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茂和詹致和也算认识得早,俩人差六岁,她读高中的时候他大学都毕业了。姜茂父亲在法院工作,他在审理一起案子的时候遇上了詹致和的父亲,当下认出这是他老同学,俩人曾一块下乡插过队。
三年前来姜家做客的詹致和遇见了刚从国外回来的姜茂,然后展开了激烈地追求,花了大半年时间姜茂才点头。俩人刚交往的第一年詹致和就求婚了,姜茂没答应,后面又接连求了两次,姜茂想不出拒婚的理由,就应下了。
她在车里坐了十分钟才上楼,詹致和就等在门口,电梯门一开,他就迎了过来揽住她腰。姜茂推他,示意有摄像头,詹致和毫不在意地揽着她回了房间。
俩人吃了晚饭,坐在沙发上看电影,电影是詹致和挑的美国战争片,由1993年的和平女神行动改编成的《黑鹰坠落》。
姜茂对战争片兴趣不大,詹致和一面看一面给她讲解。姜茂听着他的讲解,脑海想的却是赵平壤的厨艺,煮得饭菜好不好吃。从他洗锅的次数来看,他至少是烧了俩菜。对一个男人来说,一顿饭能烧俩菜算是好的了。她父亲独自在单位楼里生活,有时嫌烧菜麻烦,总是下一碗鸡蛋面了事。正想着,唇就被詹致和吻住。
“惩罚你听我说话还心不在焉。”
姜茂揉着肚子,从包里拿出片卫生巾,“我去个卫生间。”
詹致和失落地看了她一眼,“未来三个月都不能抱你……”
“那就先不去美国了。”姜茂玩笑道。
詹致和正了色,歉意地说:“等我忙完了我们同时飞巴黎,我好好的陪你拍婚纱照。”
姜茂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推门进了卫生间,洗了手出来,詹致和说着,“爸让我们明天回老宅吃饭,算是为我践行了。”
“好。”姜茂应下,尽管她不情愿回老宅。詹致和有个万事周全的妈,和婚后住在娘家的姐姐。她们什么都好,就是太热情。
詹致和从书房拿了笔记本出来,说给他十分钟发个邮件。姜茂在沙发上坐下,看了会电影,又看向戴着眼镜认真工作的詹致和。
詹致和很优秀,体贴有风度,家世好能力又出众,浑身挑不出大错,是一个近乎完美的佳婿。圈子里都说是姜茂高攀了詹致和。
姜茂只是笑笑,不置可否。她心里明白,詹家商业上的成就是詹父一点点创建的,跟詹致和没什么直接关系。
她很敬佩白手起家的詹父,但从不妄自菲薄,也不认为她嫁给詹致和是高攀。
她回了神,问他:“明天去老宅带什么礼物?”
“什么都不用带,爸妈见着你就很开心了。”詹致和总是这一句。
姜茂在脑海里斟酌着礼物,詹致和又说:“我来准备好了,你只管等着我去接你。”
“不用,我直接开车过去,”姜茂起身道:“你先忙,我回公寓了。”
詹致和看她,“你生气了?”
“没有。”姜茂笑笑,也察觉自己语气有些生硬,说道:“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没处理。”
“不能明天处理么?”詹致和抱住她,“你看,夜都深了。”
“有点急。”姜茂柔声道。
“好吧。”詹致和也不再勉强,只是朝她倾了下侧脸。
姜茂吻了一下,说道:“晚安。”
*
姜茂当晚没回自己的公寓,直接去了易妁秋家。易妁秋在一个月前退休了,退休前她是一家医院的主任医师,若业内有人提起“易主任”,毋庸置疑,绝对就是省妇幼的易妁秋。原先医院要返聘,但被易妁秋给拒绝了。她做了半辈子的医生,腻了。
易妁秋晨练回来时姜茂还没起,她敲了敲卧室的门,“八点了。”说完去厨房打豆浆。
姜茂穿着家居服出来,依着厨房门问:“妈,不工作是什么感觉?”
“吃吃喝喝玩玩,非常好,”易妁秋往破壁机里倒着豆子说:“我和你周姨要去日本,趁玩的空档给你置备些结婚的物件。”
姜茂没接话,转身去卫生间洗漱。一会出来说:“我晚上要去老宅吃饭,明天致和要去美国。”
“应该去,”易妁秋斟酌道:“买些什么礼物好呢?”
“贵的就好。”姜茂言简意赅道。
易妁秋没理她,指着屋里的一盆野兰花说:“给你公公拿去养吧。他不是爱养兰。”
“没必要,你留着自己养。”
这株兰花易妁秋养了三年,是她去贵州旅游时在山上无意救下一位产妇,那产妇的父亲赠予她的。说是非常稀有的品种。
“一株野兰而已,以前你公公三番两次地来看,既然他心爱就不如送了他,”易妁秋不在意道:“我也不养了。成日里跟伺候祖宗似的,说不开花就不开。”
姜茂洗漱完出来,坐在餐桌前喝豆浆,易妁秋侧着脸看她。姜茂问道:“怎么了?”
“眉毛长荒了,我给你修修。”易妁秋说着回了卧室,拿出一套修眉毛的工具。
姜茂的眉形长得好,眉浓密,眉梢长。易妁秋让她稍稍抬头,拿着刀片刮她眉毛,“眉毛要修得勤,不修没形。”
姜茂闭着眼说:“差不多有十天没修了。”
“早上又不急这一分钟,修修显得人精神。”
姜茂没言语,她很享受易妁秋的手在她眉头轻柔地游走,这让她生出一种还需要被呵护没长大的错觉。
*
下午三点詹致和就催她,说让她早些去老宅,他就在老宅等着。姜茂磨蹭到四点才去,拎了一些补品抱着那盆野兰。
詹致和接过兰花,朝屋里喊:“爸,茂茂给你带了株兰花!”
詹父从书房出来,小心翼翼地接过兰花,他这一辈子没别的爱好,只爱养兰。詹父是一位很严肃的人,平日都不苟言笑,哪怕在他外孙面前也是如此。姐姐詹致容看见詹父的表情,笑道:“爸,我可不开心了。我生你外孙时都没见你笑,一株兰花就能……”正说着,她丈夫打断她,朝姜茂笑说:“妈知道你要来,一早就亲自下了厨。”
詹致和应道:“没错,妈从中午就开始准备了。”话落詹母从厨房出来,牵过姜茂的手,亲热道:“又瘦了。是不是故意不吃饭要减肥?”
姜茂笑道:“没有。”
詹母打量她腰身,笑着说:“不能再瘦了。胖点怀孩子好生。你妈可比我懂。”
“妈,你也不怕把你儿媳妇吓跑,婚礼都还没办你就开始催生,”詹致容拉着姜茂在沙发上坐下,“昨天咱妈神经兮兮地说,说梦见你生了对龙凤胎……”
“程子杰,程子杰,你小舅妈来了。”詹致容丈夫站在楼梯口喊。
“不要叫了,孩子难得休个周末……”
“让他立刻下来,打一天游戏了!”詹致容接话。
程子杰从楼上下来,朝姜茂礼貌地喊了声:“小舅妈好。”
姜茂笑了笑,问他:“暑假怎么不出去玩?”
“我妈要我补课。我周一到周五全安排满了。”
詹致容气笑了,“你个兔崽子,学校有去美国的夏令营你不去……”
“我去年就去过了,”程子杰往沙发上一瘫,“每天就逛那些全球名校,有什么意思。”
“你可真不识好歹,有多少家庭想去都去不了。你将来要是能进那些名校……”
“妈,我才念初中。”程子杰有些不耐烦。
“爸呢?”詹致和转话题,不想听他们母子俩嚷嚷。
“去花房了吧?”话落,阿姨从门外过来说:“惠姐,定制的床到了。”
詹母迎出去,詹致和才说:“妈把三楼全布置了一下,卧室里换了套新的,以后我们周末过来住。”
“周末住过来热闹。”詹致容也笑着接了句。
姜茂没做声,她很不喜欢吵闹,这事詹致和也没跟她提过。
“小心点,千万别磕着。”阿姨引着配送物流的工人上楼。
姜茂看过去,赵平壤扛着一张床垫正要上楼,他身后还跟了俩同事,肩上各自扛着物件。
詹母喊道:“茂茂,你也跟着上来,看摆哪个位置合适。”
姜茂应了声。
赵平壤顿了一下,转过满头大汗的脸看向客厅,匆匆一瞥,扛着床垫上了楼。
姜茂跟着上来,赵平壤放下床垫,擦着汗又匆匆下楼。到了物流车上,他拉开门直接上了驾驶室。好一会,他同事过来敲窗,为难道:“平壤,他们要我们帮忙组装床。我跟老张都不会。”
“让家私馆的人来装。”赵平壤说。
“我也这么说。但这户人说床是在上海定制的,对方要晚两天才上门组装。她说我们要能帮忙组装就额外给工钱。”
“这床挺高级的,我跟老张没看懂组装图。”
赵平壤犹豫了会,下了车。
他上楼看着组装图,朝那俩同事说:“估计得大半个小时。你们先回去把泰和的货给配了。”
“行。”俩同事转身下楼。
赵平壤蹲在地板上组装,不时回头看一眼组装图。
詹致和下楼接电话了,詹母朝姜茂道:“茂茂,我请先生看了风水,他说床头的位置大有讲究!床头要靠东,紫气东来!身体好子孙旺。床头千万不能朝西,归西归西不吉利……”
“惠姐,先生找你呢。”阿姨在楼梯口喊。
“喊什么喊。”詹母应着声下了楼。
赵平壤的工作服被汗溻湿,脸上的汗也往下淌。姜茂反手关了门,调低了室内温度,顺手也把窗户拉严,靠在窗前看他组装。
姜茂没做认出他的打算。
赵平壤亦是如此。
卧室很静,只有拧螺丝刀的声音。姜茂看着满地的小零件,问他:“组装起来很麻烦吧?”
赵平壤头也没抬地嗯了声。
“你是派件的还是老板?”姜茂又问。
“都是,”赵平壤应声,随后又补充了句,“忙的时候都是。”
姜茂点点头,扭头看向窗外,远处是一座郁郁葱葱的山,山被凿出了洞,一列白色的火车钻进了洞。
她收了视线,又转向他,说了句:“我看你有点面熟。”
赵平壤停了动作,抬头看她。他五官端正,说不上出众,但很耐看。眼睛算不上大,但清亮幽深。
姜茂别开眼,笑道:“抱歉啊,认错人了。”话落,卧室门被推开,詹致和喊她下去吃饭。
姜茂随着他下楼,赵平壤继续组装。