  千手神君扑出的身形一刹,连退两步。

  药中王闻人可迎风嗅了嗅,大喝道:“此是苗疆极厉害的五彩桃花瘴,诸位快退下台去。”

  一拉杜君平当先跃下。

  修罗王所领来的锦衣大汉乃是孟雄,跨步上前把呆呆坐着的任长鲸一把抓起,也跃了下来。

  此时台上之人,俱已跃下台来了。

  修罗王岔然道:“老夫一着失算,竟然让他们逃跑了。”

  在场群雄齐声道:“谅他跑不了,咱们冲进去。”

  就在群雄纷争之际,一位红脸老人,偕同一位中年宫装妇人缓步行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不少人。

  群雄闪眼一看,齐吃一惊,原来来的赫然竟是本盟的盟主肖铮,另一位则是传言已死的飘香谷主谢紫云。

  修罗王抢前二步道:“肖兄你迟来了一步,他们已逃到后台去了。”

  这座芦棚乃是临进所搭盖,只有盟台是利用原有的戏台所改装,后台甚宽。

  肖铮望了盟台一眼道:“兄弟因临时有件急事须得安排,是以来迟了一步,这台若无后门,谅他们也跑不了。”

  此时台上的五彩瘴毒已渐渐扩散,药中王扬声叫道:“棚内不能久呆,请各位都出去吧。”

  话犹未了,“拍,拍,拍……”一连几声爆响,入口的两座门已浓烟滚滚,又涌进了许多瘴毒来。

  闻人可大呼道:“好歹心肠,竟用这种卑污手段来对付咱们,诸位快把解毒丹放在嘴里。”

  在场的三十余位盟友,有一半已为天地盟收买,自然不虞会对自己加害,想不到此刻竟遭了池鱼之殃。

  祁连山主耳闻药中王喝叫含上解毒丹,不禁一声长叹道:“咱们上当了。”

  韩三公皱眉道:“咱们此刻该怎么办?”

  祁连山主恨声道:“五彩桃花瘴中人必死,咱们纵然屏息冲出,仍将沾上。”

  韩三公道:“可是咱们又不能坐在此地等死呀!”

  祁连山主摇头一叹道:“只有等瘴毒散去了,再觑机冲出。”

  接着又是几声劈拍之声,浓烟再起,比前更加来得凶猛。

  祁连山主一摊双手道:“完了,看来咱们也得遭殃了。”

  此时棚内已是一片怒吼之声,群雄纷纷撤出兵刃,意欲破壁而出。

  就在此时,一缕琴音悠悠由后台传出,缓缓扩散开来,在场之人俱感心神一震,还未及转念,四下琴音齐鸣,有如急风骤雨,直敲心扉。

  杜君平扬声叫道:“诸位留意,此是魔音。”

  实则场中之人不待他喊叫,已然俱都觉察,那琴音隐隐似有一种蚀骨销魂魔力,听后俱感心神摇撼,无法自持,热血直住上涌,大有从口鼻中喷出之概。

  心知厉害,俱都暗暗运功抗拒。

  篷内原是一片纷乱,此刻竟突然静了下来,显然都在全力苦撑,内中只有肖铮、千手神君与几位功力较深之人,尚能支持。

  闻人可寿眉微皱道:“若是单独一项魔音,咱们或能设法,若他们再以五彩桃花瘴毒攻出,可就难以抗拒了。”

  肖铮沉忖有顷道:“看来,咱们只有先冲出去再说了。”

  闻人可一指群雄道:“这些人俱都在运功拒抗魔音,已失去行动之能。”

  修罗王忿然道:“兄弟深悔适才大意,竟让那魔头跑了,不然他们也无法施展这毒谋了。”

  千手神君摇头道:“这些话都不用说了,兄弟的意思,不如咱们几人先行冲出去寻打那抚琴之人。”

  肖铮道:“看来只好如此了。”

  杜君平一反手撤出长剑道:”弟子愿为前驱。”跨步往前便行。

  可是,就在跨出不及五六步之际,一缕琴音突然脱颖而出,化成另一种奇异音调,于空中跳跃回旋,悠悠不绝,在场之人,只觉那跳跃的音律,犹如无数把铁惺,在心头敲击,令人无法忍受,少数功力浅的盟友,口鼻中已然渗出鲜血。

  任长鲸“啊”的一声,一口鲜血直喷了出来,修罗王舐犊情深,唉声一叹,举手点了他的晕穴。

  杜君平只觉心神猛震,气血浮动,赶紧停步运功抗拒,肖铮、千手神君虽然功力深厚,亦不敢开口说话了,各自提功护住心神。

  此种琴音果然霸道,在场的盟友,已有多数不能行动,还幸门外的瘴毒已然散去,想是那散放之人,亦难禁受此种魔音。

  修罗王强提着真气开言道:“肖兄,咱们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飘香谷主谢紫云似乎胸有成竹,一直默然未发一语,还有她身旁的阮玲与王珍姊妹,竟然闭目屹立,若无其事,如以内功修为来说,她二人该是最弱的了。

  杜君平眼看琴音愈来愈疾,大有将篷内群雄一网打尽之意,不禁心头火发,蓦地引吭一阵长啸,他功力深厚,这声长啸犹如虎啸龙吟,直上九霄,竟把琴音掩盖,在场群雄俱感心神一畅。

  只是琴音恍似大悔碧波,啸音仅不过是一阵狂风而已,风过又复如旧。

  千手神君觉出此法不失为缓冲之策,杜君平的啸音一落,他亦引吭发出一声长啸。

  千手神君过后,修罗王、闻人可亦也跟着施为,群雄如此交替抗拒,总算让那些功候浅的同道有了一个喘息的机会。

  只是硬用功力与那无形的音律相抗,终难持久,轮换几次后,群雄俱都大感吃力。

  飘香谷主突然开言道:“诸位请稍息,老身所约之人也该到了,等会只怕还有一场恶斗。”

  修罗王猛然想起飘香谷向以擅谙音律驰誉武林,不由心里一动,当下依言暗中运息调元,不再以啸音去抗拒魔音。

  暗中抚琴发出魔音的,似乎不只一人,但内中却有一人极其利害,他的琴音时奏时歇,歇时便由另一个琴音填补,当他的琴音一响之后,篷内的群雄所受的压力便愈大。

  双方相拒约有一个多时辰,篷内群雄三成中已倒下了约有一成。

  肖铮偷眼一看,暗中摇头一叹道:“只为老夫无能,竟让同道受此魔劫,老夫实是愧对盟友。”

  飘香谷主叹道:“肖兄不必自责,老身亦难辞其疚,不过咱们总算都尽了心力。”

  此时琴音又变,已成了双琴合奏之势,音调而变异常怪厉急疾,似狼嚎亦似虎啸,凄怆尖锐,直扣众人心扉。

  篷内黑漆一片,既不见星光亦无灯火,但觉暗影中,隐隐似有无数张牙舞爪的魔影,跳跃奔腾,俟机而动一般。

  凡属练内功之人,最忌心神旁骛,群雄原都在竭力苦撑,琴音一变,无形中都受了感染,惊愕之余,心神不觉一懈,琴音立时乘虚而入。”

  只听接连几声惨叫,已有五六人沁血而死。

  青衫剑客、华山三鹤等,定力较强,心神虽遭琴音侵蚀,以致内腑受伤,倒还能勉强支撑。

  那些根基不稳,平日沉溺酒色之人可就惨了,一个个俱都面容惨厉,摇摇欲倒。

  杜君平亦感心神摇撼,颇有把持不住之概,还幸他得天独厚,一经警觉,立即拼除杂念,瞑心内神,才算无事。

  肖铮内功深湛,定功尤深,但一面提功抗拒,一面察看,见盟友大多已不能支撑,心中不由大急,立时提聚功力,大喝一声。

  此类棒喝的功夫,颇具佛门狮子吼,对付魔音,甚是有效,摇晃中的盟友,耳闻此喝,确有振聋发聩之功,但觉精神一振,神智立清。

  只是此种吼声甚耗功力,自无法继续施为,一次过后,维持不及盏茶时刻,群雄又均陷入危境。

  正当危急之时,门外蓦地传来一声洪钟似的佛号,一位须眉皆白的老和尚,手敲木鱼,口吟经文,缓缓行了进来。

  群雄一听他那梵唱,恍如春风拂面,痛苦全消,神志随着一清。

  老和尚入得门来,也不与任何人说话,自行盘膝坐下,口中继续高诵经文。

  那面证盟台上的灵空上人,原属佛门高僧,慧根甚深,一闻这梵唱,心中若有所悟,竟跟着唱了起来,他虽不知经文词句,但已领会了音韵是以能加仿效。

  二位高僧修为深湛,不久二音便合而为一,威力顿加,外面的魔音全部竟被掩盖。

  修罗王睁开双目,长长吁一口气道:“肖兄,时不我与,请快发号施令,合力除去此恶魔。”

  肖铮立起身来道:“郭兄之言极是,眼下咱们共有四人,可分东南西北四方冲出,一有敌踪,立用长啸示警。”

  千手神君道:“事不宜迟,就由兄弟率领本堡之人,搜查北面。”

  修罗王接道:“既是这样,西面就交给我了。”

  肖铮道:“请谷主领着薛姑婆与平儿、阮姑娘往东面吧,老朽与于谦负担南面。”

  飘香谷主道:“如此分派倒也使得。”

  肖铮又对药中王道:“此间盟友负伤的甚多,一切便仰仗闻人兄了。”

  闻人可躬身答道:“此是在下份内之事,不劳盟主吩咐。”

  修罗王随即吩咐孟雄将地下的任长鲸抱起,当先往棚外行去。

  千手神君亦随着行出。

  杜君平见修罗王已出,行至飘香谷主的前道:“前辈,咱们是不是就走?”

  谢紫云道:“走吧,魔琴虽有抗拒之人,前途危机尚多,咱们仍得处处小心。”

  杜君平道:“这点晚辈明白,就拿黑道门派来说,力量便不可轻侮。”

  此时琴音已然停歇,门外冷冷清清,竟然不见一个人影。

  杜君平道:“想是他们因为正牌盟主与副盟俱已出面,是以逃跑了。”

  谢紫云摇头道:“你别把他们太低估了,他们敢于公然在泰山会盟,便不会就此罢休。”

  杜君平突问道:“前辈可认识一位名叫上官丽卿的妇人?”

  谢紫云道:“她年岁与老身差不多,长相生得十分艳丽是不是?”

  杜君平道:“她长得确实好看,如此说来前辈是认识她了。”

  谢紫云道:“她是你师父的师妹,亦可说是罪魁祸首。”

  杜君平大吃一惊道:“这怎么可能?”

  谢紫云道:“我那师妹孟紫琼亦不是和她一般样么,真不知她们是什么用心。”

  杜君平素来谨慎,对这些是是非非,他绝不肯轻易说一句话,自然,阮玲姊妹也和他一般,亦不敢轻易插言。

  或许是因为大庙的四周,俱在魔琴范围之内,是以大夥行出之后,竟未发现人影,但因各人俱都分派有方位,一出芦篷,便即分向四处,各朝所分配的方向行去。

  飘香谷主行在最前,突然感喟一叹道:“他们邀集了七十余黑道门派,倘若把这些凶煞分派在各通道拦截咱们,倒是十分惹厌之事。”

  杜君平忍不住插言道:“事到如今,只有大开杀戒了。”

  薛姑婆道:“是啊,他们只要敢于拦截,咱们就管不了那许多。”

  飘香谷主道:“汝等只知逞那血气方刚之勇,何曾想着后果,咱们此番纵能把七十二个黑道门派来的人俱都全部击败,试问他们会不会就此干休?”

  杜君平恍有所悟地道:“晚辈明白了,想是他们明知本盟绝不能容纳黑道之人,遂故意把他们约了来,等到事情一经决裂,本盟在无形之中便与这些门派结上怨了。”

  飘香谷主道:“你们能明白便好,等会如遇拦截,未得老身许可,不准动手。”

  她知说服这批黑道门派,绝非易事,是以再三告诫杜君平忍耐,免得把事情闹僵。

  一行人离开古庙行了约二三百丈,突见前面人影晃动,涌出一批黑道人物,左面是东魔厉阴平,右面是西怪公羊毂,身后各有十余人。

  快斧手公孙乔眼皮较杂,认得东魔西怪身后三人,并非他们的属下,而是一批黑道中有名的凶煞,当下暗对飘香谷主道:“谷主,这可是一批棘手的人呢。”

  飘香谷主道:“知道了,本座自有道理。”

  此时双方相隔不远,西怪公羊毂突然一声沉喝道:“来的是何人,都与我站住。”

  飘香谷主徐徐道:“公羊毂,你不会不认得老身,阻我去路是何用意?”

  公羊毂这时倒不好故作不认了,当下拱手赔笑道:“原来是谢谷主,请恕老夫不知之罪。”

  笑容一敛接道:“老夫奉命阻截要犯,任何人不得通行。”

  飘香谷主把脸一沉道:“你是奉何人之命?”

  公羊毂仰面笑道:“谁不知老夫乃是一派之主,除了盟主之外,还有什么人能够支使得了。”

  飘香谷主冷笑道:“这就奇了,老身亦是奉盟主之命,追缉要犯,难道天地盟有两个盟主不成?”

  公羊毂哼了一声道:“你所奉的盟主,仅仅只是三十六派的盟主,老夫所说的盟主,乃是扩大后的天地盟盟主。”

  飘香谷唉声一叹道:“你们都受愚弄了,主张七十二门派加盟的那人是冒名的铁髯苍龙肖铮,老身此去便为缉拿此人。”

  公羊毂意外地道:“此话当真?”

  飘香谷主又道:“诸位有意加入天地盟,老身绝不反对,但无论如何得将此一公案先行了断。”

  公羊毂身后的群凶,声高喝道:“俱是一派胡言,不要听她的。”

  公羊毂回头喝止道:“诸位不容插言,兄弟自有道理。”

  群凶复又大声鼓噪道:“谢紫云早已死去,怎的又跑出一个谢紫云,她才是冒名的。”

  薛姑婆大怒,朱拐一顿道:“都与我住口,哪个再敢出言污蔑,老婆子可不饶他。”

  群凶虽知这婆子不是好惹的人物,但此刻人多势众,胆力顿壮,齐声喝道:“这婆子狗仗人势,咱们先毁了她。”

  薛姑婆性情本极暴躁,闻言有若火上加油,朱拐一抡,大有即时出手之意。

  飘香谷主瞪了她一眼,喝道:“住手!有我在此,不用你多管。”

  薛姑婆强忍心头怒火,不敢出声。

  公羊毂见群凶声势滔滔,遂对厉阴平问道:“厉兄对此事有何高见?”

  厉阴平目光呆滞,茫然接道:“我看把她们都宰了,然后割下脑袋交差。”

  公羊毂索性沉鸷,心知他本性已失,眉头一皱,突然想起一条毒计,当下点头道:“厉兄既有此意,那就由你办吧。”

  历阴平应声道:“这个不用说得,自然是由兄弟动手。”

  掌上凝功,缓缓朝飘香谷主行去。

  杜君平知他已迷失本性,急挺身上前道:“这人受药物所制,本性已失,交给晚辈吧。”

  飘香谷主道:“此魔武功不俗,你得小心,最好能让他恢复本性。”

  杜君平道:“晚辈遵命。”

  身近阮玲道:“玲姐,带有百花仙酿没有?”

  阮玲从怀中取出交给他道:“有倒是有,你如何能使他饮下?”

  杜君平亦知不是易事,接过玉瓶道:“待小弟先试试看。”

  举步行至厉阴平身前。

  就在这时,一位独臂老者领着一位青衣女郎,飞奔而来,女朗见着厉阴平,高喊道:

  “爹……”

  呜咽着直扑怀中。

  杜君平认得那是五阴手秦奇与厉若花,身形一顿连退两步。

  厉阴平本性虽失,但对女儿似不陌生,怔了怔,随将她手臂抓住,轻轻一推道:“乖女儿,你且让开,待爹爹收拾了那班东西与你说话。”

  厉若花从怀中取出一颗丹药,塞入厉阴平嘴里道:“爹,你先吞下这个长点力气。”

  厉阴平立时吐出道:“这是什么丹药?”

  厉若花道:“你吞下便知道了。”

  厉阴平依言吞入口中。

  突然身后转出一人,沉声道:“副盟别听她的,快把它扔了。”

  杜君平识得那人是天地盟的黑风怪,立时往前一赴身道:“退下去,没你的事。”

  黑风怪与杜君平交往时,杜君平用的是东海派门下名号,现恢复本来面目,他已无法认出,当下把眼一翻道:“你算得了什么东西!”

  杜君平昂然立着,冷笑不答。

  黑风怪不由大怒,举手一掌推来,喝道:“你是找死!”

  杜君平一翻腕,“嘭”地硬接下了他一掌,嘴上却冷冷道:“未必见得。”

  黑风怪根本没把他放在眼中,直到掌力接实,才觉出情势不妙,撤招急退时已然不及,为那股弹震之力,震得身形腾起,倒飞回去五六丈远才把身形立稳,但嘴角之间已然汩汩沁出鲜血。

  这一掌之力确属威猛绝伦,在场群凶无不感到心头一怵。

  此时厉若花已硬把丹药塞入了厉阴平的口里,杜君平将手中玉瓶掷给厉若花道:“厉姑娘,此是百花仙酿,让令尊喝两口。”

  厉若花亦知百花仙酿是灵药仙品,赶紧接过送到厉阴平的唇边。

  厉阴平笑道:“傻丫头,爹又没有病,喝这个干什么?”

  厉若花并不说破,撒娇道:“我一定要您喝,润润嗓子也行呀。”

  厉阴平只此一女,溺爱甚深,本性虽失,却不忍拂她之意,依然将百花仙酿服下。

  公羊毂素知飘香谷的百花仙酿灵效无比,心中大急,忙喊道:“厉兄,时间甚迫,你可别误了大事。”

  厉阴平猛地一抬头,双目凶光闪闪,直奔向飘香谷主。

  厉若花大惊,高声喊道:“爹……你不能这样。”

  杜君平一闪身将厉阴平挡住,朗笑道:“东主!还记得在下吗?”

  厉阴平看了看,哼了一声道:“你是乔装在本店卧底的杜师父?”

  杜君平道:“难得东主记得。”

  厉阴平脸一沉,举袖一拂喝道:“闪开,老夫已然饶过你了,莫再来寻死。”

  杜君平觉出他那一拂之下,力道甚猛,当下暗运功力护住要穴,竟实受了他一记流云飞袖。

  厉阴平见他纹丝不动,心中大是奇异,问道:“你实受了老夫一招?”

  杜君平存心拖延时间,摇头道:“东主手下留情,并未贯注真力。”

  厉阴平想了想道:“没有呀!老夫至少已用了三成以上的真力。”

  杜君平道:“东主记错了,你再想想看。”

  厉阴平敲着脑袋沉忖半晌道:“怎么我竟记不起来了。”

  厉若花飞奔上来道:“爹想是太累了,你先运息一会试试,或许有用呢!”

  厉阴平数十年精修功力,真气已致收发由心之境,依言将真气运行了一周后,睁开双目道:“怪事,为父好像有些微微的中毒!”

  厉若花知他药性已渐发作,突然一伸手点了他的睡穴,秦奇赶紧跨前二步将他身躯托住,随即盘膝坐下。

  公羊毂与所率领的群凶一齐大怒,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熊劫持厉副盟,那还得了!”

  厉若花高声道:“胡说,我爹身中剧毒,做女儿的怎能不管?”

  公羊毂狰狞地道:“你是奉何人的主使前来,快与我实说,不然有你瞧的。”

  厉若花冷笑道:“姑娘若是害怕,我也不会来。”

  公羊毂大怒,转脸对身后群凶道:“看来咱们不能不动手了。”

  群凶早就跃跃欲动,闻言纷纷将兵刃撤出,缓缓散布开来。

  厉若花见势已迫,赶紧拍活了乃父的穴道,仗剑守在一旁,秦奇亦靛足功力,全神戒备。

  那面薛姑婆、公孙乔以及阮玲姐妹亦都将兵刃撤出,眼看大战一触即发。

  飘香谷主突然行前两步道:“诸位稍安母躁,且听老身说几句话。”

  略微一顿又道:“天地盟原为同道共维武林道义之同盟,不想竟为几个别具用心之人占据利用,且有人冒名盟主,意欲广招盟友,遂其独霸武林之私欲……。

  公羊毂怒道:“你不用血口喷人,天地盟乃是盟友所共有的,任何人皆可为盟主,哪个能操纵得了?”

  飘香谷主冷笑道:“各位即知天地盟乃是盟友所共有,为何竟以一派掌门人之尊,听任呼唤驱使,这与一般帮内的小兄弟何异?”

  群凶并非全无头脑之人,齐感脸上一热。

  飘香谷主又道:“老身乃是本盟名符其实的副盟,我不忍各位受入迷惑,但也不让各位为难,咱们不妨先行找到那位假盟主,当面问出一个是非来。”

  公羊毂喝道:“各位不要听她花言巧语,咱们办完这事还得重新召开盟友大会。”

  飘香谷目光住定公羊毂道:“你这副盟究竟是何人所选?你欲得着这副盟之位,竟不惜造成血腥事件,用心委实可诛。”

  公羊毂森森笑道:“我这副盟乃是盟主所敦聘,待新的副盟选出,便即退位让贤,大多数盟友都无异议,你挑什么眼?”

  飘香谷主道:“老身并无挑眼之意,今晚要追究的是那位假盟主究竟是何人所假冒。”-

  顿又道:“今日三十六盟友在中岳庙议事,诸位俱是知道,此人竟以天魔琴音意欲将全体盟友尽行害死,如此狠毒之人,诸位亦能信任吗?”

  公羊毂嘿嘿笑道:“一派胡言,本座绝不信琴音能杀人。”

  飘香谷主把脸一沉道:“公羊毂你别太不知进退了,老身一再对你容忍,并非是怕事。”

  适于此时,地下盘坐的厉阴平一跃而起,大步朝公羊毂行去。

  公羊毂见他满面怒容,不自觉地退了两步。

  厉阴平目光朝群凶一扫,高声道:“兄弟在江湖上,虽被同道目为邪门外道,可是事实如何,各位俱都明白,此番受盟主敦聘,出来充任副盟,原指望借机消除黑白二道仇视之心,同伸武林公道,想不到此位盟主竟是冒名,兄弟直到此刻才知上当。”

  公羊毂冷笑道:“厉兄怎可信口雌黄,妄论本盟是非?”

  厉阴平目光四下一扫,道:“诸位俱是老江湖了,先前兄弟神态一望而知是受药物的禁制,还幸小女带来药中王的解毒丹,及飘香谷的百花仙酿,才算把毒解去,惟恐诸位再上他们的当,特将此事当众透露。”

  只听人群中一声怒吼道:“闭嘴,那是你对盟主不忠,才稍施惩罚。”

  厉阴平大笑道:“天地盟可不是帮派,盟友便代表一个门派,彼此地位相等,说什么谁对谁效忠,咱们并非部属。”

  在场之人虽是黑道,但每个人都是领袖欲极强之人,哪会有人喜欢被人驱使,无奈是受药物禁制,听任于天地盟。

  厉阴平又道:“不论黑白二道,是非总算一般,咱们不妨找到那盟主,好歹分出一个是非来。”

  人群一阵骚动,突然齐吼道:“此言大是有理,咱们这就走。”

  杜君平突然高声道:“在下尚有一言奉告各位……”

  见人群静了静,随把自己如何冒名东海派入盟,如何进入聚贤厅,如何发现内中黑幕,以及那些迷失本性之人遭遇之事说了一遍。

  这些事不仅群凶不知,连公羊毂、厉阴平也不知,是以大都疑信参半。

  当杜君平的话声一停,人群中突有二人闪了出来,道:“刚才杜大侠之言,句句是实,兄弟便是身受其害之人。”

  公羊毂见两人乃祁连山主与雪岭居士,不禁怒叱道:“怎的你二人也来胡说?”

  祁连山主冷笑道:“我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实不相瞒,午间若不是沾了肖盟主的光,兄弟已然为魔琴震断了心脉,死去多时了。”

  此二人乃盟中极为活跃之人,今亦说出此话,由不得大家不信,齐声怒吼,纷纷往回奔去。

  公羊毂知道众怒难犯,不敢拦阻,身形一跃,往斜里奔去。

  飘香谷主长长吁了一口气道:“总算诸般凑巧,消除了这场血腥事件。”

  祁连山主与雪岭居士双双朝杜君平拱手道:“以往多有得罪,还望杜兄海涵。”

  杜君平还礼道:“二位不用客气。”

  祁连山主长叹一声道:”兄弟只觉往事犹如恶梦一场,此番回山后,决心闭门思过,再不过问江湖红尘之事了。”

  杜君平道:“二位能及时澈悟,足见高明,似乎不用大过自责。”

  祁连山主与雪岭居士齐地一声长叹,双双朝山下奔去。

  薛姑婆性急,早已不耐,催促道:“无故被这批凶煞耽误了多时,咱们得快走,不然就赶不及了。”

  飘香谷主感喟地一叹,举步前行,杜君平等跟着上路,突然飘香谷主停下脚步道:“于谦来了,咱们等等他吧,定是盟主着他传谕。”

  杜君平等人果见于谦沿着小径飞奔前来,晃眼已到面前。

  飘香谷主问道:“可是盟主着你传谕?”

  于谦躬身道:“盟主已与对方,约定至断魂谷了断,双方均不得率领帮手。”

  飘香谷主点头道:“这还像话,若因私怨死伤多人,可就罪孽深重了。”

  于谦又道:“盟主请谷主这就去,老奴还得去传知闻人大侠。”躬身一礼,飞奔而去。

  飘香谷主见于谦走后,脸色十分凝重,半晌没有作声。

  薛姑婆忍不住开言道:“断魂谷高此不远,咱们走吧。”

  飘香谷主摇头叹道:“他们处心积虑,经营多年,若不是自信在武功上能胜过咱们,便是另外尚有致胜之道,这场骨肉相残,老身实是伤心得很。”

  公孙乔忙劝道:“谷主处处容忍,已然仁至义尽,她们再要不知进退,亦是没有办法的事。”

  飘香谷主喟然一叹,举步前行。阮玲深知师父你此刻心情沉重,碰了王珍一下,二人紧随在师父身后。公孙乔望着杜君平道:“贤侄,今日断魂谷之会,凶险异常,你务必多加小心。”

  杜君平想起这些年来,到处奔波,尝尽颠沛流离之苦,心头顿觉感慨万千,剑眉一扬,恨声道:“这批恶魔居心狠毒,害我杜门人亡家破,今日誓必手刃恶魔,沥血致祭先父。”

  公孙乔与杜君平名为叔侄,私下他始终以老仆自居,深悉这场纷争的详情内幕,心中不禁感慨万千,只觉断魂谷之会,看似正邪双方一场生死之搏,实际二方面的主脑人物,均是大有关连之人,结局如何,实难预料。

  断魂谷是泰山一处极其险峻的深谷,三面削壁高耸,西面却是断岩,谷内怪石嶙峋,寸草不生,甚是荒凉无比。

  飘香谷主领着杜君平等人,到达谷内,只见谷内静悄悄的并无一个人。

  薛姑婆哼了一声道:“真是见鬼,想是他们自知不敌,借机溜走了。”

  只听远远一人森森接道:“别尽往自己脸上抹粉,只怕断魂谷内,今晚要平添不少新鬼。”

  薛姑婆怒喝道:“发话的是什么人,还不与我滚出来。”

  只见身披鹤氅的神机羽土,缓步行了过来,朝飘香谷主点头微笑道:“前闻谷主凶耗,山人便有些不信,像谷主这种修为之人,哪会夭殇。”

  飘香谷主冷笑道:“老身亦早经想到,若非你在中间兴波作浪,事情又何致到此地步。

  神机羽士把头连摇道:“谷主此话不嫌太过武断吗,山人虽道号神机,那是江湖朋友们的抬爱,可没有左右天地盟的力量。”

  飘香谷主冷冷一晒,随问道:“她们可到了?”

  神羽士故作不解地反问道:“谷主问的是谁?”

  飘香谷主道:“自然是上官丽卿与我那师妹孟紫琼了。”

  神机羽士朗声笑道:“那还用问吗,既已约定岂有不来之理。”

  飘香谷主道:“烦羽土唤她们出来,老身要在众人面前,与她们说几句话。”

  神机羽士道:“谷主欲在此动同门之情,不嫌晚了吗?”

  飘香谷主道:“都是你们这群东西从中挑拨是非,这样你会把她毁了。”

  突然,孟紫琼远远接口道:“不见得吧,我可不是三岁孩童。”

  飘香谷主见孟紫琼来到,遂招手道:“难得咱们姊妹相逢,愚姊要在此把本门之事作个交代。”

  孟紫琼冷哼一声道:“这些话都不用提了,孟紫琼已非飘香谷门下了。”

  飘香谷主面容一整道:“贤妹何出此言,愚姊如有不是,你也该看在先师份上。”

  孟紫琼仰面冷笑道:“不用提了,若不是她偏心,我也不致背弃师门。”

  飘香谷主道:“贤妹怎能说出此种话来,别说师父她老人家并无过失,纵有不是,我辈弟子也不能妄加指责。”

  一顿又道:“愚姊现掌本谷,我以谷主身份,准你此刻起重返师门。”

  孟紫琼摇摇头道:“可惜为时已晚,谢谢你的好意了。”

  飘香谷主又道:“愚姊接掌谷主,自愧无所建树,待泰山事了之后,决定封剑归隐,本谷之事就要偏劳贤妹了。”

  孟紫琼格格一阵冷笑道:“好动听的言词啊,只是我孟紫琼这人生就铁石心肠,任你舌翻莲花,也难说动于我。”

  飘香谷主轻喟一声道:“我知贤妹对愚姐误会甚深,莫非到此刻仍难释然?”

  孟紫琼冷厉地道:“我这人生就这种脾气,我所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我要尽一切来毁灭得干干净净。”

  飘香谷主全身一震,面色立变,颤声道:“你在说什么?”

  孟紫琼徐徐地道:“不用在我面前装呆了,你也该想得到啊。”

  孟紫琼心中充满了恶毒,根本没把眼前这位师姐放在心上,突又开言道:“肖铮为何不来?他既然敢在泰山露面,料必是有所恃仗而来。”

  杜君平插言道:“你不妨耐心稍待,他老人家绝不会不来。”

  孟紫琼横了他一眼,喝道:“住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杜君平忿然道:“你即公然叛离飘香谷,在下自不能再视你为长辈了,为什么不能说话?”

  孟紫琼色变道:“你别不知死活,本座若不是看在昔日香火之情,岂能容你活到今天?”

  杜君平大怒,正待反唇,突闻暗影中一人沉喝道:“平儿不得无礼。”

  杜君平吃了一惊,举目望去,只见铁髯苍龙偕同上官丽卿并肩行了过来,心中不禁大是狐疑,不知此人是真的肖铮,或是假的盟主?

  肖铮与上官丽卿堪堪行入场中,紧接着又一个肖铮,领着于谦行进谷来。

  在场之人,大部分都认定后来的那人乃是肖铮,哪料先前进入的肖铮道:“兄弟今日才知,以往的一切均属误会,因我肖某一人,竟令武林同道受此劫难,肖某实是罪孽深重。”

  上官丽卿格格笑道:“事到如今,仅是说几句忏悔的话便行了吗?哼!没那么便宜的事。”

  肖铮叹了一口气道:“愚兄区区寸心,惟天可表,贤妹何苦迫人太甚?”

  上官丽卿道:“到此刻为止,究竟哪一个是真的肖铮,我尚不大明白,待我查明事实真象,再说话吧。”

  肖铮突然目射xx精芒,对着后来的肖铮,厉声道:“你冒名老夫十多年,今晚居然敢在老夫之前露面,还不与我滚过来。”

  后来的肖铮朗声笑道:“做贼的喊捉贼,倒做得挺像啊!”

  先前的肖铮怒道:“闲话少说,咱们不妨互对三掌,先从掌上分一分真假。”

  在场之人俱知乾坤双绝中的肖铮,乃是以掌法称尊,那假冒之人,其他方面纵能模仿,内功修为上却绝无法取巧。

  后来的肖铮竟毫不犹豫地答道:“此法倒也使得,我就不信你连掌法亦能假冒。”

  二人各不相让,大步前行,直到二人相隔约有一丈五六之处停下,各自凝功,准备发掌。

  杜君平看在眼里,忙问飘香谷主道:“前辈,二人之中究竟谁是真盟主?”

  飘香谷主道:“此人假扮的可乱真,但他可绝没想到老身昨晚已在盟主衣领之上,换了一颗镀金的铜钮扣。”

  杜君平这才明白道:“如此说来,先来的那位是家师了?”

  飘香谷主点了点头。

  突然一声惊呼:“咦!”

  杜君平抬头望去,只见二人已对掌完毕,竟然平分秋色,不由心头一怵。

  肖铮连攻三掌,竟没把对方击退,同时觉出对方内力,竟与自己不相上下,心中亦觉惊异万分,大喝道:“你究竟是谁?”

  上官丽卿道:“你自诩掌法无敌,如今竟有匹敌之人,可见‘乾坤双绝’只是一般人信口吹嘘,当之实足有愧。”

  肖铮怒道:“他若能再接老夫的‘龙腾八式’,老夫便自认是假,从此退出江湖。”

  上官丽卿道:“此话当真吗?”

  真假肖铮同声答道:“自然说了就算。”

  飘香谷主上前道:“且慢,你那龙腾八式,江湖上能破解的人自然绝无仅有,就拿四大副盟来说,只怕都无法接下。”

  上官丽卿道:“他的事何用你管?”

  飘香谷主道:“老身现为天地盟的副盟,自然该管。”

  顿了顿又道:“你别以为假冒之人已然天衣无缝,实则老身一眼便知。”

  上官丽卿冷笑道:“这话我倒有几分相信,因为只有你是肖铮最为亲密之人。”

  飘香谷主面色一沉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上官丽卿格格娇笑道:“你自己应该明白,何用问我。”

  飘香谷主突然一叹道:“姑娘,你误会了,谢紫云不是那种人。”

  上官丽卿冷玲一笑道:“当年争夺盟主之时,乾坤双绝便有默契,名位美人各得其一,倒霉的杜飞卿不仅坐失盟主之宝位,连美人也失去了,并落得个尸骨无存,这般公案,今晚我总算明白了。”

  飘香谷主道:“这些话乃是有人恶意中伤,再说杜飞卿之死与这事根本扯不上关系。”

  孟紫琼突然开言道:“当年乾坤双绝以名位美人相提并论,可知两项在他二人心目中是一般重要了,其中一人将杜飞卿害死,于是名位美人俱都入一人之手,怎说杜飞卿之死与这无关?”

  飘香谷主万想不到自己的师妹,竟亦用此种恶毒之言来诬污自己,只气得脸孔发白,浑身乱抖。上官丽卿又道:“此人害死了杜飞卿,又得了美人,原该心满意足,可是他居心狠毒,得知杜飞卿尚有后人,竟以盟主权势,传出鬼头令判,下令追杀,以图斩草除根。”

  顿了一顿又道:“似这等狠毒之人,若让他活在人世,那不是没有天理了吗?”

  杜君平听他们一再提到其父,不禁热血沸腾,一赴身纵落孟紫琼的身前,道:“我父究竟是谁害死,你今晚务必要说明白。”

  孟紫琼见他双目似要喷出火来,于是故作怜惜地一叹道:“这还用问我吗,明眼机智之人就是一看便可明白。”

  杜君平看了二位肖铮一眼,道:“可是那冒充盟主之人?”

  上官丽卿冷冷笑了笑道:“自然谅是真的盟主肖铮了,假的盟主纵能瞒过江湖人,怎能瞒得了他那位亲密的腻友?”

  杜君平虽知对方之言不可深信,但她们所言之事入情入理,心中不禁狐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