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搜索: 热词:在我的开始是我的结束方方二流天才论陆雾夜船吹笛雨潇潇沧月少女开眼

返回顶部

悦阅书阁 > 武侠 > 血染秋山夕阳红 > 第十三章

  三阳真人金天观著名高手之一,武功路子纯以阳刚正宗,对付鬼谷三灵,显然胸有成竹,不但未退,反自斜欺上前,左手逼取胁下,一式“拿云攫月”飞出。

  跟著右掌同时一式“推波助澜”迎著灵霸掌力而去。

  两股潜力猛接,轰然大震,气流旋荡中,只见灵霸如中蛇噬,神色惨变.连退了两三步方始沉椿稳住。

  灵霸只觉体内如同火焚,喧害有声,循著行血燃攻五脏六腑而去,体外附身绿焰渐趋黯淡微弱。

  这一来,灵杰灵英二怪,不禁大惊失色,忙趋向灵霸身前出指疾点,替灵霸封住穴道。

  三阳真人冷笑道:“贫道三阳掌力正是你们鬼谷三灵阴脏尸毒克星,非俟体内阴脏尸毒被三阳真火烧尽,功力散失,还要灵药急救,否则无法活命。”

  灵杰灵英双双目露怨毒,厉喝道:“贼道,我与你誓不两立。”

  四掌同攻,破空怒啸,势如山倒,雷霆万钧朝三阳真人猛推而去。

  三阳真人哈哈大笑道:“你们是不要命了麽?”

  身形一腾,双掌疾分,三阳掌力劲风如轮,向三灵罩袭而下。

  六盘殃神苏衙大喝道:“二兄快退,由我接下。”

  喝声出口,人已穿空飞起,掌出一片阴柔潜罡。

  这时,双方竞相找寻对手拚搏,刀光剑影,掌风如雷,乱成一片。

  六盘殃神与三阳真人凌空一接即分,坠下倏又向前迫改,抢制机先。

  凛冽寒风中忽传来一声森冷笑声道:“狗咬狗,有什麽好争。”

  声音极沉,送入每人耳中清晰异常。

  双方立时怔住,住手不攻,不约而同循声望去,藉著鬼谷二灵附身绿焰映射下,只见森森林木中冉冉冒出十数人影。

  为首者正是天河鬼叟戎云虎、乾坤钓客温蔚翔。

  身後同行者不言而知龙虎十二盟中高手,双凶死党。

  还有北瀛岛主及血影手侯绍鸿呢?

  他们不急於捕获霓裳公主吗?

  不!他们两人正搜索肃藩故邸每一间屋宇。

  两条黑影如鬼魅飘风般穿上霓裳公主楼廊上。

  忽闻血影手侯绍鸿低声道:“唔!好香,似是女人所用脂粉味,霓裳公主是在此居住。”

  刷拉一声轻响,侯绍鸿燃著一支夜行火摺,与北瀛岛主双双进人房内。

  双凶艺高胆大,夷然无惧,昂然走入房内,瞥清房内布设,北瀛岛主不禁道了一声:“好!”

  侯绍鸿凶毒目光游射室内,忽见案上烛台下镇著一函,不禁一怔,诧道:“严兄你看烛台下是什麽?”

  北瀛岛主鼻中浓哼一声,身形疾迈掠在案前,伸手抽出信函。

  凝目望去,只见封套上书有:“书奉龙虎十二盟四位盟主阁下。”

  字体虽是簪花小格,却笔力清劲,令人一见有爱不释手之感。

  北瀛岛主神色一变,忙抽出函内书笺展阅。

  “孟津久候,不晤为怅,贱妾在此节园偶动思乡之念,中土虽好,却不及故园人情淳朴,是以动身西旋,临别依依,不胜欷虚。”

  款留贱妾霓裳裣衽百拜。

  北瀛岛主嗔目须发飞扬,怒气填膺,半晌长叹一声道:“此女真个才智无双,不论品貌武功如何,就论她算准此封信函必落在我们手中,也堪称女中诸葛了。”

  侯绍鸿道:“可惜严兄事事沉稳,然而在霓裳公主身上错下了一步棋,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贤弟之言愚兄不解。”

  “当日孟津,倘不是严兄有意收他为妾侍,有为事卦误,她也不会离开,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垂涎她的美色,强人所难,我等礼之为上宾,那有今日之失。”

  北瀛岛主真名严陵逸,被侯绍鸿责讽得面红耳赤,怒剔眉梢,沉声道:“天下事不如意者凡八九,贤弟岂可如此相责。”

  侯绍鸿笑道:“严兄不必心存芥蒂,我等虽心雄万丈,但前途艰危仍钜,料不到骷髅魔君田雨苍、死鬼巫翰林、金天观、还有隐伏巨患、尚有戎云虎温蔚翔两人离心,足令我等棘手知难。”

  北瀛岛主不禁一怔,道:“贤弟,你说还有什麽隐伏巨患。”

  “这一点严兄你尚未想到麽?”侯绍鸿面现诡笑,正想说下去……

  忽闻窗外送入一个阴森冷笑道:“对!还有阴阳圣指唐慕斌!”

  双凶脸色不禁面目大变,怒喝同声。

  侯绍鸿右手迅如电光石火疾伸,翻掌一扬,啪的一声一股劲风撞开窗页,双凶身形如离弩奔矢般射出窗外而去。

  狂风吼啸,寒气如割,伸手不见五指,那有什么人影,分明此人早已离去……

  …………

  肃藩邸园中一片混战,自天河鬼叟戎云虎、乾坤钓客温蔚翔一至,金天观道众及六盘殃神苏衙不禁为之慑住,各自止手不攻。

  天河鬼叟戎云虎面泛狞笑,目中凶光,逼射向六盘殃神苏衙沉声道:“苏老师,老夫前次有事在身,不暇取你性命,今番遇上可不能再容情了。”

  苏衙哈哈狂笑道:“戎云虎,你别大言欺人,六盘殃神也不是好惹人物,前次那有什么要事,分明心惧夺魄郎君巫翰林向你等寻仇,你等自问武功不是巫翰林的对手,哼哼,说不定巫翰林就隐在近侧。”

  天河鬼叟闻言暗中打了一个寒颤,面色微变,忖道:“他怎麽知道,未必所言是假,并非虚声恫吓可比。”

  蓦地——

  身後发出一声凄厉惨嗥。

  群邪闻声一震。

  天河鬼叟戎云虎、乾坤钓客温蔚翔面目一变,身转如风,望後掠去。

  只见雪中倒著一具尸体,怒目口张,面色狰狞恐怖。

  天河鬼叟认出是他心腹死党徐钦,五指一伸撕破徐钦上衣检视伤痕。

  死者背骨上赫然呈显一只淡淡紫色掌印,乍睹之下极似侯绍鸿血影手法,但又非似。

  天河鬼叟戎云虎脊骨上不禁冒上一阵奇寒,暗道:“莫非这是巫翰林死鬼所为?”

  骇惊目光望了温蔚翔一瞥。

  温蔚翔亦有同一心意,暗中悚然凝神戒备,以防巫翰林偷袭。

  忽闻六盘殃神苏衙大喝道:“三阳道长,你我五日後在金天观前清结灵老大之仇。”

  绿焰一失,六盘殃神等人如风离去。

  金天观道众亦纷纷窜起,电射出得邸园外不见。

  邸园内一片漆黑。

  戎云虎大喝道:“速亮起火摺。”

  火光一闪,又闻两声惨嗥冒起。

  又一双龙虎十二盟高手横尸在地,与方才死者一模一样。

  温蔚翔神色狠毒,冷笑道:“暗算偷袭,枉称英雄行径。”

  远处随风飘来一个森冷语声道:“对付你们用不著正大光明,因你等均是见不得人鼠辈。”

  戎云虎气极,只觉心肺欲炸,大喝道:“尊驾是谁?”

  “老朋友,怎么你两人有耳如聋。”

  温蔚翔戎云虎两人不禁汗毛皆竖,但又听不出语声是谁所发。

  却又不似夺魄郎君巫翰林语声,谁?双凶不禁头昏脑胀。

  那阴冷语声游走飘忽不定,无法捕捉那人究在何方向。

  双凶顿萌逃念,暗中唿哨出声,率众遁空而去。

  ※※※

  天色微现曙色,寒气更自逼人。

  兰州北关城厢上屹站著北瀛岛主严陵逸及血影手侯绍鸿双凶,四目相对,满面怒容。

  侯绍鸿道:“这是何人,有意戏弄我俩大半夜。”

  严陵逸苦笑道:“此人身法飘忽如风,除非是他……”

  侯绍鸿心神一惊道:“他是谁?”

  严陵逸摇首叹息道:“愚兄也不能凭空武断,只是猜测而已,除非是夺魄郎君巫翰林,别人也无此功力。”

  侯绍鸿面色一变,道:“那也未必!身法灵奇者比巫翰林高者不计其数。”

  严陵逸道:“贤弟误会愚兄话中含意了,有此功力者尽可与我等明面相搏,何必暗中戏弄我等。”

  “巫翰林真未死去吗?”

  “风闻如此,未能证实,但有人确亲眼目睹他在金天观外,神龙一现倏隐。”

  侯绍鸿默然无语,双凶伫立须臾,胸中为事困扰,并肩缓缓向城楼上走去。

  叭哒一声,一颗拳大石头落在双凶之前,石上包著一纸,双凶面色一变,严陵逸探身抓起石头取下纸张。

  只见纸上留有字迹:

  “戎云虎温蔚翔两人已与巫翰林勾结,诡谋暗害二位,望二位千万莫返雁滩,免堕戎温两人妒谋。”

  双凶不禁骇然色变。

  侯绍鸿道:“此是何人所写,看来其中有诈?”

  北瀛岛主摇首叹息道:“不知是何人所为?但确然是实。”

  “何以见得?”

  “戎贤弟种种作为我等虽未目睹,但武林传言断然有据,尤其柳凤薇之失踪,老君观及天水南关之事戎贤弟显然心虚,越描越黑,他知我等对他心怀猜嫉,如坐针毡,有道是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他怎能不生心图害我等,拔却眼中之钉。”

  侯绍鸿鼻中浓哼一声,心下已信了一半。

  但听严陵逸说下去:“尤其我等四人所居之地,虽贴身心腹也不会知之,如非投书之人闻得戎云虎与巫翰林说话,他怎可知道我等临时总坛设在雁滩。”

  侯绍鸿略一沉吟,道:“然则我等如何应付?”

  严陵逸微笑道:“我等且莫管它,亦不回雁滩,今午尚须在天水南关应吕松霖之约。”

  侯绍鸿盖世凶人,此时倒没了主意,唯北瀛岛主马首是瞻,跃下城楼,身形迅快如飞,转瞬杳入白雪无垠中。

  …………

  黄河下游五里,河道分岐形成数千亩面积沙洲,兰州土著称之为雁滩,南来归雁,常常借栖其间,因以为名,每当春暖花开季节,南雁北返,翳空蔽日投宿此洲,不下数万只,啁啁欢呜,堪为奇观。

  往昔雁滩芦苇丛生,水鸟出没其间,颇饶江南风味,如今芦荻翻白,长可及水,雪湮冰封,河水结冻,一派萧瑟凄凉景象。

  黄河冻冰上忽现出一条迅快身形,疾如奔矢,向雁滩奔去。

  临得近处,隐隐可见是一星冠蓝袍背剑道人,身形疾掠隐入芦苇丛中。

  雁滩中心有一座竹架以芦苇搭成矮屋,深藏苇丛中异常隐秘,如今雪掩冰封更是不易辨出。

  这座苇屋颇为宽敞,共是四间一厅,因寒风不侵,屋内温暖如春。

  浓密芦苇一动,冒出那背剑道人。

  道人年岁约在五旬开外,枣形长脸,面色腊黄,双目英华内蕴,太阳穴高高隆起,胸前飘拂著一部花白长须,一望而知是个内家高手。

  这道人行事异常谨慎,停步门前倾耳凝听屋内是否有人,再轻轻拔出肩上长剑。

  一道雪亮光华疾晃,剑尖已伸向门缝内轻轻撬开,一溜轻烟似地闪入屋内而去。

  四间一厅均已走遍,屋内仅榻几桌凳陈设,四壁徒然,道人不禁一怔,暗道:“四凶在此设立临时总坛,摆设竟如此简陋,设无亲眼目睹,焉可置信。”

  忖念之间,猛感胸後“命门”穴上一麻,紧抵著一犀利尖锐之物,只闻身後冷笑道:“胆大贼道,竟敢潜入老夫居处,你可是金天观主雷震子门下麽?”

  道人只觉全身筋酸骨痒,逆血翻腾,不禁面色惨变,额角冷汗涔涔滴下。

  “你不说麽?”身後话声森沉又起:“老夫令你受尽筋萎骨缩之苦。”

  道人闻言不禁魂飞天外,知这酷刑非人所受,与其饱受凌辱痛苦,到不如速死。

  但此刻身为人所制,求死不得,忙颤声答道:“贫道实是金天观而来。”

  “你叫何名?来此何为?实话实说。”

  道人答道:“贫道道号五雷,为雷祖殿首座护法,奉观主之命,来此搜觅第三册紫府奇书下落。”

  背後飞起一声阴峭冷笑,在五雷道人“命门”穴上加了一指。

  五雷道人应指仆倒,不能动弹,只觉酸麻袭体有增无减,禁不住呻吟出声,眼前金花乱涌。

  但他双耳并未失聪,可闻零乱步履声走入左厢里间,至少是三人。

  只听一个苍老雄浑语声道:“戎云虎温蔚翔二人所作所为,私心忌刻,口蜜腹剑,非但不可共事,而且我等疏神失算之下必遭他们两人残害,严某忍无可忍,此獠不除,无法安枕,侯贤弟以为如何?”

  立即有一尖锐刺耳嗓音应道:“好,小弟之意已决,大丈夫行事应以快刀斩乱麻,速断速决,不能因循误事,他们既不仁,莫怨我等不义,但他们两人已知我等有猜嫉之心,遇事戒备谨严,打蛇不死反成仇,你我必须慎密安排不可。”

  “好个不可因循自误,片刻之後戎温两人仍然转返,被他们听见反为不美,我等不如前往天水南关上从长计议。”

  屋内语声顿寂,仅有屋外芦苇迎风沙沙如涛。

  五雷道人判明语声必是北瀛岛主严陵逸及血影手侯绍鸿双凶,暗道:“他们四凶也是面和心违,难成大事……”

  全身酸痛难忍,不禁怨毒在心。

  只听门外起了一阵落足微声,他因仆身在地,无法动弹,不能窥见是何人,心料天河鬼叟戎云虎、乾坤钓客温蔚翔双凶。

  忽地耳边惊噫一声,猛感身躯为一人足尖蹴得翻转过来,仰目望去,只见身前并肩立著一双面目森冷的老叟。

  正是那戎云虎温蔚翔双凶。

  戎云虎凶睛一瞪,冷笑道:“你是何人?”

  “贫道金天观五雷真人。”

  “你是何人所伤?”

  “北瀛岛主!”

  “你怎知我等居住在此?”

  “如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

  戎云虎鼻中浓哼一声,右臂缓缓抬起,杀机毕露。

  五雷道人惨笑一声道:“贫道自知不能活命,死不足惜,只是两位亦将死无葬身之地。”

  温蔚翔闻言一震,说道:“你说什麽?”

  五雷真人便将严陵逸侯绍鸿对话所闻一一说出。

  戎云虎满面杀气,厉声道:“你此话是实?”

  “信不信全在两位,贫道不过就其所闻道出,事实真象如何,贫道一概不知。”

  “就是他两人麽?”

  戎云虎自知处境,心下自然信服,武林谣诼以莫须有之罪加诸其身,但与自己图谋暗相吻合,只是不从人愿而已,不禁凛凛自危,偷窥了温蔚翔脸色。

  但见温蔚翔脸色阴晴不定,举措不安,可见其心情之惶悚。

  五雷真人强忍著痛苦,道:“贫道为北瀛岛主背後出指仆地不起,动弹维艰,只闻其声,却难见其人,据贫道耳力度测,当时室内并非两人,而有其他人在。”

  温蔚翔面色大变,忙道:“戎贤弟,我等人立即赶往天水南关,窥听他们如何计议,我等也好筹定对策,迟则莫及。”

  戎云虎厉声道好,也不问五雷真人生死,与温蔚翔疾逾奔矢穿出门外。

  五雷道人面现一丝得意狞毒之色,只觉气血一阵乱翻,喉头一甜,禁不住喷出一股黑血。

  苇门突然一动,由外走入三人,一个仪容威穆长须老者,另一是面目怪异丑陋不堪白衣少年,还有垢首蓬发,混身破碎千创百补小叫化。

  白衣少年目睹五雷真人情状,不禁叹息一声,道:“大叔,这人不言而知是遭了四凶毒手。”随即弯腰五指弹飞而出,疾点了十数穴道,并取出一块伤药喂服五雷真人口中。

  五雷真人药液入腑,只觉伤痛立失,缓缓爬起,向三人打一稽首道:“幸蒙施救,解脱贫道一步大难,此恩此德,没齿不忘。”

  白衣少年微笑道:“拯难扶危,本我辈份内所应为,何谢之有,请问道长来历?四凶何去?”

  五雷真人答道:“贫道出身金天观,道号五雷。”继将四凶之事说出。

  白衣少年不禁一怔,道:“那么我等也须立赶往天水南关。”随即向五雷真人笑了一笑道:“如在下臆料不差,道长来此用意莫非是为了窥探戎云虎那第三册紫府奇书藏在何处?”

  五雷真人赧然一笑道:“正是!”

  蓦地——

  一声刺耳阴森冷笑传来。

  四人不禁一怔。

  人影一闪,只见当门立看一人,两道目光慑人心悸。

  白衣少年暗惊道:“鬼眼伽蓝姜煊。”

  鬼眼伽蓝姜煊还是从前那样装束,赤足芒鞋,身穿葛衣,三绺黑须,目中泛出神采,嘴角噙著阴谲险笑。

  姜煊目光闪烁望了四人一眼道:“严令主何在?”

  白衣少年道:“严令主方才外出,尊驾尊姓大名,请示来意。”

  姜煊面色猛然一变,冷笑道:“老朽差点被你骗了,哼!你等并非龙虎十二盟中人,想蒙混老朽,你们究是何人?速说实话,免老朽辣手无情。”

  白衣少年面色一沉,缓缓说道:“这就奇怪了,是尊驾自动登门,又非在下向尊驾无事生非,尊驾何所而断在下等非本盟中人。”

  姜煊不禁一呆,道:“老朽从你们眼色中判断而出。”

  白衣少年仰面放声大笑道:“俗狗眼看人低,仅凭衣著看人,智者不为,尊驾如此说话未免令人齿冷。”

  鬼眼伽蓝姜煊不禁脸上通红,目中怒光逼射,道:“龙虎十二盟中职司稍高者,无不识得老朽,据此而知四位并非龙虎十二盟中之人,决非信口开河。”

  他强忍著一腔怒气,细心誉解,他本不怀好意而来,小不忍则乱大谋,兹事体大,不得已如此低声下气。

  白衣少年微微含笑。

  苍龙神鹰郝浩云与小叫化稽康则面寒如冰。

  鬼眼伽蓝姜煊接著又道:“其次,龙虎十二盟总坛决不轻易任人知悉,如非贴身心腹,职司崇高岂能来此,是以老朽确知四位必非龙虎十二盟中人。”

  白衣少年冷冷笑道:“尊驾当真认为在下不认识你麽?那就大错特错,幸亏在下乃严令主手下,如换了戎温二位令主,尊驾已遭杀身大祸了。”

  姜煊不禁面色微变,乾笑了两声道:“老朽方才发现戎温二位令主向东似有急事在身扑奔而去,所以老朽才敢斗胆前来晋谒严令主,有重大机密要事禀告。”

  说著一顿,又道:“老朽来历姓名阁下显然已知,无须再作赘言,既然严令主不在……”

  白衣少年紧接著说道:“与在下说也是一样,在下可与严令主拿九份主意。”

  姜煊目光闪烁,口角噙笑道:“有无信物可凭,因兹事体大,关系不小。”

  白衣少年微微一笑,在怀中取出一面上镌“龙虎风云”令符,晃了一晃,道:“尊驾见信了吧?”

  姜煊一见令符,面上肃然,颔首道:“老朽不得不如此慎重,望阁下勿见怪为幸,三位可曾听说过数十年前有一霞山神姥其人麽?”

  白衣少年及小叫化稽康不禁一怔,只觉并无耳闻霞山神姥之名。

  苍龙神鹰郝浩云穷思苦索之下,猛然忆起道:“莫非就是当年独闯点苍,剑劈点苍卅七高手的钱晓莺麽?”

  “正是。”姜煊答道:“钱晓莺就是今日霞山神姥……”

  白衣少年突然面色一惊,向郝浩云道:“有人侵入雁滩,有烦大叔同贤弟道长驱开。”

  郝浩云已知他的用意,为防五雷真人预闻机密,急一颔首率著稽康五雷真人掠出室外而去。

  白衣少年目注姜煊微笑道:“姜老师请说吧,迟恐不及。”

  鬼眼伽蓝姜煊心惊白衣少年耳力竟如此锐敏,听出有人侵入雁滩,而自己并无所觉,果然十二盟藏龙卧虎,网罗之人都是一时之选。

  他在中州时身为外坛舵主,以自己武功和昔年声望似嫌屈就,未免心怀怨望,今日一见白衣少年年岁甚轻,虽未亲眼目睹其武功之深浅,仅凭眼中英华内蕴,耳力之强可见一班。

  当下略一沉吟道:“目前天下英豪云集甘兰,莫不是为找出留云别府女主人柳凤薇的下落,因第二册紫府奇书,骷髅魔君田雨苍得手的是膺本,真本显然仍在柳凤薇怀中……”

  说著话音一顿,又道:“不仅如此,其他三册紫府奇书下落柳凤薇亦了然於胸。”

  白衣少年睫毛屡屡上扬,但并未答话,倾耳凝听。

  只闻姜煊说下去:“今晨老朽发现两名少女行踪望西北奔去,其中一名面目被玄巾蒙住,近来传言啧啧,蒙面少女即是柳凤薇,但柳凤薇狡谲,使人屡屡扑空,是以老朽一发现二女,立即追踪下去……”

  白衣少年眉梢一轩,道:“不言而知,姜老师是追上了。”

  姜煊摇首苦笑道:“正如阁下所料相反,二女身法极快,老朽可望而不可及,只见二女登上一片峻险雪山中,老朽暗暗蹑随在後,发现二女进入一座荒庵内。”

  “後来呢?”

  “深山大泽,必藏龙蛇,荒庵孤零零座落在雪山中,庵主必为隐世异人或著名妖邪,老朽正在揣思入庵窥探与否,尚未拿定主意,忽见一条极快人影落在庵前,老朽认出此人就是武当掌门师弟浮萍子……”

  白衣少年道:“浮萍子为当今名门正派中有数高手之一,以‘太极分光’剑法独步武林。”

  姜煊冷冷一笑道:“岂料浮萍子乃徒拥虚名之辈,他身形甫落在庵前,庵内突走出萧萧鹤发的老妪,怒声喝叱浮萍子来意为何?

  浮萍子狂傲自负,大言炎炎,命老妪交出二女,如敢违忤定将此庵踏为平地。

  老妪岂是易与之辈,一言不合即动手拚搏,不出五招浮萍子长剑脱手,并点断了两臂筋络,老妪自道出就是当年声震武林的罗刹女钱晓莺,廿年前改名霞山神姥,嘲讽了浮萍子几句,纵之离去。”

  白衣少年目露惊容道:“霞山神姥如此做法,岂非与武林结下深仇大恨,惹火烧身。”

  姜煊答道:“老朽也是这样想法,但钱晓莺老奸巨滑,似成竹在胸,早有算计,二女一落在她的手中,必鸿飞冥冥,老朽自忖不敌,所以急赶来相寻严令主禀明定夺。”说著又道:“老朽还有说明一事,以释阁下疑虑,老朽虽与田雨苍暗中相接,但仍奉严令主所命行事。”

  白衣少年忙道:“此事重大,不容迟疑,姜老师请详加说明霞山神姥此去方向确处。”

  姜煊将路径细加说明。

  白衣少年道:“好,姜老师请去源远楼相候,在下片刻即至,因在下还须设法送信与严令主,尚须避免戎温二位令主知情。”

  姜煊颔首抱拳道:“阁下万勿误事,老朽准在源远楼头相候。”

  身形一迈,出门而去,在芦苇中倏隐倏现,沿途发现三四滩血迹及断剑残刃,及一只道履,仍遥遥闻听喝叱激闹之声,知金天观已发现龙虎十二盟的总坛设在雁滩,率众来犯。

  他因身份碍难不愿多事,向源远楼疾奔而去。

  姜煊一离,白衣少年立即掠出,循喝叱之声南向流星奔电而去,寻至拚搏之处,只见五个金天观高手合殴苍龙神鹰郝浩云及小叫化稽康。

  双拳难敌四手,郝稽两人已险象环生,岌岌可危。

  白衣少年大喝一声,从空扑下,一招“祥云四飞”挥出。

  这一招乃“小乘伏魔九掌”中最奇诡招术,掌出风生,潜劲由四面笼束罩下,犹若惊涛怒潮,威势骇人。

  金天观五道见多识广,知掌势厉害,立时仰身疾射了开去。

  白衣少年身形一占地,冷笑道:“以众凌寡,大违江湖成规,何况我等无怨无仇,无端寻事生非是何原故?”

  一道者怒喝道:“龙虎十二盟均非善良,本观弟子被残害不少,怎可说是无怨无仇。”

  白衣少年哈哈大笑道:“道长你错了,在下等并非龙虎十二盟中人。”

  那道长冷笑道:“贫道不信,雁滩乃龙虎十二盟重地,怎能妄入。”

  白衣少年面色一沉,道:“只准贵观与龙虎十二盟有仇麽?”

  道者闻言呆住,望了苍龙神鹰郝浩云小叫化稽康一眼,道:“两位施主何早不说明。”

  郝浩云道:“诸位道长可容老朽有辩释的机会麽?”

  道者不禁语塞,心中仍存有阴影,始终不信三人不是龙虎十二盟中党羽。

  白衣少年两道眼神注视那道者,道:“道长可是仍有疑虑麽?”

  那道者点点头,正待启齿。

  只听刷一声,苇丛中掠出五雷真人。

  五雷真人忙道:“五位师弟千万不可动手,这位少侠之言确是真话,如非这位少侠施救,愚兄早就命丧黄泉了。”

  金天观道众闻言,见五雷真人面色惨白无神,知所言是实,不禁同现赧容。

  五雷真人同著郝浩云小叫化出外,走出不远就发现来犯者是同门,心中一惊,忙择地隐起。

  他为如此做法,因心感白衣少年救命之德,又知白衣少年骗取姜煊真言必事关重大,不容惊扰,即存心隐在苇屋外不远与白衣少年暗中守护,万一同门入侵,自己亦可现身相阻。

  郝浩云与稽康武功卓绝,神勇绝伦,将金天观道众诱往滩南,无奈寡不敌众,正欲现身解围,白衣少年已及时赶至。

  他见同门仍不信三人不是龙虎十二盟中人,知不现身是不行的了。

  五雷真人又道:“四凶早易地设立总坛,雁滩已有名无实,我等又须耗费时日查出其址,师弟,你我赶回金天观覆命吧。”说著目注白衣少年微笑道:“阁下有暇务请光临敝观一游,贫道当倒履相迎。”

  白衣少年道:“在下日後一准晋谒。”

  五雷真人打一稽首,道:“珍重再见。”率众疾奔离去。

  稽康道:“吕大哥,那人是谁?与你说了些什么?”

  吕松霖忙将姜煊之语扼要转叙了一遍,并道:“大哥与贤弟立即前往源远楼伴住鬼眼伽蓝姜煊,再通知风尘三侠向姜煌有意寻衅。”

  “大哥,你呢?”

  “我立即赶往相救两位姑娘,天水南关请贤弟似计行事,不可自露马足。”

  …………

  源远楼临北山,在古长城之上,传为蒙恬所筑,楼高二层,北依黄河,浊水滚滚其下,南望兰垣,了如指掌,傍晚目瞩炊烟岛起,万家灯火,别有情趣。

  鬼眼伽蓝姜煊凭栏倚望,久候不见吕松霖至,神色之间微露不安之色。

  突然,古长城下现出两条人影奔向源远楼上而来,只见是苍龙神鹰郝浩云及小叫化稽康。

  转瞬,郝稽两人登上楼上,抱拳笑道:“迟来一步,累及姜老师久候,望请见谅。”

  姜煊抱拳答礼道:“不敢,他们两位呢?”

  郝浩云知姜煊是指吕松霖五雷真人两人,长叹一声道:“四位令主互相猜忌已久,长此下去实非本盟之福,兄弟这位世侄须密禀严令主,而且不让其他三位令主知情,消息传到恐须耗费一段时光,并非一蹴即成,请姜老师稍候。”

  姜煊道:“盛传留云别府女主人遭戎令主掳害,紫府奇书亦被得去,落在霞山神姥钱晓莺魔掌中,蒙面少女是否就是留云别府女主人尚不得而知。”

  郝浩云道:“江湖之内最是云谲波诡,疑真疑假,议论纷纭,此事其中矛盾百出,莫衷谁是,戎令主又坚决否认,是以严令主亟欲查明,若传闻是讹,那田雨苍夺得亦是膺本。”

  姜煊点点头一笑道:“田雨苍当姜某之面说是膺本,姜某也急欲查明其事。”

  正说之间,长城下如风奔上四条飞快人影,闪电之间登上源远楼来。

  为首是个年方弱冠少年,星目胆鼻,鸢肩蜂腰,英俊轩昂,只嫌肤色略黑,两道浓眉带煞。

  身後三人均是六旬开外年岁,系一僧一道一俗,长像清奇,飘脱洒逸。

  郝浩云认出身後三人乃风尘三侠,天龙八掌秦昌南、遁光剑客鹤羽真人、金刚手大智禅师而为首少年却茫然不识,不禁一怔,望了稽康一眼。

  稽康也大感莫明其妙,双目只是愣著。

  鬼眼伽蓝姜煊一瞥清这少年面目,不禁脸色微变。

  秦昌南向少年正色道:“就是他。”手指向鬼眼伽蓝姜煊。

  那少年闻言浓眉一剔,眼中怒芒如电,冷笑出口大步向姜煊欺去。

  姜煊道:“仇老弟!”

  这少年正是仇宗胡。

  仇宗胡闻得姜煊一声“仇老弟”出口,不由呆得一呆,目中怒芒更浓,暴喝道:“谁是你仇老弟,速将偷去之宝剑交还,不然,你无法活命。”

  姜煊不知仇宗胡被李藩等人合击,身中一掌三颗铁蒺藜险些毙命,经金面人救回,服了迷魂药物後前事已不复记忆,那里认得自己。

  此时一见仇宗胡故作不识,由不得怒血奔腾,喝道:“仇老弟真个不认得老朽了麽,老朽怎会偷你宝剑,别信别人煽惑之词。”

  言尚未落,仇宗胡已一掌迅快递至,掌心吐出淡紫烟雾,不禁胆魂飞落,身形一斜,疾飘了开去。

  那知秦昌南一掌“黄龙抖甲”按向肩头,冷笑道:“鼠偷狗窃之辈,你还想走么?”

  潜力如山,势如奔雷。

  姜煊经前後夹攻,不禁杀机顿萌,两臂一抡,旋身攻出三式。

  郝浩云稽康两人竟装模作样出手相助鬼眼伽蓝姜煊,却被鹤羽真人大智禅师接住,缠斗不休。

  苍龙神鹰郝浩云暗笑道:“这小叫化真鬼,不知玩的什么花样,使风尘三侠引著一个煞星找上姜煊晦气。”

  缠斗之时,郝浩云不禁瞟了小叫化一眼。

  稽康已知他心意,暗道:“小叫化还有更鬼的主意,你等会瞧吧!”

  鬼眼伽蓝姜煊武功甚高,但经不起仇宗胡秦昌南两人前後夹攻,尤其仇宗胡招式诡异,变化莫测,不禁招架无方,迫得手忙脚乱。

  他又为旁骛所引,骇异仇宗胡为何对自己视同陌路?反面无情,分明大有蹊跷,其中决不简单,百思不得其解,及见仇宗胡目光发滞,暗道:“莫非仇老弟中了迷魂大法麽?世上竟有迷魂妖法之事,如自己所料不差,那真是匪夷所思。”

  心中略略一分之际,忽听仇宗胡一声大喝出口,掌风已欺至胁下,只觉右胁如中钢锤猛击,一声闷哼出口,不由自主地踉跄斜出一步。

  小叫化稽康怪叫道:“休伤我好友。”身形斜扑了过去,右掌一式“灵犀分浪”推向仇宗胡,右手三指一曲,暗中挥向鬼限伽蓝姜煊後脑不知名的穴道。

  这一手飞快如幻,任谁均未发现。

  姜煊为仇宗胡一掌击中右胁,痛极神昏,更不料小叫化会暗中使坏,只觉脑後风生,眼前发黑。

  仇宗胡见小叫化一掌推来,鼻中怒哼一声,左掌迎出,右手迅如电光石火向姜煊捞去。

  怎料小叫化稽康一招是虚,仇宗胡掌至半途,小叫化人已悬空翻了出去,口中喊道:“好厉害!”

  仇宗胡出手如风,一把将姜煊捞住,暴喝一声:“走!”人已冲霄腾空而起。

  风尘三侠接踪奔空,如流星快矢般投向古长城下,转眼身影如豆。

  小叫化忙道:“咱们也赶去,别让那姓仇的混小子跑了。”

  郝浩云随著小叫化追下,一面说道:“小化子,你究竟搞什么花样。”

  稽康笑道:“稍时再说,法不传六耳,泄漏机密不是好玩的。”

  郝浩云笑骂道:“小鬼头,小心老夫割了你的皮。”

  …………

  距兰州五十里郊外,雪地无垠,茫无边际。

  乌鞘岭南麓六七十户人家被积雪掩盖住,如非炊烟袅袅,简直不知还有村落在此。

  由这六七十户村落之後,是登山正途。

  山路不高,但绵延斜伸,愈远愈陡,昔日青翠拥黛,如今面目全非。

  这村落口上有一家山村酒店,与其说是酒店,毋宁谓之茅亭来得恰当些,一面靠壁,三面畅敞通风,寒气如割,店内设有三四张木桌儿,店主是一糟老头儿,缩著膀子,两手笼在袖管里,卷坐在一角。

  仅有一个满面连腮虬须大汉在座,面前烧著一个泥炉沸腾著一锅山雉肉,香味四溢,大碗喝著自酿烧刀子,热呼呼地,大汉似自得其趣。

  突然,自店外走入一群羽衣星冠背剑道人。

  店主见有人来,赶紧趋前,道:“道爷,要用些素酒麽?”

  一个目若寒星,须发乌亮的中年道人微笑颌首道:“打上几角素酒,来些豆鸡子,贫道等用了还有赶一段长路。”

  店主喏喏而退,道:“诸位道爷请坐,老汉即刻送上。”

  虬须大汉发现道者之来,目中不禁泛出一抹异样的光采,却一现即隐。

  一群道者占了三张木桌,他们都面色凝肃,默不出声,正襟危坐著。

  一盏茶时分过去,店外又走入一个面目丑陋白衣少年,两道眼神微微一巡,迳向虬须大汉对首坐下。

  这白衣少年正是吕松霖,他因急於赶去霞山神姥钱晓莺处寻觅柳凤薇陈玉茹两女,姜煊虽指明方向,但天寒地冻,无径可辨。

  与其乱走乱闯,盲目摸索,倒不如探明确实路径为是。

  天下事欲速则不达,他深明此理,又知浮萍子遭霞山神姥钱晓莺点废两臂,武当派必兴师问罪。

  却料不到武当道众来得如此快法,途中发现武当道众,立即尾随暗钉蹑著。

  吕松霖俟店主走了过来,唤了几样现成酒菜,凝目店外出声吟哦道:

  “记得去年别都城,

  花暮春去也。

  都城东路,

  嘶马将行。

  江南江北,

  十里五里邮亭。

  几程程。

  如今塞北岁寒雪重,

  不堪高城望远。

  泪下沾襟,

  今夜何处。

  冷落衾讳(衣+韦),

  欲眠时。”

  声如蚊蚋,舒感寄怀,不胜悲怆。

  对面虬须大汉击节赞赏道:“好是好,只是有点韵律不合,但无大病,词雅新隽,太凄婉。”

  吕松霖赧然笑道:“学生信口胡诌,有污尊听,请勿见笑。”

  虬须大汉摇首道:“彼此同好,何见笑之有,请问尊姓大名,意欲何往?”

  吕松霖答道:“在下吕松霖,不第秀才,蒙友人相召,前往凉州授馆,想来命中乖错,注定落泊终身。”

  大汉哈哈大笑道:“黄河尚有澄清日,岂可人无得运时,老弟不可失意怨望,但读书为求明理,富贵有如浮云,像俺一般也中过秀才,却深恶场屋故不求闻达,一肩明月,两袖清风,行脚万里,醉中自有天地,倒也逍遥自在。”

  吕松霖哦了一声道:“原来是老前辈。”

  大汉笑骂道:“什麽老前辈,俺叫闻人达,托大几岁年纪,老弟就叫俺闻兄好了。”

  吕松霖改口称他闻兄,又问起闻人达原籍,有无家小。

  闻人达闻言一怔,摇首答道:“命犯孤寡,老弟你看俺这付长橡,没得糟塌了人家大姑娘。”

  吕松霖见他答话神色之间不禁流露出黯然之色,分明闻人达有一段疼痛的回忆,忙道:“闻兄取笑,如今闻兄何往。”

  闻人达微微一笑道:“同路!”

  吕松霖讶异道:“闻兄也是去凉州麽?”

  闻人达微笑不言,望了武当群道一眼,便与吕松霖谈起诗词歌赋,诸子百家。

  吕松霖觉闻人达博学强识,议论精癖,不禁大为惊服。

  闻人达也觉吕松霖才华非凡,谈得异常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吕松霖一面倾谈,却一面暗中留心武当群道举动。

  他发现群道只埋首进食,被此不交一言,忖道:“武当派似在等候什麽人偕往乌鞘岭向钱晓莺大兴问罪之师,此人大概并非武当掌门,湖广相距甘兰不下千里长途,就是得讯,也不可能朝发夕至,这是什麽人物呢?”

  忖念之际,一个青年道者似忍不住,咳了一声道:“怎麽金天观掌门人还未赶来。”

  另一道者面露忧容道:“若金天观掌门人背信,我等只好暂按兵不动,守候掌门师尊到达,再作道理,唉,只恐远水救不了近火,老贼婆闻讯早鸿飞冥冥了。”

  武当派群道想是发觉邻座两人均是俗人,戒备之心尽释。

  只见一个面目威严老道道:“悟玄师弟说得极是,远水救不了近火,我等不如立即动身赶往,钱晓莺老贼婆武功再好也仅是一人,挡不了我等全力扑击。”

  闻人达突然目光一变,暗哼了一声。

  又听另一道者道:“暂候片刻,如金天观主仍未见来,我等立即起程。”

  这时,闻人达望了天色一眼,向吕松霖道:“老弟,苍穹彤云加厚,片刻之後定降大雪,此去凉州,须越过四百馀里乌鞘岭,寒气难耐,又无人家,看来非待明日雪止方能成行。”

  吕松霖佯装搓手道:“这怎麽是好?要返回兰州再住上一宵不可麽?”

  闻人达点头道:“只好如此,俺去瞧瞧村中有无可借宿之处,免得跋涉之苦,老弟暂请宽坐,俺去去就来。”说著已离座向店外走去。

  吕松霖暗暗窃笑道:“你鬼,没料到自己比你更鬼。”

  要知吕松霖机智绝伦,料事如神,与闻人达说话时察觉开人达身蕴武功,问起有无家小时,闻人达目光流露出惨痛之色,再武当群道提起钱晓莺之名,眼中射出一抹异样光芒。

  种种迹象,表明了闻人达与钱晓莺大有渊源,说不定两人本是爱侣,为了细故反目劳燕分飞。

  吕松霖知道闻人达藉口找寻宿处,是不会回来了,定赶去与钱晓莺报讯。

  果然,闻人达并没有虚言,天空渐飘落鹅毛雪片,愈下愈密,风吼雪涌,茫茫一片,目力仅可瞧出数十丈外。

  雪野中忽起了一声长啸,随风入耳,悠长劲沉。

  武当群道闻得啸声纷纷扑出,一个中年道人扔了一锭银两在桌上,向店外奔去。

  吕松霖一式鱼鸢入水,随著中年道人之後,如影随形追出。

  他一身白色长衫与天地同色,无虞被人发现。

  只见雪野中立著一个蓝袍道人道:“敝观主因强敌环伺,有进袭敝观之意象,自顾不暇,是以不克前来,命贫道带信致歉。”说完,打一稽首,身形冲霄腾起,扑向漫漫风雪中不见。

  武当群道转身扑向山麓,弹丸飞射,愈远愈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